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你說呢?」
你就這麼急著想要投入另一個男人的懷抱!?
我、我可以照顧你……
怎麼不一樣……
「小璃?」
「對不起,我沒听清楚,你再說一次好嗎?」耳畔有人叫喚,芴璃拉回心神,歉然地道。
「你先告訴我,晚餐好吃嗎?」錢嘉延與她交換條件。
「嗯。」芴璃木然的點頭。
「我想你撒謊的技巧不太高明喔!」他看向餐桌幾乎末被動過的佳肴,戳破她的睜眼瞎話。
「對不起,我吃不下。」她又再一次道歉。
「不合胃口?」他關心地問。
芴璃搖頭否認。「對了,你剛才問我什麼?」
「沒什麼,只是問你吃飽飯後想去哪里?」話題一轉,錢嘉延尊重她的意願,道出方才的詢問。
「我都可以,你決定吧!」
胡亂攪動湯匙,芴璃心不在焉,視線又飄向窗外遙遠的那一點。
愛一個人真的這麼苦嗎?或者,是她太奢求,妄想擁有索愛的權利。
經過了這麼多天,她還是無法釋懷……她只是愛他,卻不能說出口,而他的憤怒、他的怨懟,都教她痛徹心扉,無力去承受。
為什麼他狠得下心拿話傷她?為什麼她的求去得不到平靜,反而是跌到另一個萬丈深淵?
為什麼……他要輕視她?
「小璃,你是不是不喜歡跟我出來?」錢嘉廷試探地問,長臂越過桌面,握住那攪動不停的手。
芴璃嚇了一跳,渾身僵住。
「沒有啊!你怎麼會這麼認為呢?」她試圖不著痕跡地抽回自己的手。
錢嘉廷暗自接收拒絕,露出些許失望的神情。也許……還不是時候,他安慰自己。
「我覺得你看起來不太開心。」他直接道出事實。
「你太多心了,我可能是工作太累,過一陣子就好。」她找藉口。
有太多的心酸梗在心上,她不能說,也無處可訴,又怎麼會快樂呢?
「原來如此。」
「是啊!」芴璃故作輕快。
「那……你的工作很繁重嗎?」搔搔頭,錢嘉延尷尬地問。
「還好。其實我正準備辭去工作,換個斬環境。」
「怎麼會?」
芴璃堅定的點頭回應他的訝異。
「是有什麼打算嗎?」思索片刻,錢嘉延問。
「沒什麼特別的打算,只是想休息一陣子罷了。」芴璃無奈的笑了笑,笑容不復從前甜美。
「那正好,就由我當向導,帶你環游世界,算是舍命陪君子了。」為博取她的歡心,錢嘉延猛拍胸脯保證。
「你真是有趣!」終於,芴璃展露出今晚的第一個燦爛笑臉。
錢嘉延著迷地看她,四周像有七彩光圈環繞。「真好看!你知道嗎?你的笑容足以讓人神魂顛倒。」
「沒……沒有吧!」他的眼神太過於熱切,芴璃反倒羞怯起來。
「是真的!你就大大方方地接受我的贊美,不用跟我客氣。」揚眉—笑,其實他的個性是十分爽朗的。
「好的。」一垂首,芴璃明顯在回避他的熱情。
她真的很不該,為了逃避感情,連續幾次下來都答應他的邀約,給了他誤導,她懂他狂熱激賞的渴求,只是……她不能再誤了他了。
「我可以——」
「對不起,我不太舒服,想回去了。」芴璃匆忙打斷他,她總是在道歉。
然而,她的空月復也真的讓胃陣陣悶痛。
「那……我送你回家。」錢嘉延無辜的愣了愣,哀悼今晚的提早結束。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祟,他總覺得她有一種近乎縹緲難辨的氣息,使人難以突破心防。
「麻煩你了。」芴璃心虛的說著,跟著他起身。
坐在他的車里,她心煩意亂,一路上什麼話也不講,隱約感覺兩人的情緒都很緊繃,連到家了還不自知。
「哈羅!美麗的小姐,到家了耶!」錢嘉延語調輕快的提醒她。
「啊?謝謝!」芴璃匆忙下車,有一種想逃的沖動。
「小璃,听我說句話好嗎?」他擋在她的身前。
「嗯……」
「雖然很唐突,但我真的喜歡你。」他鼓起勇氣向她表白,不在乎始終見不著她低垂的俏臉。「給我一個機會可以嗎?」
「我不行……我——」芴璃慌忙回答。
「噓……先別急著否決,仔細考慮一下好不好?」隨即他又補充一句︰「我很不錯的,錯過了會很可惜喲!」
「嘉延,我真的——我心里有人了。」不忍心傷害他,芴璃決定誠實以告。
「我早猜到了,但我不會氣餒的。」他悶了聲,卻不是非常驚訝。
