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熱鬧的秋夜啊!
他們來到一家德國菜餐廳。沒有氣派裝潢的心餐廳,卻因口味極佳的菜肴餐點,造成一位難求的盛況,若非事先預約,要吃上這一頓飯,等上一個小時,是很普通的事。換句話說,一到用餐時間,餐廳門口永遠是大排長龍。
基于同業,江略有所聞這家餐廳的口碑,也曾想來親自目睹一下其風采,但因為忙,也因為懶得湊個特定時間出門吃飯的不了了之(她一向是愛用店貨的在PUB吃飯),倒是他,赫威風這個簡居山林的怪人,倒也知曉台北的訊息,帶她一起來加入這美食主義的行列。
「小。」正當她穿越長龍時,有人叫她︰
叫她小的人不多,她很快的憑聲音找到了人。
「阿正!」她快步的移到一男子面前,雀躍的表情讓遠在一旁的赫威風不由得正色起來。
「好巧,在這里踫到你,也來吃飯?」她指指餐廳招牌。
「是啊,和阿盟、Mikey、大個他們約好,我先來排隊的。妳呢?最近好不好?」
阿正本名陸寬正,是個建築師,一起吃飯的那些是合伙的朋友。
「還不錯,就是比較忙。」她和阿正是因瘋狗而熱絡認識的。
應是兩年前吧,總店的翻修,經多方尋找下因緣際會的和阿正的事務所搭上了線。當時阿正他們一票人憑著「初生之犢」的那份勇氣,打動了同樣年紀輕輕便在社會中奮斗幾載春秋的江,英雄惜英雄的結果是江決定放手一搏,讓幾個名不見經傳的建築師接手這項瘋狗開店以來號稱規模最為浩大的翻修工程。
記得他們一票人和她幾乎是天天通電話,甚至還曾經談圖談到凌晨四點,休戚與共的情感很快的在幾個年輕人身上築起另一塊領域,其中以監工的阿正,最為顯明。
阿正喜歡小,一票人都清楚不過。小呢?她當然不會矬到分不清愛情、友情的,也曾單獨和他出門,吃飯看電影什麼的,不過就僅止于此,怎麼會沒發展呢?
問阿正,他只是訕笑著沒答腔,問小嘛……又覺得怪怪的,于是一段看似天作的良緣就這麼無疾而終。
不過,這不是令江扼腕的一部分。還記得她曾有一個配合得不錯的建築班底嗎?……啊?該不會……沒錯,那個嘗了走紅滋味後便積極向外拓展的班底,正是指他們這票人,想想曾是那麼推心置月復的朋友,如今……唉!連在路上偶遇都還有那一絲絲的尷尬呢。
「都在忙些什麼?」好久不見,小光采依舊。
「呃……」江思忖著要不要把整修的事告訴他。「幾家店最近要翻修,你知道的嘛。」她不擅說謊,而且也沒隱瞞的必要,畢竟這事是你情我願的,當初阿正他們選擇了這樣的生存模式,怨不得她不顧情義。
「喔,有需要幫忙的嗎?」這是客套話,但也是實話,他知道她是個「拼命三娘」,做起事來有著不讓須眉的氣概,為此他也曾對她發過一些小脾氣,責怪她不該這麼不珍惜自己的身體。
「目前還應付得過來。」她誠心的謝謝他的關心。
「我看也是,不然照妳拼命的個性,哪來美國時間到這里來排隊吃飯,」阿正朝隊伍望了望。「自己來嗎?還是……」
「還有一個老頭子。」她朝廳門口一指。他很認真的看了看,除了招呼客人的服務生外,就只見個氣度出眾,目光不時飄向他們的偉岸男子。四目交接時,他還客氣的和他點了點頭。
「朋友?」
