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春月即將到來,官府公署都已停止辦公,準備迎接新春的到來。
大寒月最後一天的清晨,貴媛安更衣梳洗時,發現平時應該要候在身旁的鄭參事,竟反常的沒有出現。
他問婢女。「鄭參事去哪了?」
婢女答︰「鄭參事昨晚說他在家鄉的老母得了重病,深更便離開府邸了。」
斌媛安沉默不語,婢女以為他生氣了,趕緊再說︰「這樣不知會您一聲,擅自離去,鄭參事自知不該。他有請小的向侯爺告罪。」
斌媛安擺手。「小事,不必如此。」他平靜地說︰「新春來了,早該放他回鄉過節的。」
婢女有些驚訝貴媛安的反應,照平常,他一定要求嚴厲地懲罰這樣失禮的事。
可此刻,他只是淡淡地要婢女拿來他的黃歷,由她念今日的吉忌給他听。
僅識得幾個字的婢女緊張地念著。「今宜開土、修造、裁衣、祭記、會親友、養父母。今不宜入宅、開市、嫁娶、六禮……」
听到不宜的忌事,他皺著眉,冷笑道︰「論婚是這麼喜氣的事,怎會不宜。」
婢女有些尷尬,不知還要不要念下去。
斌媛安不理會了,徑自走出房里,到餐室與已候著他的貴蔚用餐。
斌蔚依然如故,與他道早一聲後,便安靜地吃早粥。
用餐時,貴媛安笑問貴蔚。「蔚蔚,妳熟六禮的備辦嗎?」
他會這麼問,是由于人們認為,一場婚禮的籌劃與準備,是一名婦人治家必須具備的能力。
斌蔚愣愣地看著他。「不熟,大哥。」她只是個年輕的女子。
斌媛安笑得諒解,他已漸漸習慣貴蔚簡短的響應方式。
「沒關系,教一個新娘子備辦自己的婚嫁,也不討喜。」他轉而問列在一旁的婢女們。「妳們,家里有誰是從事媒妁的?」
在場眾人都一驚,因為非必要,侯爺從不和這些下人對話的。
所以一時間,沒人敢說話。
斌媛安又說︰「不必多心,我只是想請人幫忙。」
斌蔚看著他難得放段、對下人綻出的善意微笑,完全無法感到開心。
他為了那根本不可能實現的婚禮而這麼做,只是加重她的愧疚。
她環顧餐室,發現鄭參事已不在了。她的手在發抖,在冒著冷汗。
她想,已得到那只奏夾的他,現在正在進行什麼事?
此時,一個婢女的聲音中斷了她的不安。
「侯爺。」她說︰「小的母親,在城外的春鹿鎮上,是做媒妁的。除了替人作媒,如果有必要,她也會幫著那些家人們備辦整場婚禮。」
斌媛安听得很認真。「包括六禮整套程序?」
「是的。」
「那太好了。」貴媛安開朗地笑著,看著那婢女,又看看貴蔚。「我一個大男人,不懂這些繁瑣,能請妳母親進城幫這忙嗎?」
婢女受寵若驚地答︰「當然可以,侯爺。不過,侯爺是要……」她偷偷看著貴蔚,小心地問︰「備辦誰的婚禮?」
斌媛安笑著問︰「妳想,我還會與誰結婚?」
一旁眾婢女,各個訝得瞠目結舌。不但是因為侯爺這玩笑似的輕快語調,更因為這話里的消息。
他們是兄妹?當真要結婚?而且,她們一點也不覺得在一旁靜默的小姐,有任何做新嫁娘的喜悅與害羞。她們甚至發現,侯爺說得越歡快,小姐的頭垂得更低,連一聲腔也不搭,全是侯爺在演獨腳戲。
說話的婢女也察覺這怪異,不過她還是討好地說︰「好的,侯爺,小的今天就寫家書,請母親進城。再請問侯爺,您要擇什麼時候的吉日?」
「這立春月過完後,越快越好。」貴媛安握住斌蔚的手,模著她指上的翡翠扳指,笑問︰「蔚蔚,妳說好不好?」
斌蔚揚著嘴角。「大哥說好,就好。」
斌媛安看著她這強加上去的笑驗,難過、酸澀都吞在心里。他只能安慰自己,或許兩人結婚後,有了正式的名分,貴蔚便不會再與他這樣生疏了。
于是,他又打起精神,交代那婢女說︰「另外,請妳轉告妳母親,我們只需四禮即可。納采、問名與女方娘家那些禮數,可以省略。」
「好的,侯爺。」那婢女想了一會兒,又問︰「那侯爺的宴席,會在宜國堂辦嗎?還是采家宴的方式?」
「自家就好。」貴媛安說。
「好的,小的母親認識些棚鋪與跑大棚的廚行,可以協助在家舉辦大宴……」
「不,也不需要那些了」貴媛安打斷說︰「我並不打算宴客。」那樣大舉地宴客,貴蔚會感到不自在的,他也不要她受驚。
婢女便不多說了。她想,這可能是她母親備辦過最詭異的婚禮吧?
