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康齊先裝了熱水袋,再拿毛巾裹了一袋冰塊,來到鋪了榻榻米的客廳。他盤腿在榻榻米上坐下,將熱水袋擱在月復部,拿起電話話筒按了一長串數字後,才把冰毛巾敷上被打的左臉,耐心地等待。
餅了快一分鐘,他才听到電話那頭傳來不太清醒的女孩聲音
「欸……」
「死康茗!」他對話筒尖叫,「你干嘛不吃止痛藥?害我痛得要死?」
對方沉默了下,隨即破口大罵︰「你發什麼鳥瘋啊!現在幾點你知不知道!我明天還要──」
「我管你明天要干嘛!你生理痛干嘛不吃藥?你知不……知道我有多痛!」下月復肌肉又抽緊,他痛得咬牙切齒,恨不得把孿生姊姊從電話里揪出,踹她個死去活來。
人家說雙胞胎心心相連,在他們這對變生姊弟身上可是印證個徹頭徹尾。從小,兩個人只要一個感冒,另一個也會發燒,總是忙壞了父母。
而自從姊姊國中開始來潮,每次她生理痛發作,他竟也跟著痛得滿地打滾;更糟的是,他也跟姊姊愈長愈像,到現在,兩個人真是他媽的像到恐怖,可是──干嘛他要像姊姊啊!
男人長得像女人,弱不禁風、小鳥依人的,能看嗎?!
連現在相隔一片太平洋,他卻還得分口子她大姨媽造訪的痛苦!他吼道︰「他媽的你現在給我去吃藥!」
「你白痴啊!」海洋另一端的姊姊更大聲地吼回來︰「現在都半夜了,我本來在睡覺,要不是你這廢柴打電話騷擾我,我才不會知道痛!我要繼續睡,要吃藥你自己丟吃!再打來吵我,老娘寒假回家你就知道死了!」砰地一聲摔上電話。
康齊差點被震聾,痛苦地捂住耳朵。
他不是不知道,老姊睡覺時被吵醒就會暴跳如雷,尤其生理期時的壞脾氣更有加成的效果,幸好她不在身邊,否則這當兒他不是被痛宰一番、丟到馬路上去就能解決的。
他嘆口氣,等耳中的??聲消散了些,才改撥另一個號碼,經過轉接,傳來診間護士親切的聲音──
「喂,外科一診。」
「姚姊?我是康齊,我爸呢?」
「小齊啊,康醫師正在看診哦,有什麼事嗎?」
「沒什麼。」除了他正在生理痛之外。「請你跟我爸講一聲,晚上回來的時候帶一份紅豆湯圓,去他平常買的那家店就可以了。」
「好的,還有什麼事嗎?」
「沒了,謝謝你。」
幣了電話,他抱著熱水袋和冰袋,慢吞吞地理進貯物室,在放藥物的櫃子里一陣東翻西找之後,才想到家里已經沒有經痛的藥──因為老媽被公司調到國外,姊姊跟著過去以便相互照顧,走的時候把藥全帶走了。
他頹喪地坐在牆角,曲著雙腿夾住熱水袋。跟著姊姊一起痛了幾年,他可以體諒她為什麼在這幾天會特別易怒雖然她本來就易怒。
他深深體會,當女人果然是很辛苦的……
瞄的,可他又不是女人啊!他火大地踢了門板一下。
女人……剛才幫他解圍的,就是個女人。
想不到他會淪落到要靠女孩子幫忙的地步,但即使今天身體沒出狀況,他也不是那三個男人的對手,那些人隨便一拳就能打斷他小樹枝般的肋骨。他每天拚命吃、努力吃,外加晨跑、晨泳,卻還是一副轉大人轉失敗的樣子,一塊肉都長不出來。
