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區多處別墅遭竊,疑是同一集團犯案』,爸,最近要小心哦!」汪懷瑋一面嚼著土司,一面看早報,回頭對父親叫著。
「我們家有養狗,不用擔心。」汪眾萌熟練地煎著蛋和火腿,向愛妻道︰「今天的蛋要全熟嗎?」
「半熟。」婁玫瑩正在開狗罐頭,牧羊犬在她腳邊繞來繞去,尾巴直搖。她笑罵︰「咕嚕,你不走遠一點,等一下被我踩到可不要哭!」
「咕嚕──」一聲清脆的招呼,牧羊犬立刻拋下早餐,往樓梯直沖過去。
「真奇怪,你離開家這麼久,咕嚕還是最听你的話。」汪懷瑋吞下土司,喝了一大口牛女乃,盯著樓梯邊親熱的一人一狗。
此時的牧羊犬有如得到全世界最好吃的狗罐頭般快樂,尾巴搖得都快斷了,只為久違了的汪笙的小手正撫模著它的長毛。
「阿笙,怎麼不多睡一下,這麼早就起來?」汪眾萌小心觀察著女兒的臉色。
「睡不著。」汪笙走到餐桌邊,拿了片烤土司坐下來。
「你離家這一個多月,怎麼曬得這麼黑?」婁玫瑩仔細打量女兒,心疼不已,「也瘦了不少,沒吃好嗎?還是胃痛又發作了?唉,瞧你還弄傷了腳。」
昨天等到七點多,兒子才姍姍回家,可卻不見女兒,老公不禁當場抓狂,押著兒子開車出去找人,她這個媽則留在家里等。
最後是盼回了女兒,卻見她頸子和手臂上都是吻痕,幸好兒子偷偷對她說明了當時情況,否則還以為女兒出了什麼可怕的事,差點昏倒哩。
後來的情況可比三堂會審──父母坐一邊,被審問的小女兒坐一邊,兒子則夾在中間。
汪笙承認根本沒去住任何一個同學家,做些什麼事也都老實說了,對于那個當時抱著她的男人,也很干脆地證實了父母的猜測。
她最寶貝的小女兒,什麼時候也懂得愛情了?
「我的胃一點事都沒有。」汪笙微笑回答。
「爸上禮拜有幫你去南部拿藥,如果又不舒服,記得要吃。」女兒的點頭增加了汪眾萌的信心,看來她似乎不在意昨天被強押回來的事了,還有笑容呢。「那你今天要做什麼?」
「我要去學校圖書館念書。」
「念書?」婁玫瑩詫異,「你又要準備考研究所了?」
「我想過了,還是升學比較好。」
「那很好啊。」汪眾萌小心翼翼道︰「那就不要兼家教了,那個花店的工作也不要做了,金錢上爸會完全支持你的,你安心念書就好。」
「家教我會辭掉。」汪笙想了下,「花店……」
「也辭掉吧?!」汪眾萌一臉期盼,心中努力發念力想干擾女兒的決定。
汪笙澄澈的杏眼向他望去,「爸,你想阻止我跟他見面嗎?」
「我……」他當場語塞,「爸是為你好,你年紀還太小……」
「對父母來說,他們的孩子永遠年紀太小。」汪笙丟下咬了一口的土司,「我要去學校了。」
「等一下,你的早餐還沒吃……」
「我去學校再買。」汪笙一跛一跛地步出了餐廳。
「懷瑋!」
汪懷瑋詫異地看向父親猙獰的面孔,只見父親那只顫抖的食指定定指著餐廳門口。
「快去,陪阿笙去學校!不要讓她去找那個姓魏的!」
「我十點才有課。」他看了眼腕表,現在才八點多,「而且我還沒吃飽……」
「吃什麼吃,不會去學校再買?!」
見老爸鍋鏟「當」地一聲狠狠摜在地上,汪懷瑋只好咬著土司、拿著牛女乃,狼狽地追出去,
「阿笙,等我一下……」
下輩子,他也要投胎當女兒!嗚……
「好了,別生氣了,坐下來吃早餐吧。」婁玫瑩指揮菲佣收拾殘局,「小水笙也十八歲了,她知道自己在做什麼的,不用擔心她了。」
「什麼不用擔心?!」汪眾萌用力咬著土司,腦中想象嚼在嘴里的就是那個男人,「那個姓魏的,竟然敢誘拐我們家阿笙!我非打斷他的手、縫死他的嘴巴不可!」他的手抱過阿笙、嘴也親過阿笙,全部都該銷毀!
