滑水、爬山之後,接下來是什麼?
當司機林叔說出雷家祖宅旁那片竹林子的後方,有一個可供釣苗一的小水潭,而陸飛恆的雙眼迸出光芒時,雷烈華閉了閉眼。
好,很好!
答案揭曉,接下來是釣魚!
「我們沒有釣魚的東西……」她故意語露為難地說。
「烈華小姐,我有!」林叔熱心插嘴。
「那魚餌……」她的眼轉了轉。
「小問題,我可以準備。」林叔拍拍胸脯。
「可那水潭里不一定有魚啊……」她用力擰緊了眉。
「有,絕對有!上個月我才跟村長去那里釣了兩次,潭里的魚又多又肥哦!」林叔迫不及待地接下話,讓雷烈華幾乎吐血。
她嘴角抽搐,臉色不甚自然地瞪著突然很長舌多話的司機林叔。
林叔對她的不善眼神一無所覺,還很討好地沖著陸飛恆一直笑。
「那麼……烈華?」陸飛恆帶著笑,欲一言又止地望著她。
「那太好了!烈華丫頭,你就陪著‘客人’去看一看、玩一玩。」女乃女乃看出陸飛恆似乎對釣魚的主意心動了,打算繼續派遣「伴游小姐」出動。
一接觸到女乃女乃的眼神,她就知道大勢已去。
「我知道了,我會帶你去的。」她嘆了一口氣,無力地對陸飛恆揮揮手。
「我們真是越來越有默契了,我什麼都沒說,你就全知道了我的心思。」陸飛恆笑開來,露出一口閃亮亮的白牙。
「是女乃女乃懂你的心思,不是我。」雷烈華對他撇撇唇,無聲地哼了一下。
他作客的這段時間,似乎只要找到機會,就會想測驗一下她的體力、耐力和容忍力。
她覺得陸飛恆這個男人很怪,眼神和言語常復雜得教人模不著邊,但就是說不上來他到底是哪里怪?
最後,她只能歸咎于她太笨,而他又太深晦。
棒天一大早,雷烈華很認命地被陸飛恆親自挖起床梳洗。
吃完早餐,她一言不發地幫忙陸飛恆扛起不知道從哪里變出來的裝備,帶領他到竹林後方的水潭邊。
到了潭邊,陸飛恆滿意地看了看四周,然後拿出林叔借給他的草帽戴到頭上,悠閑而熟練地開始組合釣竿、準備魚餌。
雷烈華也不說話,只是眯著眼,認真地觀摩他裝餌、甩竿的方式,接著依樣畫葫蘆地跟著把裝好餌的魚竿甩出去。
重復甩了好幾次竿,覺得魚鉤被丟得夠遠了,她才滿意地在陸飛恆旁邊盤腿坐了下來。
陸飛恆表面上不動聲色,其實一直注意著她的一舉一動。
她的動作雖然不像他那般帥氣又俐落,魚鉤的落點也遠不到哪里去,但她學起來倒也有模有樣。
當她坐下來的時候,遮在草帽底下的唇,緩緩地勾了一下。
她是聰明、直率,而且很有活力的小辣椒。
他對她多日來的觀察下了注解。
但,將她移植到干枯的陸家荒漠里,她還能保持同樣的活力嗎?
陸飛恆看著對岸,陷入長思。
雷烈華也是靜靜地坐在他旁邊,不過她腦袋里是一片空白,像個傻瓜似地盯著水面神游。
暖暖的太陽、嘈雜的蟬鳴,使得她開始想睡覺,眼皮漸漸往下掉。
「烈華。」他突然開口。
「嗯?」她對著沒有絲毫動靜的釣魚竿,懶懶地打了一個呵欠。
「你有沒有想過,未來的伴侶是什麼樣子?」
「沒有。」她眨了貶因為呵欠而泛上水氣的眼楮。
mpanel(1);
「你覺得什麼樣個性的男人跟你最合適?」
「不知道。」她抓抓脖子。嗚嗚∼∼被蚊子叮到了,好癢。
「你希望你的對象要具備什麼條件?」
「沒想過。」她拿起水壺喝了一口水,想藉此提提神。
陸飛恆轉過頭來,定定地望著她,眼神含著只有他自己才明了的光芒。
「干……干麼一直看著我?」雷烈華回視了他兩眼,忍不住嘟嚷一句,不知道該把視線往哪里擺?
