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氏」尾牙那個晚上之後,她的心就一直處于起伏不安的情緒中。
她不認為她有什麼過人的條件,能夠吸引到像盛南極那樣的男人。但,他偏偏就是向她宣告說要追她,讓她大感震撼,當下只能選擇龜縮逃跑。
接下來的幾天,她完全不敢接他的電話,下班時也像在做賊一樣,不停地變換回家的路線,就怕被他攔到。
他太優秀、太顯耀、太完美了,因此她根本無法克服自卑的心結,站在他身邊接受眾人評頭論足的苛刻視線。
但是,他的每一次靠近、每一次親吻,都會撩撥她所有的心緒,教她無法自主地被他牽引。
她為他心動,卻實在提不起勇氣接近他。
也許盛南極了解她的矛盾心情,所以這幾天並沒有追來公司,讓她緊繃的情緒微微放松不少。
但是,躲得了那廂,卻避不了這廂。
「妳就是戚曉葉?」姜蘭欣坐在大辦公桌後,趾高氣昂地瞟著她。
「是。請問姜秘書找我有什麼事?」戚曉葉不卑不亢地站在辦公桌的另一端,神情平穩地直視著她。
她知道傳言中說她跟姜秘書搶男人,因此一听到姜秘書要找她,她就猜到來這里包準沒好事。
「沒事,我只是想看一看手腕要得厲害,能夠迷住盛特助,還設計懷孕的女人,長得是什麼樣子罷了!」姜蘭欣語氣刻薄地說。
她跟戚曉葉有過一面之緣。當時她看到這個女孩跟盛南極有說有笑時,心里就曾浮出一絲戒意,不過,她沒想到這個不起眼的女職員,竟然成了她的情敵。
尾牙那晚,盛南極親口說他在追一個圓臉的小白兔,不就是眼前這個長了一張小圓臉的女孩?
想到這里,姜蘭欣心中的護火忍不住熊熊燃起。
「姜秘書誤會了。」
「是啊,我看我真的是誤會了。」
出人意表地,姜蘭欣竟然贊同地點點頭,讓戚曉葉嚇了一跳,但姜蘭欣的下一句話,就讓她知道是她想太多了。
「我本來以為會看到一只滿身狐魅味道的小狐狸精,沒想到竟是根不起眼的小雜草。呵,盛南極怎麼可能會看上妳這種不起眼的人呢?」
姜蘭欣滿眼的鄙視意味,激得她全身氣血翻騰,但礙于人家是董事長的孫女,而她只是個小職員,為了現實的飯碗,她只能盡全力壓下回嘴的沖動。
「姜秘書,如果妳只是想問我是否懷了盛南極的小孩這件事,我可以很肯定地告訴姜秘書,我沒有懷孕。」她言簡意賅地澄清謠言。
「我希望將來也不要有這個可能。畢竟,我們姜家最注重職員的言行,不檢點的員工實在太丟臉了。而且,被我們姜家踢出去的人,可是沒有一家公司會收的哦!」
換句話說,她是在威脅戚曉葉──必要的時候,會讓她走投無路,找不到任何工作!
戚曉葉咬牙忍住氣。「請問還有事嗎?」
「下去吧。好好工作,別想其它有的沒的,更別想跟我搶東西!」
搶東西?盛南極又不是東西,怎麼搶?
戚曉葉在心里罵歸罵,卻一個字也沒說出口,只是僵硬地點點頭後,面無表情地轉身離去。
和姜蘭欣見過面後,戚曉葉發覺日子開始變得不太好過,除了經常被上司無故責難外,同事也老是用異樣的眼光對她指指點點的,她像是被貼上了「身上有毒」的標簽,被眾人排擠。
煩悶了好幾天後,終于捱到了過年放春假,她立刻包袱款款地回老家去,躲開討厭的流言八卦跟工作上莫名其妙的刁難。
但是到了目的地,下車走了一段路後,肩上掛著小小旅行袋的她,卻猶豫不決地站在一間老舊的平房前。
每次只要想到母親,她就覺得好有壓力,好想逃得遠遠的。但是,她的家畢竟在這里,不回來,能去哪里?
