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離婚吧……
這句話在雨點下不斷回蕩。
花容沒有反應,只是靜靜看著淳于曜,純澈的眼眸彷佛想將他看透。
細雨不斷打在兩人身上,但他們卻如雕像,除了凝視彼此,全世界都與他們無關。
不知過了多久,花容終於有了反應,她低下頭,片刻之後再抬起,唇邊竟掛著一抹清淡的微笑,緩緩吐出一個字︰「好……」但好的同時,淚水卻從她面頰上滑落,連兩點都遮不住。
淳于曜對她的回答沒有做出任何反應,保持靜默的凝視她,而她也看著他,在旁人眼里,他們是無聲的,但真的無聲嗎?只有雨知道。
不該是這樣的回答!容容,你為什麼連我為了什麼原因和你離婚都不問,就點頭答應呢?
不用問,我知道,我听見雨的聲音,你讓雨告訴我了。你根本不想和我離婚,你曾說過你是個不離婚主義者,你怎麼會是那種隨便說說就算了的人呢?
但我必須。
我知道。
你知道原因?
不知道。
雨沒有告訴你?
它們說你不願意讓我知道,所以它們不能自作主張告訴我,但要我相信,你是愛我的,好愛好愛我,愛到可以為了我,折磨自已的靈魂。
我真的愛你。
這就夠了,我不問原因,你認為我不要知道比較好,那我就乖乖的不去追根究柢,但請你的「靈魂」千萬要好好保重。它為了我而受折磨,我唯一能為它做的就是等待,我等你,永遠等你,隨時隨地保持我最美的笑容等著你,讓你一回頭,就可以看到最愛你的我……
一把突如其來的傘遮住了淳于曜。
「我知道你一向愛雨,但基於健康的考慮,我不能讓你淋雨。」說話的是褚怡人,她特地前來看花容被淳于曜「休掉」時的可憐表情。
她的出現吸引了花容的注意力,兩人眼光相觸的瞬間,褚怡人對她露出一個勝利的微笑。
「很抱歉,初次見面就是個令人尷尬的場面,我先自我介紹,我叫褚怡人,F大美術系系主任正是家父,而他……」她佔有性的貼近淳于曜身邊,兩人共撐一把傘,夠讓人羨慕吧?她嬌笑一聲,「三天後,即將成為我的丈夫。」對她明顯的示威,花容沒有反應,表情平靜的看著她,不發一語。
她為什麼不說話?褚怡人不解,她記得花容是個任性驕縱的女孩,怎麼此刻沒有演出一哭二鬧三上吊的戲碼?
褚怡人深吸口氣,決定繼續刺激她,她就不信她有多好的修養。
「曜為了娶我而和你離婚,這一定重重的傷害了你,我很抱歉,不過……」
「你根本不用抱歉。」花容開口了,而且還是微笑的說,「因為,你好可憐。」
「你說什麼?」褚怡人的俏臉倏然沉了下來。
「沒用的,你不管用什麼方法,都只能得到他的人,根本得不到他的心,因為你根本不懂怎麼去愛他。」
「你有什麼資格說這種話?告訴你,我愛上他比你早了好久好久!從我還是小女孩的時候,他就是我的全部,你懂什麼?你又知道怎麼去愛他了嗎?和別的男人糾纏不清就是你愛他的方式嗎?你從來沒珍惜過他,否則他又怎麼會跑到法國療傷十年?」她忍不住動怒。
「你听。」花容平靜的吐出這兩個宇。
「听……听什麼?」
「雨的聲音。」
「雨……」褚怡人覺得她莫名其妙,雨滴滴答答的打在花草樹木上,這算什麼?但花容為什麼一臉滿足且陶醉的表情?她看向淳于曜,發現他在微笑,並且深情款款的和那個女人四目相接。
她氣不過,腳步一移,擋在兩人膠著的目光之間。
「夠了!你想說什麼?雨能有什麼聲音?」
「你連雨的聲音都听不懂,怎麼能愛他呢?」花容抿嘴一笑,「你沒辦法和他溝通,卻綁住他的身體,束縛他的靈魂,你不知道他為什麼而喜,為什麼而悲,甚至不知道他為什麼對著雨發呆,不能陪他欣賞雨的美,不能。」
「夠了!被了!不要再說了!」她好討厭這個女人!