為了閃躲他的眼神,她不自在地又仰頭灌了一口水。
「既然你什麼都沒想過,那就嫁給我吧!」他低沉而堅定的嗓音中,似乎下了某種決心。
「噗——」她倏地朝潭中噴出嘴里還沒吞下去的那口水,驚嚇地迅速轉頭瞪住他。
「你說什麼?」她的聲音在發抖。
他是來真的嗎?她實在被嚇壞了。
「反正你什麼都沒計劃,也沒有對象,更沒有目標,那不如就跟著我吧!」他抬起草帽帽檐,對她露出足以傾城的魅惑笑容。
「為……為什麼是我?!」她緊張得差點咬到舌頭。
「撇開長輩指定的婚約不談,我們在這些日子里相處得也非常愉快,不是嗎?」他笑得燦爛,一口白牙在陽光下閃閃發光。
「愉快?還好吧!」她偷偷皺眉囁嚅,不敢大聲說出自己老覺得被他欺負。
「怎麼樣?要不要和我一起試試看?看看我們兩個能不能一直相守到老。」他支手撐著下巴,深深地望著她。
雷烈華看著他的眼,她傻了、茫了,全身上下都僵化成石塊,只有心髒還在活力充沛地狂猛跳動著。
相守到老?
這句話仿佛有種魔力,莫名的麻顫感從心窩處涌出,蔓延到四肢百骸,整個靈魂像是被他這句魔咒給召喚吸引,幾乎就要在失神的狀況下點頭答應他。
「我說過,你不用遵守什麼婚約,女乃女乃很開明,不會硬逼我們結婚的,真的!」她深呼吸後,用力點頭加強語氣,努力守住理智。
她為自己莫名其妙的沖動感到焦慮,胸腔下的心髒仍然鼓動得好厲害。
真奇怪,跟他只相處了不到半個月,她卻真的被他煽動,好想跟他試試什麼叫做「相守到老」。
但,這是一輩子的賭注啊!
為了他一句動人的話,就沖動地賭下她的感情和人生,要是失敗了,她相信任何的魔咒都無法修補她破碎的靈魂。
「我是以我自己的自由意志向你求婚。而且我現在在陸家的地位岌岌可危,這樁婚姻可以挽救我在家族里的頹勢。所以,我非常需要你的幫助。」
這個男人真令人生氣,桃花滿天飛就算了,求起婚來還這麼務實、坦白、不討喜!
不過換個方向想一想,這個男人倒是很誠實。
「我從小到大就是米蟲一只,沒有一技之長,只會在家帶小孩,你確定我對你能有幫助?」她皺起鼻子。
「至少對我們未來的孩子很有幫助。」他突然表情曖昧地對她露齒一笑。
「我……我……我們可能會不適合呀……」他親密的暗示,讓她的舌頭又開始打結。
他盯著她瞧的眼神,讓她不由自主地口干舌燥。
下意識地伸出舌舌忝了舌忝唇,看到他的眼珠倏地變得極深邃,雷烈華才猛然驚覺自己似乎在他面前做了一個不智的舉動。
看著她在陽光下閃著水漬光澤的唇瓣,他微微眯起眼盯了好久,過了一會兒,才沉沉開口。
「我會努力讓我們彼此合適,並且努力讓你愛上我。這樣的保證可以嗎?」
他的嗓音、他的眼神,因為溫柔的笑容而變得更加惑動人心。
讓她愛上他?!
哦,他這句話,又讓她像是著了他的魔、中了他的咒,心髒再一次突然失控狂跳,整個人都癱了、暈了。
好奇怪、好奇怪,她變得好奇怪……
這是什麼樣的感覺?從小到大,她從沒有這樣的經歷。
「我……我……我我我……」她脹紅了臉蛋,舌頭完全宣告作廢,覺得自己頓時變成了一顆蠢蛋。
「答應了嗎?」他抬手模了模她微微曬紅的臉蛋。手底下光滑柔軟的肌膚,幾乎讓他愛不釋手。
「好……」她的嘴巴完全失去大腦的控制,幫她擅自作了主。
陸飛恆的低沉笑聲,在她胸口形成一股莫名的騷動。
「你真的好單純啊!」他搖搖頭,又在她臉上模了一把,嘴里還淺淺喟嘆一聲。
單純?
他在嘲笑她,還是稱贊她?
