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針指到六點傘了,咪咪都已經先下班了,齊彤卻還一個人待在辦公室里。她低頭看看表,忍不住在心里抱怨起來--
哼!還說下班後要來找她,到現在也不見人影,根本是隨便說說而已嘛!
而更令地不敢相信的是,自己居然還真的在辦公室里等他?
下午三點總經理召開部門主管會議,查琳進去開會,到現在還沒出來,咪咪晚上有約會,五點半就準時下班了……自己到底在想什麼啊?竟然一個人在辦公室里,傻傻地坐到現在?
她模模自己的額頭,果然微燙,沒錯,她一定是發燒了,才會失去理智,做出這種白痴的舉動。
齊彤起身,用力地把桌上的化妝品等一堆雜物統統掃進包包里,然後啪一聲關上電燈,氣鼓鼓地走出辦公室。
當齊彤拖著疲累的身子,走進擁有三十年歷史的老舊公寓,再爬上樓梯,到達四樓加蓋的鐵皮屋門前時,她已經頭昏腦脹,仿佛全身的力氣都耗盡了。
她出去參加聯誼,從來不讓男方送她回家,就是因為不想讓人知道世界上還有人住在這種房子里。
還沒打開門,她就隱約听見媽媽的叫罵聲,嘆口氣,她掏出鑰匙準備開門。
屋里,齊家身材微胖的老媽手上拿著考卷,正在責備低頭站在一旁還背著書包的弟弟齊中--
「你是怎麼搞的?英文考十六分?阿莉去考也會考得比你好!」媽媽一邊罵著,一邊指著正坐在椅子上吸女乃嘴的小女孩阿莉。
阿莉今年兩歲,是樓下鄰居托給媽媽照顧的,也是全家重要的經濟來源之一。
弟弟低著頭,一張臉像苦瓜,一瞄到姊姊進門的身影,他立刻躲到她身後避難去。「姊……」
「小中,你又闖什麼禍了?」齊彤睨著他,口氣卻軟軟的,她一向最疼愛弟弟妹妹了。
「妳自己看看,他考的這是什麼分數?」媽媽氣急敗壞地把考卷遞給齊彤。
看到那分數,齊彤也快要昏倒,就算用猜的,分數也會比這個高吧?
「小中,我跟你說過很多次,英文很重要,一定要好好學,你怎麼不听話呢?」齊彤也忍不住責備。
「我有听話啊,我都把課本上的單字背起來了,可是考卷上考的都是我沒看過的啊。」齊中一臉無辜地說道。
「亂講,怎麼可能會這樣?」齊彤把考卷拿起來一看,才發現雖然是國中一年級的考卷,里面卻有很多連她都不認得的單字。
原來,學校里的老師為求成績表現,早已將課程進度提前。
「就算是考得比較難好了,可是為什麼其它同學都能考得比你好呢?」齊彤問道。
齊中低著頭,小小聲地說:「因為……大家都有去老師那里補習啊……」
弟弟說得很小聲,很含糊,因為怕姊姊听了會難過,可是聲音雖小,齊彤卻還是听到了。
她知道,都怪她不好,因為沒有多余的錢可以給弟弟交補習費,才會害弟弟功課跟不上。
一股無力感襲上心頭,齊彤忽然感覺到一陣頭暈。
「你放心,姊姊一定會想辦法讓你去補英文的。」她拍拍弟弟的肩膀,然後低著頭,垂著肩,默默地走回房間。
她的頭好暈,心好酸,肩膀好疼,要靠她一個人支撐起這個家,真的好累、好無力,她甚至連弟弟的補習費都負擔不起。
錢真的不重要嗎?拜金真的很膚淺嗎?她的眼眶不禁一熱。
她到底在想什麼啊?找個有錢人嫁了,本來就是她人生最重要的目標,而她今天居然有一刻,差點為那窮光蛋打消念頭?
「鈴∼∼鈴∼∼」這時,床邊的電話響起,響了好幾聲,她才懶洋洋地接起電話--
「喂?」
「喂。」
電話兩端同時喂了一聲,然後陷入一陣寂靜。
是他?
「妳怎麼沒等我?不是說好下班後去找妳嗎?」
「你這個人有病是不是啊?我下是已經說了不要跟你約會嗎?你是听不懂國語啊?」還說呢,是誰讓她在辦公室里空等了一個多小時啊?竟敢惡人先告狀!
