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子奕一直到出發前仍忿忿不平,尤其是母親的倒戈最讓他無法接受。在樊御軍得到全世界的同時,他卻遭下放邊疆,誰能咽得下這口氣。
「二哥,你沒事吧?」樊盈綠有些擔心地坐在他身邊。「最近這段日子是我們最平和、幸福的時光,你別愁眉苦臉嘛!」
「我有嗎?」樊子奕綻出笑容,不想因自己的抑郁不得志影響到妹妹。
「你在強顏歡笑。」她輕嘆著。「大哥和你都是我的手足,你們這樣我很難過。」
「我們之間如何不會影響到我們對你的關心和疼愛。」他勒著她的脖子戲耍她。「你越大越漂亮了。」
「二哥就是嘴甜。」樊盈綠呵呵笑著。「大哥當年若有你這份勇氣去追求青露,我就不用轉學了。」
樊子奕凝住笑意。「什麼意思?」
「告訴你也無妨,反正大哥和青露都已經在一起了。」相信即使二哥想搬弄什麼是非,依青露和大哥近日來的感情發展,應該不會有什麼影響才是。「其實大哥暗戀青露是從她大一時候開始,他們並不是畢業舞會那天才認識。大哥對鎮民向來有份無可磨滅的責任感,你記不記得邱嬸的餐館開幕時,他為了捧她的場幾乎天天報到?」
樊子奕攢緊眉鎖,輕輕點頭。大哥那種以天下事為己任的使命感最讓人不屑。
「就是那段期間,邱嬸天天和大哥談青露及她那些妹妹的種種,偶爾會拿些生活照給大哥看。你知道大哥那種人是不會拒絕別人。說也奇怪,大哥听呀听的,久而久之居然對青露動了心。」樊盈綠為哥哥的痴心終得回報感到高興。
「你怎麼知道?」樊子奕有些訝異。「他不可能告訴任何人的。」同在一個屋檐下,他太了解他的習性了。
「我是女孩子嘛!心細,感覺又比較敏銳啊!」不想告訴二哥,其實大哥曾困惑地問她女孩子會喜歡他那樣的人嗎?她才會知道這件事的。
他不敢苟同地輕拍她肩頭一記。「他喜歡佟青露與你轉學有什麼關聯?」
「我是個貼心的妹妹,不忍心大哥為相思所苦,所以就轉學接近青露,成為她的好朋友!」她的眼神開始黯淡。
樊子奕終于知道她的意思了。「你去勾引她的男朋友,為的是讓大哥有機可趁?」想不到行事一向光明,自稱磊落的樊御軍也會有這種宵小行徑。
「看你那種得意的眼神,我就知道你在想什麼了。」樊盈綠不快地板著臉。「大哥一點也不知道我突然轉學的原因,我告訴他是因為所學不符合興趣,越讀越苦,索性換系。他事業忙又很民主,只要我不中途輟學,凡事好商量。因此等到他發現不是我說的這麼回事時,我已經大四了。」
「笨男人,只會守株待兔。」樊子奕的責罵里,泛著隱隱約約的同情。他什麼事都不會主動去追求,太被動了。為什麼要默默忍受一切,是誰讓他這麼做的?
「別罵大哥。」樊盈綠不平地輕噥。「他不想造成青露的負擔嘛!因為當時她已經有要好的男友了。」說到這個樊盈綠便有些心虛。為了不讓大哥的暗戀無疾而終,她才痛下誘惑的決心。
「你去勾引人家的男朋友,害人家傷心欲碎就品性高尚啦!」他沒好氣。
「二哥!」樊盈綠嘟高了嘴,惱羞成怒。「我承認那時我一心只想到大哥的痛若,沒想太多。等我發現自己原來的用意在無形中傷害了青露時,已經太遲。我其實比誰都難過。」她並不是不喜歡齊,是齊忘不了青露,而且背叛的陰影老是梗在他們中間,他們才決定分手。
「事情過去就算了。那個齊三心二意,佟青露籍由你認清他的本性,也算是可喜可賀。」樊子奕心疼地撫模著她的頭。
比較起來,他年少的歲月過得似乎真的太平順了。哥有事業壓力,又不擅爭取自己所要,盈綠也有她的煩惱。他呢?他二十七歲以前究竟做了什麼值得自己驕傲、自豪的?樊子奕認真思索、回憶著,悲哀的發現佟青露說得沒錯,把自己做不好的事都推給別人,是一種逃避、長不大的幼稚行為,他只是無法去面對而已。像媽逃避了那麼多年一樣,繞了那麼大段路後,得到的是滿腔的遺憾和悔恨,他要這樣過他的未來嗎?