她嘟起嘴,張著圓溜的大眼瞪住他,不知該如何回應,干脆不說話。
看到她賭氣的表情,他大笑起來,愉快地把草帽往她頭上一戴,順勢傾身向她,在她因呆愕而微張的唇瓣上印下一記輕柔似羽的淺吻。
「就是你了,小辣椒。」他貼著她的唇,低語著只有他自己才懂的句子。
回到家後,雷烈華一直坐立不安,無法相信自己已經在前不久答應了陸飛恆的求婚。
晚餐時分,大大小小的雷家人一如往常,熱熱鬧鬧地聚在餐桌旁。談笑的談笑,撒飯粒的撒飯粒,只有雷烈華緊張得食不知味,不知該如何開口向大家宣布,說她決定要嫁人了。
陸飛恆看了她一眼,突然開口切進眾人的話題之中。
「女乃女乃,我跟烈華決定要完成婚約。」他斯文地對著女乃女乃笑著。
「嘎?」雷家三兄弟和他們的老婆全都不約而同地愣住,筷子、湯匙也都僵在半空中。
他平靜的話語,在眾人之間卻有如丟了一顆手榴彈,把措手不及的眾人都炸傻了。
眾人沉默好幾秒,整個餐廳的氣氛都凝結住,雷烈華卻覺得自己的心髒像只踢正步的青蛙,撲通撲通地跳得好大聲。
所有的大人全張大了眼,望向兩個話題主角,而「瑞士巧克力」們則是疑惑地望著前一秒還凶巴巴地追著他們喂飯,可湯匙還沒成功伸進他們嘴里就定住了的爸媽。
「哦,你們兩個談好啦?」
只有女乃女乃聞言後,馬上對雷烈華笑眯了眼。
「嗯。」她雙頰紅通通地點頭,一副嬌羞狀,再度讓罪人跌破眼鏡。
「救郎」哦!沒想到他們雷家的丫頭也會有這種害羞的表情!
雷家兄長們不可思議地看著雷烈華臉上那一抹奇跡似的紅暈,並互相以眼神傳遞這個重大訊息,而三個嫂嫂們則是彼此會意地一笑。
「太好了,你爺爺一直盼著你能跟我家丫頭湊成對,讓陸、雷兩家結個好姻緣,但是又怕你們對彼此沒有意思,所以一直不敢把你們催得太緊。沒想到你們真的看對了眼,我真是高興。」雷老太太快樂地撫著胸口呵呵笑。
「那爸媽那邊……」烈華擔心地開口。
還在法國的父母親要是听到她決定要閃電結婚的消息,不知道會不會昏倒?
「沒關系,我來聯絡他們。你爸媽听了一定很高興,丫頭終于銷出去啦!」雷老太太拍拍胸脯,越笑越開心。
「什麼叫終于銷出去?」雷烈華听了表情一僵,很快眯起眼。
「哦,我的意思是說,丫頭終于要結婚啦!」女乃女乃干笑,快速把話拗回來。
「是這樣嗎?」雷烈華不太相信地睨著女乃女乃。
突然,一只軟軟的小手拉了拉大人的衣角。
「瑪麻,什麼叫結婚?」小克傻呼呼地開口。
「就是兩個互相喜歡的人,決定以後要永遠在一起呀!」烈風的妻子凌如意笑咪咪地低頭,拍了拍女兒的頭。
「那要多喜歡才能永遠在一起呢?」最大的小瑞也很有求知欲地問著大人們。
「要很喜歡、很喜歡呀!」如意有問必答。
「像爸爸媽媽一樣互相很喜歡的喜歡嗎?」小巧跟著追問她的媽媽。
李紅漾被自己女兒的問話問得臉紅,不好意思地躲開烈雲對她眨個不停的眼楮。「是啊,像爸爸媽媽一樣互相很喜歡的喜歡。」羞歸羞,還是得對孩子們進行機會教育,告訴他們結婚的意義是很重大的。
孩童和父母之間的言語純真沒有心機,但听在雷烈華的耳里,卻令她突然有股失落感。
陸飛恆似乎從來都沒告訴過她,他是因為很喜歡她才想娶她的。
她偷偷覷了陸飛恆的側面一眼,心無端變得有些悶悶的。
「你怎麼知道爸爸媽媽互相有多喜歡?」小瑞皺眉反駁妹妹的話。
「我當然知道!」小巧很生氣哥哥不相信她。「剛剛吃飯之前,我看到爸爸跟媽媽在後院抱在一起玩親親!」她舉出最強而有力的證明。
所有人全都忍著笑,曖昧地將視線投向雷烈雲和李紅漾身上。
「小巧!」雷烈雲很快地把女兒摟過來捂住她的嘴。
沒想到一向安靜的小士也在此時發難。
「哼!那算什麼?我前幾天在半夜起床要去噓噓的時候,有看到我把拔不但跟瑪麻玩親親,還有幫瑪麻按摩哦!」他很驕傲地看著爸媽,相信他的爸媽一定比小瑞他們的爸媽還要互相喜歡。
小士的雙親雷烈日和韓曉琥忍不住為了孩子的口無遮攔而申吟出聲。
「唉唷!你們年輕人感情好,我老人家是很安慰啦!但是在小孩面前,多少收斂一下吧!」雷女乃女乃哭笑不得地搖頭。
「是……」眾人不好意思地低頭,匆匆吃完飯後,把孩子們各自帶開,關起門來教育、教育。
雷烈華欣羨地看著哥哥跟嫂嫂們的背影。
她跟陸飛恆,也會這樣幸福吧?