「你這是什麼爸爸?女兒交男朋友就把對方判死刑,這樣阿笙以後有誰敢要?」
「阿笙年紀還小……」他不甘心、他舍不得哪!
以後會有另一個男人取代他的位置,成為小女兒依賴的對象,光想到這心就好痛……
「對我們來說,她的年紀永遠都太小。」一向嬌憨頑皮的小女兒竟然會說出這樣的話,那種若有所思的模樣,是有一點女人的味道了。「你不要再想了,趕快吃完早餐,還要去上班呢。」
女兒這一趟離家,似乎真正長大了。
嗯,她實在很想見見那個讓老公大受打擊的男人哩。
想見他。
分開才不到二十四小時,滿腦子就只想到他。
圖書館里很安靜,只有學生走動的腳步聲,而追來的老哥,一分鐘前又急急忙忙地沖出去打電話,還沒有回來。汪笙小心地從背包里拿出一副黑框眼鏡。
那時候老爸大發雷霆,為避免魏胥列為難,她只好跟著回家。匆忙離開時,他將日常戴的眼鏡塞給她,好象早就預知了老爸會阻止他們見面。
唉,老爸形于外的保護欲太強,誰都看得出他會怎麼做。
她悄悄轉身,面對一個無人的角落,戴上眼鏡。
那鏡框頗重,令她的鼻梁有壓迫感,而眼前……哇!頭昏眼花!東西好模糊!
「這是他的眼鏡吧?」
突來的細小聲音讓汪笙嚇了一大跳,慌忙摘下眼鏡,
「雙芸?!」
邢雙芸仔細打量她尷尬的模樣,再見到她身上的薄T-shirt不但是長袖,還是高領的,不禁笑問︰「不熱嗎?」
「還……還好啦。」不遮住身上那些深紅色的吻痕,她說什麼都不敢出門,而好友那了然的目光更是看得她臉蛋燥熱,低下頭去。
邢雙芸拉開椅子在她身邊坐下,「結果你還是回家了?」
「我爸親自來抓我,不能不回去。」
「你們還能見面嗎?」
「很難吧,有我哥盯著我。」
奉父親之命,汪懷瑋有蹺課免責權,只要把妹妹看好、不讓任何雄性動物靠近她兩公尺以內,就算他被二一退學也沒關系。
「他盯得住妳?」汪懷瑋要真制得住汪笙,除非天下紅雨。
「我是可以溜,可是會害我哥挨罵。」
「妳以前才不在乎他會不會挨罵。」
汪笙笑了,嘆口氣,「不知道為什麼,我現在比較會替別人想了。以前做事情都是自己高興就好,現在覺得當時真是太任性了。」
「愛情的力量真偉大。」一個月就可以改變一個人呢。邢雙芸輕笑,「那怎麼辦,你就不見他嗎?至少可以打電話吧?」
「我沒記花店的電話。」
她真是笨,去住了一個多月竟然都沒想到要記電話號碼,現在也不知道該怎麼連絡,當時匆匆忙忙是給了自己的家里電話,不過就算他打來,八成也會被老爸攔截。不過,如果他再去「拉萎爾」……
「雙芸,如果你遇到他,幫我問他電話好嗎?」
「我怎麼會遇到他?」邢雙芸一臉的莫名其妙。
「他會去你家的『拉斐爾』,因為他的工作室最近和你們公司合作、發行電腦游戲……」
「我是听說公司今天要發行電腦游戲,但那是公司內部自己做的,沒跟任何人合作呀。」
「咦?」難道他們的心血到現在還被壓在箱底?
魏胥列當初說很快就會有消息的啊,如今都過去半個月了。「拉斐爾」的宣傳一向很快,游戲完成前就會放出風聲,也會在媒體上造勢,可是卻到現在都還沒有任何動作,實在有點怪。
難道那個游戲實在做得太好,「拉斐爾」打算當成年度壓軸?
「其實現在公司是由我叔叔在管,我爸很少過問,而我也不常過去,所以很多事情都不清楚。不然這樣吧,下午我要去看發表會,你就一起去吧,看看那是不是他的作品。」
「可以嗎?」汪笙遲疑。她可是「四境」的人,「拉斐爾」的對頭耶。
「我說可以就可以。」好歹也是將來接掌公司的人選之一,年紀雖輕,她還是有一定分量的。
只是,若真有已完成的游戲在手上,以「拉斐爾」的作風,絕對會在一個禮拜內就著手宣傳的,莫非叔叔改變行銷策略了?
