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你的勇氣 第八章
作者︰橘千奈

一個手下走到房門外,「阿美子,己經把那些人打了一頓,納森也送那個女孩子回去了,然後呢?」

房內寂靜無聲,幾秒後才傳出甘紗美的聲音──

「剝光他們衣服,丟到警察局前面。警告他們要是敢再做這種事,我會親自去找他們。」頓了頓,「打電話回總部,叫他們不用等我了。」

「是。」男子轉身下樓。

前陣子才在舞廳樓上設了這個小套房,是為了她偶爾過來時可以在此小歇,全新的床她自己都還沒躺過一次,就先給旁人霸佔了。

回過頭,她瞪著單人床上一身凌亂、昏迷未醒的康齊。

雖然及時趕到救人,但在混亂中,他的後腦被擊中而昏了過去,不過她已當場把那個打他的家伙揍個豐死,替他報了仇。

她對床上的人兒哼了聲,「笨蛋。」要來復雜的地方玩就算了,交友也不注意,他以為他命大得很,玩不死嗎?

真是……令人放心不下的笨蛋。

她從床頭小冰箱里拿出一罐冰啤酒,往他略腫的後腦一擱,想到他身上可能有傷,被衣服遮住了看不見,索性月兌下他的外套,一個東西忽然隨著她的動作掉落在地──

是那個曾經屬于她的煙盒。

她撿起來,從鏤空的花紋中可見里面還有煙,是她慣抽的牌子。

若非先前在監視螢幕上看到他抽煙的熟練模樣,她很難相信昔日文雅愛潔的他真會染上這劣習;他純淨的氣質一直是她最喜愛的,在她充滿戰爭、暴力、弱肉強食的生活里,他像一朵脆弱美麗的白色睡蓮,意外漂流進她復雜黑暗的世界里。

她想保護他,不想讓他沾染任何丑惡,但現在看來,似乎是她將他引向墮落的……

忽覺有雙視線盯著自己,她低頭一看,不知何時康齊已經醒了,正瞪視著她。

「──那是我的。」說的是煙盒,看的卻是她。

「要就自己拿回去啊。」她闔上手掌,覆住煙盒,挑釁地回瞪他。

康齊毫不猶豫地伸手去抓煙盒,連她的手也一並握住;修長的手指緊握不放,直視她的眼眸明亮得不像幾分鐘前還曾昏迷不醒,似在表達堅決的什麼。

「醒了就回去吧。」甘紗美不動聲色地掙開他的掌握,轉過頭,「你女朋友先走了,那幾個混蛋我派人教訓過,以後不會再找你麻煩,你可以放心。」

「我們分手了。」身上有幾個地方傳來痛感,他拿開腦後的啤酒,坐了起來。

「是嗎?」她不由得聯想到邢雙芸說過的話,「因為她發現你──不行,所以分手了?」

俊美的臉龐立時涌上火紅,「誰告訴你……」除了邢雙芸還會有誰?他忍住氣,嘲諷著,「是又怎樣?你想親自‘檢查’嗎?」

懊死,是真的!她反問︰「你沒去看醫生嗎?」

「我爸是醫生,我自己以後也是醫生,該不該看醫生我自己知道。」第一次嘗試是在大一,當時的女友主動,他無可無不可,接著悲劇就發生了──他完全沒有生理反應。女友外貌與身村兼具,挑逗的技巧更是大膽熟練,但他就是沒有反應,于是當晚就分手了。

後來又嘗試過許多次,可無論如何年輕美麗的胴體,都無法勾起他的。

追根究底,應是差點失身給男人的記憶太過恐怖,使他對身體的接觸反感,即使是毫無威脅性的女體,傳達的除了被驅使的壓迫感,絲毫沒有半點令他心動而想回應的旖旎浪漫。

這對他已經夠淒慘的情況形同雪上加霜,于是他「不行」的名聲就愈傳愈廣。雖然,這半年來情況是改善多了……

「你──試過藍色小藥九嗎?」果然是受那個該死的男人影響吧。

康齊愕然,「什麼?」她要提供他壯陽藥?

