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媛怡萬萬都沒料到,她在追查線索的過程中,會差點賠上另一條無辜的性命。
只因小阿姨逞了一時口舌,就被班長推入游泳池而飽受溺水之驚,幸虧戰老師及時搶救,否則她這輩子都不會原諒自己的。
「果然是師出必有門,這優智高中的老師已經夠陰了,想不到教出來的學生更毒?」
據她所知,三班的學生平日就沒幾個給小阿姨好臉色的,連班導呂惠瓊也在包庇闖禍的錢佩琪,可見情勢對小阿姨相當不利。若不快點助她跳出火坑,恐怕她撐不到半學期就「掛」了!
「惟今之計,只有‘轉班’才能讓你遠離那窩蛇蠍女人……」講了老半天,她才發現小阿姨的眼楮直盯著操場的某個身影——戰毅。
「什麼?」而那張回神的女圭女圭臉,唇邊還掛著一滴口水。
周媛怡極力忍住笑,「我問你想轉去哪一班?」
她早看出,小阿姨對那個體育老師頗有好感,加上前天的「英雄救美恩」,想必小阿姨對戰毅必然更巴不得能「以身相許」了。
「隨便啦!反正西優的老師全是一個樣兒︰狗眼看人低,」
「進步得很快嘛!已經開始會用成語罵人了。」她調侃道。
由于周嘉琳長年在加拿大念書,國文基礎謗本不到初中程度,每每陳士芸拿小阿姨鬧的趣聞當飯後笑話,她就覺得消化不良。
這時,戰策向她們緩步而來。
「邊享用午餐邊欣賞風景,周老師倒挺有雅興的。」
「校長好!」兩人連忙收起飯盒。
他先瞥了周嘉琳一眼,「這位同學是……」
「她是我外甥女怡兒,這學期才轉入優智的。」周媛怡代答道。
「嗯!模樣生得還真是可愛,等到你成年後一定會出落更加標致。」
「但願如此。」回以苦笑的周嘉琳,忍不住心想︰「來不及了!因為我已經定型了。」
「我們學校的帥哥不少,有沒有喜歡的對象呢?」戰策慈祥地拍拍她的頭,「談場小戀愛是不錯,但絕不能影響課業喔!」
「我才——」看不上那些「幼齒」咧!
周媛怡卻不讓她有機會說話,「你先回去吧!‘那件事’我會想辦法替你解決的。」
「那……校長再見!」
待她走後,戰策即問︰「周老師還習慣學校的生括嗎?」
「謝謝校長關心,我適應得很好。」
「難得你一個都會姑娘,能在和風鎮這種小地方熬得住。」他贊賞地點點頭,「我就跟小紹說了,你絕對沒問題的。」
「校長?」周媛怡听得一頭霧水。
「呃……是這樣的。我那孫子從小就很好學,學校里凡具有特殊專才的老師,幾乎都被他請來當私人家教過。」
「如此聰明伶俐的孫子,校長您好福氣呀!」
噴噴……原來戰紹的底子!「架」恐怖?
戰策接著說︰「原本他只鑽研理工的,這陣子卻對財經有了興趣,我放眼全校,似乎惟有周老師夠資格為他啟蒙。」
啟蒙?
一時傻住的周嬡怡,連說話都變得吞吞吐吐,「可、可是我……」
若是純粹教英文,她還「唬弄」得過去,但商業之類的書籍,她連封面都不曾翻看過咧!萬一被戰紹識破……
「你放心,我會比照學校的鐘點費加成計算的。」
為了栽培愛孫,戰策向來是不惜成本的。
「非關錢的問題!而是……」她拼命思索能推拒的理由,「而是我外甥女的程度太差,我恐怕得多花點心思在她身上。」
老人家便笑道︰「這點你更毋需顧慮了,小紹的學分大都已修完,他可以完全配合周老師的時間。」
唉?是福不是禍,是禍也真的躲不過。既然閃不掉這項差事,她只得硬著頭皮接下「誤人子弟」的任務了。
「承蒙您抬愛,酬金我是不會收的,但求校長幫個小忙。」
「什麼忙?」只要不違背校規,他一定盡力。
「我……我想讓怡兒轉班,因為她在二年三班一直適應不良。」
早上趙大康找戰毅洽談「兼任導師」的事情時,周媛怡即動了把小阿姨跟他「送作堆」的餿念頭。
只是優智高中從未有過「西優生轉東智班」的案例,若能請校長出面說項,就不難讓周嘉琳如願以償了。
「沒問題!」戰策立即道,「我明天就吩咐趙主任盡速辦理。」
***
財團的力量究竟有多大?