「嗯……算吧。」她模稜兩可的回答,引起阿正的懷疑。
「是他吧?」
「啥?」
「那個『曾經滄海』的人。」這是當時她給他的答案。
她羞赧的笑了。「阿正,有些事忘了對身體比較好。」
「當然,只是踫巧小妳……比較令人難忘。」
「那就謝謝您的好記性。」不曉得什麼時候,本應遠在那方的「滄海先生」加入了他們談話。
「您好。」
近距離的觀看,「滄海先生」渾身的文藝氣息更濃厚,端正分明的輪廓,俊朗的舉止,素雅簡單的打扮,烘托整個人的氣宇非凡,哪里是個老頭子,小太客氣了。
「您好。」阿正自然的退開兩步。「我叫阿正,是小的朋友。」快快表明自己的對他絕對無害。
「承蒙關照了。」五個字扼要的解釋江和他的所屬關系,赫威風微彎了腰身。
必什麼照啊?江嘟起嘴,她又不是他的什麼人,干嘛一副「家屬答禮」般的鞠那麼誠意的躬。
「阿正,要和我們一起吃飯嗎?」嘴是這樣問,卻偏頭征詢她的意見。
「不了,待會兒我還有朋友要來。」
「喔,這樣的話,小……」赫威風學得怪腔怪調。「那我們先去吃好嗎?晚了怕訂位被取消。」
學人家叫什麼小,听得她疙瘩滿地的不自在。「阿正,我先進去嘍,你還有我的電話吧?有空再和你們聚聚聊聊,回頭見。」她勾起嘴角,笑得很甜。
但不是每個人都能擁有她甜美笑容的,諸如此刻正坐在她對面的赫威風。
餐廳布置得相當歐化且溫馨,雖是滿座卻也沒有鼎沸嘈雜的叫嚷喧嘩,美味彌漫著每個人的味覺,烹煮出整個屋子的用餐情緒。
「這里的焙洋芋很好吃,有加特制的培根,妳要不要點一客來吃吃看?小。」
打從遇上阿正到目前進門點餐,他就小小的叫,她是可以無所謂,如果他肯把語氣里的譏誚成分抽去的話。
「你夠了沒有?」她的耐性一向有限。
「我才剛點哪,妳胃口那麼小呀。」他佯裝無辜。
「我不是指這個。」她伸手擋住MENU的內容、癟癟嘴終于問出口︰「你到底在氣什麼?」
他輕輕地拿開她的手,沒理會她的繼績研究菜單。「喔,他們的豬腳听說一定要吃,我們也叫一份吧!」
「赫、威、風。」急驚風遇上慢郎中,到底誰才在生氣呢?
慢郎中伸手撫向風的臉,這風……哎,永遠都是那麼耀眼的表情。「赫威風一遇上妳江,就一點威風也沒有了。」
相對于他玉帛的溫潤,她揮舞的「干戈」一下沒了廝殺的對象,「心平氣尚未和」時,瞥見他眼中勝利的火苗跳竄,唉!又一次,又一次她被自己心底的聲音給出賣了。
她是愈來愈接近他的頻率了。僅僅的「小」二字,就能讓她讀出他心里的酸味,這要不就是她此地無銀二百兩的心虛,要不就是不打自招的表態。管他是什麼,簡單一句話,如果她心里沒有他,這些就統統都不會發生,反之……嘿嘿,他喜孜孜的同服務生點著菜,每道菜現下看來都是如此令人著迷,撐不下那麼多愉悅的甜果,他點了一瓶酒,總算是能將其釀成蜜,滑過心口的溫存在記憶蓓蕾,任其綻放。
「我以為我們是出來吃飯的。」她看著送來的兩只高腳杯及墨綠的酒瓶。
「是吃飯哪,不然妳以為是什麼?」他斟了半杯遞給她。
她以為是什麼?紅色的液體微蕩著她的思緒,沒想到在業界頗有「女諸葛」盛名的江執行長,在遇到他之後,一下子是沖動的喜形于色,一下子是矛盾的舉棋不定,現在又是多慮的裹足不前,真不曉得之前充斥腦子里的冷靜、犀利、嚴謹全躲到哪兒去了,留下的是滿腦的漿糊和朦朧的月色。