「請你……」花容憐憫的看了歇斯底里的她一眼,輕聲說道︰「請你好好珍惜他,別折磨他,你至少說對了一件事,我的確從來沒珍惜過他,而這是我無法彌補的錯誤,或許,今天的結局就是我的報應吧。」她嘆口氣,轉身離開。
淳于曜大步的追在她身後,楮怡人見狀,連忙擋住他。
「你不能去追她!記得嗎?你要和她離婚了啊!」
「正因如此,所以我必須跟上她,否則怎麼一起去戶政事務所辦手續?你沒有一點基本的常識嗎?」他冷笑道,推開楮怡人,跑步的追上花容。
褚怡人看到他不顧一切的追上去,一把將她摟入懷里,然後熱烈的吻她……這是要去辦離婚手續的人嗎?
傘掉到地上,雨彷佛替他們出氣似的,重重打在她身上。
雨水模糊了她的視線,寒了她的心。
雨的聲音……她也好想听得懂雨的聲音啊!誰能告訴她,要如何才能听得懂雨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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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大的藝術學院有一座美麗的歐式花園,那里有一座富詩意的秋千,天氣晴朗時,經常有即將步入紅毯的新人來拍攝婚紗照,但今天下著雨,這里只有她。
花容獨自坐在秋千上,隨著小雨的節奏輕輕蕩呀蕩。
羅威爾站在遠處,看著她在細雨里顯得格外美麗的身影。
她很喜歡雨,他知道,是因為淳于曜的關系,他們在雨中相遇,是小雨做的媒。
但今天,她還會喜歡雨嗎?
他帶著微笑,向她慢慢走近。
他看見她低著頭,沒有察覺到他的接近,她在想什麼?
「早安,水做的美麗小姐。」花容抬起頭,輕顰秀眉,「走開,別打擾我們。」
「你們?」羅威爾挑了挑眉,「這里除了我和你,還有誰嗎?」
「當然有,它們正告訴我好多事。」
「比如說?」
「教堂里正在舉行一場婚禮。」
「是,淳于曜和褚怡人的婚禮。」羅威爾笑道︰「這不是你早就知道的嗎?」
「參加婚禮的來賓好多,但都是女方的親戚,男方就只有新郎一個人。」
「你看到了嗎?」這引起羅威爾的興趣了,她根本沒去參加婚禮吧。
「我听到了。」花容笑了笑,「他說他根本不想結這個婚,所以也沒必要邀請親朋好友,但如果是我做他的新娘的話,他就要把婚禮辦得全世界都知道,這次他絕對不再听我的一切從簡,他要讓全世界的人都知道我是他的妻子,讓我的照片刊在全球每一大報上。」羅威爾訝異的看著她,誰告訴她的?她是怎麼了,受到太大刺激產生幻覺了嗎?