「我還沒說完。」樊盈綠喚回他的注意力。「畢業舞會那天,我打算讓青露知道我和齊偷偷交往的事,大哥趕來阻止……」
「別說了,想知道的我已經知道了。」他知道該怎麼做了。
「你知道了些什麼?」她不明所以地搔搔頭。
「大哥有多麼遜了,連追個女人都不會。」他總算有贏他的時候。樊子奕開心地笑著,郁悶的心情豁然舒暢了。去美國前,總算可以出口怨氣,回來以後大家都是好兄弟,他也該分擔一些責任了。臨行前,有必要找佟青露聊聊天。
※※※
「有空嗎?」樊子奕眼巴巴地趴在吧台上,容不得她閑著沒事。
佟青露懷疑地看著臉孔不再扭曲的樊子奕。他看起來像是開朗多了,不再像幾天前,避她如蛇蠍,老是陰沉沉的。
「听說你明天要遠行了?」佟青露遞給他一瓶啤酒。「這罐算我替你餞行。」
「吝嗇。」他大笑著仰頭就灌。
「沒辦法,這間店不是我開的。」她無所謂地一聳肩,轉頭繼續做她的水果拼盤。
「現在店里都沒人,你做那個給我吃嗎?」他垂涎的聲音引得佟青露回頭。
他的語氣真的不帶仇恨了,有些恐怖,像懷著陰謀而來。
「樊子奕,你有話就說吧!」佟青露放下水果刀,雙肘撐在台面上看他。
「先恭喜你快成為我大嫂了。」他退開身子,狀似瀟灑地倚著牆,實則能避她的拳頭多遠就避。
佟青露嘖嘖作聲地揚起眉頭,簡直無法置信。「你是真心還是假意?」
「我要送你一份結婚禮物。」樊子奕爽朗的笑容閃過一絲陰霾。等出完這口氣,他才肯心平氣和地飛往美國接受他坎坷的命運,還好有位美麗的可人兒為伴,往後的日子不會太沉悶。
「好象不是什麼好東西?」她警戒地嘲弄。
「你這麼懷疑我,傷了我的心耶!寶貝。」他耍帥地爬梳頭發。
佟青露不置可否地一吐舌頭。「你的心可真脆弱,最好用鐵絲網護著。」
「據說我大哥暗戀你很多年。」他出其不意地丟出炸彈。
「這是我的榮幸。」不曉得這個笨蛋想挑釁些什麼,有話也不明說,拐來抹去真討人厭。
「他從你大一開始愛上你哦!」樊子奕灌完啤酒,果然看到她吃驚地瞪大眼楮。
「胡說。」他遇見她是她大四那年。
「信不信由你。盈綠說大哥是從邱嬸這兒听來你的種種,我們這位痴情漢愛你可是好多年了。最後是教唆我天真的妹妹轉學親近你,鉤走你的男友,然後他再以護花使者的身分出現,以便擄獲小姐的芳心。」他皮笑肉不笑。「為了愛,誰都可以無所不用其極。」
佟青露慘白著臉,無法相信。「誰告訴你這件事?」樊御軍不是那種人,她要靜下心來,絕對不能上了樊子奕的當。
樊御軍絕不可能做這種事,他不會的。
「盈綠昨天向我哭訴的。」還好那丫頭已上台北找同學了。「她為了搶走你男朋友而心不安。」
「盈綠呢?」她要找她當面對質。
「上台北去了。」樊子奕嘿嘿地奸笑。「不是我支開她的。你如果不相信這一切,可以去問主使人,他最清楚了。」他大哥最好不要再被動的只要人家意會。
樊御軍如果真的這麼做,她一輩子都不會原諒他。他曉不曉得盈綠的行為傷的不只是她,還有無辜的齊。佟青露吞下熾熱的怒火,背過身去不想讓樊子奕得意。
「你想說的只有這個?」整飾好紊亂的心情後,她慵慵懶懶地回過頭詢問。
「嗨,邱嬸。」樊子奕朝走出廚房的邱嬸一笑。「也許你可以先問問你阿姨,再見了。」他瀟灑地一揮手,帶走了一肚子快意。這種事由他起頭,總比由大哥起頭來得順利,至少佟青露在知道真相之後,會靜下心來求證真相,因為她不相信他。哈哈!看來大哥的戀愛路走得真是辛苦,暗中幫助他的貴人也不少。