「你知道了還……」怎麼會這樣?她以為他會放棄的。
「你不快樂不是嗎?」
芴璃不語,因為他說的是事實。
「那個人顯然不懂得珍惜你,才會讓你郁郁寡歡。你的笑容那麼嬌美,適合更好的男人來疼愛你,我希望我能當那個幸運的男人。」錢嘉延一一道出心里的感覺,努力替自己爭取機會。
「別再說了!」她不想听他評論晴允的不是。
「好,我並沒有逼你,只希望你認真考慮清楚,也希望你過得開心。」他真的不舍她為愛憔悴的模樣,那會使他更想要保護她。
「我要進屋去了。」沒有回答,她只想一個人靜一靜。
「等等!至少給我一個晚安吻好嗎?」他要求。他也需要一點勇氣,回去後好面對求愛失敗的苦楚。
「這……」芴璃為難的看他,胃又開始絞痛。
「我第一次追女孩子就慘遭挫折,很可憐耶!」他特意對她擠眉弄眼,苦中作樂,以換取同情。
他的逗趣成功地讓芴璃不再矜持,靠上前,她在他頰邊輕輕落下一吻。
僅只一吻,就夠讓他滿心歡喜,咧嘴大笑。
「我走了,拜拜!」錢嘉延心花怒放,開著他的車揚長而去。
芴璃微笑的走到屋前,拿出鑰匙時,又听見引擎發動的聲響。怎麼又回來了?她好笑的轉身,搜尋人影。
微眯起眼,她探向聲音所在,視線忽然對上一雙漠然的眼,夜雖黑,但炯炯有神的眼卻晶亮無比,透露著冰冷,寒意襲人。
為什麼「他」會來?
只消一眼她就知道了——他瞧不起她!
不知過了多久,疾駛的跑車已消失在暗夜里……
好疼啊……
分不清她到底在痛哪里,眼前已……
台北人的夜生活,很是精采。
震耳欲聾的音樂催人沉淪、麻了心神,酒吧里頭人滿為患,多的是買醉解千愁的人。
「喲!那個女的臉蛋好漂亮;還有,她旁邊那個身材很火辣喔!」言沐方吹了聲口哨。
「閉嘴!」
「哇哇哇!你半夜拉我下床,然後把我丟在一旁不搭不理也就算了,連讓我說句話也不行啊?」無聊的人繼續用言語投訴。
「閉嘴,別吵了!」杜晴允第二次斥喝。
「既然不喜歡那干嘛來?」言沐方狐疑地看他。
吵?這個地方本來就吵啊!
「來喝酒。」晴允蠻不在乎的又喝了一杯。
不對勁,大大的不對勁!
他才不是那種酗酒的人,甚至在六年前他就揚言不再踫酒,但現在卻一杯接一杯的牛飲……肯定大有問題。
「你有心事對不對?」
回答他的僅是一聲長嘆。
「別喝了啦!說出來我跟你一起解決。」他搶下酒杯,試圖讓他開口。
「你幫不了我的。」晴允投給他一眼,神情苦澀。
「是芴璃對不對?」
晴允僵了一下,不答腔,當作是默認。
「你們到底怎麼了?你是這樣,她也好幾天沒去上班,究竟發生什麼事?」別怪他多嘴,公司內部傳聞不斷,只是不曉得到底有幾種版本。
「芴璃她……她要離開我。」晴允困難的吐出事實。
「怎麼可能?」言沐方大叫,這個版本是他听過最慘的,不過,他不會相信。
「是真的。」晴允無奈地道,事實已經擺在眼前,容不得他不信。
罷剛,他親眼看她吻了那個男人,一臉甜蜜的目送他離開;她真的有了別人,也真的想離去了。
當她吻上別人的那一剎那,是他這一輩子最痛苦的時刻。他從來沒這麼窩囊過,他像個懦夫般躲藏起來,藉著酒精才能認清自己根本不想讓她離開。
「等等……別人我就相信,但芴璃絕離不開你。」
「可惜你看走眼了。」晴允奪回自己的杯子。
「不會的,她那麼听你的話,哪有可能自己說要離開?除非是……」頓了一下,言沐方有所猶豫。
「除非什麼?」倒下酒,又是一杯。
「是不是你對她膩了?」他不怕死的臆測。
「沒有,我——」晴允啞言,無法理直氣壯的反駁。他也有錯,他不能否認曾說過的蠢話。
「你怎樣啊?」言沐方急問,不想被吊胃口。
「我說錯話了。」晴允坦誠,在內心深處,他快被這些自責壓得喘不過氣來。
「你到底說錯了什麼?」有那麼嚴重嗎?言沐方匪夷所思。
「我要她去嫁人。」
「什麼!?你瘋了!你當芴璃是什麼?」言沐方當場發飆。
怎麼會有男人要自己的女人去嫁人?看來他不是病了,就是還沒長大成人。
「她……她只是一筆糊涂帳……」話出口的當下,晴允也不禁要遲疑,他是不是還做錯了哪些事?否則為什麼連芴璃也曾問他同樣的問題?
