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暴來得比她預期的早。
當他們回到府中時,明媛璦已早他們一步回來,當她看到承先臉上、手上的傷時,她整個人幾乎要崩潰了。
她驚惶地緊緊抱著兒子,彷佛那是唯一支撐她生存的浮木。
「為什麼會傷成這樣?」她顫抖著聲音問。
一旁的寅辰立即上前說明原委,當她說到承先差點讓馬匹給撞上時,明媛璦慘白了臉。
「幸好小姐機警,不然後果不堪設想。」寅辰余悸猶存地說。
明媛璦轉向墨染,聲音顫抖的迸出一句話,「大小姐不該私自帶著承先亂跑。」
「娘,是我要姊姊帶著——」
「你別說話!」明媛璦緊摟著他。「小姐……小姐這麼做到底……到底是何用意?」她孔砒墨染的眼神露出一抹驚恐。
墨染蹙起眉頭,不明白她在說什麼。
明媛璦沖口道︰「求小姐高抬貴手放過我們母子倆。」
墨染睜大眼!不懂她到底意指為何?
「小姐有什麼怒氣直接沖著我來,不要傷害承先。」
墨染看著她淚痕斑斑、惶恐害怕的表情,忽然明白她的意思了,她以為……她以為今天這一切都是她故意制造的嗎?
她以為她想傷害承先嗎?
墨染忽然覺得這一切都好可笑,二娘……二娘竟以為她想害死自己的弟弟……
「我求求大小姐了。」明媛璦撲通一聲跪了下來。
「娘……」一旁的承先面露惶恐,不曉得發生了什麼事。「娘,您做拭瘁跪姊姊?」
「二夫人,您……您誤會了……」寅辰也嚇了一大跳,連話都說不清了。「事情不是……不是這樣……」
墨染轉過身去,表情木然。「我明白了,二娘盡避放心,我——要嫁人了,再也不會待在這兒,您可以不用再這樣擔驚受怕的過日子了。」她舉步離開。
「小……小姐……」寅辰吃驚地追了上去。
「娘--」承先仍是一臉不安,不明白發生了什麼事。
明媛璦連忙擦拭淚水,站了起來。「咱們回去,娘不會讓任何人傷害你的。」兒子是穩固她在這個家的地位的最大保障,她絕對不允許任何人傷害。
墨染恍若游魂般地走著,寅辰說了什麼她都沒听見,只是獻砒二娘的話,不知不覺走到了母親的別院,她站在屋外,听著母親單調的誦經聲,她的喉頭忽然一緊,心口莫名地酸了起來。
她轉過身,游蕩似的走出了別院,回到自己屋內。
「我想一個人靜一靜。」墨染關上房門,將寅辰隔于門外。
她疲倦地走到床榻坐下,木然地看著地面發呆,良久,一抹淚珠——靜靜滑落。
原以為今天這一切已是她所能承受的最大極限,可她沒想到父親竟在午後忽然回到家中,帶著一臉的狂怒。
當墨染瞧見父親盛怒扭曲的面孔時,心頭一驚,手上的繡針直直刺入手指,她疼痛地瑟縮了一下,低頭瞧見指尖擬了一滴血。
「老爺。」寅辰福身請安。
文寬擇無視于她的存在,大聲對女兒咆哮,「你給我說清楚!」他指著她的臉。「昨天晚上你……你做了什麼齷齪事?」
墨染放下手上的繡布,心里有了譜,該來的還是躲不掉。
「你說——」他的臉色漲紅。「你是不是在街上跟那個畜生樓摟抱抱的?」
「隋公子不是畜生。」墨染冷靜地回答。
「你--」他逼近她。「你還幫他說話?」他氣得青筋幾乎暴出。
「父親對隋公子有敵意.」
「你住嘴。」文寬澤朝她吼。「你還知不知道羞恥——」
「女兒沒做什麼羞恥的事。」墨染打斷父親羞辱人的話。
「你——」他失控地揚手甩了她一耳光。
墨染讓他一掌打得摔趴在地上,火辣辣的熱度彷佛要燒著她的臉。