「威而鋼啊。」幫仕女俱樂部的牛郎們解決這類問題時,她是干脆得很,可踫到他就是尷尬,仍沒回頭,「我可以弄到,要多少有多少,免費供應到你不要──」

「我才不要什麼藍色小藥丸!」他憤怒跳起,膝蓋踫到床頭櫃而摔下床,後腦傷處重重地撞到床腳,令他申吟了聲。

笆紗美嘆口氣,扶他坐回床上。「那你要什麼?我能給你的東西不多啊。」

見他後頸被劃破一道血痕,她拿來一旁的醫藥箱幫他消毒傷口,由于撞得頭暈眼花,他坐不穩地頻頻往她身上倒,她暫且讓他靠在肩頭。

他要什麼?嗅著她身上熟悉的涼煙味道,仿佛心中長久失落的某一塊終于被填補起來,隨之涌出太多、太滿的情緒,迫不及待地化為言語──

「我告訴過你,我去劍道社,知道我為什麼要去嗎?除了鍛煉自己,一部分原因是高二踫到的事;另一部分原因是……你。」

靶到她微微一震,他低語︰「我想成為不會拖累你、可以和你並肩面對一切挑戰的人,就像小理和納森,而不是你的負擔。我以為你會等我到我變得夠堅強的時候,直到在餐廳看到你和那個男的……」

「那場相規宴是對方老爸安排的,我跟他只是朋友。」好一番真摯的話語,低柔如懺悔的聲音差點騙了她,她哼了聲,「你真的在乎我跟誰相親?我看你一點也不寂寞啊,那時你已經有女友了,不是嗎?」

「女友?」康齊一愣,「我當時沒有女友啊。」

「怎麼沒有?一個很清秀的女孩子,短頭發,笑起來一邊有酒渦……」

康齊恍然想起,「啊,你說的是我學姊。她那時候還不是我女友,是因為看到你身邊有個出色的男人,我不想顯得孤單,所以那晚一直找她講話,後來才開始交往。」細看她緊繃不悅的表情,他會意微笑,輕握住她的手,「你吃醋了?」

「誰會吃醋?!」她怒嗤,這回並沒掙月兌,「你交幾百個女朋友都不關我事!」

真的不在乎,反應該是嗤之以鼻,而不是紅了臉、窘迫地撂話澄清,這表示在她心里,其實也在乎他吧?

他壓下狂喜,幽幽道︰「你不吃醋,我卻很在意那個跟你相親的男人,不論外表、氣勢,他跟你都是天造地設的一對,而我卻永遠無法成為那樣的人,所以我放棄了。為了過‘正常生活’,這兩年我交了很多女朋友,以為交游廣闊就代表已經把你拋諸腦後,結果……」

他頓了會兒,勉強扯出笑,看來可憐兮兮的,「她們每一個都很像你。真是諷刺又悲慘,我拚命要忘記一個我配不上的人,卻是不斷地在找她的替代品。」

「我從沒說過……你配不上我。」該死,若讓邢雙曇看到她現在臉有多紅,肯定被取笑到死。

「我知道,這是我的心病。雖然我不如一般男人強壯,但我畢竟也是個男人,我想……」他咬牙,吐出明知是不自量力的五個字,「我想保護你。就像一般男人保護所愛的女人,照顧她、為她付出、為她遮風擋雨,不讓她受到任何傷害。

「你根本不需要這些,你不需要我也可以過得很好,可即使這樣……我還是想待在你身邊。我不知道我能做什麼,而且現在的我和四年前的我恐怕沒多大差別,對你依然是個累贅,但是只要能待在你身邊,不論要做什麼我都會努力去做。」

