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早晨。
太陽冉冉升起,燦爛的陽光從落地窗照射進來,室內一片明亮。
「少爺,不好了。」管家連門也沒敲就沖進來。
柏軍耀從溫暖的被窩里被吵醒,睡眼惺忪。「什麼事?那麼大驚小敝。」
「小姐,小姐離家出走了!」管家一臉驚恐。
「什麼?」他心一驚,徹底被震醒。
「早上我看小姐遲遲沒下樓,怕她睡過頭就上樓叫她,誰知道房里一個人都沒有,只有書桌上留著一封信。」管家著急地把信遞給少爺。
柏軍耀連忙打開信,上面只潦草地寫了兩句話——
柏家的一切我都不會帶走,我只帶走屬于我的東西。
他心情沉重,像壓了一塊大石,好一會兒之後才有辦法開口︰「她有帶行李嗎?」
「我檢查過了,少爺,她什麼都沒有帶,衣服整整齊齊地在衣櫃里,連行李箱都沒拿。」
他陷入沉思,想起昨夜的爭執,看來,她是故意什麼都不拿,想證明自己的骨氣,好逼他去找她回來。
真是太天真了……
「少爺,怎麼辦,要報警嗎?」管家緊張地問。
「不管她。要找她很容易,去學校就找得到了,她不可能曠課的,何況她什麼都沒帶,又沒地方去,不用找她,等到放學時間她就會自己回來的。」
「可是……」管家不知如何是好。「要通知老爺嘛?」
「不用,這又不算是什麼大事,我會處理的,你先下樓去忙吧!」他從床上爬起來,不為所動地準備換衣服上課去。
他認為她只是在玩欲擒故縱的幼稚把戲,他如果隨她起舞就太可笑了。
然而,出乎他意料地,直到晚上,櫻嵐還是不見人影,陳叔到學校去等也沒接到人,著急地回報。
在僕人的面前,柏軍耀依舊無動于衷,冷酷地指示不用把事情鬧大,等她自己想回來就會回來了。
既然管家說他沒接到學校的電話,表示櫻嵐應該還是有去上學,只是硬撐著不回家而已,他倒要看看她一個小女生可以撐多久!
只是,像是這樣想,晚上他睡得很不安穩,下意識地擔心她一個小女生在外面挨餓受凍,會不會踫到什麼壞人……
懊死!她到底跑哪兒去了?
第二天、第三天,柏軍耀開始耐不住性子,一顆心七上八下的,越來越良心不安。
遭了,她該不會真的出事了吧!不然不可能無消無息……
一整天,他心神不寧的,傍晚一下課馬上飛車回家,上樓來到她的房間前。
他遲疑了一會兒,最後還是開門走進去,試圖想從她留下的東西找出一點蛛絲馬跡。
她真的把所有屬于柏家的東西都留下了,只拿走制服、書包和課本……恐怕連父親給的生活費,她也沒帶走。
這傻女孩……
他很後悔,如果早知道她個性這麼倔強,他就不會這樣刺激她了。
他翻箱倒櫃,好不容易翻到了她班上同學的通訊錄,但拿起電話打也不是、不打也不是,一方面擔心他唐突的詢問會讓同學知道她蹺家的事,影響她在學校的生活,但如果不打,他真的很擔心她的安危……
他隨手又翻了翻聯絡部,突然眼楮一亮,看到了櫻嵐以前的住處地址。
對了!她可能回到以前住的地方吧!除了那里,她也沒有其他地方可以去了。
去找找看吧!
他听到窗外滴滴答答的雨聲,不管了!他毅然決然轉身離開房間,拿著車鑰匙就出門去找葉櫻嵐。
柏軍耀開車照著地址找到了櫻嵐之前住的老公寓。
但麻煩的是,公寓位于一條窄小的巷子里,連路邊停車都很困難,好不容易把車停在遠處的大馬路旁,下了車,沒帶傘的他只能用厚外套包住自己,稍微遮一下雨,快步沖進小巷子里。
現在,他站在已有將近五十年歷史的老公寓前。
這是什麼怪房子?
明明只有四層樓,為什麼地址卻寫五樓?
老公寓門一推開,就滿懷疑惑地爬上樓梯,窄窄舊舊的陰暗空間讓他渾身不舒服,樓梯卻又好像走不完似的,到了四樓,他還得繼續往上走,推開頂樓的鐵門,探頭一看——
原來還有一間頂樓加蓋的小屋子。
敝不得地址會寫五樓,應該是這里沒錯。
從外觀看,屋子頗為簡陋,比較像是擺工具的倉庫,這種地方真的能住人嘛?
但從小小的窗戶透出微弱的光,又好像真有人在里頭,試試看吧!
他上前敲門,等了一會兒沒回應。
再一次,這次他直接喊︰「葉櫻嵐,葉櫻嵐!」
屋內,隱隱約約傳出一陣痛苦的申吟聲。
他有沒有听錯?
柏軍耀皺眉,低頭嘗試用手轉動喇叭鎖……盡然沒鎖,門開了!