「阿笙,我好想妳。」才離開一天而已,就像過了一百年。
虎斑貓幽幽一喵,墨綠色眼里有著希臘式的憂郁。
「你也想她吧,Basara?她不在,其實最吃虧的是你,你晚上跟她去家教,她都買好料的請你,對不對?」
虎斑貓詫異一喵,活像做了壞事被抓到。
「很奇怪我為什麼知道嗎?因為你是全世界最愛吃的貓,要不是有東西可吃,你絕對不會那麼勤勞,每天晚上都當護花使者。」剪了膠帶貼上玻璃紙,繼續哀鳴︰「阿笙,我好想妳,你怎麼可以真的走了,我本來希望魏可以留住你,還趕快把他找回來……」
「我怎麼了?」魏胥列重新在門上貼了征人的紅紙,一進屋就見文仲練沮喪地喃喃自語。
「沒有。」他打個呵欠,又包裝起花束,「三點半要送去給西區的一家公司,不趕快會來不及……阿笙,我好想你,只有你知道我動作有多慢……」嗚嗚嗚……
牆上的鐘,現在指針才跳到兩點的位置。
花店少了一個人,送花服務恢復從前的模式,只是單純的送花,沒有代為轉述的告白,也沒有代唱的情歌。
以往,告白一向是由汪笙開口,那認真誠摯的表情,不論對象是男是女,都會受到感動,而男的感動之余,也就迷上她;接下來那首他不得不唱的歌,則通常換來女的迷上他。
結果是訂過花的客戶後來都不再上門,反倒是收到花的人頻頻造訪。
什麼「愛語速達二人組」?應該是拆散情侶二人組才對。魏胥列在心中冷哼了聲。
不過也有好的結果,今天早上收到卡片,是來訂過花的高中教師寄來的,說要和女友結婚了。卡片上說非常感謝矩陣花屋一個禮拜前送的那束花,讓他順利獲得女友相守一生的諾言,還要請他們參加婚禮,並奉送一筆大生意──布置結婚會場。
沒了汪笙,兩個大男人都確定他們沒有布置會場的能力︰婚禮可能也會缺席吧,他不愛交際,文仲練也興趣缺缺。沒了那活潑的身影,做什麼都不對。
促成了別人,自己呢?
「隔壁賣豆漿的王姊說,昨天晚上听到我們這里很吵,有個中年人很強硬的把阿笙帶走,是她爸爸嗎?」突然想起此事的文仲練問著。
听王姊描述得驚天動地,好友這個未來丈人顯然不好惹。
「他說要告我誘拐未成年少女。」魏胥列淡淡道。
「未成年?」熊貓眼頓時瞪大,「阿笙不是……至少十八了嗎?」
「對她爸爸來說,她還是個孩子。」
汪父對他凶狠如猛虎,回頭對著汪笙卻乖順得像小貓,標準的愛女成痴。
難怪汪笙再怎麼收斂,多少還是有些任性,從小被寵壞的。
「這樣啊……」看來這段情別說要開花結果,光是繼續下去都有困難。文仲練順手開了收音機,爵士樂立即流泄而出,「那你們還能見面嗎?」
「有什麼不能的?」難道真能把他送進警察局?汪笙被押上車時,曾探頭出來向他報了一個地址和一個電話號碼,從她父親頓時火冒三丈、怒吼連連的樣子看來,應該是汪家的沒錯。「但是……應該不會常見面。至少等一段時間。」
「等和『拉斐爾』的合作穩定之後?」文仲練會意。
他點頭,「等我們「矩陣」有知名度之後。」
「你果然受朱諦琳的影響很深。」文仲練輕輕喟嘆。
「沒有面包的愛情,本來就很難維持,這是現實。」
「我想阿笙不會介意物質享受的。」
「也許吧。只是我想先讓經濟基礎穩固。」汪笙被嬌養慣了,他不希望她跟著自說他被朱諦琳影響也好,思想傳統也罷,他只想做對她最好的事。
另外,治療過敏也要不少錢,總不能帶著這怪病去找她,更提供了他父親反對的理由?!