「你該知道在我身邊很危險。」就要和叔叔做最終殊死戰了,他在這時候卷進來很糟糕,且她仍沒十足把握保護他……

或許該說,她永遠無法有足夠的把握護他周全,對于重視的人,保護再多也是不夠……

想著,回握著他的手卻始終沒有放開,反而握得更緊。

「我明白,隨時有送命的可能,對吧?」康齊淡淡一笑,美麗而淒然,「我知道這樣很任性,也知道自己沒資格要求你什麼,所以,如果你不願意讓我留在你身邊,只要說一聲,我現在就走,永遠不再來煩你。」與其再苦受相思折磨,不如就此一了百了吧。

懊說的都已說完了,他垂下頭,敏銳感受著掌中她手的任何一根肌肉牽動,等候她答覆。

靜默片刻,思緒紛轉的甘紗美抽回手,拿起床上幫他冰敷的啤酒打開,喝了一口,「你會把煙戒掉嗎?」見他一愣,她補上一句︰「我不喜歡看你抽煙。」

「你不喜歡,我就戒掉。」這表示她願意了?那雙黑眸注視著窗外,看不出情緒波動。

她又喝了口啤酒,蹙眉半晌,「……要多少?」

康齊又是一愣,「什麼?」

「藍色小藥九啊。」她爬著一頭紅發,顯得苦惱,「要多少就講吧。」去,生平第一個喜歡的男人就是不舉,她怎麼這麼倒楣?

「我……」康齊臉色不知該轉紅還是轉青,「我最近已經好很多了。」

「沒什麼不好意思的,很多人都有這種問題,吃藥會改善的話就吃吧。」這是男人重要的自尊來源,她得小心措詞,萬一說錯話激怒他,他難保不會拿槍到樓下舞廳去掃射。

「我說我很好!」

「喔,所以幾顆就夠了?」還裝,他愛逞強的個性,她還不明白嗎?

康齊深吸口氣,讓腦子里快繃斷的理智那根弦放松幾秒,怒道︰「你要怎樣才肯相信?」

「你怎麼說我就怎麼相信,所以你只要說個量,我就會弄來給你,你不必……月兌衣服……」抬頭看見他正在做的事,她傻了眼,「你干嘛?」

「與其跟你解釋,不如讓你親自檢查。」他三、兩下就月兌光了上衣,露出帶有幾處瘀傷的光果上身。

他的身材當然稱不上猛男,但瘦削而結實,膚色白膩如王,那頭柔軟的長發直披到胸口,在昏暗的光線下像是一塊美味的女乃油巧克力蛋糕。

她有些目眩,連眨了幾次眼才眨掉內心忽起的邪惡思想,「干嘛月兌衣服?」

「既然你不信,那就請你親自‘檢查’,看我是不是真的需要威而剛?」他微抬高下巴,黑眸帶著挑釁,只手環在腰際的模樣顯得煽情。

她慢慢喝著啤酒,視線在他赤果的胸口掃過幾回,才慢慢移開,「要‘檢查’的話,你要月兌的應該是褲子吧?」

「我……」佯裝的鎮定被戳破,他的俊臉瞬間著火般通紅。

「而且你褲子太緊,不用檢查也知道你一定需要……」

「阿美子!」康齊怒吼,一步跳到她面前。

「干嘛?要打架嗎?」她捏扁喝完的啤酒罐,扔進一旁的垃圾桶。

「你──」忽地發現她眼光亂飄,就是不看他。他微眯眼,「其實你根本不敢‘檢查’吧?」

「我、我有什麼不敢啊?!」換她被戳中了要害,「我只是不想長針眼……」只是……一拳把男人打得流鼻血是一回事,主動剝男人褲子,又是另一回事啊!