又確定了幾個事項後,貴媛安客氣地結束了談話。「那便麻煩了。」
「不會的,侯爺。」
之後,他就開始用早茶與點心,不再與那婢女對話。
而貴蔚依然心不在焉的,偶爾出神,偶爾又看了看外面,好像在等什麼動靜。
斌媛安一直在注意她。他嘆了口氣。為何對于這門關系彼此的親事,她一點也不積極?為何他做出了承諾,她依然是這樣若即若離的,讓他抓不牢?
他什麼都做了,為什麼……還是有這種守不住她的感覺?
「蔚蔚,妳……」他的手緊張地握牢貴蔚。
「大哥?」貴蔚震了下,對上他那焦慮疲憊的眼神。
到底在想什麼?他正要沖口而出——
此時,門上突然響起急切的剝啄聲。
被打斷的貴媛安,非常不悅。他粗聲問︰「是誰?」
婢女應門,來人是外頭的門房。他跑得急,氣仍喘著。「侯、侯爺,有人……找您呢!」
斌媛安不耐地皺眉。「我沒收到任何拜帖。不見。」
門房慌了。「侯爺,可他們好像急著見您,而且,人好多啊!」他從衣袖里掏出一只精致的漆片,上前要遞給貴媛安。「這是領頭的人的名刺,請俟爺過目。」
斌媛安沒接過,只是斜著眼看了一下。他瞠著眼冷笑道︰「哼,真是稀客。」
他站起身,甩著袍襬,就要出去。
忽然,他的衣袖被拉住。他轉頭一看,看到貴蔚紅著眼眶,害怕地看著他。
「蔚蔚?」他不解她那眼神。「怎麼了?」
「大哥,你……」貴蔚好想告訴他,不要去……可最後她只說︰「要好好招待客人。」
斌媛安盯著她看,好久。
他曾經以為,他倆已經心靈相遍,無論何時,他都能看得懂她的眼神。
可現在,他沮喪地發現,他再也看不透這個女孩的心思了。
他落寞的笑。「嗯,我會。」
他便出了多福院,跟著門房往前院招待客人用的大堂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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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訪的客人,是士侯派那一票高階京宮。他們全是士侯派的權力核心。
他們自動環坐在大堂四周,這圍剿的態勢,好像是想審問逼供那坐在主位上的人。貴媛安不屑地冷哼一聲,高傲地穿過他們,從容坐上那危如針氈的主位。
見下人備茶給客人,他喝︰「不必了,他們不是來喝茶。」接著,他皮笑肉不笑地說︰「今日是除夕,官署不辦公,諸位老大人們應當不是為拜節而來的?」
「當然不是。」眾人中年歲最高,資歷最深,卻屈居在貴媛安之下的副宰相,首先發難。「老夫是為了這個而來,貴都堂。」
老人站起來,一邊向貴媛安走去,一邊將手上的包袱解開。
里頭露出了一只皮匣。那皮匣很眼熟。上頭還雕著繁復重迭的牡丹花辦。
斌媛安暗暗地吸了口氣,緊咬著牙,讓臉上的笑容維持。
「認得嗎?貴都堂。」老人得意地笑著,然後翻開皮匣,拿出里頭大紅大紫的錦織奏夾,打了開,忽然戲劇化地驚呼一聲。「唷?禁奉外王?這是什麼?還是大牡的寶慶皇帝給的。多諷刺的封號,這王,可是用禁國這樣大的酬金換來的。貴都堂這般精明,應當知道這到底是不是一筆劃算的生意?怎麼還會這樣胡涂,在上頭親自簽章呢?」說完,他便攤開這奏夾,給貴媛安看。
斌媛安斜著眼,泠冷地看著。
的確,是那一份他藏于書庫的正本,並非這些人偽造的。況且這牡國朝廷內專用的機密文契,從不對外流通,這些剛愎孤陋的老人也不可能偽造得出。
他藏得好好的。他藏在書庫,該藏得好好的?!謗本不可能給這些人機會,來這里堂而皇之地污辱他——突然,貴媛安一愣,笑得有些僵了。書庫?書庫?!