「我說『拉斐爾』也該快有消息了,都這麼久了……」
這時收音機的樂音結柬,換成人聲──
「為您播報重點新聞,電玩界兩大龍頭『拉斐爾』與『四境』,今天突然同時舉行新游戲的發表會,地點同樣選在知名電腦賣場的前方廣場,現場已涌入大批民眾等著一睹為快,稍後將有現場連線……」
「那我們就待在這邊了。」
汪笙站在自家發表會場的人群外,汪懷瑋則拿著一大杯西瓜汁猛喝。
「也只好這樣。」邢雙芸吁了口氣。
竟然這麼巧,兩家公司同時舉辦發表會,連地點都一樣!
兩大電玩界龍頭的競爭,發表會還沒開始,記者已經全部趕到,圍觀的民策也越來越多。
兩邊人馬各自造勢,喧鬧的聲浪一波大過一波,彼此都企圖壓過對方,劍拔弩張的對立情況顯而易見。
置身于兩個會場中間的三人相視一眼,眼里都充滿怪異神采,然下一秒,隨即相對大笑起來。
「等一下我們去吃瘋人冰,有一家新開的店很好吃。」邢雙芸笑著揮手,擠進人群,「賣場後門見。」
「真是奇怪,為什麼我們要跟『拉斐爾』這樣比來比去的?大家好好做生意不是很好嗎?」汪笙在哥哥的護衛下鑽進人群。
「我也不知道,可能這樣游戲比較會賣錢。」
汪笙瞪他一眼,「你不是常常去公司幫忙?以後要繼承公司的人是你耶,你不會連為什麼要競爭都不懂吧?看來我們的『四境』前途堪慮。」
「我不想繼承公司嘛。」汪懷瑋一張苦瓜臉。
「你去念獸醫,爸已經很不高興了,還敢不繼承公司?他一定把你吊起來打。」
「不公平,為什麼他就不逼你繼承公司?!你要當歷史老師就可以,我念獸醫就要被吊起來打?!」怨氣終于達到頂點了,汪懷瑋不滿的抱怨︰「昨天我沒把你帶回來他也很生氣,早上還叫我不要吃早餐,還有前天、大前天……為什麼我不是女生?」
「好啦好啦,不要難過嘛。」汪笙同情地拍拍他。
「阿笙!」汪眾萌遠遠看見女兒,興奮地迎上去,「你怎麼來了?」
「听說有發表會,所以過來看看。我們游戲發表會不是在半個月後嗎?怎麼提前了?」
「因為爾勤打听到『拉裴爾』要發行跟我們同類型的游戲,如果不提前的話,買氣會有影響。」婁玫瑩將女兒從丈夫身邊拉走,微笑說著,「過來跟媽坐。」
「拉裴爾」事先準備周全,還請來一個當紅的年輕男藝人代言游戲,發表會還沒開始,Fans已經擠滿全場,聲勢相當不錯。
「為什麼我們讓狐……讓丘大哥主持?」
「四境」這邊,主持人是丘爾勤,他穿的是一套灰色西裝,在陽光下會反射出奇異的金屬色,很有枓技的流行感。他穩健而幽默的台風吸引了不少路過的男性民眾,迷人的俊美風采則使女性民眾紛紛停步。
「我們今天早上才決定提前發表會,臨時找不到適合的人,所以就讓爾勤上陣了。他可是我們公司最好用的人才,沒什麼不會的。你爸還有意思讓他升任總經理呢。」
「那妳呢?你要退休了?」
才問著,一抹淺黃色身影即快步經過她面前,走到父親身邊──是朱諦琳!
她和父親嚴肅地交談著,同時打開記事本迅速記下重點。
「也差不多了,爾勤的能力我很放心,我想在家休息,好好學插花。」她瞥了若有所思的女兒一眼,「那位魏先生,是開花店的吧?」
「嗯?」汪笙一楞,「不完全是,花店只是副業,他有個電腦工作室。」
「哦,跟我們是同行的?可以請他加入嗎?」女兒不中意她挑的丘爾勤,她無所謂,但這個女兒自己選的對象,可得小心鑒定一番。
「不可能的。」汪笙悄聲自語,杏眼瞪著丘爾勤將麥克風交給另一人後,隨即朝她們走來,頭皮又自動陣陣發麻。
「好久不見了,汪小姐。」丘爾勤綻開一如平日溫雅的微笑。
「還好啦。」她下意識地模模鼻子,其實不久前才見過的。
有點想問他跟魏胥列的事,他們曾是同學,應該知道不少他的事情吧?
「發表會該開始了吧?」婁玫瑩問著。
「馬上就要開始了,我去拿幾份文件就要回去主持。等一下見。」語畢,丘爾勤邁步離去。
汪笙長長呼口氣,這才覺得不太對勁──母親一直坐著,竟沒有移動分毫?!