「听,它們說新郎和新娘走進禮堂了。」她閉上了眼,笑容愈來愈加深,「他皺著眉頭啊?這樣不行喔,哪有新郎臭著一張臉的?牧師會嚇壞的。我知道他心里只有我,所以笑不出來,你們告訴他,把新娘子當成是我,就笑得出來啦,否則——」
「夠了!」羅威爾一把將她從秋千上拉起。「別再想他了!這里根本沒有人說話,只有你自言自語。你想他想得瘋了,忘了他!他和你離了婚,也即將娶別的女人,已經和你沒關系了,立刻忘了他!」
「誰說沒有人說話?」花容甩開他握住她手臂的手。「所有的雨點都爭先恐後的向我報告,你听不懂就走開,別妨礙我們。」
「我不相信雨會說話,你神經錯亂了!」
「你太沒禮貌了!」花容生氣的推他,「走開!你信也好,不信也罷,都與你無關!」
「我偏不走!」羅威爾又野蠻的攫住她的小手,「如果雨真的會說話,那就讓我听听啊!讓我先和它算個帳,它為什麼厚此薄彼,從來不把我的心聲帶給你?」
「你——」
「我不甘心!」羅威爾忍不住大吼,「淳于曜總是奪走我心愛的東西,他根本是個花心浪蕩子!!為什麼這些該死的雨還站在他那一邊?一點道理也沒有!」
「你胡說什麼?我不許你侮辱他!」花容在他的箝制下掙扎著。
「我沒有侮辱他!他毀了我的家,我要報復!而你……」他危險的微眯起眼,湊近她被雨打濕的臉龐,「一開始是我打算用來報復他的工具,但現在,則成了我不計一切手段要得到的女人!」
「你……」花容還來不及開口,就被他無預警的攔腰抱起。
她駭然的大叫︰「你做什麼?放開我!」她用力掙扎,但他無動於衷,抱著她旋風般的跑向教學大樓,沿著樓梯不斷往上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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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願意接受楮怡人小姐成為你的妻子,並發誓永遠愛她,珍惜她,保護她嗎?」牧師問著新娘。
「我……」他除了願意,還能說什麼?但就要開口的瞬間,淳于曜听到雨的聲音……
羅威爾!你干嘛把我帶到頂樓來?這里學校是禁止學生上來的。
我不管,我愛到哪里就到哪里,誰能阻止我?
你想怎麼樣?
我要讓你忘了淳于曜。
不可能!
可以的,我要帶你離開這里,離開所有關於他的一切,帶你到一個不下雨的地方,讓你再也听不到他的消息……
「不!不可以!我不許你這麼做!」淳于曜沒頭沒腦的話,立刻在教堂里引起一片嘩然。
「曜!你怎麼了?」褚怡人駭然的拉住他的臂膀,因為她發現他打算離開。
這怎麼行?婚禮正在進行中,他還沒說出那句她等了幾乎一輩子的話——我願意!
淳于曜甩開她的手,什麼話也沒說,他無視於傻眼的牧師和騷動的賓客,轉身大步的沖出教堂。
「淳于曜!」褚怡人咬牙,新郎這一走,她的婚禮也完了,成了笑柄,屈辱的淚水瞬間涌出。
她知道,能讓淳于曜情緒激動的人只有一個,就是花容。
她發生了什麼事?又是誰告訴他了?剛才滿教堂的賓客都鴉雀無聲,只除了牧師溫和的宣讀著誓詞,和……窗外的雨聲!
是它!又是它!
懊死的雨!
怎麼……怎麼就不替她想想呢?
褚怡人再也克制不住的撲進父親懷里失聲痛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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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學大樓的最頂樓是一層平台,只用來放置水塔和掛天線,即使學校沒有禁止進入,也沒有人想上來。
花容被羅威爾鎖在他霸道的手勁之下,她掙不月兌。
「你帶走我,是想報復淳于曜,他和你有什麼深仇大恨?」
「他從沒告訴你他的過去,是不是?」羅威爾輕蔑的一揚嘴角,「二十七年前,他十八歲,到法國學畫,當時的他只是沒沒無名的窮學生,為賺取學費,在巴黎街頭為人作畫。有一天,他遇到了一個女人,一個長他很多歲,有丈夫和年幼的兒子,美麗的貴婦人,她欣賞他的畫,請他到家里為她畫肖像,一幅完成了,又接著一幅。他有一枝出色的畫筆,以及一張英俊迷人的臉,因此畫著畫著,貴婦人愛上了他。」
花容發出了輕呼聲,「那……他愛上她了嗎?」
「不知道,但貴婦人一再有意無意的暗示他,對他表達愛意,他听不出來嗎?他明知道她愛上了他,他雖沒答應,卻也沒拒絕她頻頻表達的愛意,也因此貴婦人以為這是兩相情願。」他說話時眼眸里布滿裒戚,花容察覺了,他似乎在說著一則切身的故事,那個美麗的貴婦人難道是……
「她深深的為他著迷,茶不思飯不想,終於,連她的丈夫也瞞不住。她的丈夫是個血統高貴卻脾氣暴躁的男人,他是憑著權勢從遙遠的地方將她娶來的,雖然兩人生了一個繼承人,但她的心一直不在他身上,她一向厭惡丈夫的粗枝大葉,原來她喜歡的是淳于曜這種斯文體貼的男人。她丈夫知道妻子迷戀上英俊年輕的畫家時,怒不可遏,兩人數不清幾次劇烈爭吵,就在一個深夜,她拿了行李打算悄悄離開,被他發現了……」他淒涼的對花容笑了笑,「我說過,他的脾氣十分暴躁,當他知道再也留不住妻子時,他拔出槍,殺了她,然後,在他父親和年幼的兒子被槍聲驚醒趕過來時,他舉槍射穿了自己的腦袋。」
「啊?」花容用手捂住嘴,以免驚叫出聲。
她不敢去想,那幼小的孩子如何承受親眼目睹父母親的悲劇?