漿糊?朦朧?這是什麼反應,莫非……
沒錯,莫非是江她喝醉了。
喝醉?她?江?怎麼可能。
親近她的人都知道她這個「小秘密」。江的酒量淺得像一只瓷盤,幾乎沒有深處可言的兩口便能見真章。這對她來說就算不是恥辱也算是尷尬,更甚者會成為她的致命傷。哪有PUB開得滿天作響,主人卻如此不勝酒力,兩杯黃湯下肚,別說什麼今夕是何夕,恐怕「杯酒釋兵權」的悲劇都有可能在她身上歷史重演,只是她釋的或許不是什麼鬼兵權,而是攸關集團的商業機密。
知己知彼。江在經過高三那年「年少輕狂」的喝上半罐啤酒,酒性大發的又唱又跳的慘痛經驗後,得到了百戰百勝的秘訣,那便是滴酒不沾。只是人在江湖,難免有推諉不了的時候,又不喜讓人發現她的弱點,不得已,她改了秘訣,允許自己意思性的淺嘗即止之外,並開始培養「高尚」的酒品。
這也就是為什麼在他們喝了近二分之一的酒之後,他才察覺她的怪異。
也許是燈光美、氣氛佳,這頓飯吃得讓江根本徹頭徹尾的忘了自己的「淺嘗即止」。酒過三巡,用餐的人潮漸散,餐廳體貼的轉弱燈光,藉由燭台傾訴另一場景的浪漫。
一頓飯下來,她吃得不多,話嘛!也還好。起初呢,還會和他抬抬杠的說什麼今天這不叫吃飯,叫用餐。問她兩者有什麼差別,她開始搬什麼吃飯就是唏呼嚕下肚,用餐則是細嚼慢咽的像會喝點酒、前菜、主菜甜點的一道道來,還有什麼對象、地點、時間的拉拉雜雜說了一堆,最後還喝了一口酒下結論的︰
「吃飯叫解決民生問題,用餐則是開始感情問題。」
「妳的意思是,我們今天這不叫解決民生問題,而是叫開始感情的問題嘍……又或者我可以叫作『約會』?」
「這才不叫約會呢。」她臉上泛起潮紅,旁人錯看成不自在,但她心知肚明得很,是體內的酒性在蠢動了。
于是,她開始「安靜」的低頭吃東西--她自認最best的酒品。
他當她是惱羞成怒的以沉默代替回答,不以為意的淨逗她開心。她似捧場的會揚起頭,卻又笑得牽強,嗯嗯啊啊的敷衍兩句後,又埋進食物當中,幸好她吃得慢,又吃得少,否則他還以為她是餓鬼來投胎咧。
「妳這樣吃得飽嗎?」服務生來撤走早已冷掉的食物,燭光映照著她,瞧,她一臉酒足飯飽的微酣樣呢,彩霞輕撲的粉紅雙頰,迷離撲朔的半瞇著眼,那模樣看得人好不陶醉呢……
等等!醉……酣……酒足……
「江,」他橫過桌,輕拍著她。哇!她臉好熱。「抬起臉看著我。」
「啊?」抬起臉,完全沒有焦距。
「能走嗎?」他已打算把她打橫抱起。
「嗯。」她挺了挺背脊。「你可以送我回店里嗎?」店里有幾個資深吧會調獨家的醒酒汁,她都是喝上一大杯後去睡個覺,呵……睡個覺之後就沒什麼事了……呵……回店里,回店里……
鮮黃色的出租車,快速無誤的在五分鐘內抵達叫車地點,找到叫車的人。
「赫……」還在猶豫該怎麼稱呼時,赫威風急急地開了後座,一把將江塞進,隨後自己也閃入的催著司機︰「江灕,用最快的速度回家。」
江灕看看倒在他身上的醉人兒,接到他的電話,還以為老姊怎麼了,只不過是醉了嘛,像這種吃一碗燒酒雞都能醉的人,八成是又喝了「幾口」啤酒才會倒成這樣,這赫……赫老師不嫌保護學生保護得太過頭了嗎?