大哥可以讓我進去你的書庫嗎?
那個,我想,看看書。大哥的書庫里,應該,應該很多書。
斌媛安鎮靜的面具破裂了——原來,她都知道了。
他痛苦地閉上眼,用力地咬著牙,才能止住那從心里爆發出的哀號。
「人證物證俱在,休得狡辯!」席中,有人趁機大聲嚷嚷。還有人這樣譏諷︰「一顆痣長在那兒,不男不女的,終究會因色犯難。」眾人目睹了他的表情,都以為他們終于打敗了他。這些在官場上吃過他虧的人,都想看看他跪伏在地上,像乞丐討飯一樣,向他們求饒。
為首的老人更是期待,他又說︰「要不是太後有令,除夕絕不得傳遞奏報,否則今日來的便不是老夫,或是審刑院那班被你收買的監兵,而是全婺州的軍團!他們都會自願將矛頭指向你,因為——這是如此無恥的重罪啊!斌都堂。」
面對這些嘲罵,貴媛安並沒有動怒。他睜開眼,瞪著老人,揮笑。「是鄭參事吧?」他的聲音十分平靜。「你們士侯派給了他多豐厚的好處,讓他甘願冒著生命危險,敢在我身邊做這種事?」那句眾叛親離,讓他很快地聯想到離開府邸的鄭參事。除了他之外,也沒有任何外人可以在多福院里進出。
老人冷嗤一聲,不屑道︰「天要亡你,你還要怪罪他人?」
「沒錯,今天,是天要亡我,而非我不能。」貴媛安的狂傲,讓眾人驚怒。
老人卻笑得更得意。「笑話,小子,你難道都不知道,自家養了一只毒蠍嗎?你今回栽了觔斗,便是被這毒蠍反咬一口。你正是中了你眼角那顆痣的魔道!」
斌媛安一震。「你說什麼?」毒蠍?他們敢用毒蠍這樣的詞來污辱她?
