沙特雷很快的就發覺有人在逃避他。
「馥薇又出去了,她最近怎麼這麼忙?」他不解的問著正在教小不點寫字的克彥。
他聳聳肩,「我怎麼知道,女人心,海底針,」一看小不點仰頭看他,他笑道︰「這句話太深了,妳長大點我再教妳。」
沙特雷抿緊了唇,離開書房,走出王府,這幾天他老是見不到馥薇,去問福晉,她只是搖頭,「她還沒想通吧,多給她一點時間。」
至于福親王則是笑容滿面,女兒與他這洋人保持距離,小不點又與福親王投緣,當然笑都來不及。
最後,連老喬治都勸他緣起緣滅,別強求了,但他不能放棄,也不願意放棄,除非她明明白白的拒絕他!
盡避已吃了幾次閉門羹,他還是再次來到議政王府,這一次,靜瑜直接出來見他。
「她在後花園,你從那邊過去——」她指了九曲橋後的長廊。
「我以為她不想見我。」他松了一口氣。
「她是不想見你,是我多事。」
沙特雷詫異的看著這雙沉靜到幾乎不見波動的美眸,微微一笑。「妳也是個很好的女孩。」
「謝謝,快去吧。」她學醫,知道心病難醫,現下有個解藥就在眼前,她怎能不替好友送藥呢!
看著天上的白雲,馥薇輕輕的嘆息一聲,不解自己處在如此美麗的花園中,為何會如此意興闌珊,什麼事都不不想做。
突然她感覺到兩道灼熱的眸光正看著自己,她蹙眉轉身一看,見到朝她走來的人時,不知怎麼的,竟害怕面對他,所以轉身就往另一個方向跑去。
見狀,沙特雷俊臉繃緊,有股怒火在胸臆間隱隱燃燒起來。
她怕他嗎?她以為他會做出傷害她的事嗎?!
他追了上去,馥薇邊回頭邊往前跑,沒想到卻直往隱密的假山後奔去,待發覺前方已無路,想要轉身再跑時,已來不及了。
沙特雷就站在她的面前,英挺高大的身材擋住了唯一的去路。
馥薇屏住氣息,一顆心忐忑不安,認識他那麼久,撇開寺廟那次不談,這是第一次在他的俊臉上看到怒火!
她直覺的往後退一步,但他立刻上前一步,棕眸中的怒火更熾烈了,她忍不住又倒退一步,他咬牙再上前,但這次馥薇已經無路可退,她的背已貼到牆面,而他跟她的距離更是零,她清楚感覺到他的陽剛氣息,與噴著怒火的鼻息——她暗自咽了口口水。
他眸子半瞇,兩手分置在她左右牆面,將她困在他的懷中。
「你、你一定要靠這麼近嗎?」心因不安而亂了節奏,更糟糕的是,心髒跳動的聲音之大,讓她都忍不住懷疑他也听到了!
「妳為什麼要逃避我?!」他很心痛。
「我……」她忍不住又吞咽了口口水,「我有理由這麼做。」
簡直是廢話!他必須忍住,他要解決問題,不是制造更多的問題!
但他還是忍不住朝她低吼。「是因為我賄賂妳弟弟的事嗎?我可以道歉。」
「不是的,那件事……不重要了。」
「那是什麼事?」她咬著下唇,「我——」
「把理由告斥我!」
「妳就這麼看不起我?!」他咬牙忍住滿腔怒火。他的好脾氣在他朋友圈里是赫赫有名的,可瞧瞧這個可人兒竟能掀起他胸口的滔天巨浪,足見她對自己的影響力有多大!