而那女孩不知是什麼來頭,幾句話就嚇得那些人落荒而逃。論體型,她竟然還比他有肉一點!至少她扶住自己的時候,他……很有感覺。雖然一身掩不住的叛逆味道,心地似乎不壞,還關心他有沒有逞強硬挺……
「硬你個大頭鬼。」思及此,他臉頰再度轉紅,連連深呼吸。
她可能根本沒注意被佔便宜了,可那情況也不能算他錯,他當時痛得差點暈倒,蒙她伸出援手,他是非常感激,絕對沒有任何妄想的──
嘆口氣,他又拿起冰袋。可是,不知該敷哪里……
晷優高中話劇社
「天啊……」化妝組和服裝組的女孩們看著鏡子里的「成品」,個個驚嘆不已,「社長,你好漂亮哦!」
白玉般的肌膚上,在層層細致的白紗、白絲帶披覆下,宛如凡人對一份完美所能給予的最崇高的禮贊;唇紅齒白的容顏無須太多妝點,輕描幾筆已是傾城傾國的絕代容姿。
「一定要用發夾嗎?」康齊瞪著鏡中自己柔軟的黑發被別上幾朵白色小雛菊,俊美的臉龐更形鐵青。
「當然!這是最後一幕了,要打扮得漂亮一點啊!」服裝組的女孩們拉著他轉了好幾個圈,還熱烈地討論他身上的戲服是不是該再加上幾塊白紗。
化妝組的則交頭低語幾旬,卸妝油一倒就往他臉上抹。
組長笑咪咪道︰「社長,再忍耐一下哦,我們覺得這個妝太濃了,來試看看另一種。」
康齊只能不語、不動,繃著臉任女同學們將他當成洋女圭女圭玩弄。瞥見角落道具組的男同學們斜來幾個驚艷、羨慕、嫉妒、曖昧交雜的眼光,索性閉上眼。
校慶將屆,話劇社依慣例有演出,今年決定演出現代版「白蛇傳」。原本一切都很順利,直到選角時,副社長一句話成了他惡夢的開端──
「不如今年來反串,男生演女生如何?」
這話一听,就知道是針對他而來!
當場所有社員歡呼,不用表決就通過此提案。社員們還算識棺,沒直接逼他演出白蛇一角,做好了簽恭請社長第一個抽。
他只能安慰自己︰反串就反串,不相干的小角色多得很,他隨便抽個他媽的路人甲,遂了眾社員要看他扮女生的心願就是,彩衣娛眾社員也是社長的責任之一嘛。
可事實注明,愈以為自己不會那麼衰,就愈是那麼衰!他一抽就是簽王──白蛇!
「粉底夠了吧?」康齊瞪著鏡中自己有如日本藝妓的臉。
「哎呀,是社長你皮膚太白了,粉底已經打很薄了呢。」化妝組組長和幾個組員忙著挑選睫毛膏、眉筆,滿臉盡是打扮芭比女圭女圭的快樂,「口紅換這個顏色好了……」
「我要走了。」康齊瞄了掛鐘一眼。該排戲的一個小時全拿來換裝、化妝,他沒耐心了,把他畫得像鬼也沒關系,他想要回家了。
不管女同學們如何嬌嗔抗議,他換下戲服、洗掉妝容,拿了書包就往腳踏車棚走去。
長了一副美少女的模樣,他早習慣了這種只被異性圍繞的日子。女生們當他是同性、是可愛的洋女圭女圭,有私密的問題還會找他講……
這些他都無所謂,令他難過的是,他想培養一點男子氣概,卻因為長得這副一踫就碎的柔弱模樣,而被拒絕在柔道社、籃球隊、足球隊門外。
柔道社的學長甚至還說「我們怕打死你」、「無法對你這麼漂亮的臉揮拳」……這些話對一個男人來說,簡直是天大的恥辱啊?
男同學們對他也是能避則避,大多是嫌他娘娘腔,更嫉妒他如此受女孩歡迎。至于會主動找他的同性,幾乎沒有一個不順便附上情書的。
這教他寧可孤獨,也不想交朋友。
啊,男人長得太美,果真是一種罪過嗎?