她沮喪地嘆了一口氣後,抬起千斤重的腳步正要進門,身後卻突然傳來一聲叫喚──
「曉葉?是妳嗎?」一名白發老婆婆走過來,好奇地看了她兩眼。
「是我,紀婆婆好。」她有禮貌地向老太太打招呼。
「真的是曉葉呀!好久不見了,來來來,給紀婆婆看一看。唉呦!妳怎麼越來越漂亮啦!」紀婆婆高興地拉拉她的手。
「沒有啦!」她不好意思地扯出一個微笑。
「妳媽媽在前面跟人打牌,等一下就回來了。」紀婆婆熱心地指了指前方路底的另一間房子。
那間房子,所有的在地人都心照不宣,是鄉民私底下閑暇無事時聚賭「怡情」的場子。
「喔。」一听見母親正在賭博,她的心情就沈了下來。
她深知母親的習性,若不是玩到盡興,或是輸到一毛不剩,她是不會回家的。
「呃,丫頭啊,听妳媽媽說……妳都不管她的生活了,是嗎?」紀婆婆略帶好奇地打探她家的狀況。
戚曉葉听到後,心里一涼,不敢相信母親竟然對鄰居們說她不管母親。
「我每個月都有寄兩萬塊生活費回來給她。」她聲音低啞地回答。
把去日常開銷和房租後,她必須咬牙節省,只用幾千塊的錢吃飯,剩下的錢全都寄回家了,結果母親還認為她不管她死活?
在公司被流言攻擊,回家後,還要面對母親在鄰里間四處捏造的謠言,她不知道該哭還是該笑。
難不成她去年犯太歲沒拜拜,所以老天爺記了恨,要趁著過年前把對她的懲罰全都一次大出清?
「兩萬塊?這麼多?」紀婆婆瞠目結舌地驚呼一聲。她兒子也在外地工作,一個月了不起給她七、八千塊,最多從不超過一萬五,這孩子哪來的辦法存下兩萬塊寄回家啊?
「我每個月能留下來的錢,全都寄回來了。如果兩萬塊還不夠她花用,那我也無能為力了。」戚曉葉滿臉無奈地苦笑。
「欸,我就說嘛!妳媽明明有錢去賭博,卻到處哭窮說妳不孝,只顧自己在外頭享受逍遙,原來是妳媽說話不老實啊!」紀婆婆「哦」了一聲後,很快地決定相信個性老實的戚家女兒。
至于那個戚太大,說十句話,大約只有三、四句能信而已,想來戚大大說女兒冷血自私的話,多半不能相信。
戚曉葉尷尬地扯了扯唇瓣,什麼話都沒說。
「曉葉啊,妳最好要多注意一下妳媽媽。」紀婆婆像在說小秘密似的,轉頭左右看了看,才附在她耳旁說話。
「她怎麼了?」戚曉葉不解地問。
「有人說妳媽最近越玩越大,挺嚇人的,我上次還親眼看到有討債的跑到妳家里去。」紀婆婆把心里的擔憂告訴她。
「我會注意的。」戚曉葉倏地一驚,但表面上仍然維持一臉平靜的神色,向老太太輕聲道謝。
「妳這孩子真是命苦,搞不好是上輩子欠的債喔!」紀婆婆同情地拍拍她的手後,搖搖頭走了開去。
戚曉葉蹙著眉,默默拿出鑰匙打開家門。進入屋子,將行李放到自己的房間里,然後走進廚房四處看了一下。
打開冰箱,里頭果然如她心里預期的空空如也,只有兩盤已經黃掉的剩菜。
她嘆了一口氣,關上冰箱,回房里拿了皮包,再拎一個菜籃子出門去買菜。
這幾年她回家過年的狀況都是如此,母親從不用自己身上的一毛錢來買年菜年貨,堅持等她回來,要她出錢采買所有過年的用品。
至于母親身上的錢,全都是要留在賭桌上用的。
走進市場,一堆從小看著她長大的三姑六婆立刻圍了過來,有的稍微親切一點兒,會跟她寒暄,問她何時回來的;有的尖銳一點兒,則會直接問她是否真的如她母親所說,狠心棄養親人;有的跟母親關系較好的,干脆不分青紅皂白,指著她的鼻子先狠狠責備一頓不孝再說。
她百口莫辯,也懶得辯解,只好對著這些從小看她長大的婆婆媽媽們敷衍苦笑,手里則忙著添買各類年節食材及物品。
回到家後,她忙碌地將買回來的東西分類處理放置,一部分擺進櫃架上,一部分切切洗洗後塞進冰箱,再拿出鍋子來煮湯炖肉。
接著,她回房換了一套休閑服,扎起頭發、挽起袖子,找出掃把、抹布跟拖把,開始將房子的里里外外,全都仔細地清掃一遍。
一直忙到黑夜降臨很久,她累得腰背幾乎都挺不直了,母親依然還沒回家。
她癱坐在客廳的藤制長椅上,因為的過度疲累,使得腦袋呈現當機空轉的狀態,也沒有胃口吃下任何東西。
雙眼無神地瞪視著牆上一張泛黃的全家福照片。
照片里的背景,是在一間香火鼎盛的寺廟。天真年幼的她,被爸爸抱在懷里,學著身旁母親的動作,雙手合十向廟里拜拜。
照片中的母親,是個樣貌溫柔的女子,微笑而滿足地望著父親與她。
她記得小時候母親是很愛笑的,從什麼時候開始,母親的個性竟然變得如此尖銳譏誚、重利好賭呢?