「你明明就是不敢。」難得看到她狼狽窘迫的模樣,他淡淡笑了,垂下眼,目光正好落在她美妙的曲線上,只有一根手指的距離,就能貼上他赤果的胸膛……他喉頭微微緊縮,真切感覺到那不受意志控制的變化。

現在若讓她「檢查」,絕對能證明他「沒問題」……

「誰不敢啊?!我是顧全你的自尊,因為我看到好笑的東西可是會笑的……」嘴里講得硬,掌心卻微微出汗了。

「好笑?」這跟說他「不行」是同等級的侮辱!「哪里好笑了?」

即使四周昏暗,甘紗美仍看得出他臉色瞬間轉為陰森,「呃,也不是特定指哪里啦,只是比喻嘛,就是說……」還要解釋的唇忽被含住。

她怔愕瞠大眼,感受那細致溫熱的觸感鑽入她神經,頓時震住了她。

而康齊卻一觸即退,靜靜地凝視著她,那雙幽微的眸光像星子,在陰暗中閃耀著令人難以抗拒的魔力。

恍如被他所深深迷惑,當他的熱唇再度靠近,她不自覺地微側過臉,以唇相迎……

窗外,霓虹已滅,路燈顯得淒清,隔音良好的房間擋住了樓下喧鬧的人聲、舞曲樂聲,只留房內安靜的兩人世界。

床上,深沉的小麥色與雪白肌膚對比強烈,毛毯覆住靜靜交纏的兩具修長身軀和所有激情的痕跡。

昏暗的床頭燈照著她叼著煙、神情有些恍惚的美麗臉龐、光果的頸項、曲線起伏的胸口,以及伏在她頸畔那長發散亂的頭顱。

她失神地瞪著天花板,直到唇間的煙燒過一半,煙灰掉落,她才被驚醒,挾開了煙,喃念道︰「媽的,你們兩個都騙我。」

笆紗美枕畔旁的頭顱微微一動,絕色臉孔緩慢抬起,「誰騙你?」好夢初醒的眼迷蒙幽黑,似還分不清現實與夢境,毯子下的身體己主動往她靠近,親匿地與她糾纏。

「還有誰?你跟雙芸都是!」真想一拳送向這張無辜的臉,手舉起來卻又不忍心,只是順著他美麗的輪廓撫過,咬牙道︰「你不是‘不行’嗎?」

罷開始是一個吻,她也以為只是一個吻,因為滋味還不錯,她沒反對,任憑事情繼續發展,然後……她才發現自己被騙了。

他哪里有「不行」?他媽的行得很啊!他媽的還……還兩次啊!

愈想愈火大,她怒道︰「你竟然騙我!我……」

「我沒騙你,以前是‘不行’,我已經跟你再三強調‘我現在很好’,是你一直听不進去。」他眷戀地吻著她頸子,滿足地嘆息。

靶覺……真好,因為是和喜歡的人吧,所以僅僅是肢體的接觸也如此醉人,更別提先前的火熱纏綿,壓抑的終于豐盈地得到靨足……

是到最近,才明白自己精神上的潔癖極強,一旦心里認定了,即使是和她再相似的人,即使會被挑起,他就是無法發展到最後一步。

以她的態度,顯然並非視貞操為女人最寶貴的財產,而且就她的美麗與條件來說,不可能沒有追求者,除了她和他一樣,精神需求大于生理需要,他實在想不出,她直到幾個小時前還是處子的原因。

不過,這讓他十分愉快,是因為她心中有他,所以這幾年沒有人能靠近她吧?!

身子忽被推開,她起身了,他看著她下床,「你要走了?」

「有事要辦。」天快亮了,該回總部一趟,至少要再對今晚第一波行動做最後確認。她撿起床邊衣物,強忍住不再多看一眼床上引誘犯罪的男體。

「你,就這樣走了?」她背過身的模樣,讓他有種被丟下的感覺。

「不然呢?」還想來第三次啊?