「阿姨,我有話問你。」佟青露將刀子隨手一插,便正經八百地關上門拉著邱嬸坐下。
「樊子奕來做什麼?」邱嬸笑嘻嘻的臉龐,自樊夫人前幾天親自拜訪她後,便維持到現在。
「你以前曾經和樊御軍說起我?」她不願相信他是那種不擇手段的人。
「常常啊!」邱嬸被她肅穆的神態駭了一跳。「丫頭,怎麼啦?你的表情好嚴肅。」
「從什麼時候開始的?」血色一絲絲被抽離佟青露的臉。
「我開店的時候,御軍那孩子每天來光顧。剛開始沒多少人,阿姨便常常和他談天。你知道阿姨有多麼以你們姊妹為榮,幸好御軍也沉得住氣,我說什麼他都笑笑的听。」這孩子的修養真是好得沒話說。
那時候她確實剛上大學。佟青露唇灰面白,她怎麼也不想去相信這種事,唯今之計便是問樊御軍了。
「那時候他曾不曾問過你什麼?」蓄意的,一想起樊盈綠的行為居然是蓄意的,佟青露便心痛得不知如何自處了。
「有。他曾經問我,你們有沒有要好的男朋友?」她記得他終于開金口時,自己有多訝異。
她必須盡快問明這件事,不然她會發瘋。佟青露起身過急撞倒椅子,無心理會邱嬸的驚呼,抓了鑰匙便飆了出去。
這丫頭是怎麼回事?邱嬸看得一頭霧水。
佟青露氣咻咻的飛車到山頂,一泊好車,便健步如飛地沖進農場里,在農場南面草坪很快地找到了正駕著割草機的樊御軍。
專心于割草的樊御軍由同伴的手勢中看到她。他淡淡地笑開了臉,指指斜坡,讓她先坐在那兒等他。
佟青露怒氣滾沸本想大聲質問他,卻在看到那麼多工作人員齊聚在這兒後,打消原意。她艱困地擠出笑容,依言等在山坡上,怒火有如小火慢熬。
青露的臉色不太對。樊御軍跳下割草機,不疾不徐地朝她挪近。佟青露依等他靠近,二話不說,拉了他便往他隱密的山中小屋走去,沒心情欣賞這棟嵌在花叢間,每每讓她嘆為觀止的白樓。
「有話問你。」她推他坐在柔軟的沙發上,避開他伸來的手。
「什麼話?」樊御軍沉穩地揚起笑意。
「盈綠是故意破壞我和齊的嗎?」她齜牙咧嘴焦躁地踱來踱去,十分努力想抑下怒氣,卻怎麼也辦不到。
她知道了。樊御軍收回要擄獲她的手,神色陰沉。
「說啊!」佟青露提高音量,無形中流于咄咄逼人。
「她是。」文風不動,他淡淡地回答。
佟青露听到她的心慢慢龜裂的聲音了。她低咒一聲背過身去,不肯正視他。
「她這麼和你有關?」痛苦地撫著眼臉,她心痛得不知如何是好。
「嗯。」能說不是嗎?盈綠所做的一切全是為了他。
「為什麼……為什麼你不告訴我?」她哽咽得幾乎問不出口。「齊是無辜的,我也是,你知道你們這麼做對我們的傷害有多深嗎?」
樊御軍沉然不語。青露對初戀男友的感情到底是比他的多,她先顧慮到的並非自己。
「說啊!」她紅著眼眶激動轉回身,逼問他。「你們憑什麼這麼做!你為了私欲讓盈綠去接近齊,誘惑他,不覺得殘忍嗎?誰給你們權利的!」
「我不否認我深愛著你。」樊御軍不得不藉助煙來平穩逐漸失控的情緒。
「不要一副深情款款的樣子,我要的是你的悔意和坦白。」她失聲大吼。
「你認為我是那種不擇手段的人嗎?」煙霧繚繞中,他的聲音顫得格外沉重。
「你直接告訴我你是不是,別再讓我猜了,行嗎?」她的心現在亂成一片,哪有余力去猜測一切。
樊御軍持煙的手震動了一下,「如果我告訴你一切都是盈綠自作主張與我無關,你信不信?」
他的聲音如此漠然,表情如此冷淡,說服得了誰?