「不是的,是我自己的問題,絕不是你不好。」馥薇楚楚可憐的說︰「我是為你著想,沙特雷——」
「該死的!馥薇,我要妳把問題交給我,讓我來解決!我是男人!一個絕對可以替妳的人生遮風避雨的男人!」他簡直快氣炸了。他的眼眸沉澱著即將揚起的風暴,心因她而懸在半空中,她卻不將問題清清楚楚的說出來!「這一趟來到大清,我等于是橫渡了愛情的海洋,航行了幾千幾萬里,在上帝的引導下才來到妳身邊,妳怎麼忍心辜負我的愛?怎麼忍心就這麼放棄了?!」
她淚水盈眶,「我怕,我好怕,我無法舍棄我的家人……雖然決定了不要愛你,可是我對做什麼事都沒有興致了!」晶瑩淚水滾落臉頰,她思緒亂得語無倫次,「我又想到阿瑪,他不喜歡你,就算要鼓起勇氣去愛,一想到會傷害阿瑪,我連自己都說服不了……」
「夠了!我听懂了,明白了!」他將她緊緊擁在懷里。「我在妳身邊,妳要相信我可以保護妳,可以給妳滿滿的幸福。」
「我相信你,但我們之間有阻礙也是事實——」
他放開她,「是不是排除萬難後,妳就會義無反顧的跟著我走,伴我一生一世?!」
「呃——我——」
他不待她說完,拉著她的手就往外跑,一看到靜瑜,馬上喊,「馬車——」
「準備好了。」她笑。
他驚訝的看著她,隨即笑著點頭,「謝謝。」
馥薇也看著好友,瞧她無聲的說著「加油」,她忍不住搖頭。
但沙待雷已經把她拉上馬車,一听到他向車夫說要回福親王府,她不由得擔心起來。「你想做什麼?」
「找妳阿瑪談談。」
又來了!「你遇到問題都是這麼直接嗎?」上回是直接進宮找皇上呢。
「我是面對問題、解決問題,因為我要讓妳沒煩惱、沒困惑、沒有罪惡感的跟我在一起。」他深情的看著她,「最重要的是,我要妳快樂。」
聞言,馥薇感動的看著他。這個男人,要她如何不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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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爺、福晉,我的人生需要馥薇的加入才能完美,請你們成全。」沙特雷拉著心上人站在福親王夫婦面前,一臉真誠的說。
埃親王听得頭皮發麻,雞皮疙瘩差點沒有掉滿地。「這麼惡心的話也只有你這個臭洋人才說得出來。」
「好感動啊,這才是女人想要的愛情。」福晉倒是很賞臉。
「男人的甜言蜜語都是口蜜月復劍,馥薇,妳別被他的話給騙了!」王爺一听妻子贊美別的男人,當下新仇加舊恨的火氣全冒出來了。
「王爺,我是真的深愛馥薇,那些都是我的真心話!」沙特雷不平的反駁。
埃晉從女兒的眼神里看到她對身旁男子的深情,雖然隱約有擔心,但她很清楚,那是來自她頑固的丈夫,「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王爺,女兒有女兒的人生旅程,我們有我們的,別忘了,女大不中留。」
「我沒有要將她留在身邊到老,可是就是不要他!」
「王爺,請你把最心愛的女兒交給我,我一定會讓她成為全世界最幸福的女人,我以我的生命起誓。」
埃親王看著他眸中的堅定,有一點點,只有一點點的被感動。
埃晉不理頑固的丈夫了,直接把女兒的手鄭重的交到沙特雷手上。「別理他了,女兒是我生的,丈夫是我認識大半輩子的人,你要他心甘情願的說好,恐怕要等到下半輩子,所以,就由我作主把馥薇交給你了。」
沙特雷很感激,但還是看著氣得臉色鐵青的福親王。「我還是很想得到王爺的祝福。」
「沒听到福晉說的?下輩子吧!」福親王生氣的大手一揮。
埃晉忍著怒火對丈夫說︰「王爺,女兒的幸福比較重要吧?我知道你疼她,為了她,就算要你這條命也不會吝惜,可是我們老了,你能陪她多久?」
他一怔,無言的看著妻子。
「錯過了沙特雷,你有把握女兒可以遇到一個比他更愛她的男人,抑或你有把握女兒還願意接受另一個男人?」她輕嘆一聲,「他們相愛啊,不要讓沙特雷在絕望下離開,不要讓馥薇在思念中度過一生,否則當我們兩個闔上了眼楮,女兒怎麼辦?」
埃親王不得不承認妻子的話都對,她的話像把槌子一句句的敲向他的心坎。
他眼眶微紅,咽下喉間的哽咽,態度終于軟化了。「好,我把女兒交給你,可是你要答應我,不,你要向我保證,至少能給她五十年的幸福,而且,絕對不可以比她早死。」
「你在胡說什麼啊!」福晉朝他搖搖頭,但心兒微酸。這個丈夫啊……
「好!我承諾一定給她五十年的幸福,絕不會比她早死,但是——」
沙特雷還沒說完,正在偷偷拭淚的福親王便氣得咆哮。「你還敢跟我討價還價?!」是唱反調唱習慣了嗎?!