「老爺?!」寅辰尖叫著撲上前跪在他面前。「您別打小姐——」
文寬澤看著自己的手掌,爆發的怒火瞬間冷卻下來。
墨染麻木地站起身,嘴角隱約沁出了血絲。「父親打的是女兒的不孝,還是隋公子的怒氣?抑或是對他父親的仇恨?」她冷然地注視著父親。
「你說什麼?!」文寬澤老羞成怒地幾乎又要甩下一掌。
「老爺!」寅辰沖上前抱住他的手臂。
「這是父親第二次動手打女兒。」墨染戚然地看著父親。「說穿了,全是為了父親一段看不開的感情——」
「你胡說什麼?」文寬澤激動地打斷她的話。
「父親以前不是這樣的。」墨染自顧自地說道。「孩兒的父親早在孩兒十二歲那年就消失無蹤了,再也沒有出現過,那個和藹、親切,帶著笑的父親已經不見了,女兒拚命想把他找回來,可卻怎麼也找不回來……」
文寬澤吃驚地听著她的話。
「父親……」她望著他,霧氣浮上眼眶。「這麼多年了,您困住自己,也困住了一家子的人,女兒要悅瘁做,您才肯放下?」她疲倦地闔上雙眼。
她的最後一句讓他彷若被毒蠍螫到般。「你知道什麼?」文寬澤狂怒地沖上去,將擋在身前的寅辰推倒在一旁。
「這是在鬧什麼?」祝婉青站在門口,神情平靜的問。
「夫人——」寅辰幾要痛哭失聲,狼狽地爬了幾步。「老爺……老爺……」她驚煌地接不下話。
文寬澤在听到妻子話語的剎那,如波濤怒海般的情緒頓時化為雲泥,他轉過身去,妻子冷然的表情讓他瑟縮了一下,但隨即挺直身軀怒聲道︰「你問她,你問她做了什麼!」他憤恨地指著女兒。
祝婉青走進屋內,當她瞧見女兒紅腫的臉頰時,她難得的露出了怒氣。「有什麼話不能好好說?」她怒視著文寬澤。
文寬澤羞惱地漲紅臉。「她不知羞恥地跟個野男人在街上樓摟抱抱,都成什麼體統了……你知不知道現在外面說得有多難听?她一個未出嫁的姑娘做出這樣的事來,還要不要臉——」
「什麼野男人?」祝婉青打斷文寬澤的話語。
「你要她自個說!」他怒哼一聲。
「染兒?」她走到女兒面前,心疼地審視著她紅腫的臉與憔悴的神情。「是隋公子?」她語調溫柔的問。
墨染微詫。
「你怎麼知——」
祝婉青回望丈夫一眼,他立即住嘴。
「也只有他能讓你如此生氣。」祝婉青淡淡地說,這並不難情測。「既然發生了這種事,那就讓他倆成親吧!」
墨染陡地睜大眸子。
文寬澤氣急敗壞的咆哮道︰「除非我死!」
祝婉責轉身面對丈夫。「你不是一直想為染兒訂一門親事?」
「除了他,誰都行。」文寬澤厲聲道。
她平靜的問︰「為什麼?」
文寬澤漲紅臉。「你……這件事不用你操心!」
「怎麼?女兒的婚事我這個做娘的做不得主嗎?」她回問他。
「你——」
「爹娘毋需為孩兒的婚事爭執。」墨染淡淡地插話。「女兒——已決定公開招親。」
「事情辦得怎麼樣了?」隋曜權在南宮覺進房後,自火災清單中抬起頭。
「有好消息跟壞消息,頭兒想先听哪一個?」南宮覺愉快地問。
隋曜權沉下臉。
南宮覺立刻攤攤手。「知道了、知道了,不耍嘴皮子,那就先說壞消息。」他微笑地掏出一張紙。「這是昨天文姑娘出事時,二樓茶館上的客人名單,圈起來的是當時在下棋的客人。」
「這張——」他拿出第二張紙。「是馬兒周圍的店鋪關系圖,圈起來的是有可能打到馬的位置,背面是當時各個鋪里頭的客人名單,名字上有紅點的是當時在下棋的客人。」
隋曜權接過紙張,迅速瀏覽上頭的人名,如果只是意外便罷,若真有人從中搞鬼,他絕不輕饒,他不許任何人傷害她!