答案是︰無遠弗屆!
由于家長會的勢力深及歐美,只要幾封聯名信,便能擠進理想的學府,所以六成以上的西優生會選擇出國念書。而這也是許多中上階級人士,一窩蜂想把子女弄進優智高中的主因。
不過,戰紹半點都不希罕喝那勞什子的洋墨水。因為一想到爺爺年事已高,膝下又無兒女承歡,他就不忍心離開這個孤單老人。
偏偏幾位常務董事不時在旁敲邊鼓,加上國外的知名學院陸續寄來了邀請函!才讓戰策由順其自然的態度,轉而積極替愛孫的留學之途鋪路.
至于財經方面的課程,戰紹原本覺得靠自己進修即可,但一听說輔導老師是周嘉琳,他就毫不考慮答應了爺爺的安排,甚至對這項課程充滿莫名的期待。
只是奇怪得很,上課風格一向很活潑隨興的周老師,怎麼今天全在照本宣科,而且聲調微微發顫、有如跳針的唱盤?學有專長的她,理該教得更得心應手呀!
又忍耐了幾個段落,戰紹終于舉手發言。
「老師,你不妨坐下來休息一下吧!」
「說真的,站著講了一天的課,確實很累人。」周媛怡這才合起課本,跌坐在沙發上,「戰……」
「你可以叫我小紹子。」
「好吧!小紹子,到目前為止,你對課文有什麼不解的地方嗎?」
「其實老師不必念得這麼辛苦,那些東西我自己都會看。」體貼的戰紹,還為她涼掉的茶添加熱水。
「呵呵……」她心虛地牽動嘴角,「我早同校長說過了,你的資質已足以‘無師自通’,請家教根本就是多余的嘛!」
羅馬畢竟不是一天造成的。
對周媛怡而言,財經之學無疑是一套深奧的「武林秘笈」,即使費了幾天的工夫研讀,她依然是個連「皮毛」都沾不上的門外漢。尤其在那雙帶著探究意味的眼眸注視下,她的壓迫感更大了。
「話不能這麼講。既然老師是科系出身,必有值得求教之處。只是我不喜歡刻板式的學習,還寧可多探討實際的議題。譬如,對未來經濟脈動的分析,或是加人世貿後的變革……」
周媛怡聞言,立即嗆出口中的茶水,「噗——」
「老師?」戰紹趕緊遞上面紙,並幫忙拍她的背。
「咳、咳、咳!」咳聲一止,它即問︰「你不覺得這類的題材似乎太……太‘沉悶’了點?」
至少對她來說,是個相當「沉重」的壓力!
「如果老師覺得沉悶,我們也可以研究一下股票行情……」戰毅說著打開NOTEBOOK,連線上網看盤。
「哇塞!原來你有這玩意兒?」她跟著擠坐過來,「快幫我看看今天電子股的表現如何?」
因為常听媽咪在電話上與友人談論內線消息,好奇的她使偷偷拿自己的存款去試試手氣,未料半年內賺了將近五十萬。
不過股票愈賺錢,周媛怡的課業就愈荒廢,直到小蓉出了事,她才無心再看盤。
「老師,你有投資嗎?」他敲下按鍵。
「小玩而已。」一見到螢幕上跳出的分析圖,周媛怡馬上忘情地挽著他的手臂大叫︰「想不到我幾個月前買的幾支股票,已經飛漲了快一倍?卯死啊!我明天就把它拋售掉……」
「不急!這波漲幅起碼會維持半個月,我建議你繼續加碼。」
「真的嗎?」忽然想起反過來向學生求教,未免有損尊顏,她連忙道︰「剛剛老師是故意試探你的,其實我也認為現在是進場的好時機。」
她逞強的說辭,徒然惹來戰紹的莞爾。
不曉得為什麼,他益發覺得周老師的稚氣很重,一點都不像二十幾歲的大女人,而她身上所散發的香氣,也清新得宛如青隻果般的少女,教人忍不住熱血奔騰……
「你怎麼了?」周媛怡察覺他有些恍惚。
「呃……我在想,既然老師對股票較有興趣,不如我們以後就針對這方面做研究吧!」
明知這只會浪費自己的時間,但他就是很喜歡跟周老師靠坐在一起的感覺。
沒辦法!誰教她有股令人難以抗拒的「女人香」呢?