他牽著腳踏車,寂寥地踩著影子、迎著斜陽,再度憂郁地踏上回家的路途……忽地,他听聞背後傳來了呼喚聲──
「小齊!」汪懷瑋追上他,給他一個熱情的樓肩,「筆記印好了嗎?」
「好……了。」康齊俊俏的面孔不由得有些扭曲。籃球隊的汪懷瑋身高一七八,體重六十八,雖然不算很壯碩,但他的體重前陣子才破五字頭,這一摟差點擠扁他的「香肩」。
「啊,抱歉!」汪懷瑋驚覺好友痛苦掙扎的模樣,連忙松開手。
「昨天印好一部分了,本來想等全部印完,明天再一起拿給你的。」康齊從書包拿出一份生物課的影印筆記。
「哇,謝啦!」汪懷瑋歡呼著,大掌忘情地往好友肩上拍去。
若非還有腳踏車隔著,康齊這下鐵定一頭撞到圍牆上。
他揉著肩頭,瞪視著好友剛打完球的汪懷瑋穿著無袖上衣,皮膚上有層薄薄的細汗,額邊掛著晶亮的汗水,黝黑的手臂上還有微微凸起的結實肌肉……
「怎麼了?」汪懷瑋察覺有兩道嫉妒的目光盯著自己。
「沒。」康齊輕哼,拿出洗得干淨的棉質手帕,「你流汗了,擦一擦吧。」
「……喔。」汪懷瑋愣了愣。這年頭會帶手帕的男生實在不多了,更別提手帕上還有淡淡的薰衣草香味……看著眼前秀美的面孔,他僵硬地捏著手帕一角,說什麼也不敢把這種私人物品放到額頭上。
「你們籃球隊最近剛打完比賽,比較少練球吧?記得抽空過來我們話劇社排戲。你雖然是配角,戲份不多,可是走位什麼的還是要跟大家配合……」瞥見汪懷瑋尷尬地拿著手帕,康齊臉一沉,「干嘛不用?」
「這手帕洗得很干淨,我怕……怕弄髒。」嗚,他就覺得不對,康齊長得這麼秀氣漂亮,果然有問題啊!怎麼辦,他會不會從此就被同志給盯上啊……
「不用就還給我!」康齊一把奪回手帕,嬌女敕的音調揚高︰「你那什麼臉?你以為我同性戀對吧?!」
「沒、沒有啦……」那拔尖的嗓音讓汪懷瑋頭皮上猶如有把剃刀磨著。
「他媽的我是男人!正常的男人!」康齊怒吼出聲,听起來卻像小貓在抗議,他伸出手指就往汪懷瑋胸口猛戳,「你再用這種眼神看我,我跟你絕交!」媽的,肌肉好硬!好嫉妒!
「好啦,我知道錯了啦。」汪懷瑋連連賠罪。
不能怪他亂想啊,整天就見康齊收男生的情書,雖然最後總是丟到垃圾筒……當初同學介紹他們認識的時候,他還以為人家在安排他相親,嚇得差點逃走例。
康齊一哼,「不要忘記,有空盡量過來排戲。」不等他回答,昂頭就走。
媽的,老媽干嘛把他生成這樣?要就直接把他生成變生妹妹嘛,把他生成了個像女兒的兒子,弄得女生當他是寶,男生當他是人妖,帶給他多少困擾啊?!
「小齊,等一下!」汪懷瑋匆匆追上來,「你急著回家嗎?」
「今天不補習,要直接回去。」康齊看他一眼,「有事?」
「可以陪我去個地方嗎?」
一進入撞球場,煙味迎面而來,教康齊忍不住皺起眉頭,他不喜歡煙味。「你要來找誰?」
「朋友。」汪懷瑋梭巡著室內。
此時,一個金發黑眼的混血兒走過來,笑問︰「來找雙芸嗎?」見汪懷瑋點頭,他好奇看了康齊一眼,才走向角落兩個並肩坐著的女孩。
尾隨汪懷瑋走向角落時,康齊只覺得有許多目光集中在他身上,一望之下,赫然發現屋內的所有男人全都無聲地對他行注目禮。他寒著臉一一給了白眼,但他們還是呆望著他。
「有什麼事?」甘紗美剛和邢雙芸商量完對付偽廣海盟的計畫,忽見汪懷瑋出現,而邢雙芸卻臉色不善,顯然不願意見到他,她于是出面替好友擋住。
一听到那特殊的沙啞嗓音,康齊立刻轉頭──是她!那個幫他解圍的女孩!