「馬主人沒有嫌疑,他只是個莊稼漢;馬兒也沒問題,平常的確很溫馴。」南宮覺一板一眼地說著。
隋曜權沒應聲,只是听著,黑眸仍鎖在客人的清單上。
「好消息是,我終于找到肯出面的媒婆了。」他為自己倒杯水。「你知道我找了幾個媒婆嗎?七個。」他怪叫一聲。「她們沒一個願意出來,說什麼文府小姐的婚事難做。我可是死皮賴臉地求了半天才求到一個肯出面的,幸虧我還有最後一招——美男計,不然事情沒法辦成。」
隋曜權瞥他一眼。「怎麼,要我拿失身費給你嗎?」
南宮覺哈哈大笑。「幸虧我溜得快!」
隋曜權沒理會他,望著清單上的黑眸忽然一閃,找到了!
「唉!我好不容易再遇到佳人,本想是老天終于憐憫我了,給我賜個好姻緣,沒想到竟讓頭兒捷足先登了。」他開始哀聲嘆氣。「不過,換個角度想,我也算沒辜負二當家的交代,替頭兒找了門親事。」
倒說得像是功勞全是他的!隋曜權斜睨他一眼。
南宮覺做戲似的忽然大叫一聲。「哎呀!差點忘了一件重要的事。」他的笑容有抹狡黠。「媒人我是找到了,不過,這次算是做白工了。」
隋曜權攏眉看他一眼,發現他話中有話。
「頭兒還不知道嗎?」他露出吃驚的表情。
「不要說廢話。」隋曜權瞪他一眼。
南宮覺露齒而笑,神情顯得異常愉快。「我一直沒說嗎?真是的,這麼重要的事我竟然差點給忘了。」
「文府貼了告示,三天後公開招親。」
他預期看到的不是這樣一幕情景。
隋曜權帶著滿腔怒氣而來,可在見到她的剎那,所有的怒火卻滅熄在她嫵媚的風情里,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渴望與滿足。
她斜臥在窗邊的床榻上,黃澄澄的陽光鋪灑在她玲瓏有致的嬌軀上,臉蛋在陽光下顯得晶瑩剔透,漆黑的睫毛閃動著幾縷金黃,青絲彷佛流動的清泉伏貼在她的胸月復間,俗砒每一次淺盈的呼吸緩動著。
他不知道自己站了多久,直到她輕輕動了一下,他才無聲地走近,在床榻邊坐下。
墨染感覺到有一抹氣息接近,她睜開雙眼,瞧見了他,像那夜在街頭乍見他的狂喜。她驚喘一聲,訝異于他的到來,卻也欣嫌詼他的到來,他正俯在她的上方,漆黑的眸子對上她的,像那夜,在燈火通明的街道上,眼中閃爍著繽紛火花。
她瞧見他眸中的熱度與潛藏的,她的心飛快地震動著,感覺到他慢慢的低下頭。她心慌地想避開,想起上回他這樣瞧她後就欺上她的唇……
「公子如何進來的?」她慌張地想起身,可他卻不讓,仍是居高臨下的將她困在臥榻上。
他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只是撫上她的臉,墨染能感覺到他粗糙的指節在她的肌膚上滑動。
「公子不能這樣闖進來。」她伸手推他,示意他起身。
「我想去的地方沒人能阻止。」
他傲慢的回答讓她皺眉。「你不能這樣——」
她在他俯時中斷話語,急忙抬手覆住他的唇,有了前車之鑒,她太清楚他想做什麼。「公子不能再輕薄我了。」她紅著臉抗議。
當她感覺他的吻落在自己的手心上時,她嚇得幾要跳起來,柔荑反射性地收回。
「公子沒听進我的話嗎?」她羞惱地瞪他,臉紅似火。
他正要說話,卻發現她左眼旁有抹淡紅,他轉過她的臉,怒氣一下沖了上來。
「誰打你?」雖然指痕已淡,但仍看得出有人對她動過粗。
她沒回答。
「你父親?」他立刻想到這個可能性。
「這不關公子的事。」她對他搖頭。
他二話不說,直接起身往外走去。
墨染的詫異只持續了幾秒,隨即猜到他的意圖,她急急自臥榻起身,追了上去。「公子想做什麼?」她攔在他身前。
相對于方才的溫柔,他現在陰沉的可怕。
「如果他不是你父親,我會毫不遲疑的廢了他的手。」他的語氣不帶一絲感情,可雙眸卻冷得結冰,他昨天不該讓她一個人回來的,是他疏忽了。
「你不能傷害我父親。」她因他野蠻的說法而怔仲,隨即大聲警告。
「我沒有要傷害他。」他慍怒地說。她沒听清楚他的話嗎?