「對不起,我在開會嘛,今天開得比較晚,會議一結束我就去找妳,結果妳已經走了。」他誠摯地解釋著。
「少騙人了,今天是開主管會議,干你什麼事啊?」他又不是主管,去開什主管會議。
「ㄟ……我是去做會議記錄的啊。」
會議記錄?好吧,勉強相信,但是--
「你怎麼會有我家的電話?」
「圓工數據上都有,我一查就知道了啊。」
「圓工數據又不是誰都可以看的,你怎麼會有?」
「不好意思,我手邊剛好有這份數據,而且,我還知道妳家住哪里喔,我現在去接妳好嗎?」
「不要!」
「我們去吃大餐?」
「沒心情啦!」
「怎麼了,心情不好?不然我帶妳出去散散心?」
「就跟你說沒心情嘛!我老弟英文考十六分,我哪還有心情去散心啊?」她對者電話大聲叫著,卻不難听出她沉重的心情。
「嗯,英文考十六分的確是有點糟糕……」
「所以,拜托你不要再來煩我了!」齊彤拿著電話,眼眶微微泛紅。「你說我拜金也好,膚淺也罷,都無所謂,我現在連弟弟的補習費都繳不出來,干麼還要在乎你怎麼想!」
「其實,不是每件事都要靠錢才能解決的。」他緩緩地說。
「下然要怎麼解決?你教我!」她對著電話大吼,對方沉默了半晌。「我再說最後一次,你不要再來煩我了,我不可能會喜歡你的!」
電話那端停頓了一會兒,齊彤也跟著深呼吸一口氣。怎樣?講得這麼狠,他現在總該知難而退了吧?像她這麼窮的女人,沾惹了對他一點好處也沒有啊!
沒想到,電話那頭卻傳來一道溫柔的聲音--
「先別生氣,我現在去找妳,我們一起想辦法。」他隨即掛了電話,仿佛下一秒就要立刻沖到她面前似的。
「嗄?!喂?喂?喂∼∼」搞什麼啊?
想辦法?想什麼辦法?他居然還說要「一起」想辦法?
她從小就知道,「窮」是一種瘟疫,人人避之唯恐不及,而他居然說要跟她一起想辦法?
齊彤掛上電話,坐在床邊怔怔地發愣。這男人是怎麼了?怎麼使出渾身解數也趕不走啊?
難道,拜金女的克星真的出現了嗎……?
三十分鐘後,耿之介出現在齊家老舊窄小的客廳里--
他竟然自願當齊中的英文家教,不但分文不收,還附贈飲料、點心和一箱英文參考書。
「英文家教?你行不行啊?」齊彤懷疑地看著他,擔心把老弟交給這男人到底妥不妥當。
「妳放心,以我的程度來教國中英文還綽綽有余啦。」耿之介信心滿滿地擔保。
拜托喔,他在美國留學五年可不是白混的耶。
「而且除了英文,還有物理、化學、微積分,我都很強喔!還有健康教育、兩性關系,我也可以教喔。」耿之介對她眨眨眼,表示自己可是十項全能呢。
「大哥哥,我想學兩性關系。」弟弟對這門課程顯然挺有興趣的。
「喂!我警告你喔,不要把我弟給帶壞了!」齊彤立刻發出警告,雙眼狠狠瞪著他。
「噓∼∼」耿之介對她老弟使了個眼色。「你姊姊比較需要學這個課程,你還是先把英文學好。」
「喂!你說什啊--」齊彤正要大聲抗議,耿之介卻自顧自地拿出考卷和課本,和她老弟坐在客廳的矮桌旁,開始檢討那張十六分的考卷--
「來,我們開始上課吧!」
「哼!」弟弟的學業比較重要,齊彤只好暫時閉嘴。還好爸媽帶妹妹去鄰居家看電視了,否則窄小的客廳還真容納不下這麼多人呢。
她像個督學似的站在門口,遠遠監督著。
「你看,這個地方錯了喔……」
看著這個男人細心專注敦著英文的模樣,她心里忽然有股暖暖的感覺。
他是第一個出現在她家的男人,也是第一個走進她真實生活的男人。
倚著門邊站了快半個小時,他們考卷還沒討論完,齊彤卻開始覺得頭愈來愈暈,累得快站不住了--
「你們繼續討論,我先回房間了。」她臉色有些蒼白,轉身走回房間。
「你姊怎麼了?」耿之介低聲問她老弟。
「不知道耶,大概是感冒吧,昨晚回來就听到她一直在打噴嚏。」弟弟的表情稀松平常。
「感冒?那沒去看醫生嗎?」他臉上有著明顯的關心和著急。
「大哥哥,你放心,我姊是超人,她感冒從來不看醫生的。」
「感冒不看醫生?」耿之介蹙起眉頭。「為什麼?」
「我姊說感冒多喝水就行了,看醫生只是浪費錢,吃藥還會傷身體……」
弟弟的話還沒說完,耿之介已經起身走向她的房間。
生病不用看醫生?這是什麼理論?這女人頭腦里怎麼裝了這麼多偏差的思想啊?