她臉上的傷好了些,看得出有張出色的臉龐,眉間戾氣依舊很重,無袖上衣加短褲,露出曬得很漂亮的小麥色肌膚,一雙手臂和長腿結實而勻稱,是屬于健美型的女孩,卻不致肌肉橫生得教人皺眉。
再見到她,他說不出有什麼感覺,但四周多半是滿臉橫肉的壯漢,看來都不太正派,她和這些人混在一起,恐怕也有點問題。
听汪懷瑋在勸那個叫邢雙芸的女孩離開,她卻不肯,他忍不住插口︰「同學,懷瑋是好意,你還是趕快跟我們走吧,這里不是好學生該來的地方。」
笆紗美這才注意到汪懷瑋身後還有個人,「什麼叫做好學生不該來的地方?」唔,好像在哪里見過這女的?
「意思就是只有你這種人才會來。」她那雙銳利的眼掃過自己和她差不多的身量,嘴角揚起輕蔑,明顯在嘲弄他如此弱不禁風也敢跟她嗆聲,不禁教他起了火氣。
他最恨單看外表就把他歸類為「無用」的人──
「我這種人?」啊,想起來了,不就是那天在學校圖書館後面差點被圍毆的女孩嗎?不過瞧她臉色陰沉,好像完全不記得是誰救了她。甘紗美冷冷撇唇︰「我這種人又怎樣?!有本事你就從我‘這種人’手上把雙芸帶回去啊。」
對方忘了她,她倒無所謂,不過那雙直瞪著自己的眼令她很感興趣。很久沒人敢這麼不客氣地跟她說話了,還是這種不堪一擊的小妹妹呢。
「你以為我做不到嗎?」康齊向四周一看,「來打撞球,14-1或9-ball隨你挑,如果我贏了,」看向邢雙芸,「你就要跟我們走。」
邢雙芸愕然,「等等,我沒答應──」
「好,就比撞球。」甘紗美截斷她的話,「納森,排球,打14-1……」
不久,甘紗美先行開球,一桿敲開,五顏六色的球立即在桌面上四散飛奔。她退下來,康齊不發一語,慢慢走到球桌旁。
「我可沒答應當你們的賭注。」邢雙芸沉著聲。
「安啦,你什麼時候看我輸過了?」甘紗美模出煙盒,小理立刻趨前為她點煙,低聲道︰「何不直接把她趕出去?」
「我今天很無聊,就算陪她好了。」敢對她阿美子橫眉豎目,就得付出代價。
無須動拳頭,來場比賽就能挫挫她的銳氣,讓她學乖一點……三號球落袋,五號球也落袋了,還滿準的嘛。一號球也進了……眼見球台上愈來愈空,甘紗美驚覺自己竟沒有上場的機會。
康齊一路清光球台上所有的球,直到第二局由他開球,才輪到她。
「打得不錯嘛,小妹妹。」即使是對手,甘紗美也不吝于贊賞。
「我家里有球桌。」果然她也弄錯他的性別,康齊自她一眼,「我是男的。」
「啊?!」圍觀球賽的廣海盟兄弟們一陣錯愕,仿佛還有幾顆心掉在地上破碎的聲音。
笆紗美不禁傻眼,「你……」縴瘦的身軀就站在眼前,她瞪著那片平坦如洗衣板的胸膛,目光上移到衣領……有喉結!