「不信。」她嘔氣地說。
「既然如此,我無話可說。」他只說真話。如果青露連他起碼的個性都模不透,可見她對他的愛不及他對她的一半深。
「無話可說?!」她眼神犀利地瞪著他。「你要說的話可多著呢。首先,畢業舞會那一天我剛好撞見盈綠和齊的好事,是不是你們預謀好的,然後趁我喝得爛醉如泥,你再適時出現?」她要的只是他的幾句話,澄清幾個疑點,她哪里錯了?
樊御軍惱怒地瞥著她。「你會這麼說,是因為對齊念念不忘?」若不是盈綠的介入,他們恐怕早已幸福地生活在一起。她一直惦記著齊,邱嬸常這麼說,她才會對他沒信心。
「我們現在在檢討的是你的陰謀,請不要扯上齊。」她忍不住咆哮。
她在心疼他。「我的陰謀?」他力持冷靜,好不容易才獲平靜的心被她的怒言刺痛了。「你到底是真的愛我還是憐憫我?」
「現在談論的主題不是這個。」即使在盛怒中,她也不要傷害他。「我只要你告訴我,你與一切無關。」然後,解釋所有。她苦澀地暗忖。她不要每件事都由自己開頭去引導他,這種感情無法維系太久,她現在徹底的領悟了。
「你自己去想。」他不肯妥協,冰冷地凝視她。本來他還以為青露對他的感情深得可以承受一切,沒想到是他過于自以為是。
他又來了。第一次她可以按捺下自己的委屈原諒他的不告而別,這次實在太過分了,被傷害的人不只是她,齊也是被連累的一方。這些年她一直無法原諒他的薄幸,拒他于門外,哪知他的無辜不下于任何一個人。縱然他的移情別戀罪無可赦,兩人破碎的感情亦不可能再愈合,可是她若早些知道一切,便可以當面原諒他,以減輕他的罪惡感。
「樊御軍,我不想要落入你父母無理的爭吵模式。」她飲恨地暗吞了幾口苦水,拉段。「你不會做這種事,對不對?」她僵著聲音。對于樊御軍,她是全心全意在愛著。這種成人之愛,有別于和齊那段青澀懵懂的感情,她格外的珍惜,絕不想隨便因一個外力因素便毀了所有。
「我說過了,你如果真的愛我,就不會問這種問題了。」他冰冷地彈開香煙,用腳踩熄。「如果沒別的事,我還有事要忙,晚上再過去找你。」
「也許我真的以為自己愛著你。」她氣憤地先他一步沖出門。他一句解釋都不給,居然以為她會就這麼算了。「既然你不給我答案,就請給我一段沉澱期,讓我自己慢慢去厘清我們之間的感情是以愛為基礎還是憐憫。」她狂怒地邊跑邊吼。
「今天我會工作得比較晚,大概八點才過去。」樊御軍我行我素地堅持,絲毫不將她的憤怒放在眼里。
「你不要再出現在我面前了。」佟青露加快腳程,命令自己不得尖叫。
「青露。」樊御軍生氣地低哮。她敢這麼對他?
「不要叫我,我被你煩透了。」她激動地站在遠方遙遙望著他。
「晚上我會過去找你,別躲開。」他黑著臉,陰氣沉沉地警告。
「樊御軍,我給你一個禮拜時間,如果你不說明一切,我們就完了。」她心灰意冷地下了最後通牒。
樊御軍狠狠地瞪了她一眼,悶不吭聲地朝反方向離去。他不回答這種可笑的問題。
※※※
叮……當……
每當門口的鈴鐺聲響起,佟青露便準備拔腿開溜。管阿姨生不生氣,她的火氣更旺。阿姨同情樊御軍,那她呢?誰來可憐?他們大玩捉迷藏,玩了五、六天,她也會累,阿姨以為她願意累死自己嗎?