「你怎麼會有我的手機號碼?」江灕依言的往回家方向,速度持平,語氣輕松。
「我從江手機里找到的。」他也找到她家大門鑰匙,本想開車直接迭她回去,可是看她醉成這副得性,為顧及她的安全,他找來了江灕。他倒好,扮起皇帝的急死他這個太監。
「你就不能開快點嗎?江灕。」他局促不安的說︰「江的極限到了。」
「她的極限……哈哈,你太不了解我老姊,她喝起酒來根本是毫無極限可言。」
江灕從後照鏡讀出他臉上的疑惑。「一個喝十c.c.梅酒就開始醉的人,能有什麼極限,大不了睡上一覺,再……」
江灕話還沒說完,他老姊便非常配合傾身「再」吐他一吐後,然後躺在赫威風的腿上繼續昏睡。
「啊,我的車……」江灕拼命想回頭,無奈只能從異味中得知他車子的命運。
「所以我說她到極限了。」赫威風不理會沾滿兩腳褲管、鞋子的穢物,徑自輕拍著腿上的人。
「她今天晚上是喝了多少?」車速逐漸加快中。
「不多,半瓶紅酒。」出租車終于展露本能呼嘯過每一條街。
車駛進了一棟大廈的停車場,才剛停妥都還來不及熄火呢,「踫」的一聲,後座被打開,江的半個身子被推出車外,又是一陣作嘔的吐了一地。這回江灕可以好好看看他老姊做的好事了。
「天哪,她這次真的是掛了。」江灕開了另一邊的門,讓赫威風攙著狼狽的江下車。
「你的褲子,還有你的鞋……」看到赫威風的「悲壯事跡」,江灕一時也忘了要察看生財工具的慘狀。
「沒關系,我們先送她上去。」他扶著歪斜的江,看看到電梯的距離,沒多言的打橫抱起她。「走吧。」
江終于平躺在她的床上。
江灕倚在她門邊,看著呼吸均勻,睡容安逸的人,懷疑她是半小時前那個吐得唏哩嘩啦,搞得他們人仰馬翻的醉鬼老姊。而這一切的平靜還是「仰仗」她的恩師換手的。
扶她上床,幫她月兌鞋,喂她喝水,用溫熱毛巾不厭其「惡」的擦淨她的臉,最後還就著她的睡姿來節豪華的馬殺雞。想想他這個做人家弟弟的,還一心一意算計著要怎樣跟她討洗車費,唉!慚愧,真慚愧。不過說歸說,他仍是要把洗車費算在他老姊頭上,而且還是事不疑遲的明天就算。
「赫大哥,我把車開去洗。」一夜折騰,他對他的身分總算有進一步確認。
「喔。」赫威風穿上他「提供」的衣服。「你會經過洗衣店嗎?幫我送洗吧!」
「嗯,要不要附收據?」江灕促狹的接過塑料袋。
「附收據?」剛相處,沒啥默契。
「跟我姊請款哪,她吐了你一身,還蹧蹋你一個晚上哪。」
她蹧蹋他的豈止一個晚上,只是……「不急,我再慢慢找她算,有的是機會。」
「真的不要?不算白不算喲。」他開了門,回過半個身子的又交代著︰「我可能會在車行待上一陣,你要走的話,把門帶上就好了。」
「好,待會兒我看情形怎樣再說。喔,對了,打個電話幫她請假吧。」
「請假?」
「她是和我一起從PUB離開的,打個電話,讓她的同事安心。」
「安心……對對,讓她的同事安心。」江灕沒安好心的滿肚子拐。「我順道繞去她的店里好了,當面說比較清楚,走了,拜!」
要讓江知道他的「當面說」都是說些什麼的話,別說十個江灕,恐怕一百個江灕都不夠她打罵,不過……誰要叫她醉了呢!而且還是醉倒在赫威風的懷里,讓他瞧出個端倪,要不他還真要以為老嚷嚷不嫁人的老姊正如PUB里的傳言,是個gay;身為人弟的他難道不該趁此良機出面主持公道,仗義直言嗎?應該,當然應該,他呀,不止要主持正義,還準備隨時隨地加油添醋的發揚光大呢!