她仍然沒有讓開,自顧自地說道︰「父親現在最不想見的人就是公子你——」
「我不在乎他是不是想見我。」他撫上她微腫的臉頰,內心的暴風再次遽升,這一巴掌下手不輕。
「我不想夾在公子與父親之間。」她攢眉。「請公子……別讓墨染為難。」
她哀傷的語氣讓他的怒火漸熄,他沉默半晌後才道︰「他為什麼動手?」他將她攬近。
墨染抗拒了一下,但終究敵不過他的力氣。「公子——」墨染抗議地呢喃了一聲,但當他寬闊的胸膛貼上她的臉時,他溫暖的氣息讓她放松下來,他的心跳聲莫名地讓她安心,只要這樣偎著他,她就覺得沉靜。
只要一下下就好,她告訴自己,她閉上眼,疲倦地想睡,這兩天她在夜里輾轉難眠,靜不下心來,如今……她只想好好的在他懷里安歇。
「公子,別讓我為難……」她嗅聞只屬于他的氣息,將臉埋在他的心口上。
他環緊她,听到她軟綿的聲調,「再一會兒公子就得放開我。」她的手臂圈上他的腰。
「昨天發生了什麼事?」他輕撫她流動的烏絲,感覺它繞著他的手指,淡淡的馨香滑過他的心房,他的吻落在她軟滑的發上。
「我不想談這件事。」她的聲音有些含糊不清,感覺到他的熱氣將她包圍。
「你不想談的話,我只好去找令尊。」
她立刻抬起頭,美眸蘊藏著怒氣。「你——」
「別跟我爭辯。」他抬手滑過她紅灩灩的雙唇,濃眉皺攏,可黑眸卻帶著一絲溫柔。
她困窘地抓住他的手,粉臉紅透。「公子又不規矩了。」
「不要轉移話題。」
「是公子毛手毛腳。」她不高興地頂嘴。
他微扯嘴角。「除了抱你,我不能做別的事?」
她漲紅臉。「不是……」
他揚起眉等待她的解釋。
她急急地解釋。「我是說公子也不能抱我。」
「你剛剛並沒有反對。」他直言不諱。
她垂下眼眸。「我……我那時神志不清……」
他微笑,不再逼她。「昨天發生了什麼事?」他重復她的問題。
「自從公子來了揚州後,我似乎就沒過過美好日子。」她忍不住抱怨一句。
他沒應聲,只是溫柔地順著她軟滑的發絲。
墨染嘆口氣,感覺到他珍惜的撫觸。他偶爾展現的溫柔總會讓她心動。「父親知道我們昨晚……在街上……見了面……」她說得含蓄。
「就這樣?」他燃起怒火,他早該想到的,昨晚不少人瞧見他們,文寬澤會知道是遲早的事。
昨夜失火一事佔據了他全部的心思,他遂將這件事給忘了,是他疏忽了,他惱火地沉下臉。
「我……我還說了些父親不愛听的話……」她又嘆口氣。「巴掌的事,我一點兒也不在意,我在意的事……這個家已沒有安放我的位置……」
「什麼意思?」他皺眉,沒忽略她語氣中的哀傷。
她搖頭不語。
他能感覺她的難過,而這讓他心里也不好受,他從來就不會安慰人,也不知怎麼安慰,所以他只能選擇他知道的辦法。
「我們的約定還在嗎?」他詢問。
墨染不解地抬起頭。「什麼約定?」
「你回答一題,我便回答一題。」他抬手感受她光滑的臉蛋。「任何問題。」他又加了一句。
他的話讓墨染感興趣的眨眨眸子,他的眼神認真而溫柔。「任何問題?」她的聲音軟綿。
「任何問題。」他頷首。
他低沉的嗓音讓她、心口酥麻,她忽然有種想落淚的沖動,她知道這對他而言並不容易,也明白他給予她的權利。
「很公平。」她望著地漆黑的雙眸。
「我知道我不好相處,但我一向公平。」他撩開她額際的發絲,撫過她仍紅腫的傷口。
她柔柔地笑著。「我知道。」她偎向他的胸膛。
他沒有催促她,過了好半晌,才听見她再次開口。「父親在三年前答應過我,婚事必須由我點頭後,他才會允婚。」她頓了一下。「所以,盡避父親對我退婚之事不高興,但他仍尊重我的意見,而他之所以答應我,是因為對娘和我有愧疚。」