「哇,大姊,這座小鎮很安靜耶!」佟澄空俊俏的臉出現在門後面。
「澄空!」佟青露激動地摟住妹妹。沮喪時期,妹妹的出現簡直是天大的恩賜,原來老天爺在暗暗的憐憫她。
佟澄空納悶地模模她的額頭,為她熱情的行為感到惶恐。「沒發燒嘛!」
「什麼發燒!」佟青露拉下她的手。「我想念你不行啊!」
「騙鬼啊!上次你去美國一玩玩了三個多月,叫你回來你還罵我們掃興。這回你才上山修行一個半月而已就說想念我們,我若信你,我就是天字第二號的大白痴。」佟澄空推開她,左右張望,「沒什麼客人嘛,阿姨的手藝肯定不怎麼樣。」
「為什麼是第二號?」佟青露丟了瓶運動飲料給妹妹。
「沒人敢和雪海搶頭號。」佟澄空灌著飲料,口齒不清地諷刺。
佟青露哈哈大笑,頗有同感。「爸他們還好吧?」
「很好,爸和媽去紐西蘭自助旅行一個月,他們讓我先來看看未來的姊夫。不來還不行,老爸拿著那把大關刀押我到公司請年休。」佟澄空輕快的語氣听不出任何抱怨。她早想休假了。這回拜老爸之賜,休個痛痛快快,課長的臉黑得大快人心,哈哈哈!
「我們吹了。」佟青露見客人進來,趕緊上前招呼。
「什麼,你又拋棄人家了?」阿姨也真是的,事情不調查個清楚就胡亂報訊,害老媽高興了三天三夜,出發時嘴巴還痙孿得合不攏。
眼看客人捂著嘴偷笑,佟青露不好意思地賜妹妹一記白眼。「等會兒再告訴你。」適巧有人推門而入,佟青露如釋重負地差使妹妹。「客人來了,阿姨不在,姨丈在後面忙,你幫忙招呼一下。」
「調虎離山之計啊!」佟澄空不耐煩地看那位高大的客人自動自發地走進角落,「喂,你自己先看看要吃什麼,等我先問完話再過去服務。」
她以為她在做什麼?佟青露哭笑不得,抬頭正想道歉,卻看到那張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臉孔。她下意識地看著手表,現在才兩點,他提早了……
「你要吃什麼?」佟澄空拉住姊姊,不讓她籍機遁逃,並意興闌珊地問著先到的客人。「烏龍面是吧!」她見客人的眼楮落在菜單上「烏龍面」附近猶豫不定,干脆替他下了決定。「姨丈,3號桌的客人點烏龍面一碗。」
「呃……小……小姐……」客人錯愕得無法應付這突如其來的狀況。他不吃面食的。
「什麼?」佟澄空蹙著眉心,面目不善。「人家已經下面了,你要造成我們的困擾嗎?」她理直氣壯地瞪著下方那個羞怯如鼠的小男人。
「這……這……」她頂了顆學生頭,長得那麼漂亮、清純,個性卻那麼強悍。
「這什麼這啊!你是男人耶,說話別吞吞吐吐、拖泥帶水、不干不脆、支支吾吾。」她霹靂啪啦數落了一串後,凶惡地瞅著他,「再給你一次機會,你要吃什麼最好在我數完五之前說出來,否則……哼哼……」她邪惡地干笑了幾聲,伸出右手計數,「一、二、三、四……」
「烏……烏龍面。」魂飛魄散的客人無暇細想,委屈的淚水差點淌下來。
「你智障啊!」佟澄空一听之下,暴跳如雷。「明明點的就是烏龍面,還給我磨蹭個半天,害我浪費那麼多口水……」
「你才是土匪。」佟青露被她的咆哮聲拉回神智,一看到那位驚悚得全身發抖的客人,她欲哭無淚地拍一下妹妹的後腦勺,順便捂住她的嘴,柔媚地向客人綻出歉意的笑容。
「男人不像男人,軟趴趴的,看了就想掐死他。」佟澄空掙出她的桎梧,大聲咒罵。「那個才象話,你要學著點。」她手一揮便欽點向樊御軍。
「閉嘴。」佟青露尷尬地沉了聲。澄空多待個幾天,阿姨這間金字招牌的老店馬上得面臨營運困難的窘境。
「少來了,你還沒口答我,你和未來姊夫散了到底是怎麼回事?」她千里迢迢跑到這兒來,無非是為了那個奇男子。
「澄空,我請你免開尊口吧。」佟青露故意躲到吧台後,避開樊御軍熾熱的視線。
佟澄空跪到椅子上,橫過吧台俯望她。「不行。我請了一個星期的假,就是為了看姊夫而來,你一定要讓我看看他,否則我死也不瞑目。」