「你要負責。」不想再有兩年的分離,既然她吃了他,就藉此賴定吧。康齊俊臉微紅,用力強調︰「我……我是第一次,你要負責。」

「要我負責?」甘紗美忍不住嗤了聲,叼著煙惡意一撇唇,學著連續劇里的下流男人說︰「好啊,如果懷孕了我一定娶你……」下一秒,煙忽地被抽走,柔軟的唇己直接堵上她的,一雙手臂也緊緊地纏上她,堅決不肯松手。

他應該是出盡全力了吧,但對身經百戰的她而言,仍是輕易就能掙開的力道,可她並無動作,就這麼讓他抱著,放縱他這孩子氣卻撩動她心的舉止,反正也不差這幾分鐘……

等等,不對啊!罷才也是這樣,心想自己隨時能抽身離開,于是任他為所欲為,結果就擦槍走火了……可她意識到這點卻已太遲了,細密火熱的吻已驅走她離開的打算,鉗制的手轉而變成挑逗,輕柔探索過每一處他知道的敏感,勾引她的,邀她主動回應……

「……我一直不懂。」直到確定她再度被自己撩撥起,他才微喘地離開她的唇,手仍沿著她的曲線游走。

「不懂什麼?」她稍微冷靜了些,雙肘撐起自己的身子,跟著懊惱地發現眼前的姿勢,很明顯是自己撲倒他的……

嘖,這麼禁不起誘惑,她這個廣海盟老大實在太差勁了,但,也因為他,才會如此吧……

「你為什麼有這麼大的……力量?」比他略瘦了些的身子,力量的差異卻是不可同日而語。

「訓練出來的。如果你媽練過自由搏擊,還喜歡和你單挑,你也會這樣。」

他吃驚一問︰「你媽打你?」對了,初見時她臉上常帶著傷,是因為這緣故嗎?抬手輕撫過她留有許多疤痕的肌膚,「這也是你媽打出來的?」

「不……」她低喘了下,「我媽不會讓我身上見血,疤痕都是和別人干架留下來的。」

「她為什麼要打你?」

「因為要生存。要在黑道活下去就要夠強,最基本的就是的鍛煉,意志需要身體支撐,身體夠堅強,意志才能貫徹到底。」母親出國兩年了,許久未和她「討論」,還真讓她有點懷念。

他眼底泛起憐惜,「受這麼多傷,很痛吧?」女人天生體能就遜于男人,他能體會她母親的用心良苦,也為她曾經歷過的艱辛感到心疼。

而他……除了等著讓她保護,總該能幫上一點忙吧?

「習慣就好了。反正她打我我也打她,很公平。」知道他撫摩的手是在傳遞溫柔與安慰,可對她初嘗的身體而言,卻只是無盡的折磨,她咬牙抓開他雙腕,粗聲道︰「我真的要走了。」才剛坐起,又被他反掌扣住手腕。

「不能再多待一下?」

「已經待夠久了,我還有很重要的事要做。」

「我能幫你什麼嗎?」

她詫異地回頭,見他神色柔和而堅定地問──

「總有什麼我能做的吧?」

「那就離我遠一點。」見他仿佛被深深刺傷地變了臉色,她立刻補亢︰「至少最近盡量別來找我,我對付我叔叔的計畫從今晚開始,可不是一般幫派械斗那麼簡單,你出現在我附近很危險。」

「我真的……只能做到這樣?」

「對。」見他臉色又變,她又說道︰「別勉強,保護好你自己,就是幫我一個大忙了。」該死,為何一看到他露出受傷的表情,她就忍不住馬上安撫他?

她的情緒早練到收放自如,連面對狡猾惹厭的陸以弘都能談笑風生,怎麼踫到他就老是失控?