當晚,雷家三個男人趁著雷老太太睡著後,在客廳里態度不善地圍住陸飛恆,每個人的臉色都很僵。
陸飛恆坐在沙發上,似笑非笑地望著他們,對眼前的陣仗一點兒也不擔心;而雷烈華則是略有不安地坐在他旁邊。
「你真的想娶我家的丫頭?」雷烈日沉聲問道。
「請你說實話,是不是因為你們陸家的長輩逼婚?」雷烈雲推了推眼鏡鏡框,犀利地看著他。
「你打算什麼時候要帶走我們雷家的丫頭?」雷烈風雙手環胸,挑起左邊一道濃眉。
「是的,我想娶烈華,這是我衷心的請求;如果可以的話,我想先帶烈華回陸家去作客幾天,陸家的長輩想看看她,希望三位雷兄能答應。」
陸飛恆不疾不徐地應答。
「你真的不考慮了?」烈日的眉頭皺得更緊。
「是啊,別因為一時沖動而決定,我們日後可不會給你後悔的機會。」烈雲一臉慎重地提醒。
「我還是想不透,你怎麼會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就看上這丫頭?」烈風攤攤手,疑惑地眨眨眼。
「堂哥、大哥!你們夠了!」雷烈華揉著額頭,臉色比她的兄長們更加難看。
氣死了,她被人家求婚是一件很神奇的事嗎?
可心里氣歸氣,她還是聰明地沒有問出口,以免听到不想听的答案後,自己先吐血身亡。
「我們是舍不得你啊!」烈雲委屈地看她。
「雷家唯一的丫頭就要被別人娶走了,我們當然要確定清楚他的心意。」烈日雙手環胸地看著陸飛恆,明白地表示這些話是說給他听的。
烈華既愕然又感動,沒想到他們激烈的反應是因為不舍……一股感動的暖流涌上心頭,喉嚨微微梗住。
「真的?嗚……你們真好……」這一票毒舌派的哥哥們,原來是這麼地關心她!
「丫頭,你自己的意思呢?你們兩人就算有婚約關系,至少也要交往個半年十個月,先培養好感情,再談結婚也不遲啊!何必這麼急著作決定?」雷烈風認真地看著她。
其他兩人一致飛快點頭。
「我……」她為難地看向哥哥們,又看了陸飛恆一眼。
她總不能說是為了要幫陸飛恆度過家族勢力重整的危機吧?