***
幸虧校長從沒來巡過輔導課,否則周媛怡準穿幫的。
舒服地坐在VIP室的沙發,喝咖啡、吃小點,既能欣賞精彩的VCD,還有個預測股市相當精準的「分析師」幫忙賺外快!似乎天底下最好康的事情都落到她身上了。
只是想不透,那個聰明得過火的天才,為何肯陪她一堂「混」過一堂?
不管了!反正戰紹讓她的戶頭又多了十幾萬進賬,笑得合不攏嘴的周媛怡,也懶得細想學生的意圖了。
呀呼!她要去美國游學的夢想,應該已經不遠了……
「點心時間到了!」
賈茂霖一吆喝,所有的女老師立即蜂擁而上,眼看三大盒的章魚小丸子即將光光,他趕快搶下最後兩顆給周老師。
「小姐,你的手腳也太慢了吧!」
「謝謝賈老師!請問多少錢?」周媛怡掏出五百元。
他搖手拒絕,「大家都是同事,干嗎那麼見外呢?」
「就是說嘛!」陳士芸卻搶下她的錢,「今晚的聚餐,我們正缺贊助經費呢!」
「陳老師你……」
賈茂霖原想替她追討回來,但周媛怡竟又捐出兩張千元大鈔。「應該的!大家平時對我那麼照顧,偶爾也該讓我回請一次。」
在沒查出那個破壞車子的罪犯前,她不想樹立太多的敵人。
丙然!「牆頭草」蕭玉音馬上釋出善意。
「周老師,你真慷慨,待會兒一道去唱卡拉OK巴!」
「人家要幫校長的金孫上課,哪有閑工夫陪我們吊嗓子?」陳士芸認定了她不可能參加。
怎知周媛怡一口答應︰「沒問題!剛好我學生為了社團活動而請假,今天我就奉陪到底!」
「太好了!」賈茂霖似乎非常高興,「雖然離放學還有一小時,但我已迫不及待想聆听你黃鶯般的歌聲了。」
她也回拍一記馬屁︰「論歌喉,我豈敢跟‘賈天王’比呢?」
旁人听了無不微笑,惟獨陳士芸覺得刺耳萬分。
特別是賈茂霖那雙含笑的眸子,竟隱隱閃過兩團詭火,她的心頭頓時罩上了一層不安的陰雲……
***
「陳冠廷,你這不是存心害我嗎?」
一看到錢佩琪也在場,戰紹的頭皮便不由得發麻。
早知「八爪女」會出席,他死都不來參加同學的慶生派對了。因為這個任性驕蠻的學妹,平日就愛找借口接近他,還不時叫人代送點心或禮物,搞得流言四起的。
雖然他對那些愛慕者一向「敬而遠之」,以避免無聊的緋聞損及爺爺的聲譽,不過,要擺月兌錢佩琪的糾纏並不容易。
她的眼線似乎密布了整個西優,無論他走到哪里,總會與之「不期而遇」。但戰紹又不能太嚴辭拒絕,誰教她的父親位居家長會的副會長,手中握有決定優智高中榮衰的大權,即使是爺爺也得賣錢家幾分面子。
「我表妹可是人人巴不得高攀的金枝玉葉,惟獨你視她如洪水猛獸……」見他黑下臉,陳冠廷趕忙改口︰「念在佩琪幫忙商借到美術館辦活動的分上,你就委屈一次吧!」
「可是我——」
「學長!」在他未及開跑前,錢佩琪已經飛撲而來,「我們都在等你吃蛋糕呢!」
「呃!今天的壽星在那里!」戰紹企圖分散她的注意力。
「表哥,你還不快點切蛋糕?人家可是等不及要跟……」轉頭發現白馬王子不見了,錢佩琪立即追出去,「學長,你上哪兒?」
他不悅地回答︰「洗手間!」
「我也要去。」
「什麼?」連這個也要跟?