「不是。」沙特雷凝睇著心愛的人,「我只是要說,我會晚她一步死去,我怕天堂太大,我會找不到她。」
這句深情的話讓馥薇淚如雨下,就連福親王都不得不被感動,他淚光閃閃的看著女兒,笑中帶淚的她看來好幸福,能讓她遇上這麼一個深情的男人,他真的也該放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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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特雷用他的誠心「闖關成功」,篤定可以抱得美人歸,盡避知道中國人是發乎情、止乎禮,但既然大家長答應了,適時的表達熱情也是洋人世界的一種禮儀,為了日後將隨著他回國的馥薇好,他得讓她早點習慣,日後也較能適應法蘭西的人事物。
所以,一開始當然就從吻手禮開始。
他執起她的手,輕輕吻了下她粉女敕的手背,再喃喃低語。「接下來就是擁抱——」
馥薇臉紅的任他輕輕將她拉入臂彎中。
「妳做得很好,是個聰明的學生,我們的課程可以上快一點。」沙特雷的聲音有些瘖 ,因為渴望太久了。
她困惑地抬頭,「什麼叫上快——」聲音消失在他俯下的唇中,因為他的激狂熱烈,她恍若被電殛般地驚喘一聲。
沙特雷以高超吻技探入她粉女敕的唇中,與她的丁香糾纏。
天啊,她的味道跟他的記憶中一樣甜美!
馥薇被吻得忘我,被動的與他火熱的舌纏綿,腦袋漸漸不能思考。
沙特雷則渴望更多,主動加課,讓她的手抱住他的脖子,好讓她更貼近他,但這一堂課有難度,兩人的高度有若天龍跟地虎,她努力的踮起腳尖,圈住他的脖子,卻像在吊掛什麼似的。
還好,老師就是老師,沙特雷干脆將她打橫抱起,走到一旁的椅子坐下後,纏綿的吻著她,大手緩緩來到她的脖頸間,解開她的衣扣,火熱的舌緩緩下移,當他的大手觸踫到她胸前的柔軟時,馥薇突地驚醒,急急的推開了他,抓著衣裳,喘著氣。
「不……不行,不可以的。」
她顫抖著,天啊,她怎麼可以像個蕩婦,而且,他們是在王府的書房里,萬一要是讓小香還是其它丫鬟,甚至是近日常帶著小不點來的克彥看到了,她怎麼有臉見人?!
沙特雷知道她嚇壞了,「對不起。」但他真的忍太久了,自從遇上她後,他也「守身如玉」,許久不識滋味了!
「沒關系的……」她慌得不知所措,想穿好衣服,但雙手顫抖得厲害,怎麼也扣不上扣子。
「我來。」
「不要……」她急急搖頭。
「相信我,我不會做妳尚未準備好的事,雖然我是那麼的渴望妳。」他溫柔地微笑。
她咬著下唇,終于點點頭,讓他替她將衣服穿好。
此時,小不點跟克彥突然推門進來。「吃飯——」
克彥看著姊姊酡紅的雙頰、略腫的紅唇,再感覺這一室高溫,驀地也臉紅起來,「呃——我建議姊,用冰水敷一下嘴巴再去吃飯。小不點,我們走了。」
「好。」小人兒似懂非懂,臉也紅紅的走了。
兩人一定,馥薇的臉更紅了。「克彥知道了……」
「他也是男人,他會懂的。」
沙特雷接受未來小舅子的建議,替她的唇暫且冰敷一下,才手牽手的到庭園用餐。
兩人到時,老喬治已經在那里等著了,他意有所指的看了福親王一眼,沙特雷隨即明白,他是在提醒昨天他們討論的事。
「王爺、福晉,我留在大清的時間不會太久了,所以我想在這有限的時間里,請你們通知馥薇的大哥回家一趟,我想見見他。至少,在我帶馥薇離開時,大家能見上一面。」
此話一出,空氣突然變得凝滯,就連在座的小不點都感受到一股奇怪的氛圍。
馥薇一顆心也沉甸甸的,看到阿瑪鼻頭突然泛紅,她知道他是在忍著落淚。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福親王才開口,「在中國,兒女的婚事由父母作主即可,何況嫁出去的女兒就像潑出去的水,不必那麼麻煩。」
埃晉聞言,伸手拍拍他的手。說來,丈夫還是疼愛這個女兒,不然,若是讓克朗回來,他就有一位所向無敵的最佳戰友了,屆時甭說她,就連馥薇恐怕也不敢堅持再愛沙特雷!
