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一個人,難免想看著她、守著她,想知道她的一切。
韓追一直想守著蕙心,這麼多年來,一分鐘也沒有停過。現在知道她沒死,知道她並沒有背叛他,他怎麼可能再放她一個人?
他在學校附近租了房子,放學的鐘聲一響起,他就飛快的跑到校門口,只為了見她一面。
經過早上那番長談後,他發誓絕不輕言放棄。
今天傍晚,最後一堂課的下課鐘聲還沒響,他就等在校門口,想在急速沖出的莘莘學子中,找到她的身影。
不久,他看見了她,但,隨後是王俊停好車,跟她一起走進校園。
他躊躇著該不該跟,畢竟跟蹤別人是不應該的行為。
後來,來學校運動的學生、居民愈來愈多,他便毫不猶豫的跟在後頭。
他看見他們發生爭執,一顆心沸騰如火山爆發,再也無法視而不見。
「放開她!」他一把拉開王俊,將蕙心護在身後。
「是你?」王俊惡狠狠地瞪著韓追,「是不是你慫恿蕙心搬走?是你想把她從我身邊奪走?」他氣急敗壞地沖上來,扭著韓追的衣服,就毫不猶豫的開打。
上回他打得韓追把蕙心還給他,以為這次也能,誰知他不但躲開他的攻擊,還出手反擊,每個動作都漂亮而準確。這令王俊意外,但也更加氣憤,出手就更凶狠。
可是韓追一個回旋踢,就把王俊踢得倒地不起。
「上回我讓你,但這回你想欺負蕙心,我不會輕饒。」韓追厲色警告,氣勢迫人。
「你為什麼要來破壞我們?」王俊氣沖沖地撲過來,扯著韓追的衣領,「都是你,如果不是你,蕙心不會想離開!你為什麼要出現?為什麼要來破壞我們?!」
韓追揮開他的糾纏。「是你破壞了我們的約定。」相較于王俊的沖動,他顯得冷靜而從容,「在她還很小的時候,我們就已經有了約定,你為什麼要編那樣的謊來騙失憶的她?她跟你根本沒有婚約,是不是?」
王俊一愕,他知道那個謊已經不能再繼續下去了,再下去,只會讓自己難看而已。
「你說對了,我們沒有婚約,但是我愛她。」王俊慘淡一笑,「那場車禍,奪走了她的家人,我不想看她孤苦無依,便要爸媽收養她,讓她當我的未婚妻……沒錯,也許你們有約在先,但這十年來,陪著她的是我!並不是你!」王俊終于把事情還原了。
韓追緊緊地握住蕙心的手,為這麼多年來沒能陪在她身邊而內疚。
「也許你是對的,但我們必須把選擇權交給蕙心,尊重她的選擇。」韓追理智地說,「除非你沒自信,讓她重新愛上你。」
他看得出來王俊愛蕙心,也許愛得不比他少,但,他只能說句抱歉,蕙心是他今生惟一想要的人。
「誰說我沒有?!」王俊暴吼,「我一點都不怕接受你的挑戰。」他相信這世上絕沒人比他更愛蕙心。
「很好,就讓我們重新開始。」韓追從容地微笑,那微笑里有王者的氣度。
「先讓我過一段平靜的日子吧。」蕙心疲憊地朝他們揮揮手,徑自離開校園。
事情的真相對她打擊太大,她需要時間調適,和接受這些事實。
「我們去替你找房子。」王俊提議,「我可不想讓你和這家伙住在一起。」
「我也有同感。」韓追攤攤手,無所謂的笑笑。
「哼,走著瞧。」王俊則一臉不肯落後的挑挑眉。
兩個人利用一個晚上的時間,在學校附近,替蕙心找到了一間套房,第二天,蕙心就搬進了完全屬于自己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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嘴上雖同意,但王俊謗本不認為蕙心可以自己生活。
「衣服要馬上掛起來,才不會皺掉;記得吃早點;晚上別太晚睡……」搬完行李,王俊就叨念不休。
「好啦,你快回去啦,天快黑了,也快下雨了。」蕙心推著王俊,他比平常更像愛操心的老媽子,「還有你也是,韓追。」
韓追微笑、點頭,他比王俊清楚自己幾時該出場,幾時該充當背景。
「你自己住在這里,我真的很不放心,如果有什麼事,記得打電話給我。」王俊對她千叮嚀、萬交代。