平常要是丘爾勤過來,她一定會立刻找借口走開,讓他們獨處,可今天反而是找理白將他打發走?她好奇盯著母親直瞧。
「你喜歡的人,帶回來給我看看吧。」婁玫瑩微笑著,「如果他人品沒問題,媽就不再邀爾勤來家里。」
「啊!」汪笙驚喜不已,摟住婁玫瑩的頸子,「媽你最好了!」
「你爸要是敢阻止你們見面,叫他來跟我談。」她愛憐地輕撫女兒的頭發,「你爸那呆子,女兒養大了就只會禁止別人接近,要你當尼姑嗎?真是!」
「注意──注意!今天我們要給各位介紹全台灣最棒的角色扮演游戲……」「四境」那邊突然喧嘩起來。
婁玫瑩神色一凝,「開始了。」
「……各位來賓,此款精心設計的游戲為本公司花費一年完成,總共動員上百人設計,從構想、人物設計、場景設計到音效設計……」「拉斐爾」這邊也不遑多讓,音量之大不下于「四境」。
一連串都是「設計」,仿佛找不到代替的字眼,看來「拉斐爾」找來代言的男藝人事前準備工作沒認真做。婁玫瑩望著自家這邊正有條有理解說的丘爾勤,滿意地泛起笑容。
劈哩啪啦又不著邊際的說了一堆之後,男藝人即退至一旁,換「拉斐爾」的行銷部張經理上前。
「各位有問題要問的嗎?」
記者一舉手,立刻有人遞麥克風過去。
「請問,你們選在今天和『四境』公司同時同地舉辦發表會,是為了較勁嗎?」
這麼簡單的問題也要問,誰會承認啊?
「我們的發表會日期是很早就訂好的,絕對沒有要和『四境』公司較勁的意思。」張經理和善地微笑應答。
另一個女記者也舉手問道.「請問,貴公司認為這款游戲的哪方面做得最好?」
「這是本公司自成立以來最好的游戲!它的畫面精美、音效逼真、操作介面的人性化等等,都是本公司極力推薦的重點!游戲本身也很有深度,值得一玩再玩!我們有自信,它可以媲美日本的太空戰士系列!」
人群中「嘩」的一聲,紛紛開始交頭接耳。
張經理知道自己已經引起消費者的好奇心,笑盈盈的臉充滿得意。
東西要賣出去,首先就是要引起消費者購買的,游戲本身經得起考驗,接下來口耳相傳,自然大賣,而他的年終獎金就是很大一包了。
一個男人也舉手了,「請問這是貴公司自行研發的游戲嗎?」
人群突地一靜──
張經理臉色頓時變得很難看,向發問者望去,臉色瞬間刷白。
「這是我的游戲,『拉斐爾』從頭到尾沒有參與過,什麼時候變成你們花費一年完成的東西了?」透過麥克風,憤怒的音量提高,擴音器讓全場听得一清二楚。
所有的攝影機、相機立刻對準了他,鎂光燈也爭先恐後地此起彼落。
「這,魏先生……」張經理額上冒出冷汗,眼角示意場邊的公司人員過去安撫,「您是游戲的原創者,當然沒錯,不過本公司……」
「不過總設計師不是用我的名字!張經理,當初我們是怎麼講的?『矩陣』工作室完成游戲,委托『拉斐爾』的只是宣傳而己,你們負責宣傳,總設計師要介紹的是魏胥列和文仲練,不是什麼姓吳的笨蛋!」
「出了什麼事?怎麼那麼吵?」
汪眾萌詫異地望著對面的混亂,只見有幾個人迅速朝兩個人沖過去,搶下了麥克風,接著推擠、吵鬧,亂成了一團。
「四境」這邊的發表會也暫時停下,台上台下都好奇的望著對面。
「那是我曾經向您推薦的,我的大學同學。」丘爾勤神色凝重地開口,「他和『拉斐爾』的合作似乎很不愉快。」
「哦,就是那個魏胥列嗎?」汪眾萌眼楮一亮,幸災樂禍地冷哼,「看吧,他死都不肯加入我們,還跑去『拉裴爾』,邢老頭的公司哪有我們好,這下踢到鐵板了吧?」「拉斐爾」的會場一片混亂,看得汪眾萌龍心大悅,「爾勤,帶人過去看看,順便把魏先生請回來,他這下子總該答應加入我們了吧?」
「您還願意請他來?」
「我相信你識人的能力,你那麼大力推薦,他一定是個人才,是人才我永遠歡迎。」汪眾萌很有氣度地擺擺手,「去吧。」
「是。」無視于一旁朱諦琳復雜的神色,丘爾勤招來幾個同事就直奔對面會場,剛月兌離了「四境」這邊的人群,卻見到前面兩個熟悉的身影。
「懷瑋?」
汪懷瑋回頭,「啊,丘大哥。」
「你也要過去『拉斐爾』?」
汪懷瑋是被拖著的,而拖他的人正是汪笙。
「是啊,不去不行……」汪懷瑋苦笑,汪笙用力將他一扯,頭也不回地說︰「快點!」
不不不,是這混蛋的話,老子不歡迎!