「沙特雷,你還是別見我大哥比較好,我上回跟你說過,最難過的一關就是他那一關。」克彥直視著頭垂得低低的姊姊,同情的說。
埃晉看準女婿一臉困惑,嘆息一聲,才娓娓道來她最驕傲,但在某部份也最讓她感到無奈的大兒子。
克朗是個文武全才,早熟內斂,對唯一妹妹更是放在手心里呵護有加,投注在她身上的愛絕不輸于他的阿瑪,不過,真要認真說來,他比他阿瑪更像個父親。
要不是愛才的皇上先是將他留在身邊當御前侍衛,接著又派他到邊關駐防的話,此時,沙特雷所見到的馥薇絕對不會是現在的馥薇。
她應該不懂廚藝,應該是一個琴、棋、書、畫樣樣精通的才女,她也不可能加入公主幫,而是一個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大家閨秀。
也因此,別人過年吃團圓飯時,是吉祥話不斷,氣氛熱絡,不過在他們家,會有一個時辰先讓奴才們回家吃年夜飯,這一段時問,是他們一家四口听克朗訓話用的……
「福晉的意思是,克朗大哥絕不可能接受我?」沙特雷看了在座的每個人,除了小不點,竟然連頭低低的馥薇都點頭了。
他執起她的下顎,讓她面對自己,「可是他還沒見過我——」
她咬著下唇,看向阿瑪。「你是洋人,光這一點,我大哥就不可能接受了。」
埃親王點點頭。「畢竟太遠了呀,我連法蘭西在哪里都無法想象,不過,」他直視著沙特雷,「我知道你會讓我女兒幸福,這點就夠了。至于克朗,他知道後一定會罵、會生氣,但屆時生米煮成熟飯,也阻止不了了。」
「是啊,男人疼在手里的寶貝要送出去,都是不舍的,那需要時間,這件事就別再說了,倒是——」幅晉終于鼓起勇氣問︰「你們打算什麼時候離開?」
「最多一個月吧。」
那麼快?!馥薇的心兒愈來愈難受。
「那得把婚事辦一辦,還是要風風光光的啊……」
埃親王不知道說了什麼,馥薇已听不清楚、看不清楚,滿腦子只想著她要離開父母了嗎?她好舍不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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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許是因為舍不得,即使嫁衣在趕著做,一些嫁妝也在準備中,但馥薇就是感受不到嫁人的喜悅,窩在廚房里的時間反而變多了。
她做了好多點心,尤其是阿瑪愛吃的驢打滾,還有一些可以放的干糧餅干,三餐也盡可能做額娘、弟弟愛吃的美食。到公主幫的時間也少了,大半時間都在家里陪家人。
沙特雷明白她在想什麼,雖然不舍她的離愁,但也盡量找事做,一個人去外面看東西,讓她可以多些時間陪伴她愛的家人。
是夜,馥薇親自做了夜宵端去父母的房間,正要敲門時——
「王爺,下午的驢打滾你又不吃了?又包起來?拜托,你還包不夠?!」
包不夠?門外的馥薇柳眉一擰。
「妳少管我。」福親王的聲音有著不滿。
「我不管你?你看這些。」
房內的福晉氣得去打開一個櫃子。「你以為我不知道,從沙特雷說最多只留一個月後,女兒只要做驢打滾,你就用油紙包起來,你看,有的都發霉了!」
听見這話,馥薇的心狠狠一揪。
「妳不要管我行不行?」
「我也不想管,但這些糕點再放下去會有味道的。」
「我會去買些消除臭味的東西——」
「不行,我要你把那些丟掉,這盤驢打滾吃下去!」
「不準丟,我、我是——」
阿瑪的聲音哽咽了,阿瑪在哭嗎?!馥薇眼眶紅了。
「我是舍不得啊,一旦女兒去了法蘭西,我就吃不到她做的東西,留這些也許不能吃,可至少……至少我可以看啊,這是我女兒做給我吃的……」
馥薇側身走到半開的窗子旁,看到父親像抱著什麼寶貝似的保護她做的那盤驢打滾,而一旁的額娘早已淚如雨下。
「傻……傻瓜,我也可以……我也可以……做嘛!」福晉也哭得好傷心。
「你……跟我……都是一對傻父母,我最近都不敢多吃女兒煮的東西,因為要做好心理準備,因為怕以後吃不到……怕會想念……」
灼燙的淚水嗆得馥薇的眼楮都痛了,她一手搗住嘴巴,掩住低泣,快步轉身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