「人有三急嘛!」她厚顏地挽著戰紹的手,擺明了不放過他。
「你簡直……」就在他快發火時,服務生拉了幾位客人往這邊的包廂走來。
「瞧瞧我們遇到誰了?」蕭玉音尖叫道。
「老師,你們也來唱歌呀!」錢佩琪一一和大家打招呼。
賈茂霖不免要揶揄她旁邊的男伴︰「戰同學,你不是去忙社團活動嗎?繞課跑來這里HAPPY,小心周老師剝你皮喔!」
「我是被拖來的。」戰紹一臉無辜。不過他的解釋,只會令人更注意那兩只掛在他胳臂上的「爪子」。陡然一股無名火躥升上來,燒得周嬡怡胸腔隱隱發疼。
盡避學生王子被倒追的緋聞滿天飛,但她一直以為戰紹是個有原則的人,想不到「天下男性一般賤」,不論自動送上門的女人是否食之無味,他也不願棄之可惜!
「我哪來的膽子敢剝校長孫子的皮呢?時間寶貴,大家快點進包廂點歌吧?」
雖然她面帶微笑,戰紹仍捕捉到壓抑在那雙晶眸里的怒焰。
完了!這回老師是真的生氣了!
***
說什麼要幫忙布置基金會的場地,結果是為了泡妞?
枉她這般信任戰紹,還鼓勵他以公益活動為重,若非在KTV巧遇,恐怕她還不知道那滿口仁義的模範生,原來是個不折不扣的偽君子!
想到錢佩琪挽著他手臂的親熱模樣,周媛怡梗在心口的酸氣,就不斷地發酵冒泡。而隨著「大雨」那首憂郁的旋律,她也忍不住仰盡杯中的紅酒……
「這種喝法很容易醉的,尤其在沒吃多少東西的情形下。」挨近的賈茂霖嘴里雖是這麼講,卻又為她把杯子斟滿。
不願被看出情緒低落,周媛怡便指指台前︰
「陳老師的嗓音很不錯,剛剛那首‘雙人枕頭’應該由你們兩人合唱才對。」
「可惜我們的節奏始終搭不上,不如你跟我的默契這麼好。」他舉起杯子,「敬我的‘最佳拍檔’!」
「謝謝!」爽快喝干後,她順口問︰「對了!賈老師怎麼不帶老婆一塊出來玩呢?」
「實不相瞞,自從數年前我太太車禍重傷,她的行動就不太方便了。」
「S0RRY!我不知道你……」
「沒關系。」他聳聳肩,「這項事實是有些殘酷,但我已經能夠坦然面對了。」
周媛怡听了,不禁深感佩服。
「賈老師,你好堅強、也好偉大喔!」
「不過人總有脆弱的時候,特別是在夜深人靜時,想到自己得終生伺候一個脾氣暴躁的病人,我就——」賈茂霖突然打住,「對不起!我不該跟你發這些牢騷的。」
「讓情緒適時地發泄是必要的,我很樂意當你的听眾。來!敬我們的新新好男人……」
這時陳士芸突然丟下麥克風走了過來。
「下一首要放‘街角’了,你不是很喜歡戴佩妮的歌?」蕭玉音問。
「歌隨時可以點,酒光了就沒得喝了,」
她這句話,是故意說給窩在角落聊天的那對男女听的。
「別擔心,這次都算我的。」周嬡怡搖搖晃晃地起身,「我去請服務生再送兩打的酒來......」
「你不要緊吧?」賈茂霖想隨行,卻被陳士芸擋住。
「賈老師,我們很久沒劃酒拳了。」她甚至慫恿大家,「各位同事,咱們今天一定要合力扳倒‘拳王’,如何?」
「好耶!」蕭玉音等人立即附和,「反正明天不用上課,干脆就把他灌到不醉不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