是五年前爸爸病逝之後嗎?
還是三年前她決定離家工作的時候呢?
或者,母親早在父親重病臥床的時候就已經失去了笑容,只是她一直沒發現?
「爸爸,請你在天上保佑媽媽、保佑我……」她嘆了口氣,忍不住學著照片里的小孩,雙手合十低語祈禱。
放下手,她又嘆了一口氣。
在寂靜又昏暗的客廳里,濃濃的寂寞一涌而上,將她團團包圍,壓迫得她有些窒息。
盛南極那張悠閑中帶著一絲霸道的俊臉,清晰地浮現在腦海中。
他們最後一次見面時,他宣誓要追求到她的語氣,還有那個霸道的親吻,讓她直到現在一想起來都還會臉紅心跳。
「盛南極那個無賴,現在不知道在做什麼?」她抬手撫著唇,覺得唇上似乎還留著他的溫度。
想起他,她的唇邊不禁浮起思念的微笑,幽靜冷清的客廳也不再那麼寒冷了。
「盛南極,你現在到底在做什麼?」
「什麼在做什麼?」盛南極慢斯條理地喝了一口湯後,才抬眼看向桌子對面的兄長。
「『姜氏公司』里那些亂七八糟的流言是怎麼回事?」盛北極蹙著眉頭,雙手環胸,神情十分嚴肅。
「什麼流言?」倚在盛北極身邊的杜艾翠,一臉好奇地問。
「我上次回公司看女乃女乃時,有人偷偷告訴我,說妳的南極叔叔把『姜氏』里一個小職員的肚子搞大,還打算不擇手段地把小孩搶到手。」姜明喝了一口啤酒後,悠哉地插嘴說明。
「噗!」正在喝湯的南極,驚得噴出嘴里的湯。
頓時,大家全做天女散花狀,捧著碗紛紛閃避,一臉可惜地望著靠近盛南極面前那兩道被他口水噴灑污染過的菜肴。
還好桌子夠大,損失不嚴重,還有五、六道菜沒被噴到。
「什麼小孩?」盛南極皺起眉頭看向姜明。
這一次,他真的是滿頭霧水。
「哦∼∼南極叔叔,連小孩都有了?動作真快!我跟姜明結婚到現在,都還沒有懷孕的消息,你就搶先我們一步啦?」杜艾翡張大眼,一邊抓住盛南極的手,一邊興奮地低嚷著。
「妳胡說什麼!」盛南極抽回手,拍了一下杜艾翡的頭。
「唉呀!」杜艾翡護著頭躲進老公姜明的懷里。
「小孩是真是假先不管,你誘拐我『姜氏公司』里的小職員,這件事可假不了吧?」姜明抱著翡翡,一臉看好戲的表情。
「『姜氏』小職員?你是說戚曉葉?」他沈吟著摩挲下巴,表情認真了起來。
他知道「姜氏公司」里一直傳著一堆跟他和曉葉有關莫名其妙、無中生有的八卦,卻不曉得流言已經發展到這種匪夷所思的地步了。
真的是應了一句俚語──講一個影,生一個仔。
盛南極無奈地搖搖頭。
「她叫戚曉葉嗎?我不知道她的名字,只是有一次不小心在公司里撞見有個女孩在樓梯間猛踹扶手欄桿,嘴里喃喃罵著的人名叫『盛南極』。」姜明呵呵一笑調侃他。
「有女孩子不但不買南極的帳,還咒罵他?這個有意思。」盛北極挑了挑眉。
「南極叔叔,小孩帶回來之後,誰要負責照顧?」杜艾翡托著腮,認真地煩惱起來。
「哪來的小孩?我跟她目前連三壘都還沒到達。」盛南極對熱心過度的杜艾翡使了一個白眼。
「沒想到迷倒咱們『姜氏』上下的盛特助,連我那同父異母的妹妹蘭欣都拜倒在西裝褲下的盛南極,竟然會這麼純情,只跟人家到達牽手、親嘴的交往階段而已。」姜明露出不敢置信的表情,還順便吹了一個口哨。
套句大過年不太適合講的話──鬼才相信!