「可悲啊!被你那心心念念的人背叛,都不自知啊!」
斌媛安的臉色更加陰沉,眼神還著狠毒的殺機。「你說誰是毒蠍?」
老人以為他是受不了真相,硬是要說,妄想逼他發瘋。「那只毒——」
忽然,貴媛安徒手槌破身旁的大花瓶,再一個眨眼,已猛地攫住老人的喉頭,另一手更血淋淋地握著一塊鋒利的碎瓷,直逼老人的下頷。
「你再說一次。」貴媛安睜裂眼眶,齜著牙笑道。
老人啞叫著。「你,你……你膽敢……」
「說啊!」他猙獰著臉,又加重手勁,大吼︰「不要命的話就說啊!再說,我先割了你這老賊的喉,讓你一輩子說不出話!」
眾人驚慌得紛紛起身,想上前阻止。可是貴媛安僅一個瞪視,就讓他們亂了分寸。他們怕逼急了,老人的命就完了。
斌媛安環顧這些窩囊的人,又笑,是失去理智的瘋笑。「我就要如你們所願去死了。」他說︰「還怕多賠條骯髒的人命下去嗎?」
說著,他舉起那只碎片。眾人驚呼,眼睜睜地看他就要揮下去——
「大哥——」這聲呼喊,讓貴媛安怔住。他看向門邊。
斌蔚站在門遷,淚流滿面。她哽咽地說︰「請你住手,不要這樣。」
然後,她笑。「他們,說得對,沒有錯。我,我是毒蠍。」
斌媛安怔愣了好久,好久。一醒神,他便將那瓷片摔個粉碎,將捏在手里的老人給扔出去,其他人也被轟滾出屋。
在此刻,他的世界是靜默的,是死寂的,不在乎生死的。因此他壓根兒不理會那群老人的叫囂,不在意他們要派多少兵員來,抄他的家、滅他的族、殺他的人。
在他的世界中,他已經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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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曠的大堂上,沒有其他聲音。只有他們兩人長久寧靜的凝視。
斌媛安一直看著她,從她的眼,一路慢慢地往下看,看到了那雙顫抖不已的小腳,再一路緩緩地往上爬,眼神定在她那戴著翡翠扳指的手上,出了會兒神之後,又爬回了她的臉上。
這段凝視的旅程,終于讓他把這女孩近日的異常給想個通徹。
他堆起微笑,輕聲地問︰「妳都知道了,蔚蔚?」
斌蔚吸口氣,佯裝穩篤,出聲答︰「對。」
斌媛安呵笑一聲,再問︰「那妳有什麼想法?嗯?」
斌蔚望著他,不說話。
「妳說話啊。」貴媛安沒了笑。「很失望嗎?」
斌蔚終究是靜默的。
「很失望嗎!」最後貴媛安失了控制,對她吼了起來。
斌蔚忽然轉身。
斌媛安一看,馬上大吼︰「妳去哪里?給我回來!」
斌蔚跑出了這間大廳,貴媛安也跨步追上去。
斌蔚一路逃到多福院的房間,鎖起了門,慌亂地在斗櫃里搜著。
她搜出了一個白紙藥包。她艱困地咽了口口水。
那是她偷偷從花房那兒弄來的,下人們都會將這藥粉灑在植物的根葉上,用作驅蟲。她將藥粉倒進杯子里,沖了茶水。
此時,房門被猛烈地一撞,發出巨大的震響。
「貴蔚!」貴媛安在外頭像野獸一般地叫。「貴蔚——」
斌蔚哭了出來,顫抖地端起杯子,就要喝這毒水——
這便是她選擇的路!
打從她一開始選擇背叛貴媛安,她便決定走上這條死路。
他們都是罪人,她也要贖罪。她揭發了這等惡事,置他于死地,又怎能苟活?
忽然,房門被撞開了,貴媛安瞠裂著眼,看著她拿著杯子就要飲下的模樣。
那當然不是一杯普通的水,他怒不可遏,像猛虎一樣撲上去,打她的手。
那杯子碎了滿地,里頭的水灑在地上,讓灰黑的地磚馬上變白。
「妳這是做什麼?」貴媛安悲痛地大叫︰「我是做了什麼事,要妳用死來懲罰我?!」
斌蔚咬牙不答,躲開貴媛安的抓攫,又要去斗櫃里拿那藥包。這次,她竟直接要將那粉末倒進嘴里。貴媛安追上去,憤怒地擒抱住她,把她的小手捏在掌里。