她嘆口氣。「在二娘沒出現前,我跟爹娘……過得很快樂,父親與娘也算恩愛,可後來,父親在因緣巧合下遇上了二娘,然後,一切都變了,父親開始變得陰晴不定,我與娘都不知出了什麼事,直到有一夭……父親突然提起他要納妾……」
她閉上雙眼。「這對娘來說是很大的沖擊,她與父親結發十幾年,父親待她情深義重,即使她一直未能替父親生下男丁,但父親從不曾對此有微言,也不曾說要納妾,可二娘出現後,許多事就不一樣了……」
她又嘆息一聲。「偏偏……偏偏那時娘發現自己懷了身孕,她原想著父親知道後,或許會打消納妾的念頭,可父親沒有,他沒有改變初衷……」她難受的抓緊他的衣裳。『 來,娘……娘在情緒狂亂下流……流掉孩子……」
他皺攏雙眉,抱緊她,感覺到她的顫抖。
「那段日子好難熬,娘甚至想了結性命,我……我必須時時刻刻陪著她,那時我甚至……甚至想殺了二娘……」她虛弱地一笑。「現在你知道我有多壞了。」
他低頭在她額際上親吻一下。「殺人的事我常想。」他粗嘎地說。
她微扯嘴角,淚水潸然而下。
「別哭。」他的聲音沙啞的說。
她吸吸鼻子。「我多希望二娘能強悍些,可每回我才一靠近,她就嚇得躲得遠遠的,我連苛待她都懶,但我對承先沒有一點壞念頭……」
「我知道。」他頷首,如果她真的對文承先有恨意,她昨天就不會救他了。
「可昨天二娘卻認為我是故意……故意讓承先受傷的……」她低語。「她甚至……甚至跪下來求我……求我高抬貴手,忽然間,我覺得這一切都很可笑……我分不清,這個家到底誰才是痛苦、受害的人。」
「我游游蕩蕩地走到娘的別院,想跟娘說話,可……可我沒法進去……」她的聲音破碎。「娘的誦經聲像一道牆一樣,把我隔在外頭……」
他的心揪緊。
「我不知道我到底在執著什麼,是爹娘重歸于好?還是二娘消失?」她啜泣出聲。「其實……這一切又關二娘拭瘁事?!她也是因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嫁給父親的,她根本什麼都不知道,便莫名其妙的承受我的恨……」
「別想這些了。」他抬起她淚濕的臉,低聲命令。
她透過朦朧的水氣瞧見他緊皺的眉宇與關心的眼神,哭得更厲害了。
隋曜權攬著她,耐心地等她慢慢止住淚。
墨染偎著他,感覺他傳來的力量與溫暖,半晌後,她才控制住自己。
「對不起,我失態了。」她抽噎著。
他蹙眉撫過她紅腫的雙眼。「我不喜歡你哭。」
他的話讓她勾起嘴角。「我也不喜歡哭。」她吸吸鼻子。
他點頭。「以後別哭了。」他不自覺地命令著。
他的話讓她微笑。「你母親過世的時候,你哭了嗎?」
這突如其來的問題讓他反射性地皺一下眉。「沒有。」
「那你做了什麼?」她問。
「我在料理後事。」他覺得她的問題很奇怪。
她微笑。「我知道辦喪事要做些什麼,我是說,你怎麼度過那種難過跟痛苦?」
他的眉頭糾結。「痛苦的是父親。」
她盯著他漆黑的雙瞳。「我知道,我問的是你。」
他移開視線。「我沒時間想這些。」
「辦喪事很忙嗎?」她問。
她的話讓他稍微放松緊繃的身體。「很忙。」
「忙五年?」
他揚起嘴角。「還有生意上的事。」
她在心里嘆口氣,轉個彎問,「你父親呢?他走了你難過嗎?還是又有喪事要忙?」
他微笑,一會兒才道︰「父親……走了他想走的路,這對他而言是件好事。」
看來父親的死他比較能釋懷,她又繞回原題。「你為什麼不喜歡提及你娘?」
丙然,他立刻又緊繃起來。「她死了。」他簡單的說了一句。
「死了就不能提?」她望著他。
他沒說話。
「她是個好母親嗎?」她軟聲問。
他頷首,仍是未發一語。