「換你了。」康齊不再理她,逕自坐到一旁。
笆紗美定了定神,走到球台邊。也許是因為震驚太大,她只進了一球,第二球就失誤了,又輪到康齊上場。
「你……是男的?」錯身而過時,甘紗美忍不住問。
從小身邊就是混黑道的叔叔伯伯,在自家酒店也見過不少美麗妖艷的女人,男人中的男人、女人中的女人她都見識過,就是沒見過男人中的女人!媽的,這人根本生錯性別嘛!
「是。」知道她只是好奇,並無惡意,他卻忍不住要刺她幾旬︰「而且比你還漂亮。」
「他吐槽你!」納森待主子坐下,為她倒了杯冰紅茶。
「還用你講?!」甘紗美沒好氣地吸了口煙。
被個男人比下去,還無法反擊回去他確實比她漂亮?實在嘔死了。
小理低聲道︰「要趕他走嗎?」
「不必。」大概太久沒被人在自家地盤上嗆聲,她仍沒動怒,倒是對他的興趣濃了些。
這人不會是瞎了,沒看到旁邊都是刺龍紋鳳的黑道兄弟吧?還敢這樣跟她一來一往地應答,不是太帶種,就是跟她一樣,一沖動起來就什麼都不管了。
小理凝視著主子,她盯著對手的動作,專注的目光像盯住獵物的貓,卻又興味盎然,並非對待獵物的凶猛。從未見過她對某個人如此感興趣,這令他有些不安,緊緊挨著她站。
不多時,第二局還是被康齊清光,到第三局開球後才又輪到甘紗美。她已知對方實力不弱,這才認真起來,打進五、六顆球,可惜一個失誤,又輪到康齊。接著,又是整局被他清完,第四局仍由他開球。不幸的是,她這次第一球就沒進,康齊接手,轉眼球台上又幾乎空了。
「打得還不錯嘛。」甘紗美低哼。比她預料的還要強,只要她有失誤,他就毫不客氣地掃台了。
他的技巧相當純熟,持桿的手極穩,出桿時經松自如,沒有半點多余的動作,準度一流,做球也做得很好,俐落媲美職業好手。打球的姿勢嘛……此刻康齊正好走到她面前,伏在球台邊,上身幾乎整個趴在台面上,專心要打一顆洞口球,于是他整個人背對著她,腰部以下修長的線條展露無遺。
好翹的!笆紗美吐出一口煙,眯起眼上下打量,以男生而言,他實在太瘦了,不得不穿尺寸小一點的牛仔褲,以免走著走著,褲子就從他縴細的腰間滑落,頓時春光外泄。不過相對來說,他這樣彎腰的時候,也就把合身而沒有彈性的布料繃緊,牛仔褲稍微往下滑,露出一縫腰後雪白的膚色。
她還沒看過可以把牛仔褲穿得這麼性感的男人,那雙讓模特兒嫉妒的長腿不說,那渾圓的真是太養眼了,教她好想往上頭踹兩腳,印蚌HangTen商標在上面一定不錯看。
「嗯。」康齊皺眉,這個洞口球很不好打,他Miss了這球。
笆紗美看著他退到一旁,笑道︰「既然你贏了可以帶走我朋友,輸了呢?也該付出一點代價吧?」
幽深如夢的黑睜冷冷向她一掃,「我不會輸。」
「這麼有自信啊?」呵,她愈來愈欣賞這家伙了。她倒了杯紅茶,順手遞給他,「要喝嗎?」敬你超美形的,呵呵。
康齊渾不知自己剛被她用眼楮吃了豆腐,接過杯子一口喝盡,冷冷道︰「這是希望我手下留情,不要痛宰你嗎?」
「是希望你被嗆死啦!」可惜長得可愛,個性卻一點都不可愛!笆紗美模出隨身的銀色煙盒,扔在桌上,「加注,你贏了可以把這個拿去。如果輸了,」她邪惡地揚眉,「我要把你剝光,丟到馬路上。」
語畢,她抄起球桿下場,這回雖然接連進球,但比數已經拉開,要趕上有點困難。
啊躁,是失敗的前兆。康齊逕自喝茶,對四周黑道兄弟不太友善的懷疑目光視而不見,眸光沒有一瞬離開過眼前剽悍的身形……
她打球只重感覺,不多做戰術考量,能進的球就打,而且出桿的動作不小,讓他直接想到「粗魯」這兩個字,但她自身的性別中和了這種感覺,轉化成一般女孩沒有的豪氣,不致流于粗俗。
他從小就被各種女性圍繞,也看盡了不同類型的女孩和女人,溫柔的、潑辣的、多愁善感的、活潑外向的……可她卻和他見過的女孩都不同,出色的五官無疑是美麗的,卻有著不拘小節的豪爽、桀鶩不馴的強悍,一句話、一個眼神,都散發懾人的壓迫感,渾然天成的王者氣勢,令人難以逼視。
單是與她視線相接,就讓他心里某個角落不由自主地微微顫抖起來,她像……他最想要成為的模樣,一個仿佛能擔當一切的人。而她──是個女人!
