兔兔嘆了口氣,拉住了他,提醒道︰「先跟你說,阿善,這是人家的家,里頭全是未出嫁的閏女,你客氣點,不要鬧脾氣,不要搞得我很沒面子。」
揚滿善一愣。「我會讓妳沒面子?」
「你亂發脾氣,我能忍受,別人不見得能忍受。」
他哼了一聲,隱忍著說︰「我知道。」
揚滿善與兔兔進了這鄰居姑娘家的閨房。
這些未出嫁的姑娘家,很少出門會見男人,更從來沒見過五官出色的男人。再加上揚滿善身上這件托出他英挺身形的朝服,她們個個都看呆了。
揚滿善臉一板,暗想︰又來了!
這種似乎他臉上沾了狗屎似的專注視線,又黏到他臉上了。這種視線讓他想發飆,他總覺得除了兔兔之外,任何人這般看他,都是在褻瀆他!
他想發飆、他想扛了,兔兔就趕緊閃人……
喔,因為有些寂寞,我在這兒打花牌,熱鬧熱鬧。
你客氣點,不要鬧脾氣,不要搞得我很沒面子。
想起她的話,他趕緊甩了甩頭,掛上他練了很久的溫和微笑。
他此行就是要來學花牌的,學了花牌以後,就可以和兔兔打,她也就不會寂寞了。這一切都是為了她,所以他不可以在這里亂發飆,讓她以後無法在這小圈圈里立足。
堂堂隆仁侯為她犧牲至此,她應該要感到很榮幸才對!
「各位好。」他幾乎是咬著牙,才說得出這麼和氣的話。「我能同妳們一塊打花牌嗎?」
兔兔接著說︰「姐姐們,這是我家的主人,揚滿善。他說想看看花牌如何打,妳們別見怪啊!」
揚滿善剛進來時的臉硬得嚇人,這些黃花閨女本還有些驚悸。可看他這暖暖的一笑,全都心花怒放了起來,趕緊自動讓了位置,要揚滿善坐上主位。
「啊!您就是那鼎鼎有名的隆仁侯揚滿善嗎?我爹爹常提起您呢!」其中有個姑娘的爹是在朝廷上做官的。
「我能叫你揚大哥嗎?」另一個姑娘看似嬌羞地喊起親昵的稱呼。「揚大哥您坐,坐這兒。」不等揚滿善說好,馬上就揚大哥來、揚大哥去。
「不不,揚大哥要坐這兒才好,這兒才是準贏的上位。」又來一個姑娘爭著要搶他。
大膽一點的干脆用手去攀。「哥哥,別听她們的,坐我身邊才好。我花牌強,若有不懂的,我能教你。」
接著,每個站娘都想挨在他身邊。
揚滿善的右手,攀了一個如花的女子。
「揚大哥,你功力如何?跟我說,我教你一番後,包你日後準贏。」
他的左手,又巴上了一個似玉的姑娘。
「揚大哥,不如咱倆一組,定能把她們給打得落花流水,哭爹叫娘的!」
至于其他挨不到的,就急急地泡茶、送茶點,忙著討好揚滿善。
「欸,揚大哥,這是饒州特產的奇蘭茶,我去給你泡一,你等等呵。」
「揚大哥、揚大哥,你喜歡吃糕點嗎?我讓我家僕役去買。」
「還去買?太花時間了。揚大哥剛下朝,肚子正餓著呢!這里的糕點就頂不錯了。」
有的姑娘更得寸進尺,想喂他吃糕點。
「揚大哥,這兒有水晶餅,里頭的冬瓜正甜呢!您吃吃看,來,啊──」
被擠到一旁的兔兔傻了眼。
她看到了揚滿善射來的責怪眼神,兩人用眼神對話著。
不是說她們沒見過什麼男人嗎?
是沒見過啊!
那怎麼搞得每個都像青樓女子似的?
我……我也不知道。
兔兔這才發覺,撇開脾氣不好的缺點,其實揚滿善是多麼的出色,能被這麼多女人所注目。她也想起揚滿善的副官常說,有很多大官的女兒,都想攀上揚滿善這門親事,可都被侯爺給「吼」掉了。
因為和他太親近了,所以總以為伴在他身邊、忍受他不好的一面,是她這一生的職責,甚至是權利。卻往往忽略掉,其實這世上有多少女子,是這麼渴望出身如此高貴、面貌身形皆出色奪目的隆仁侯。也因此,那天在宴席上,才會招惹到那文官的酸語,那個家伙只不過是因為嫉妒才會說出狠毒的話。
兔兔的心沉了下來。
如果、如果有一天,揚滿善要娶親了……她會在哪兒呢?
她還能這樣伴著他,喊他阿善阿善的喊一輩子嗎?