羅威爾深深的看著她,良久才開口︰「一個家庭,一夜之間毀了,那孩子很無辜,很可憐,對不對?」
花容輕輕點頭,小聲的說︰「那孩子……是你?」
「對。」
「所以你恨淳于曜,認為是他毀了你的家?」
「我不該恨他嗎?」
「我不知道,但我認為你父親才是導致這樁悲劇的主因。」花容平靜的說,「他根本就不該強娶你母親,沒有愛為基礎的婚姻,又是個性不合的丈夫,她內心相當渴望愛情,就算當時淳于曜沒有出現,她也會愛上某個符合她要求,和你父親截然不同的男人。」
「住口!我父親雖然脾氣不好,卻向來討好我母親,如果沒有第三者介入,他們不會以這樣的方式收場。」
「你父親根本不懂得愛,否則他就不會強娶你母親了。」花容嘆了口氣,「真正的愛一個女人,是她若只肯對你點頭微笑,你就還她一個微笑,當作自己沒有愛上她;當她向你伸出雙臂,你就緊緊的抱住她,讓她知道你愛她就像她愛你一樣深;愛她但不求得到她對等的愛,即使她頭也不回,仍痴痴的守著她的背影,而不是野蠻的沖過去扳過她的肩,強迫她接受……」
「夠了!被了!」羅威爾掐住她的肩一陣搖晃,「該死的!你在說淳于曜!我知道,你一定在說他!就只有他懂得怎麼愛你嗎?每個人表達愛的方法不一樣,而我,是極端的那一個!」他霸氣的臉在花容眼前放大,同時,她听到一個聲音由遠而近,那是……螺旋槳的聲音!
片刻後,一架直升機出現在他們頭頂上方。
花容瞪大了眼,這里為什麼會有直升機?
直升機緩緩降下高度,並且垂下繩梯。
「你……那是你的……」她說不出話,在她眼前的男人究竟是什麼身分,居然有一架直升機?
「我,威爾•羅蒙特伯爵,要用它來帶走你。」他是個伯爵?!花容真的被嚇住了,一時沒了反應,羅威爾的大手在下一瞬勒住她的縴腰,攀著繩梯動作迅速的往上爬。
待花容回過神,她和他已經在直升機上。
「你不可以這樣,我不想和你走!」她絕望的大吼。
「我要定你。」他不管她的抵抗,緊緊將她擁入懷。
「放——」
「伯爵,有個男人抓住了繩梯。」他一個手下突然開口說。
花容听不懂他說的語言,是法語吧。但她看到羅威爾探頭往下看,也隨著他往下看,這一看她發出驚呼︰「淳于曜!」她竟忘了此刻身在空中,本能的想跨出直升機,羅威爾及時將她扯回來。
「你瘋了!」他將她推向里面,使個眼神,他的手下立刻箝住她。
羅威爾臉色陰沉的看了攀著繩梯而上的淳于曜一眼,取出一柄小刀,只要割斷繩梯,淳于曜立刻會死,但……
他回頭看了花容,她會開口阻止他吧?很好,那他就和她談條件,他可以饒了淳于曜,但她必須心甘情願跟他走。
「只要你一句話,我可以饒了他。」羅威爾對她微笑,「當然,不是無條件的,你要和我走。」
「隨你怎麼做吧。」出乎他意料之外,花容沒有哭鬧,沒有哀求,神情平靜無波。
「如果他上來了,那我就撲進他懷里;如果他掉下去了,那我就跟著他一起往下掉。我的身體和你走,但靈魂卻留在這里,那多沒意思?」
「你——」她專注且堅決的眼神讓羅威爾震驚,這種「愛」是他從沒見過的,他竟不知該如何接招。
他和她沉默相對,半晌,他丟下刀子,對只差一步就爬上直升機的淳于曜伸出手,將他拉上直升機。
「謝謝。」淳于曜站定,對他露出微笑。
「你是傻瓜。」羅威爾冷笑,下一瞬,他手中多了把槍,槍口指著淳于曜的胸膛。