她喟嘆一聲。「你在生你母親的氣,氣她丟下你們,讓你父親痛不欲生。」
他無意識地收緊她的腰。
墨染喘口氣,雙手撫上他的雙頰。「每個人都會死的。」她顰額。
他還是沒說話,黑眸顯得有些陰沉。
墨染不再逼他,柔荑想移下他的臉,但他卻不讓,偏頭在她的手腕上印下一吻,他喜歡她的觸模。
墨染輕顫了下,粉臉通紅。「公子該走了。」她緋紅著臉說道。
倏地,他想起了今天來此的目的。「招親是怎麼回事?」一提及這事,他的怒氣便開始聚集,沒弄清楚究竟是怎麼回事前,他不會離開。
「公子……還想娶我嗎?」她低垂眸子,羞赧地問。
「我從不食言。」他的語氣堅定,自在河邊那一夜起,他就沒改變心意。
「公子打算納妾嗎?」她輕聲問。
他撫著她的手腕內側,在她如凝脂般軟滑的肌膚上印下一記親吻,墨染再次輕顫,肌膚上渲染了一片粉紅。
他不發一語地拿出腰月復里的玉鐲,將五指青蔥圈入,墨染望著手上青綠的手鐲,不解地抬眸看向他。
「這是母親留給你的。」他將手鐲套入她的左手腕。
「給我?」她更加疑惑,他母親怎可能知道她?
他頷首。「給我未來的妻子。」他低首覆上她柔軟的唇,感覺她香甜的氣息。
墨染漲紅臉,他的氣息沾上她的,讓人迷醉,她心跳如擂鼓,胸脯急促地起伏著,感覺到他進一步親昵的探索。
他熾熱的氣息將她包圍,她喘口氣,心慌地想避開,十指在他肩上揪緊,可他卻不讓她逃離,霸道地攫住她的唇;她察覺到自己的意識正逐漸溜走,他撩人的侵擾讓她全身發熱,頭昏腦脹。
他與她輾轉纏綿,侵襲她每一寸香甜,雙臂不自覺地收縮著,感受到她誘人的曲線,良久後,他才離開她,燙人的呼吸拂過她緋紅的臉蛋。
「我只有一個妻子。」他的聲音低沉。「也只想要一個女人。」他的黑眸流露著堅定。
她眼波流轉,顯得迷蒙。
「我害怕……」她脆弱地低語。
「我知道。」他攬緊她。「但我不是你父親。」他親吻她艷紅腫脹的雙唇。
「我知道,可我就是害怕……」她顫抖地抱緊他。「你……你若納妾……我會萬劫不復……」
他凝視著她慌懼的雙眸,嚴肅地道︰「我從不違背諾言。」
他堅定的語氣稍減她內心深處的恐懼。「我會試著去相信,我會的。」她緩下心中的不安,她知道內心的恐懼不是這麼輕易就能消除的。
她听著他有力強健的心跳聲,控制住自己後才重拾話題,「招親是公子唯一能娶我的辦法。」她頓了一下。「除此之外,公子再無他法,因為,不管公子上門求親幾次,父親都會回絕的。」她的語氣顯得有些一傷感。
聞言,他的心寬下,他低身在她的額角印下一吻。「如何招親?」他的嗓音低沉,他原以為她拒絕了他,所以怒火中燒,可沒想到她卻是在幫他。
她因他親昵的舉止而嬌羞。「不是你想像中的以文采或武藝招親,事實上,只要你能在十個人之中猜出我是哪一個,那……便成了。」
他詫異而不解地看著她。
她微笑。「到時恐怕會像市集一樣喧囂吵鬧。」她忽然嘆氣。「這事父親反對,可母親贊成。」
「為什麼不拋繡球?」他听過有些女子如此招親的。
「因為你練過武。」她問。
他挑眉,不明白她的意思。
她微笑。「拋繡球和比武招親都會讓你佔上風,所以,父親絕對不可能答應有利于你的方式,鐘詼文采,揚州才子多,我對你沒信心。」
他不覺受辱,反而笑出聲。「我對文謅謅的東西沒興趣。」
她也笑。「只是父親覺得不光彩,他認為以文招親,是美事,可我的方法會辱沒門風,如果不是娘贊成,父親根本不會答應。」她又嘆氣。
唉!案親的心結,到底何時能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