「我住得近,會隨時過來看看你。」韓追只簡短的說了這句。
「好啦,我知道啦,再不快走,就要下大雨了。」這兩個男人,實在婆婆媽媽。
終于,那兩個人在彼此看不順眼、故意的踫撞中走了,蕙心的耳根才清靜下來。
拆封、整理細軟、布置房間,花掉她大半個晚上,等到她忙完時,已經是半夜,外頭不知何時也下起了傾盆大雨。
天空突然劈下一道雷電,蕙心嚇一大跳,連忙把門窗鎖好,但即使如此,她仍覺得房間空洞得可怕,而且,窗外好像有人在窺伺,想伺機闖進來。
蕙心從來不知道雨天有這麼可怕,連忙躲到棉被里,不斷告訴自己不怕、不怕、不會有人闖進來,可是即使如此,她的身子還是在發抖。
為什麼她會怕成這樣?她自己不斷回想,以前下大雨時,她在做什麼?想了好久,才發現她以前並不是不怕,而是知道有人在同一間屋子里,如果發生了什麼事,會有人沖上來,心中的恐懼就會減少。
一道雷又打下來,她縮得更緊,心中更害怕。誰來陪陪她?心上自然浮現了韓追的身影,但他會來嗎?不可能吧,他們才剛認識沒多久,了解根本不深,他怎麼會來?她的心頭浮上一絲失望。
在失望與害怕中,突然听見門外傳來焦急的拍打,使得氣氛更陰森可怖,蕙心緊張得全身縮得更緊。
「蕙心、蕙心!」
急急的拍門聲中摻雜著叫喚聲,像是一秒鐘都耽誤不得的鬼差,而間歇劈下來的雷電,則仿佛要把這個世界劈得粉碎。
這時,手機也忽地響起,她平常喜歡的鈴聲,此時听來像閻王的催命符,她怎麼也無法伸手去接。
「不要來捉我……」蕙心又哭又喊,拼命往棉被里鑽,心情像即將上刑場的死刑犯,害怕得連牙齒都不听使喚的喀喀直響。
「蕙心!」幾次拍門沒人來開,擔心不已的韓追撞開門,一眼就看見躲在棉被里的蕙心。
「蕙心,蕙心。」他湊近她,小心地低喚,生怕嚇壞她。
「你要什麼統統拿去,不要……不要捉我……」蕙心躲在棉被里啜泣。
「不怕、不怕,是我。」韓追連被帶人,把她擁個結實,輕拍她的背,「不怕、不怕。」他知道她從小就怕打雷閃電,以前只要一開始下雨,她就會拉著他往屋內跑,要他陪著她。
「嗚……」這嗓音好特殊、好熟悉。蕙心小心地拉開棉被,小心翼翼露出臉來,看見渾身濕透的韓追,一顆心訝異不已,「你怎麼……」
他怎麼會來?難道他知道她怕雷雨?他真的是她小時候就認識的?果真如此,他們過去是如何相處?他對她而言,重要嗎?還是他受王俊之托,過來看看她?
「沒事了,我陪你。」韓追沖著她一笑,「風雨很快就會過去的。」看見她不再害怕,他就放心了。
「韓追……」蕙心不敢置信。
「別怕別怕,我會在這里陪你。」他又拍拍她的背,親昵得像他們早已習慣這個動作。
「你的衣服和頭發都濕了,我去拿毛巾來。」蕙心躲開似的離開他,去找出毛巾遞給他,「是……是王俊打電話叫你過來的嗎?」她試探。
他的小動作令她安心,並給她一股熟悉感,但在心安的同時,失憶的不安和對現狀的不確定,漸漸漫上來,逼得她想逃。
韓追碧藍色的眼眸凝視著她,知道她的驚惶,暗暗思忖該不該據實以告。
「我知道你怕下雨、打雷,這種時候只要有人陪,你就會安心。」他選擇據實以告,「我們曾經在一起很長的時間。」那段時間,不只玩樂在一起,連睡覺也在一起。
「真的嗎?」蕙心不安的問,「那麼你告訴我,我的過去是怎樣?有哪些朋友?住在哪里?」
這些是連王俊也無法回答的問題,如果他能回答並給她證據,她才會相信他。畢竟對她而言,韓追是個陌生的闖入者。
「別急。」韓追揉揉她的發,給她一個打氣的笑容,「該知道的時候,你就會知道了。」這種事說再多都沒用,只能用事實證明一切。
「過去,我是個怎樣的人,又過著什麼生活呢?」蕙心很想知道,追探過去,讓她有絲害怕;但不去追探,則令她更不安。
「別擔心,我會陪你,無論如何都會陪著你。」韓追堅定地告訴她。
凝視半晌後,為緩和她的情緒,韓追還換上令人發噱的抱怨,「喔,我的頭發和衣服這麼濕。要多久才會干呀?可惡的雨,弄壞了我最好的衣服,害我在你面前形象盡失……」