「你才糊涂了!」言沭方氣急敗壞。
「你說什麼?」無端被人教訓,晴允的心情也好不到哪去。
「你還不明白嗎?一個女人無怨無悔的跟著你六年,你以為她圖你什麼?難道圖你的床上功夫?」言沐方為芴璃叫屈。
她是全天下最痴情的女人,偏偏遇上了全天下最不懂愛情的男人。
這下子他要下猛藥才行了!
「不準你對她出言不遜!」晴允怒吼,即使他收了芴璃,他也絕不讓人拿她當話柄,無論她在不在身邊都一樣。
「只是一個情婦,她要走就讓她走,你對我凶什麼凶?」言沐方硬是要挑釁。
「你有膽再說一遍!」怒火上揚,晴允雙拳已然緊握。
「說就說!難不成你對她還沒玩夠?」他站穩馬步,準備開打。
「找死!」
砰一聲,言沐方歪了鼻梁。
「哼!我看你什麼時候才肯清醒。」明知打不過他,言沐方還是拚命和他扭成一團。
「哎喲!我的眼鏡——」
砰!砰!砰!
「啊!我豐厚迷人的嘴唇——」
砰!砰!砰!
「哎呀呀——」
他就知道,為朋友兩肋插刀是沒好處的……噢!痛啊……
「拜托……你打夠了沒?」言沐方鼻青臉腫,慘叫不斷。
怒火已熄,晴允氣喘吁吁,他扶起言沐方,神情不再猛烈張狂。
「你不要緊吧?」
「你說呢?」言沐方忿忿不平的瞪他,為什麼他的拳頭總是比較硬?
「活該!你是自找的。」晴允落井下石。
「那又如何?你明明在乎芴璃!」撇撇嘴,言沐方不在意的陪他繼續喝酒,若不是了解他過於認真的個性,他又怎會甘心挨揍。
「你白費心機了,她不會回到我身邊。」晴允苦悶的飲酒,氣是發泄了,但內心卻更加空虛。
「天啊!你怎麼變得這麼沒有自信?」
晴允苦笑。「她有人追求了!」
「那就把她追回來啊!」言沐方口吐白沫。這麼簡單還要人數,白痴一個!
「她……會原諒我嗎?」
「那要看你怎麼做了,她愛你不是嗎?」鐵血男兒也怕情傷,言沐方深表同情地給于安慰。
「你是說——」晴允睜大眼,眼下是一片驚喜。
「你、你……你別告訴我……你還不知道!」看他呆滯的傻樣,言沐方比他還要吃驚,怎麼有人會糊涂到這種地步?太夸張了吧!
「我……」
他怔住,搖晃的杯里泛起陣陣漩渦,帶他回到記憶的最初。
那里有個柔弱的女人偎在他懷中,她的視線只會跟著他轉,從她的眸中只看得見溫柔,她對他順從,也一直在……愛他。
是了,芴璃是愛他的,他的心,為這不容抹煞的真相亂了步伐,捏緊酒杯,他氣自己竟然從未發現她的深情。
那就是她傷心的原因?為什麼她要隱瞞?為什麼不告訴他呢?