他所希望的模樣竟然在一個女人身上展現!她不但擁有令男人都折服的氣質,還如此……美麗,修長勻稱的少女身段雖然還未長成,已然女人味十足,再過個幾年,不知會有多少男人拜倒在她腳邊?
他的心在顫抖,不是因為她的容顏與氣質揉合成奇異的魔力,完全佔據了他的視線,而讓他扯忡失神,是因為他嫉妒?
嫉妒她比自己更像個男人,他嫉妒得快發狂了!
「你再這樣看我,會讓我手癢,很想揍你。」甘紗美無意中向後一瞥,正好看到康齊直直瞪著她,于是「好意提醒」。真是不懂事的小孩子,她是黑道的壞人耶,他以為是路邊的流浪狗,要瞪就瞪嗎?
「要打架就來啊。」嫉妒蒙蔽了他的理智,月兌口就是挑釁。
其他人聳然動容,這人頭殼壞去嗎?一副柔弱無用的模樣,竟然屢屢向阿美子擂話,真是好膽量!顯然沒見過被阿美子痛扁的人的下場,話才說得這麼滿。
「誰跟你打架?!你只有被我扁的份……啊!」說話分心,七號球卡在洞口沒進。甘紗美懊惱地一槌球台。
康齊輪起球桿,繃著臉再度下場。比數差距愈來愈大,但他完全沒有松懈,無可挑剔的準度,擺明了真是要痛宰她。
「你會輸哦。」納森輕笑。
「不到最後,鹿死誰手還不知道。」可惡,他一點都不留情啊。
笆紗美有些懊惱地瞪著桌上的銀色煙盒。早知道他這麼厲害,就不該把煙盒拿出來當賭注,這可是母親送她的生日禮物呢。
小理沉聲道︰「要我出手嗎?」老大要主子開始接手廣海盟,每一步都要謹慎,即使是小細節,也不能讓未來的領導人失了面子。雖然,其中摻了他一點私心。
「輸贏小事而已,要是扁他,以後還有誰敢跟廣海盟的阿美子打撞球?」納森見她專注盯著場中,沒听見他們的對話,意味深長地一笑,「只準你自己跟隨她,排斥其他人的接近,這樣也是不對的。」
小理一窒,撇開了頭。
最後比賽結束,比較是九十比七十三,康齊大勝,逃過果奔的命運。
「你滿強的嘛。」甘紗美輕哼︰「以後你來這里打球,全部免費。」服輸是她的優點之一,縱然不甘失去煙盒,也是認了,若能交他這個球友也不錯。
「我不會再來。」康齊冷然橫她一眼,不客氣地將銀色煙盒揣進口袋。
「哦,因為不屑待在我‘這種人’待的地方嗎?」她懶懶一笑,戾氣浮現眼中,「那也隨便你。不過你最好搞清楚,跟我‘這種人’說話,應該要有什麼態度。」想到無能保護邢雙芸,她有些歉疚……
一轉頭,身畔沒人,她霎時為之愕然,「雙芸?」連汪懷瑋也不見了?
「你們開始打球的十分鐘後,」納森一咳,「邢小姐和她朋友就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