「我醒了。」這是睡了幾小時後,閃入她腦中的第一道指令。沒任何阻礙的徹底執行。
「我要睜開眼。」第二道指令,卻因千斤般的眼皮顯得困難。
「咦?不對勁。」她勉強的撐眼,天花板?沒錯,床?沒錯,衣櫥?沒錯……
沒錯、沒錯,統統都沒錯,她是睡在自己的房間沒錯。
「頭有點昏。」這指令來得怪。她揉揉太陽穴,開始認真的回想這一連串莫名的指令。
這回不用中樞神經傳達,她霍地起身,反射作用讓她頭重腳輕的唉了一聲。她和赫威風去吃飯,吃……吃德國菜,他還點了一瓶酒,他們對飲起來,然後她知道自己開始醉了,然後就GAMEOVER的一切空白。
撐起身子,嗯,除了有點沉的腦袋外,全身上下還挺舒暢的。走了幾步,是有些蹣跚,但不至于踉蹌,看樣子,又是PUB的醒酒液救了她。也或許她並沒有想象中的醉,幸好,一切都還在控制範圍內。但,是誰送她回來的,同事?不會,幾次經驗,他們會讓她睡在辦公室里,難道是赫威風?也不可能,他沒她家里的鑰匙……
唉!早說酒會誤事吧,她邊敲腦袋冀望能餃接一些片段的邊往餐廳倒水喝,在經過客廳時,發現江灕的褲管露在沙發外。
這赫威風八成被她的醉樣給嚇得一把塞給他吧,唉!還是自家人親。她有些惆悵的走到沙發前,一本企管雜志蓋著他的臉,這江灕干嘛不到房里睡?又他什麼時候對企管有興趣了?她彎下腰想叫醒他,猛地……
不對,發型不是江灕的發型,下巴不對,身形不對,味道也不對,這人不是江灕,這人是--
「赫!」雜志被摘落的那一刻,她幾乎以為自己會變魔術。變去一個看得出來沒睡好,但又傻笑迎她的赫威風。
「早,江。」他舒展著屈了一夜的手腳。
「你怎麼睡在這兒,而且還穿著江灕的衣服?」看來,情況已開始失控。
他仍是笑,起身走到落地窗前打開,讓清晨如少女清新的空氣溢進屋內。
「有咖啡嗎?」做了幾個吞吐後,他又折回廚房,翻出咖啡罐。「不介意請我喝一杯吧!」
「你還沒回答我。」盡避嘴里嘟嚷著,但她還是動手燒水。
他好整以暇的倚在餐桌旁,在美國的日子,幾度他陷入瘋狂的思念時,會臆想她的形影,臆想她是否已嫁作人婦,臆想她為人作羹湯的幸福畫面,又妒又羨的臆想誰會是那個幸運兒。不過這些臆想也在遇見她,得知她仍是單身後統統打碎。只是,現下看著她穿梭在餐廳的身影,他難免有些與舊的憧憬。
「要不要加糖?」她端來一杯咖啡。「那女乃精呢?都不要?」
「嗯,黑咖啡就好。」他啜了一口,酸苦的滋味在齒間化成天上神水又甘又甜,只因是她親手調的。
「曖,你覺也睡了,咖啡也喝了,到底講是不講?」她擰著眉,懷疑他手中的咖啡真的有那麼好喝嗎?瞧他樂在其中的享受樣。
「要喝一口嗎?人間醇品。」他又啜了一口。
還醇品咧……她還會不清楚自己的手藝嗎?一派胡言。她沒好氣的瞪著他,這樣迂回下去也不是法子。
「我昨天喝醉了吧?」她改采單刀直入法。
「嗯哼。」他微笑點頭。
丙然奏效。
「醉得很厲害?」先自設立場,免得被取笑得更凶。
「還好。」給她留點面子。
「你送我回來的?」所以才會睡在這?