他探頭進去,映入眼底的是一幅家徒四壁的景象,斑駁的牆壁、老舊的茶幾,連沙發都破破爛爛的,這屋子好小,連他家最小的房間都比不上。
他的心不由自主地緊緊揪起,他根本不知道有人會住在這種地方,也確實無法想象在這里要怎麼生活。
也許葉櫻嵐說得對,真正什麼都不懂的是他……
越走進屋子里,越像是進入一個不同的世界,他內心受到極大的震撼,此時又听到房里傳來痛苦的申吟聲。
他朝著一個聲音的來源走去,小房間的門掩著,他輕輕推開。
只見一個裹著棉被的孱弱身影躺著床上,他急忙走近一瞧。
「葉櫻嵐!」昏黃的燈光下,露出的小頭是他熟悉的臉孔,他松了口氣,終于找到她了。「你果然躲在這里,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擔心,離家出走真的很幼稚你知不知道……」
「哼……」櫻嵐痛苦地緊皺著眉,只是冷哼一聲,沒有要起床的意思。
她很不甘心,很想痛罵他一頓,叫他滾出她家!
偏偏她頭好疼,全身發燙、虛弱無力,根本爬不起來,只能硬撐著裝沒事,希望他自己識相點快閃人。
「快!快起來跟我回家去。」他口氣不太好,看她在這里吃不好、睡不好的,心里很愧疚,更加生起自己的氣。
「不要。」她聲音微弱,卻相當固執。「我不要跟你回家,這里才是我家。」
「不要再鬧了!」他耐性漸失,不知道她在堅持什麼。「你以為你能待在這里嗎?這里根本不能住人。」
「誰說不能住!之前我和我媽媽在這里住得好好的,我找房東談好了,房東說還沒租出去,我可以住進來,可以一直住在這里,不用花柏家任何錢!」
「你這是什麼牛脾氣,我才說你兩句你就離家出走,現在還不要命地死賴在這種鬼地方,你要氣死我是不是?」他欺負敗壞地怒罵。
「我離開不是若你所願嗎?你干麼管我死活?」她虛弱地回嘴。
「哼!我才不想管,只要你跟你媽說好你就是要住這種破地方,你求我我也不管你!你敢說嗎?你要把事情鬧大嗎?要讓他們為了你馬上趕回來嗎?」他一肚子火地回吼,沒發現她的異狀。
「我不要回去。」她仍然拒絕。
他伸手拉她,料定她會掙扎,所以用了十足的力,哪知這一扯差點就把她拉下床。
看她像布女圭女圭似軟綿綿地倒在床上,他嚇了一跳,連忙按下電燈開關,讓燈光照亮室內。
「你怎麼了?」他抓住孱弱的肩膀扶起她,此時才發現她臉色發白,全身好燙!「天啊!你發燒了!」
「我有點不舒服……」
「該死!你根本沒本事離家出走,干麼要跟我任性,你想死嘛呢?」他嚇壞了。
「我只是如你所願,有什麼不對?」她一張嘴還是不肯認輸。
「你既然這麼听我的話,現在干麼不跟我回去?」他快被她氣死了。
「我不要回去受你的氣、被你侮辱……」她話沒說完就咳了好幾聲,虛弱得像要昏倒似的。
「別說了!走,我帶你去看醫生。」事態緊急,他無視于她的抗議,二話不說用棉被抱住她,一把將她抱起來。
他從五樓飛奔到一樓,不知何時細小的雨已轉為驟急而猛烈的風雨,他緊緊抱住她,顧不得自己,冒著風雨死命往前跑,漆黑的夜里,踏著水花的跑步聲格外響亮。
櫻嵐緊閉著眼,意識迷離間覺得全身好冷,忍不住包往他懷里靠,此時天地間仿佛只有他的懷里是溫暖的……
醫院急診室前,柏軍耀忐忑不安地來回踱步,深怕櫻嵐有個萬一,他後悔莫及。
經過一番急救後,穿著白袍的醫生走出急診室,問道︰「誰是葉櫻嵐的家屬?」
「我是。」
愁眉深鎖的柏軍耀立刻上前,醫生很仔細地為他說明情形。
「她身體很虛弱,又在發高燒,剛剛我已經幫她打了退燒針,目前先待在急診室觀察,等休息兩、三個小時確認沒事後,就可以離開了。我開了一點藥,要記得讓她吃。」
「是的,謝謝醫生。」謝天謝地!她沒事就好。
柏軍耀終于放下心中大石,冷靜下來後想起一件事,連忙打電話給陳叔,請陳叔前往老公寓把櫻嵐留在那里的東西都搬回煙園。
不趁現在處理好這件事,只怕她醒來又堅持會那個鬼地方,他無論如何都不會讓她再回去。
接下來的時間,他一直待在醫院里陪她,看到她躺在急診室的病床上閉眼休息,手腕吊著點滴,臉色蒼白得猶如白色被單般的怵目驚心,他看得好心疼。
也許他真的錯了,她是個善良單純的好女孩,絕對不是愛慕虛榮的拜金女。
原來言語也可以殺人,他一時沖動所說的話傷害了她,他很後悔,如今只能盡量彌補她。
櫻嵐,快點醒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