「我們情投意合,既然決定想在一起,時間早晚就不是問題了。」陸飛恆似笑非笑地回答。
「陸先生。」烈雲若有所思地研究著他的表情。
「請叫我飛恆就可以。」他禮貌地回應他未來的小舅子。
「陸飛恆先生,」雷烈雲表明了不想跟他太快有好交情。「我知道你從小就住在國外,最近這兩年才回來。以後,你會繼續定居在國內嗎?」
陸飛恆挑挑眉。「你連這個都打听清楚了?這兩年,我是被我女乃女乃強力征召才回來的,等這邊的事情告一段落,我就會回美國去。」
「美國?」雷烈華張大眼,對這消息有點不知所措。
想到以後就要離開她最愛的家人,她突然間又失去了白天那股沖動,好想當場反悔。
仿佛心有靈犀,旁邊伸來一只大掌,攬緊地的身子,倚向一具溫暖的胸膛里,讓她的心從激蕩不安的半空中,再度緩緩落地。
她含淚抬頭看他,陸飛恆則有默契地低下頭,給了她一個溫柔的笑容。
雷家三兄弟將陸飛恆的動作看在眼底,不動聲色地用眼神彼此傳遞訊息。
「喂喂,我們商量一下。」烈雲勾勾手,示意烈風和烈日將腦袋湊過去,低聲討論著。
沒多久,雷家兄弟似乎取得共識,一致地用力點頭。
當他們再度轉頭看向他們時,三雙眼楮中多了一抹不懷好意的光芒。
「要帶走我們雷家丫頭,可以。但是我們有個條件。」烈日站出來,代表發言。
「烈日堂哥……」烈華開口想抗議。他們該不會要為難人家吧?
「請說。」陸飛恆輕輕壓住她的肩,向烈日點頭示意。
「只要你能在婚禮前,把烈華訓練成優雅、端莊、有氣質的千金小姐,我們馬上把這個丫頭送給你。」烈雲躲在烈日身後接話。
「喂!你們搞什麼啊?太過分了啦!」雷烈華尖叫,抓狂地從沙發上跳起來,就要上前追打。
這是什麼條件啊?可惡的哥哥們!
雷家兄弟在大笑聲中一哄而散,躲的躲、逃的逃,留下雷烈華一個人氣呼呼地在客廳中跳腳。
陸飛恆笑意盈盈地坐在沙發中,雙手交握在疊起的膝上。
他知道雷家人已經同意,障礙完全解除。
接下來,就是他與自己家人的戰爭了。
看著雷烈華,他的眼中閃過一抹無人察覺的掙扎和嘆息。
由于在陸飛恆的請求下,雷烈華即將出發去陸家作客一陣子,于是,雷家唯一的丫頭雖然還沒出閣,雷家人已經先在雷家祖宅的大門口轟轟烈烈地預演了一場分離的戲碼。
「嗚嗚∼∼媽……爸……」雷烈華撲在剛從法國回來就接著要幫她送行的爹娘懷里,哭得好不淒慘。
「別哭了,你哭起來好丑。」雷肅澤臉色難看地說道。
「你爸爸說得對呀,眼淚怏擦一擦哦!」雷母拍了拍女兒的背脊。
「乖,到了陸家,記得要乖,別像在家里一樣,野得跟男孩子似的。」女乃女乃難過地拿出手巾拭淚。
「丫頭,有委屈的話,打電話給我們,我們一定馬上把你帶回來,而且幫你出氣修理欺負你的人。」雷家三兄弟面容嚴肅地站在她身旁,很堅強地稟持「男兒有淚不輕彈」的原則。
「你要好好照顧自己哦!」三個嫂嫂含淚向烈華一一道別。
「姑姑……不要走嘛——」瑞、土、巧、克四個小朋友拉著她的衣服,哭得涕泗縱橫。
被抱在爸爸懷里吮手指的小力,也被這種仿佛生離死別的場面給惹出了淚水,非常捧場地跟著哥哥姊姊們哇哇大哭。
就連負責開車的林叔也一邊抹淚,一邊打開車門等候著。
陸飛恆面容微微扭曲地瞪著眼前這一切。
這種熱切到令人起雞皮疙瘩的場面,令他感到很不自在。
從小到大,他一直和其他的親人不親,就算這兩年住在一起,也從來不曾與家人有太過赤果的感情互動。
「我們……上車了。」他皺著眉,艱難地開口。
沒想到這句話立即發揮效應,一干婦孺女眷哭得更加戲劇化,「不要走、不要走」的叫喊聲此起彼落,听得他渾身僵硬。
雷烈日終于看不過去,走到陸飛恆身邊低語了幾句。
陸飛恆不太確定地看了他一眼。
雷烈日堅定地點頭示意,還揮了一下手,加強氣勢。