「我不懂……為什麼她不說?」晴允失神的呢喃。
「想想你們的關系吧!也許她是自卑的。」言沐方拍拍他的肩膀,很多事情都是當局者迷,他也愛莫能助。
晴允幾番思量,當下作了決定,他擱下大把的鈔票以賠償剛剛兩人打架所造成的混亂,接著往大門口走去。
「喂!你干嘛?」言沐方追上前,一臉莫名其妙。
「我要去找她。」
「你終於開竅了?」
聞言,晴允不自在的點點頭。
「好啊!我陪你去。」言沐方拍手叫好,方才的「委屈」總算是有代價。「下次要喝酒別再來這一家。」他開始勾肩搭背,稱兄道弟起來。
「為什麼?」
「治安不好啊!連保全人員也沒半個,真被打死了找誰救我?」他痛呼。
「死了怎麼救?」晴允抓他的語病,取笑道。
「哇哇哇!你真是沒良心,我要勸芴璃離開你。」他不怕死的胡鬧。
「那你別跟來。」
「干嘛那麼小氣!我開玩笑的。」他訕訕然笑道。
「謝了!」晴允真心的道謝。
「怎麼回事?怎麼會進了醫院?」
言沐方來回踏步,神情焦躁不安,沒了以往的輕松自若。
相較於他的急切,晴允顯得冷靜多了,他不吵不鬧,但也不言不語,活像是尊雕像立在病房外,只是緊繃的下顎透露了他正在壓著自己的情緒。
芴璃昏倒了!
整夜,他找了好久,遍尋不著她的蹤影,正當他心急如焚之際,管家打電話告訴了他這個壞消息——芴璃倒在屋外昏迷不醒,人已送往醫院急救。
「醫生出來了!」言沐方叫嚷。
很快地,病房外的兩個大男人沖上前去。
「她怎麼樣?」晴允終於開口,但要握緊拳頭才能忍住全身的顫栗。
「你是病人的家屬?」
「是。」
「病人長期患有胃病你知道嗎?」
「知道。她要不要緊?」晴允擔心地問。
「回去之後好好照顧她,雖然她現在沒有大礙,但這種胃炎隨時都有可能再復發,梢一不小心,還會更嚴重,你要讓她多休息,最好別太勞累。」
「我可以進去看她嗎?」
「可以,不過她現在還沒醒來。」
道了聲謝,晴允就往病房門口奔去。
「你寬恕他吧!他只是太緊張了。」丟下話,言沐方也跟了過去。
「看得出來,現在的人啊……」見無人搭理,醫生自顧自的碎碎念。
「哇!那位老人家的話真長。」關上房門,言沐方隱約還听到嘮叨聲。
「小聲一點!」晴允低吼,伯吵醒床上熟睡的人兒。
「知道了啦!」言沐方壓低音量。「她現在沒事了,你要不要先回去休息一下,明天再來看她?」他提議道。
今晚兩人都喝了不少,又東奔西跑忙著找人,體力早就透支。
「不用了,你先回去吧!」晴允開口。
「你確定?」他很懷疑他那一丁點的酒量。
「我撐得下去。」坐在床沿,晴允對著那憔悴的臉龐掛心,眼里已沒有他人。
「那……我去幫你買個飲料提神,再回家補眠好了。」
言沐方識趣地閃人。
晴允心疼的撫著芴璃的額際,輕柔的像照顧嬰兒般小心翼翼。
四周散發的藥水味真的很難聞,芴璃總是說討厭聞到這種味道。其實,他知道她害怕進到醫院的原因,他受傷的那一次,真的把她嚇到了,在她的內心深處,一直無法承受那樣的恐懼,只是她不明講,他也不去點破。
他就是清楚她的恐懼,所以更不能把她一個人留在這里。
妍麗的面貌、細致的五宮,教他著迷痴狂。他的視線跟著指頭游走,貪圖在他百看不厭的容顏上,每停頓一秒,他的眷戀就多一分。
好久不曾這麼踫她了……
她說她要報恩……所以,她才把自己看得這麼卑微嗎?
卑微到連愛也不敢說,一味讓自己委曲求全,在他背後傷心落淚,飽受煎熬;而他,竟認為她的付出是理所當然!
真是個傻女人!
他苦笑、搖首,一顆心突然沸騰起來。
終於……他看清了另一個事實。一個存在了許久,他到現在才明白的事實——
他愛上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