「不,是江灕。」
「他人呢?」
「應該還在車行。」
「他一大早去車行干嘛?」現在交通業有發達到早上六點多就得上班了嗎?
「他不是一大早去,他是一整夜沒有回來。」也正因如此,他才決定留下來。
幸好,她一夜好眠。
「沒回來?你剛不是說是他載我回來的嗎?」
「之後就開車去洗啦。」他飲盡最後一口咖啡,也打算終止這樣的對話。
在這節骨眼上洗什麼車?這江灕回來得好好說他一頓。
「你干嘛?」陡地,赫威風直朝她頸項間鑽,嚇得她也忘了要往下問。
「還是有些酒氣。」他以手為梳的耙了耙她蓬亂的發。「要不要先去洗個澡再說,嗯?」
經他這一提醒,她倒真覺得自己有幾分宿醉的醉鬼樣,不自在的哼哼哈哈閃進了浴室。
馨香的源頭從走廊飄近他身旁。
「洗好了?還累嗎?」他輕攬過她,想確定她的精神是否完全恢復。
滿身舒爽的江,縱使還有些酸疼,卻也不想讓他逮著話柄,她強著性子說︰
「一點也不,倒是你睡了整晚沙發,累了吧?」
他點點她的鼻尖,笑說︰「妳呀……」她微仰著臉龐,風情萬種的讓他把苛責的話全化成一枚深情的物,印在她那有些幸災樂禍的嘴角。
許是腦袋里裝有太多酒精,作祟的讓她也跟著品嘗留在他嘴角些些的咖啡余香,久久不想離去。
「跟我去海角天涯吧!」他揣了揣懷里的柔軟,隨手抓了她的薄外套,跟一把腳踏車鑰匙。
「跟你去哪?」她悠悠的抬起臉,下一秒便被他拖著往外走。
「海角天涯。」他按了往地下室的電梯。
電梯層層下降,她看著閃爍的燈號變化,別說什麼角什麼涯的,就算是地獄,她似乎也沒有什麼回頭的余地了。
他們來到停車場,沒看到他的車,她心里納悶著時,一輛腳踏車猛地出現在面前。
是猛地沒錯,因為這腳踏車已被人閑置于此N年,幾乎要忘了它存在的同時,忽然就這樣閃入眼簾,做人家主人的難免會心虛。
是的,這沒良心的主人正是江。前陣子她忽地覺得自己運動太少,想說騎騎腳踏車或許好一點,不過也只騎了不到五回吧,便因缺乏恆心的作罷,開始腳踏車「被晾」的一生。
「你不會是要騎它……叫我跟你去亡命天涯吧?」她看著正彎腰開鎖的人。
「喂,赫威風,別說我沒警告你喲,這車……很久沒人騎了喔,你……你到底想干嘛?」
「騎它去牽車,什麼亡命天涯。」他穩穩的扶住頭頭。「我昨天整理了一下,沒問題的。」
「牽車?牽什麼車?」
「牽我的車,我昨天是搭江灕的車回來的。」
「別開玩笑了,從這里騎到我們昨天吃飯的地方,曖,你知不知道你要騎多久?」
「不是我要騎多久,是我們要騎多久。來,上車。」他昨天從江灕口中得知腳踏車的「下場」,擔心她有一天也會像它一樣不知會被晾在那一張病床上,車子吃點油便能再騎,這人嘛……恐怕就凶多吉少嘍。
好女不跟「霸」男斗,她鼓著腮幫子上了後座。一路上赫威風時輕吹口哨,時輕哼歌,或單手輕拍扶在他腰上的那雙玉手,兩人一車的喜劇在初秋的台北街頭正浪漫上演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