既然大哥授意了,他只好聳聳肩,嘆了一口氣,走上前去拉住雷烈華的手,半推半牽地將她拖離爹娘懷抱,塞進車里,將一聲聲的嘆息留在身後。
好不容易,在眾人十八相送之下,車子平穩地開駛上路。
「我只不過是帶你去我家住蚌幾天就回來了,有必要這麼的……感性嗎?」他不好意思說他們雷家人實在太過情緒化。
「我難過,忍不住嘛!」她用力地吸吸鼻子。
「看得出來你們一家人的感情真的很好,每個人都很疼你。」他羨慕的語氣中,帶著不易察覺的苦澀味道。
「嗚嗚……再見、再見!我很快就會回來了!」他的話又讓雷烈華傷心起來,于是她快速搖下車窗,將頭、手撐到窗外,對著逐漸遠離的親人再次依依不舍地揮手灑淚。
「到了陸家,你可要堅強一點啊!」他喃喃說道。
看著她向車子後方揮手道別的身影,他暗自期望她臉上充滿活力的表情,在未來能夠繼續保持下去。
車子還沒到陸家,雷烈華便發覺陸飛恆渾身的肌肉越來越僵硬,眼神也越來越疏離。
他一聲不吭的,變得異常沉默,似乎在思考什麼事,完全將她隔離在外。
他剛到她家時,就是這個樣子。表面上親切有禮,實際上在他看似無害的笑容背後,卻藏著深沉莫測的氣質。
倏地,她想也不想地伸出雙手,「啪」的一聲貼住他的臉。
「你做什麼?」他嚇了一大跳,但沒有揮開她的手,只是略微訝異地望著她。
「你別用這種奇怪、冷淡的表情嚇唬人,你明明有更真實的表情。」她一瞬也不瞬地盯著他的眼,擔憂的神色在她的大眼中一覽無遺。
她想起他們兩人去玩水、爬山、釣魚的情景,那時的他,是多麼的輕松自在、神采飛揚,表情沒有一絲陰影。
陸飛恆愣了一下,接著緩緩勾唇微笑。
「你想太多了。」他拉下她的雙手,呵攏在自己的大掌中,低垂著眼睫,把玩她每一根手指。
他發現她的指甲修剪得平短又干淨,像個幼稚園乖寶寶,完全不似一般女人因愛美而留著尖長的指甲。
「我才沒有想太多。你剛剛的表情明明就好可怕,好像全世界都欠了你錢一樣。」她沒有抽回手,只是一逕地對他猛皺眉。
「是嗎?」
「對!別再露出那種表情,讓人看了不舒服。」
陸飛恆抬眼凝視了她半晌。
「你知道嗎?」
「什麼?」她偏頭問道。
「你實在很唆。」
「我唆?喂,我是好心提醒你,搞不好你就是因為這副死樣子,所以才會舅舅不疼、姥姥不愛,被人排擠……」
「你的話真多。」他不悅地皺眉,打斷她的話。
「我是實話實說!你知不知道,你剛來我家的時候,眼神讓人多反感,我根本就不想靠近你——唔!」
他將她拉近,低頭封住她的唇瓣,阻止呱啦呱啦的噪音繼續從她的粉唇發出。
熾熱到有些惱火的唇,在兩人之間燃起高度能量,激得兩人微微輕顫。
「唔唔……」她拚命掙扎,不死心地嗚叫不休,似乎還有話想繼續說,不給她說完她不痛快。
「閉嘴。」
他不讓她有回話的機會,重新覆上她的唇。這回,他用膩死人的強悍深吻,纏住她不听話的唇舌,強力地挑勾轉吮。
從未接受過這種深吻的雷烈華,又驚又慌,早就忘了想說的話。
她無法遏止從身體內部激蕩出來的顫抖,他的吻令她幾乎無法換氣,整個人癱軟在他懷里。
本來騷動不平靜的後座突然陷入一片沉默,讓開車的林叔好奇地抬頭看了看。
沒想到,從後視鏡里竟然瞧見車後頭正上演的熱情鏡頭,林叔紅著臉迅速低頭,吞了好幾下口水,心髒差點不堪負荷。
驚嚇過後,林叔露出又喜悅、又感傷的表情。
從小看著長大的烈華小姐,已經大到可以嫁人了……
愛情的魔力真不小。
嗚嗚——他……他好感動喔……
在後座展開意志攻防戰的兩人一直沒注意到,他們坐的車子曾不穩地蛇行了一小段路才恢復正常。
當然也沒注意到林叔悄悄地為他們開啟車內音響,體貼地奏出好浪漫、好浪漫的輕音樂當背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