沉默幾秒,康齊澀然一笑,「我終究只會拖累你。」怎會如此天真,還幻想著有過硯密以後,會有不同?又不是她可以把力量分一點給他,她講究實際的個性也不會說假話騙哄,他一再進逼,逼得她把實話說了出來,卻是讓自己又痛苦一次……

痛苦,就到此為止吧。他為這心結掙扎了太久,險些錯過她,好不容易抓住她,不要再鑽牛角尖吧,若惹她不快而決定永遠離棄他,再有多少個兩年,恐怕都無法彌補他的憾恨。

「知道了,我會小心的。你去做該做的事吧,我會自己回去。」

靶到腕上的手指松開,她卻沒有下床;他靜靜躺著,黑發披散枕上以及白玉一般的胸口,淡然的微笑里有一種認命的悲哀……但終究是微笑著的。

「你,是我的弱點。」她嘆口氣,不由自主地解釋,「我所……喜歡的,不管人事物,都會成為敵人可以利用的弱點。只有在沒有後顧之憂的情況下,我才能全力對付敵人,換句話說,誰掌握了我的弱點,就掌握了輸贏的關鍵。」

他黯然的眼眸因她這番話而被點燃,「我……」有這麼重要?

「既然關鍵在你身上,誰能保護你,讓我沒有後顧之憂,誰就幫了我最大的忙,這樣你還認為你一點用都沒有嗎?」真是,這麼惡心的話虧她說得出來,雞皮疙瘩都爬滿身了。感到修長的手指沿著她腰側往上,將她拉過去,倒上他胸口。

「我不知道你這麼在乎我。」他在笑,眉梢眼角都是心滿意足的。

「記清楚,我很忙,不一定有時間救你,你最好自己保重。」

「你再忙,救我的時間總是有的。」就像四年前,即使炸藥隨時會在身邊爆炸,她也會留到最後一刻,直到救出他。

「很難講,我又不是神,不可能每次都來得及。」只要一次趕不及,恐怕就是終身之憾。她臉色嚴肅起來,「這不是在開玩笑,我和我叔叔最近要把事情做個了斷,之前已經打過幾場,現在他隨時可能突擊我這邊的人和據點,如果讓他發現你又出現在我身邊,一定會拿你開刀。」

「要多久才會安全?」他手指圈繞著她暗紅色的發絲。

她沉吟著,「大概半個月……」未完的話被他含住,吞咽落喉,再由溫軟的唇舌還以細膩的深吻,不帶欲念,只是一片似水溫柔。

「一定要小心,好嗎?」他慎重叮囑,又輕啄她一下。

「我知道。」這情景,真像……小時候看到父親出門前,母親不放心地再三叮嚀。而長得一臉凶相的父親總在瞬間化柔了眉目,鄭重地向妻子頷首,保證自己的平安……就像現在的她與他一樣。

她喜歡父母那時交換的眼眼神,無須言語,一個眼神就交流了關懷、信任與──愛。

必懷、信任與──愛嗎?

她不知道自己和他之間是否有這麼深的情感,只知道自己一定會比平常更多幾分謹慎,為了能平安回到他身邊。

他已經漂流進她的世界、漂流進她的心,她的生活也已經無法再單純地只需對自己和整個廣海盟負責,還要負擔一顆懸念她的心。

她喜歡他純淨的氣質,但愈是潔白無瑕的東西,愈容易沾染塵埃,浸在一缸混濁的水里,他的純淨能保持多久?是否會像她母親,由昔日單純的高中生,變成讓人聞風喪膽的黑道分子?

「你身材很好。」康齊雙手環胸,欣賞她背對著他穿衣的身形,長期鍛煉的身體沒有一絲多余贅肉,比起他身邊一堆刻意減肥而顯得弱不禁風的女同學們,她兼具力量與陰柔的線條美得教他贊嘆。

「有比你前任女朋友好嗎?」她帶酸輕嗤。

「誰都比不上你。」

「你很會哄人嘛。」火拚、械斗的話題聊多了,被這樣灌點迷湯,甜甜的滋味還不錯。「口才這麼好,難怪女朋友換不完。」過去就過去了,她心胸寬大,不予計較,可他以後若敢見一個交一個,她不敢擔保自己還能不計較。