這個消息比他真的抱了一個孩子回家,還要令人震驚。
「你們那是什麼眼神?好像我應該要像摧花狂魔一樣,一看到女人就上。」盛南極沒好氣地對眾人翻白眼。
眾人紛紛露出不相信的眼神,只有翠翠一臉茫然。
「三壘還沒到?這是什麼意思?」翠翠轉頭問她的雙胞胎姊姊。
「戀愛進程如果用棒球壘包來比喻的話,一壘代表兩人牽手手,二壘親嘴嘴,三壘模光光,奔到本壘就是做透透。」翡翡比著手指頭,跟妹妹詳細地解釋著。
「什麼做透透?」翠翠還是不懂。
翡翡一看翠翠一臉清純樣,馬上睜大眼楮猛瞧盛北極。「北極叔叔,難道你跟翡翡到現在都還只在蓋棉被、純聊天的階段?」
盛北極不自在地低咳一聲。
「什麼叫做透透?」翠翠抬頭問顯然也知道意思的盛北極。
「……呃,意思是說,做完情人間所有會做的事。」盛北極的臉微微一紅,很委婉地解釋。
「喔唷,直接講就是上床啦!」已經為人妻的翡翡,說話毫不修飾,大剌剌地講了出來。
「噢,我懂了。」翠翠的臉紅了起來。
「南極叔叔,你對那個女孩是認真的嗎?」翡翡好奇地追問。
「我又不是時間多。」閑著無聊,追女人為樂嗎?盛南極以想當然耳的眼神瞪她一眼。
「南極叔叔,她長什麼樣子?」翠翠也加入拷問大隊。
「嗯……圓圓的、白白的,長得跟這個瓷盤子有點兒像。」盛南極認真地用筷子點了點面前一個見底的空盤子。
「啊?」眾人一愕,伸長頸子圍著圓盤努力瞧,怎麼也想象不出人長成盤子的樣子。
姜明望著圓盤,倒是贊同地點點頭,嘴里還不住地說︰「嗯,有像,是有像。」
既然姜明都這麼說了,盛北極跟翡翡、翠翠也只好信了,繼續低頭瞪著盤子,努力想象臉蛋長得像個圓盤的女孩模樣。
盛南極無意中轉頭瞥見牆上的日歷,眼光就移不開了。
他瞪著日歷數日子,想到今年的年假不算短,想要再看到戚曉葉還得等上好幾天,心里就覺得有些悶悶的。
看著圓盤,盛南極不由得想起戚曉葉那張表情分明的可愛小圓臉,心里浮起一種略帶焦躁的牽掛感覺。
這就……叫做思念吧?
不知道,她有沒有也在想著他?
听著門外 哩啪啦的鞭炮聲,戚家母女各據餐桌一方,沉默地吃著年夜飯。屋內屋外的氣氛,形成強烈的諷刺對比。
屋子里沒有過年時興奮熱烈的氣氛,唯一的熱鬧聲源,是二十吋電視里正在播放的乏味的新春歌唱節目。
戚曉葉食不知味地嚼著食物,筷子有一下、沒一下地戳著碗里的肉。
戚母忽然重重放下碗,砰的一聲,嚇了她一跳。
「別敲了行不行?敲碗想當乞丐啊?」母親怒目瞪著她。
「對不起。」戚曉葉飛快地道歉,並放下碗筷。
「這是什麼表情?大過年的擺出家里死了人的倒霉臉來觸我霉頭,妳故意的是不是?」戚母嗓音尖利地繼續罵道。
戚曉葉捏緊雙手,忍耐的深吸一口氣,再緩緩吐出來。
「我沒有。」她強自壓下即將爆發的情緒,盡力用最輕、最柔和的聲音回答。
她真的不想在過年時候,仍然跟母親鬧得不愉快。
「沒有?那妳回來臭著一張臉對著我干麼?」戚母冷哼一聲。
「對不起。」
「錢呢?拿來。」母親向她伸出手。
看著母親的手,她有一種想哭的沖動。
她默默地起身進房,拿出一個早已準備好的厚厚紅包袋,遞到母親手上。
「媽,里面是……」
「少嗦,拿來就是!」戚母一把搶過來,抽出鈔票後,徑自數了起來。
數了一數,戚母終于綻露滿意的笑顏。
丟掉紅包袋,將錢全都裝到口袋里後,她興沖沖地起身就要出門。
「媽,妳要去哪里?」戚曉葉飛快地抓住母親的手臂。
「我是妳媽,要去哪里,還要妳批準是不是?」
「媽,今天是除夕夜,不是都要待在家里吃年夜飯嗎?」
「除妳的頭!妳少拿那張衰臉對著我就阿彌陀佛了!吃什麼年夜飯?我氣都氣飽了!」
「媽,妳是不是要去賭博?」她不放心地追問。
「妳管我!」戚母一把撥開她的手。
「媽,別再賭了,十賭九輸啊!那些錢是要給妳當生活費的。」