見他被這麼多女人給纏著,她才認清了這個事實。
論地位、論家世、論美貌、論談吐,她好像都不會是那個會陪伴揚滿善一輩子的人。
真討厭……真討厭這種失落的感覺。
她起了身,想要到外頭去。這種被推拒在揚滿善身邊之外的感受,她不想要。
她剛跨出門坎,身後馬上響起揚滿善的聲音。
「兔兔,妳去哪兒?」
她回頭,眼楮紅紅的。
揚滿善心一抽。他一邊應付這群花痴女,一邊注意兔兔很久了,她怎麼會一個人靜成這樣、沉成這樣?他會進來學花牌,就是想讓她以後快快樂樂的,不是要讓她這樣耍自閉!
「來,來打花牌啊!」他好心急地說,甚至招手,要她來他身邊。
兔兔看著他,還是有些卻步。因為她發現平日都以姐妹相稱的姑娘們,竟然一個個都用嫉恨的目光射殺她。
嗚啊,女人的嫉妒心是非常恐怖的。
「可揚大哥,沒位啦!」一個姑娘嬌聲說著。
「是啊是啊,咱們兩兩湊一組,沒兔兔的份啦!」
「不說了,咱們快開始吧!先教揚大哥打完這一局,一會兒您留下來吃個便飯如何?」
之前還在明爭暗斗的女人們,忽然全團結在一塊,抵抗著與揚滿善最親近的兔兔,彷佛將她視為破壞自己婚姻幸福的情敵似的。
兔兔雖然制得了揚滿善,但對外她可是只和氣為貴的小兔子,她一點也不想鬧起來。她擺擺手。「不了,阿善你和她們玩吧!我回去煮飯,你回來就可以——」
「不必。」揚滿善打斷她。「咱們今晚上館子吃。」
揚滿善是對著兔兔說的。不料其他女人竟然前僕後繼的──
「吃館子?好哇好哇,一塊去,我知道棉桐大街上有很好的館子……」
「大家打完花牌一塊去吧!」
「我想吃饒州菜!」
兔兔愕然,她看到揚滿善的拳頭緊緊地握著,緊緊的、緊緊的,好像下一刻就要捶桌子了。她在心中暗叫不妙。
他那張緊繃的臉好像在說︰老子在說話,妳們插嘴個屁啊!
好姐姐們,妳們快閉嘴吧!有人要發飆啦!她只能默默暗禱。
揚滿善仍在忍耐,他深深記得兔兔的警告。他咬著牙說︰「抱歉,我只跟兔兔去吃。妳們,改日再約。」
在座一片嘩然,失望的唉唉叫。
揚滿善也不想打花牌了,起身便要離席。他向兔兔伸出手,認真地看著她。「兔兔,走吧!妳想吃什麼,說。」
他那副在乎的表情,讓兔兔很感動,眼眶又是一熱。雖是命令的口氣,可他總會想到她。
她也伸出手,想要去牽揚滿善的大手……
此時,後頭傳來一陣陣比濃醋還要酸的耳語。
「什麼嘛!兔兔不是他的僕人而已嗎?」
「呵,攀上這般好的主人,她以後有得神氣了。」
「我告訴妳們,兔兔跟我說過她的家世……」
嘰哩咕嚕。接下來的耳語太過小聲,兔兔听不到。
可她知道,她們會怎麼說她。
「啊──這樣還配得上揚大哥嗎?」
听到這話,她臉色僵白,緊緊的揣著揚滿善的手臂。
老天,她怎麼會和這些女人玩在一起?相處那麼久,她都不知道她們竟會這樣看不起她……
她想趕緊離開,可是她拉不動揚滿善。她回頭一看,大驚。她再加把勁,要拉走揚滿善。
「阿善,我們快走吧!我好餓,我們快去吃館子吧!」她可憐兮兮的催促著。
可揚滿善無動于衷,那張臉看起來,顯然是在盛怒中。
他最恨、最恨別人拿兔兔的身世開刀。
他猛地一轉身,那張如閻王般的臉,瞬間讓那些女人嚇得花容失色。
方才那溫柔和氣的揚滿善跑去哪了?
他一句話也沒說,只是一跨步,一抬手──
首先,一張桌子從姑娘家的閨房飛出去。
接著是珠寶盒、妝台、盆架、椅子……能丟能砸的,通通逃不過他的魔手。
最後是震天一吼。「敢再這樣說兔兔,老子殺妳全家!」
屋子靜了一陣。
之後,聞聲趕來的家僕護院,只見一只老虎揣著一只遮著羞紅的臉的小兔子,氣沖沖的離開,沒人敢上前去攔他。
好幾天沒大吼大叫的揚滿善,破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