「我拉你,不是要救你,而是要徹底解決你,你此刻站在我的勢力範圍內,又在空中,你逃不掉!」見他不語,羅威爾接著說︰「我猜,你不知道我為什麼恨你。」
「我知道的,羅蒙特伯爵。」
「你認出了我?」
「不,是雨告訴我的。」他微笑道。
「該死!」又是雨!就他們听得懂雨的聲音,怎麼他不行?「既然知道,那你死也可以瞑目了。」
「請等一下。」
「想求饒的話就省下力氣吧,就算不為我父母,也為了她,只要你死,她就會死心。」
「你殺我無妨,但……」淳于曜目光溫柔的看向花容,「請你先蒙住她的眼,並且塞住她的耳朵,或者迷昏她,總之,不要讓她眼睜睜的看著我死亡,听到你結束我生命的槍聲,否則她會難過。我明白你和我一樣,都不願意看到她的淚水。我死後,將我丟下萬丈深淵,別讓她看到我的尸體,從此別再提起我的名字,用你的愛讓她忘了我,帶她到一個沒有雨的地方,保護她、珍惜她,讓她比在我身邊時更快樂」
「夠了!」羅威爾大吼。「你這個人……」渾身力氣彷佛被掏盡,他竟連一把槍都舉不起。「臨死之前,還都只想到她,你難道沒有一點懼怕?」
「在她面前,即使再害怕,我也會裝著若無其事的對她微笑,因為她看到我的笑,也會自然而然的對我笑,她的笑,是全世界最珍貴的東西。」
「我會保持著最美麗的笑容等著你。」花容對他柔柔的笑道,「不管你在天上,在人間,在海角天邊,只要你回頭,就可以看見我……」她的目光和他膠著,兩人笑得好甜蜜。
霎時,除了螺旋槳的轉動聲外,再沒有別的聲音。
花容看著他,淳于曜也看著她,而羅威爾則看著他們。
片刻後,羅威爾北同過身子,簡短的下了命令︰「讓他們下去吧。」
********
三個人又重新回到教學大樓的頂樓平台上。
淳于曜緊緊抱著花容,她則像溫馴的小貓咪,靜靜地偎在他懷里。
「告訴我,你怎麼會到這里來?」
「雨告訴我的,他要帶走你,我想也不想的就跑來了。」她的發被雨打濕了,他用手指代替梳子梳開它們。
「你是傻瓜。」她吻了他,笑道︰「他就算帶走我的人,也只是一具空殼,真正的我還是留在這里,陪著你看雨、听雨。」
「我很不甘心這麼對你說,但又不得不說,我輸了,淳于曜。」羅威爾嘆了口氣,「我敗給了你的深情。在生死關頭,你想的只有一個她,怕她哭、怕她傷心,而我卻總是做著讓她生氣、讓她難過的事,我從沒想過在她面前解決你,她將會是何等的傷心欲絕,我對她的愛顯然沒有你來得深。」他深深看著花容,「告訴我,如果從頭到尾沒有淳于曜的存在,你會接受我嗎?」
「我不知道。」花容很認真的想了想,「因為,如果沒有他,我不知道自己還存不存在。」
「我多麼羨慕你。」羅威爾對淳于曜苦澀的笑了笑,「如果有個女人這麼對我說,我死也瞑目。」話聲方落,他隨身的手機響起,代表這是個重要的消息,他靜靜的听著手機那頭傳來的聲音,不發一語。
花客注意到他臉上表情逐漸有微妙的轉變,終於,他結束電話。
「澤陂,蒹葭……」羅威爾淡淡的笑道︰「那一直被我忽略的妻子,剛為我生了一對雙胞胎。她因為從小黏著我的關系,愛上了中國文學,竟為他們取了這兩個很耐人尋味的中文名字。」
「澤陂,蒹葭……」詩經中的兩篇,表達著對愛慕之人不得親近的郁悶心情。「這正是你妻子的心情。」花容明白。