「啪!」戚母氣急敗壞地回身,反手就給她一巴掌。
戚曉葉撫著臉頰,愣在原地。
戚母也被自己激烈的反應嚇到了,臉色慘白,不敢置信地瞪著自己熱辣辣的手掌心。
「妳……妳存心要氣死我嗎?明知道妳媽要去賭,還故意跟我說十賭九輸,看妳媽賭輸比較快樂是不是?」回神後,戚母立刻尖聲嚷道。
「我不是這個意思,但迷上賭博真的不會有好下場的。」她忍著不掉眼淚,倔強地繼續回嘴。
戚母咬牙切齒地瞪著她,臉色氣得脹紅。「妳給我滾出去!不肖女,看到妳我就煩透了!」
戚曉葉一臉受傷地看著母親。
戚母似乎也覺得自己說得太過分了,不自在地轉開眼不看她。
「妳不想看到我,我隨時可以離開。可是,媽,有句話我要先眼妳說清楚。我會努力工作,讓妳的生活不虞匱乏,但是將來如果妳因為賭博欠下了什麼賭債,或是鬧出什麼糾紛的話,我絕對不會幫妳的。」
「妳……妳什麼意思?威脅我嗎?」戚母轉過頭來,再次怒瞪她,氣得渾身發抖。
「就當作是威脅好了,我說到做到,我已經勸過妳不要沈迷賭博了。」
「我是妳媽!」怎麼可以用這種語氣對她說話?
「就因為妳是我媽,我才必須這麼做。」戚曉葉眼神堅定地擋在門口,不讓母親出去。
「好……好啊,妳翅膀長硬了,敢這樣跟我說話?妳給我出去!」戚母手指向外用力揮。
「如果妳還是堅持要繼續賭,我馬上離開家。」
「妳要走就走!我要做什麼,妳攔得了嗎?就算欠賭債,被人打死在外頭,我也不會叫妳這個不肖女回來給我收尸的,可以吧!」戚母抖著手,指著她的頭怒嚷後,忿忿地甩門離開。
大門關上的那一刻,戚曉葉眼中懸掛許久的眼淚也同時涌落下來。
她跪倒在地板上,摀著唇掩住哭聲。
她真的不想與母親這樣對峙。
那些傷人的話,讓她跟母親彼此刮割得遍體鱗傷,卻對兩人之間降至冰點的關系一點兒幫助也沒有。
她從來沒想到,今年戚家會以這種十分荒謬的方式守歲……
度過了除夕夜,來到大年初一。
戚母在賭場徹夜未歸,戚曉葉則縮在客廳的椅子上等了一夜,心頭也死了一大塊。
「爸,新年快樂。可是跨過新的一年,我跟媽的關系依然什麼都沒改變。」戚曉葉對著牆上的父親照片沙啞地低語。
她不知道該怎麼改變母親,也不知道怎麼改變她跟母親之間的關系,現在只覺得好累,只想離開這個支離破碎的家,躲得遠遠的。
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這個道理她懂,只是她不明白,她與母親之間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房間里的手機鈴聲響起,她雖然想站起來,但渾身卻像被五十頭大象踩過一樣,骨頭酸痛得快散開了,只能以龜速慢慢地走進房間里。
還沒拿到手機,鈴聲就斷了。
她掏出手機,看了一下號碼,是盛南極打來的。
想哭的沖動差點掩沒了她。
沒多久,鈴聲又響了起來。
這一次,她飛快地按下通話鍵。
『寶貝,新年快樂!』
盛南極帶著痞痞笑意的熟悉語調,從話機里傳到她耳里,讓她的喉頭倏地梗住,痛得說不出話來。
『喂?曉葉?妳不會還在記恨我強吻妳的事吧?』
听見他的呼喚,戚曉葉的眼淚掉了出來,覺得自己變得脆弱不已,忍不住啜泣出聲。
『曉葉,怎麼了?』盛南極警覺地馬上追問。
「我、我好想你……」她低聲地嗚咽,像只受傷的小動物。
『……唔,曉葉,妳再說一次。』盛南極在另一端沈吟了一下,而後謹慎地求證。
「我想你、我想你、好想好想你……嗚嗚……」
戚曉葉抱著手機痛哭出聲。
『曉葉?!不要哭,發生什麼事了?』他的語氣著急了起來。
「你可不可以帶我走?帶我走──」她哭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