看著韓追忙著擦那頭濕發,抱怨這場大雨,追悼那套衣服,讓原本可能會很尷尬的氣氛,變得輕松愉快,蕙心知道他是故意逗她笑的,那分體貼和溫柔漲滿心窩。
電話再度響起,蕙心接了電話,是王俊打來關心她的,她沒有多說什麼,只說一切沒事。
風雨肆虐了一夜,韓追也陪了她一夜,躺在床的另一邊,不斷地陪她說話,看到她睡著,而她第二天睜開眼時,第一個看到的也是他。
蕙心感覺這個風雨夜,化解了他們之間的陌生和疏離,讓她忍不住想相信,他們早在她失憶之前,就已熟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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維克多爾國
「國王打算近日內將王位傳給大皇子韓追。」這個消息傳遍深宮內院,引起陣騷動。
「什麼?!」二皇子韓克咬牙切齒,他是韓追的同父異母兄弟,對僅僅比他早十分鐘出生的韓追能繼承王位懷恨在心。「我不容許這事發生,王位是我的,韓追休想來搶。繼承大典是什麼時候?」
「是大皇子回來之時。」
「回來?他到哪里去了?」
「到台灣去了,據說去接未來的王後。」韓克在國王身邊安了很多眼線。
「很好。」韓克心中閃過一個天衣無縫的詭計,臉上露出一個陰惻惻的笑容。「維克多爾國就要改朝換代了,偉大的國王將意外身亡,而凶手就是畏罪潛逃的韓追,身負重責大任的韓克皇子,臨危上任仍不負眾望,迅速開疆闢土,至于逆賊韓追,則被追兵就地正法。」
韓克得意的哈哈大笑。國王是他的父親,要親近他極為容易;以他布下的眼線,要找到韓追,也並不太困難,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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獨自生活並不如想象中那麼容易,蕙心花了好長的時間,才習慣了獨居的生活,幸好有韓追和王俊隨時照顧著她。
韓追是個外國人,對台灣的生活方式也很生疏,所以,有很多時候都是王俊來解危,但蕙心只要跟韓追在一起,就會笑得肚子發疼。
韓追因為住得近,常常來找她,偶爾也來學校陪她吃飯,每次吃飯總替她先把便當中的苦瓜、蔥、蒜、姜先挑掉,好像之前曾做過詳細的調查,知道她討厭這些東西似的;有時還會講些笑話給她听。不到半個月的時間,已經熟知她的作息和課程表。
王俊會來接她上下課,他來時總多帶一束花,但他不像韓追那麼有空陪她,只負責接送,或是和韓追斗斗嘴,但在她面前,則保持一貫的風度。
他們常常在一起,就像讀書時代的同游。
「喂,腳踏車要這樣子騎,不會騎就不要買。」
在學校的操場上,王俊氣呼呼的示範,已經三天了,韓追還是學不會騎腳踏車,他也不明白他學騎腳踏車做什麼。
「沒事就不要吵我,我很忙的。」王俊碎碎念。他最近為博士論文忙得不可開交。
蕙心在一旁抱著肚子笑個不停,王俊埋怨的樣子她從來沒見過,看來只有韓追能激出他不為人知的一面;韓追的模樣也很逗趣,讓人不忍心責備。
「是這樣嗎?」韓追總算捉到訣竅,不再用長腳劃動那輛小車,「把重心放在車子的中間?」韓追很努力學習,他要快學會騎腳踏車,像電視廣告那樣,浪漫地載著蕙心到處去玩。
「對啦,你怎麼說怎麼對。」王俊大喊頭疼,「既然你已經學會,我和蕙心就先回去了,你慢慢練。」他拉著蕙心就想走,只要有他在,就絕不讓那家伙多佔據蕙心一秒。
就不知道韓追那家伙是怎麼回事,堂堂一個大男人,怎能容許自己像個小孩子,把喜怒哀樂掛在臉上?他不覺得丟臉,他卻替他汗顏。
「蕙心要陪我練習。」韓追故態復萌,將車子用雙腳劃到蕙心面前,「我載你逛校園。」
「我們都很忙,好嗎?」王俊不客氣的又從他手中搶回蕙心,「蕙心要準備明天的教材。」他氣韓追氣得要命。