「也正是我的心情。」他看著她說︰「愛情真是個很復雜的東西,不是嗎?她愛我,我愛你,你卻愛他,每一場愛情總注定要有輸家,我一向不認輸,但剛才我從某個人身上學會一件事,那就是愛一個人,就要讓她幸福,如果她在別的男人身邊能比在我身邊快樂,那我就該放手。」他對淳于曜漾出一抹瀟灑的笑,「我要離開了,但記住,我雖然輸給了你,卻不代表我的兒子也會輸給你的兒子,等著瞧,他會替我討回面子的。」
「那是很久以後的事了。」淳于曜笑道。
「不久,相信我,時間對幸福的人而言,是如光速一般快的。」螺旋槳的聲音愈來愈近,繩梯再度垂下,這一次,羅威爾自己坐上直升機飛走了。
當他們帶著笑容看著逐漸縮小的直升機時,一只縴縴玉手突然伸到淳于曜面前。
「你……」是褚怡人,她不再是一身純白的婚紗了。
她手中拿著一個牛皮紙袋,似乎是要他收下,淳于曜疑惑的看著她,「這是……」
「這是還給你的東西。」她雖然微笑,但聲大難掩哽咽。「我用來和你談交易的東西。」
「你要還給我?」
「是,和羅威爾一樣,我剛才也學會了如何去愛一個人,如果你在她身邊比在我身邊幸福,那我也該放手了。」她早就到了現場,在羅威爾有所覺悟的同時,她也醒了,她無論如何也得不到淳于曜的心。
「謝謝你。」淳于曜接下紙袋。
「我一定會找到一個人。」她看向花容,緩緩的說︰「他听到的,將不再是我怎麼也听不懂的雨的聲音,而是我的聲音,一個真正屬於我的人。」
「祝福你。」一笑泯恩仇。
雨,漸漸小了。
一切都將雨過天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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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名畫家淳于曜宣布自畫壇引退,在藝術學院當個平凡的教書匠,他的筆從此只為他的嬌妻而畫。
當紅小說家茱麗葉出版她最後一本小說——是她所有作品中唯一以喜劇收場,之後決定封筆,因為她自認為已經寫出了最美麗的故事。
最美麗的故事,還是一如往常,發生在雨天……
她不是第一次為他穿上白紗禮服,但卻是第一次有做他新娘子的感覺。
「听說雨天的新娘特別愛哭,是嗎?」她問他。
他微微一笑,「不,因為我不會再讓你流淚。」她偎進他懷里,柔聲道︰「十年前,我們新婚的第一天,你對我說了你的三個期望,記得嗎?」
「第一個,希望有一天,我在你心里不再只是『還過得去』這個標準,這一天到了嗎?」她不回答,對他做個鬼臉。
「第二,希望有一天你不會再問我,那一個我『真正愛上的女人』是誰。第三……」他將臉龐湊近她,「換我問你,在遇見我之前,你沒有喜歡的人,那在遇見我之後呢?你有喜歡的人嗎?」
她咯咯的笑,「沒有。」听起來不該是會讓他滿意的回答,但他卻滿足的擁住她,深深的吻她。
「你沒有喜歡的人,因為你只有『愛』的人,喜歡和愛是不同的,你心里這麼想,對不對?」
「你怎麼知道?」她很訝異,他能讀她的心,那她豈不是無所遁形?
「現在下著雨呢。」他對她眨眨眼,「雨都告訴我了。」「噢,可惡的雨。」她嬌嗔道。
「可愛的雨,因為它讓我遇見了你。」
「也才有這屬於我們的雨的旋律。」
「幸福的雨的旋律。」
「我愛雨的旋律……」
「而我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