汪眾萌一臉淒慘加凌厲地瞪著眼前的男人──魏胥列。
這人不但不肯加入他的公司,還拐走他女兒!小水笙剛才竟然還伙同懷瑋去救人,她那副心焦慌亂的樣子,真教他這老爸心里恨得牙癢癢的!
「朱姊,醫藥箱呢?」汪笙急得回頭喊叫著。
婁玫瑩過來摟住她肩頭,示意她稍安勿躁。
「發生什麼事了?」匆匆忙忙護了兩人回到「四境」這邊,一路上還要躲避記者的追問,丘爾勤頭發凌亂,西裝也皺了,但語氣仍甚平靜。
「我和仲練做的東西被『拉斐爾』拿去賣了,總設計師說好是我們兩個,結果卻是個姓吳的白痴,現在設計群中只有我的名字,排在最後,而仲練的名字根本沒有出現。」魏胥列憤恨說著。襯衫被撕破了幾個地方,臉上除了瘀青,還有過敏未愈的紅斑,看來著實怪異。
他蘊滿怒火的眼朝汪笙一瞥,隨即別開,「我要告他們。」
「『四境』會全力支援你們。」丘爾勤把握時機,提出邀請,沒看到老板眼角陣陣抽搐,「我們老板仍想請你到本公司任職,你願意嗎?」一面說著,一面把汪眾萌請了出來。
魏胥列瞪著眼前滿眼敵意的中年人,又看了汪笙一眼,「我說過,我不會加入『四境』。」
汪眾萌大大松了口氣,但又忍不住問──「為什麼?」
這發問聲音有三個,另兩個是汪笙和丘爾勤。
「我說過我要開創自己的事業,我要跟你平起平坐!」他火爆的食指直指到汪眾萌鼻子前,怒道︰「他媽的不要再問我要不要加入,我死都不會加入你們!」
好家伙!汪眾萌心底暗暗喝采,迫不及待道︰「那這事就作罷吧。」
雖然這小子無禮至極,可這傲骨、這氣魄卻跟他年輕時候很像。可惜了,如果他跟女兒毫無關系,他會想盡辦法挽留他的。
就像爾勤,雖然喜歡女兒,可是小水笙不喜歡他,所以還無所謂,可小水笙明顯傾心這姓魏的,這就不能怪他無情了。
「為什麼?」汪笙又問,茫然不解的直視他。
眼前的魏胥列好陌生,她知道他現在很憤怒,可為什麼還是不肯加入「四境」?和「拉斐爾」的合作失敗了不是嗎?創業真的有那麼重要嗎?
銳利的目光朝她看來,她下意識地想退一步,但終究沒動。
「妳是『四境』的大小姐?」他的聲音充滿疲憊。
汪笙點頭,連忙解釋,「我沒故意隱瞞,只是沒有適當的時機說出來。我……是用汪笙的身分和你在一起,就像你只是魏胥列,這樣而已。」
一次失敗不算什麼,她更不是為了將來想成為另一個「四境」的總裁夫人才和他在一起的,他能明白嗎?為什麼他的眼神顯得那麼遙遠生疏?
「你怎麼可能『只是』汪笙?」
他終于了解了她父親那防備眼神的真正含意──
她是從小被呵護到大的花兒,沒有另一個溫室讓她生存,就會失去原本的光彩亮麗;她已經被寵養得那麼好,身為父親者當然無法想象、無法讓她淪落到必須為生計煩惱的窘況。
他也無法。
嬌養的花朵,需要昂貴的溫室。而他不過是個連機車都沒有的男人。
「我……」汪笙急欲再開口卻被打斷。
「不用說了,我懂。」他喃喃道︰「仲練,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