「呸呸……不準亂說。」她舉手又重重地拍她一記,移出吧台。
佟澄空繞著她轉,完全忘了樊御軍的存在。「听說他姓樊,人長得很不錯。我想一定比你那個差勁的初戀情人好得多。」
「你不要無緣無故攻擊齊。」她直覺地小聲回嘴,不想讓自己的事成為小鎮的話題。自從知道齊也是受害者之一以後,她發現她對他的怨恨似乎不那麼深了。既然盈綠她都能原諒了,齊的罪也該被赦免。
大姊居然幫他說話了。「哦!我知道了。」佟澄空恍然大悟。「你一定是對那個敗類還念念不忘,難怪男友一個接一個的換,最後連這位準姊夫也給拋棄了。」她不加掩飾的聲音回蕩在室內的每個角落。
佟青露臉色發白,根本沒勇氣去看樊御軍的反應。他很介意齊,她知道;這些天他雖然天天來報到,但都由阿姨招待他。她的怒氣沒那麼快消,他若不說個清楚,這件事永遠會沒完沒了。
「默認了吧!」佟澄空沒發現她的不對勁,十分不悅。「告訴你哦!我無法原諒感情曾出過軌的男人做我的姊夫,如果你真的要原諒他的話,這輩子別想我會踏進你家一步。」
二妹愛憎分明的性子,教人又愛又怕。「也就是說,咱們的姊妹情分就到我結婚那天為止了?」她好笑地逗妹妹。
「我隨便說說的,你真的要原諒他啊?」佟澄空猛地倒抽了一口氣。「好啦!如果你真的要嫁他,就隨他定居在南非別回來了。省得我看了有氣。」
「你怎麼知道齊要定居南非?」澄空的音量真不是普通的大。
「他前幾天又來找你了。」佟澄空鄙夷地輕哼。「還說什麼他要離開這里了,公司派他到南非,必須見你一次面什麼的。誰有空理他!」
「他有沒有留下聯絡電話?」齊要離開台灣了?不能讓他帶著遺憾離開。
「不告訴你。」看她急成那副德行,亂沒出息的。
「澄空,我必須見齊一面。」佟青露幾乎是懇求著。
佟澄空抿著嘴,不想回答。
「齊要找的人是我,你無權干涉。」佟青露火大地咆哮。
「那種男人有什麼好?」佟澄空跟著吼。
「好不好由我決定。」澄空真多事。
「他留下的便條紙被我撕掉了。」佟澄空全身著火,突然想起窗邊的客人還沒點菜,一轉身便氣呼呼地沖向樊御軍。「你決定好點什麼了嗎?」
「令姊。」樊御軍冷靜地扯動嘴角。
「什麼?」她沒听錯吧?
「澄空,誰允許你擅做主張。」佟青露隨後忿忿飆來逼問妹妹,無視于樊御軍已見陰寒的臉色。
「你確定你點的是我剛才听到的?」佟澄空的嘴巴一陣一陣搐動著,忍無可忍了。
「不會再有別的了。」他這個姨子的脾氣似乎不太好。
佟澄空伸手探到佟青露的背後,猝不及防地用力一推,「你點的菜來了,免費贈送。」她拍拍手,看他穩穩地接住錯愕不已的大姊,不禁惡作劇地放聲大笑。「比起那個爛男人,我寧願你選這個陌生人,他順眼多了。」
佟青露怔忡地望著大步離去的妹妹,不敢相信她竟然隨隨便便送出自己的姊姊。
「你躲了我那麼多天,氣消了嗎?」樊御軍越過她的身子,敲掉煙灰。
「佟澄空!」佟青露一心只想找妹妹算帳,懶得理他。
青露、雪海、澄空、姍君。陸海空都有了,再生個三軍出來,佟將軍的威儀仍在。樊御軍輕松地摟著她,無聲哂笑。「老三長得很俊俏。」他冷沉地望著沖到外面和邱嬸摟抱成一團的女孩。
「放開我。」佟青露費力想爬起來卻動彈不得。
「青露。」他淡淡地輕喚。「一個愛你的男人絕不會讓你傷心。」不管盈綠是不是故意去引誘那個男人,他如果愛青露就不會上鉤了。
「所以你不愛我。」她惱火地掙扎著。「你的所作所為傷了我的心。」
「你還是認為我會那麼做。」他們到底在僵持什麼?
佟青露抬起手肘狠撞他的胸膛,月兌開枷鎖。「一個禮拜的期限到了,我沒耐性等待了。再見,樊先生。」她決定星期一回台北,至少先把齊的事情解決。
再見?樊御軍冷著眼,痴看她曼妙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