「我只要你。」他語氣堅定,在她光果的背脊上印下一吻,幫她拉下毛衣。

她微微一笑,忽而驚覺有異──一直隱約听得見樓下舞廳熱鬧的聲音,這時音樂聲不變,人聲卻驟然沸騰起來,似乎還傳來尖叫聲。

「怎麼了?」康齊察覺她神色微變,問道。

她搖頭,「沒事。」可能又有喝醉的舞客打架吧,幾天總有一次,手下自會處理。「等一下我會派人送你回去,你待在這里別下樓。」

「真的要等半個月才能再扣你見面?」

「半個月而己,很快就過了。」見他依依不舍,她微笑著撩起他發絲輕吻,「只是不能見面,可以打電話啊。」

「可是……」

此時,一陣槍聲響過,打碎了房門的鎖,數個男子踹開門沖進來,看見床邊兩個人影就開槍──

「找到阿美子了!」

伴隨著驚呼、尖叫的聲音,舞客們個個爭先恐後地逃出舞廳大門,加上由遠而近的警笛聲,凌晨的街頭有如遭逢世界末日,一片混亂。

「老大,」望著幾輛警車駛到舞廳門口停下,駕駛座上的男子有絲不安,「警察來了,我們該走了吧?」

「再等一下。」甘火明凝視著舞廳門口,蒼老的臉上滿是煞氣,「我要確定她在不在里面。」

幾個警察安撫著驚慌的舞客們,另外幾人則進入舞廳。

笆火明眯起眼,看見一個手下從人群中擠出,踉蹌地跑過來,「老大……」

「阿美子在里面嗎?」甘火明無視手上全是鮮血,傷得不輕,只想得到想要的笞案。

「她……在。在二樓。」男人喘息著,一手按住還在冒血的肩頭,「還有一個人跟她在一起,我們……進去就掃射,她開槍還擊……」

「她死了嗎?」

「她……媽的那小婊子……明明被打中了,還開槍還擊,光哥他們……」今晚是偷襲,阿美子理應沒有太多防備,所以他們一開始是佔上風,可是那女人快得像妖怪,抽出床頭的槍就反擊,短短幾秒,他們的人已傷亡殆盡……

「她死了沒有?!」甘火明怒吼,狠狠揪住手下衣領搖撼。

「她……」老大布滿血絲的眼瞠大,教他隱隱感到,阿美子若沒有死,這下死的恐怕就會是他自己,他恐懼地吞口口水,「她死了。」

「你看到了?」

他連忙點頭,「看到了,她身上都是血,掉下床以後就不動了……」所以沒能給他致命一擊,他才能在听到警笛聲時逃出來。本來他們不見得傷得了她,是她主動擋在當時房內另一個人身前保護,才給了他們大好機會。

「死了嗎……」甘火明猛地推開他,喉頭發出低沉笑聲,終至瘋狂大笑,「跟我作對就是這種下場!笆紗美,憑你也想跟我斗,我一伸手就捏死你了!」這賤貨不斷擋他財路、搶他毒品,還叫警察突襲他的酒店、將月兌衣陪酒的公主抓走,甚至幫警方破獲他的應召站,他好不容易弄到大批十五、六歲的少女,才接客幾個月,一夕之間竟化為流水!

懊死的丫頭!他當初就反對大哥娶那個一臉清高的婊子,還生下這個賤丫頭,兩個都處處擋他的路!可惜沒能把雷若瑾一起殺了,永絕後患!

「老大,有幾個警察過來了。」司機提醒著,帶傷的男子已匆匆上車。

「走!」幾顆子彈就了結,雖然太便宜那賤丫頭,至少除去了最大的絆腳石,只要趁機摧毀她統領的各分堂,最後直搗總部,就算雷若瑾趕回國也來不及了!

在狂笑聲中,黑色轎車疾駛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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