「對!我是做錯了,我是做了萬惡的歹事!妳知道了,所以妳這樣揭發我,我認了,我很心甘情願地認了——」他痛心疾首地怒吼著︰「既然我認了,妳為什麼還要這樣懲罰我?用死來懲罰我?妳萬萬不可用死來懲罰我啊!斌蔚——」
斌蔚哭喊著︰「走開!走開——」
斌媛安更怒,加重力道,硬是將她揣得死緊,貴蔚哽了一聲,這擁抱讓她連呼息的空間都沒有。
斌媛安終于能好好跟她說話,但一開口,他的聲音哽咽得干啞。只要一想到她要自絕,他就怕,怕得什麼都不想計較,怕得連他自身之後的境遇都顧不得了。
「我這麼做,不為別的。」他說︰「我只是希望妳能過得自在,不必再怕什麼人。我當了王,妳便是這國家的王後!我們能有自己想要的生活,可以隨心所欲,妳為什麼不高興?妳為什麼不睜只眼閉只眼,放手讓我去做?為什麼?!」
「不!不要!你,你不是大哥!你不是!」貴蔚痛苦地大叫︰「我喜歡的大哥不是這樣自私的人!我才不要做這自私的人的妻子!」
斌媛安的臉僵凝著,不可置信地對上貴蔚的瞪視。
之後,他卻笑了。「這是妳的答案嗎?蔚蔚。」
斌蔚皺眉,不懂他在說什麼。
「這就是妳的回復嗎?」他再說︰「妳不想,當我的,妻子嗎?」
听到這話,貴蔚的心扯裂著。
她緊緊地握著那只戴了翡翠扳指的手,好像怕人搶去她的寶物似的。
可她卻違背自己的心意,吼喊著︰「對!不想!一點也不想——」
斌媛安粗魯地將貴蔚搬到條案上,引得她驚呼一聲。
「好啊,好啊。」貴媛安像只受傷的野獸,齜牙裂嘴地吶喊著︰「那我也不必再忍了!不必再忍了!」
緊接著,他用力地扯著她的衣服,並撐開她的雙腿。「我現在就要妳!」
斌蔚尖叫,扭打著他,兩人的掙扎將案上的瓷瓶都給弄破了。
可貴媛安不為所動,甚至激動地壓住她,瘋狂地深吻她。即使貴蔚咬他,把他咬得滿嘴鮮血,他還是好堅持地吮吻下去——
斌蔚害怕地四處望著,看到桌上有碎瓷片,她模到了一把,猛地就往貴媛安的背後刺。
斌媛安一震,他的攻勢停了片刻。
斌蔚以為他會罷手,不料他卻依然如故,甚至將她上身的衣物全扯光。之後,他也光果著他健壯的身體,去緊貼壓撫著她每一寸敏感的肌膚。
一個男人即將爆發力量的身體,讓她恐懼極了。
這不是讓她逃戀依靠的貴媛安!她不要失身于這樣的貴媛安!
他明明答應過她,不會這樣對待她的!
斌蔚失了理智,尖聲嘶叫,拔開那瓷片,又刺進去!一刺、再刺、一直刺——
可貴媛安卻像沒知覺一樣,還是妄想奪她的身體。
最後,貴蔚只好咬著牙,用力,將那瓷片往下劃——
斌媛安終于受不住,喉頭滾出低啞的痛吟。
他青白著臉,冒著冷汗,瞪著貴蔚,擁抱她的雙手在發抖。
「住手,大哥,住手……」貴蔚仰著臉絕望地哭泣。「你說過的,你說過的,你不會這樣對我的,可是、可是……」
見她哭得這般淒絕,貴媛安覺得,全身都在痛。而更痛的,不是背上那些令人怵目驚心的口子,而是他的心。
「妳知道嗎?蔚蔚。」貴媛安吞下疼痛,啞著聲說︰「我多希望妳能刺死我,讓我不要去面對這一切。」
他痛苦地搖頭,紅著眼眶說︰「可是不行,不行,這些傷口很快就會好,這就是我的身體。所以,所以……」
他吸口氣,再說︰「哥哥才想要替妳扛下一切苦痛責難,即使是做那些歹事,罪孽也都由我擔下,因為我可以承受,我甘願承受。可是妳為什麼不要,為什麼不要……反而要離開我,讓自己痛苦……」
「我知道,這我都知道……可是,可是我們還是罪人,是罪人!」貴蔚丟下碎片,哭得更聲嘶力竭。自從背叛了貴媛安之後,那些愧疚、難過、自責,全部都涌了上來。「我從來不要大哥這麼做,我不要大哥讓人發指,我喜歡的是善良正直的大哥,我不要大哥為了我而變得骯髒齷齪。我們把痛苦給了別人,我們害了別人,我們怎麼可以這樣下去!我不要,我什麼也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