「學校明天校慶,不用上課。你忙的話,請自己多加油,原諒我們無法當你的啦啦隊。」他故意要氣王俊。
韓追看得出來,王俊並不壞,也沒有太深的城府,只是不服輸,又有點大男人,還有一點——他討厭他,一點點小事,就足以把他氣得跳腳。他們不像朋友,卻又常在一起;他氣他,卻又常幫他……這種亦敵亦友的關系,真的很有趣。
「你……」王俊氣得臉紅脖子粗!「你怎麼可以偷偷去查蕙心的事?」
「這不是她的事,是全校都知道的大事。」韓追含笑告訴他,徑自表演金雞獨立,不過沒成功半次。「看一堆人在操場上畫線、布置場地就知道了嘛,何必這麼生氣?」
「蕙心,你要回去,還是留下來?」如果不是答應一切以尊重蕙心為原則,他早就把她拉上車。
「我……」慣于接受王俊提議的她,對拒絕他還有點不太適應,她為難的把視線投向韓追,韓追剛好再次摔倒,車子壓在他身上。
蕙心拔腿跑過去,把車子自他身上搬開。「韓追,你有沒有怎樣?」
這段時間來,韓追陪她的時間遠比王俊多出很多,她的重心已經慢慢地移轉到他身上。
王俊從她的行動,看出了她的選擇,只好模模鼻子走人。
他知道韓追是真心愛蕙心,這點毋庸置疑,如果到時候蕙心選擇的是他,他不會有怨言,只是在那天來臨前,他不會認輸。
「沒怎樣。」韓追倒在地上搖手,要蕙心別擔心。
「摔成這樣還沒怎樣。」她看見他的牛仔褲上全是泥,「快起來呀,賴在地上想當小貓小狽嗎?」嘴角噙著笑意,半責備地瞅著他。
「好呀,就當可愛的小貓,來抱我呀。」他知道她小時候被狗追怕了,裝出小貓的聲音,又裝出小貓用爪子拭臉的可愛動作,惹她笑意更深。
「快起來,都那麼大的人了。」她對他伸出手,想拉他起身,卻反被他拉倒在地,「唉呀,你做什麼?」
韓追一個翻身把她壓在地上,微笑地凝視她。
「寵物總要向主人撒撒嬌,這是友好的表示。」說著,他伸出舌頭,在她臉上又摩又舌忝,惹得蕙心咯咯直笑又連忙閃躲。
「好了、好了,好癢。」她笑個不停,以手推擋。
就在她笑得無法遏止時,他停止了所有的動作,只用雙幾乎要將蕙心卷入漩渦的深邃眼眸望著她。
蕙心在那樣的注視中無法動彈,也不想動彈,她想縱身跳入那漩渦,一輩子隨它載浮載沉。
「我愛你,蕙心,」他用輕得不能再輕的嗓音低語,將她的手拉上他的胸口,「你在我心中的分量,一分鐘比一分鐘多,一小時比一小時重,一天比一大更巨大,對你的愛幾乎撐破我的心,那令我不敢想象,如果有一天,我會無法陪在你身邊……這輩子,我只想注視著你、愛著你。」
他緩緩低頭,輕輕吻上那微啟的紅唇。
蕙心沒有拒絕,跟他在一起,讓她不自覺地想看著他、跟著他,更接近他,那和與王俊相處全然不同,韓追的一切她都想去關心、注視,他的話正是她的心情寫照,她無法阻止他佔據她的心。
她的唇柔柔軟軟,他想恣意品嘗,更想帶給她最溫柔的感動。
他的唇纏纏綿綿,撩動她的心弦,讓她想就此沉淪。
蕙心不知道那是不是談戀愛——每天出門前,她都要花掉半個多鐘頭打扮,心中掛記的,都是韓追會如何看她。
要和他見面前掙扎不安,分離後又依依不舍;沒見面萬分想念,見了面又因緊張頻頻出糗……
這是戀愛嗎?她不知道,只知道即使和他在一起會使自己不像自己,但她仍想跟他在一起。
「明天找個空檔,我們溜出去約會吧?」他氤氳的眼眸凝視著她,無比深情。
「好。」她雙頰緋紅地答應,害羞地不敢迎視他。
「你這樣美極了,比天邊的夕陽更美。」他笑著輕啄她的臉頰和紅唇,引起她嘟嘴抗議。
「不準再嘲笑我了。」他那個樣子,令人很討厭。
「不用害羞,我沒有嘲笑你,你真的美極了。」他的眼中充滿激賞。
「討厭。」蕙心低罵一句。
「來,我載你環游世界去。」韓追爬起來,拍拍腳踏車的後座。「你是這個位子的惟一主人。」
「我看我最好先去買保險。」
「那我就充當保險推銷員好了。」
兩個人玩得又瘋又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