他站在門口敲了敲門,沒人應,他只好徑自推門而入。
一進門,只見她躺在床上,瑟縮在棉被里,只露出一張疲倦的小臉,整個人已經進入半昏睡狀態。
「齊彤。」他輕聲喚著她的名字。
「唔……」她沒什麼反應,只是翻了個身。
雹之介在她床邊坐了下來,臉上出現了心疼的表情。
「妳怎麼了?不舒服嗎?」
齊彤這才醒過來,睜開眼楮懶懶看了他一眼。「誰叫你進我房間的啊?」
「我來看看妳啊,妳臉色不太好耶,是不是感冒了?」他溫柔的聲音幾乎讓病毒都要融化了,何況是她那無聊的敵意。
「昨天那麼晚回來,又吹了一夜的冷風,不感冒才怪。」她睨了他一眼,又懶懶地閉起眼楮。
「起床,我帶妳去看醫生好嗎?」
「你有病啊?看什麼醫生,我睡個覺起來就好了啦!」她完全不領情。
雹之介拿她的倔強完全沒轍,卻因為了解她倔強的原因而感到心疼。
「那先讓我看看有沒有發燒。」
「我家沒溫度計。」她回答得很干脆。「你可以走了啦。」
不要再對她那麼溫柔,她會下知所措的,不要再攻陷她的防線,她都已經快要棄械投降了……
雹之介不說話,雙手撐在她肩膀的兩側,緩緩傾體,把臉緩緩貼近她,溫柔的影子覆蓋住她的臉,齊彤立刻睜大眼楮--
「你……你想干麼?」她緊張得連呼吸都有些困難,這是第一次有男人在她的房間里,還靠她這麼近。
他不說話,那張俊魅的臉卻愈靠愈近,那對深邃的眼眸,幾乎要把她的靈魂吸引進去。他……這是要吻她嗎?
她已經聞到了危險的氣息,眼看他的皮膚已經快觸到她的唇,那屬于男人的淡淡美好香氣,像病毒一般侵襲著她大腦的思考活動……
天啊……她緊張得只能閉起眼楮,沒想到,他只是把臉輕輕貼在她的額頭上,一秒、兩秒、三秒……
時間仿佛在剎那停止,他們靜靜感受彼此的體溫,這正是愛情滋生的最佳溫度,隨著溫度的交流,一個美妙的接觸,聯系了兩顆不同溫度的心。
「小姐,妳有點發燒喔。」耿之介抬起頭,心疼地睨著她,眼神卻因為剛才的身體接觸而蒙上微醺的薄霧。
她溫軟的身體、輕柔的香氣,讓他更依戀不舍,胸口滿溢著對她的渴望,好想再一親芳澤。而那微顫的紅唇,更像樹枝上的櫻桃,引誘著他的。
齊彤的眼里有著同樣的迷蒙,不知道是發燒還是動情,她的臉頰浮上動人的紅暈,像顆隻果,讓人忍不住想咬一口。
「不要你管。」她眼里已經透露了一個秘密--她是無法抵抗他了,只剩嘴巴還在逞強。
「小姐,妳真的生病了喔。」他眼底有著深深笑意。
「生病我自己會去看醫生。」她咬著唇,她知道自己真的生病了,否則不會無力抵抗他,甚至,根本不想抗拒他……
「不,」他搖搖頭。「我說的是另一種病,妳知道,那個病,只有我能為妳治療。」
「少來,我哪有病!」她一雙杏眼瞅著他。
「有,而且還病得不輕,這種病,學名叫真愛恐懼癥,病癥是愛上一個人卻不敢承認,還故意對他很壞,並發癥是口是心非、嘴巴壞。」
齊彤忍不住笑了出來,她竟然覺得這種打情罵俏也很令人愉快。天啊,她真是快跟夏安妮一樣變態了。
「你才有病!病名叫嚴重不要臉,都跟你說我不喜歡窮酸小職員了,還死纏著我不放,自討苦吃,我看你才需要去看醫生啦!」她嘴里罵著人,眼中卻流泄著款款情意。
「天啊,妳的嘴巴真壞,看樣子病情嚴重,我要立刻實施急救了--」他俯身,目光如炬,黑眸中醞釀著烈火般的熱情。
她格格笑著,躲無可躲,只好正面迎戰--
「我都說討厭你了,你到底想怎樣啦?」她嘴上說討厭他,表情卻明明誘人得不得了。
「想要妳愛我--」語畢,他二話不說,低頭吻住她那可愛又可惡的小嘴,柔軟的唇辦緊緊貼著她的。
房間里再也沒有唇槍舌劍,只剩下柔媚的嚶嚀聲。
他捧著她的臉,好好品嘗那千百種滋味,原來她的唇是甜蜜的,只有嘗過才知道。
齊彤任他吻著,也許是真的發燒了吧,她才會全身軟綿綿的,可是這吻的威力也未免太強了,她竟覺得天旋地轉,幾乎快暈倒在他懷里了。
「等、等一下……不可以這樣。」她使出最後僅存的一絲力氣推開他。
「又怎麼了?」他不情願地松開她,聲音有些低啞。
「都接吻了,我還不知道你的名字……只知道你叫David。」是啊,這怎麼可以呢?
原來是這個問題……耿之介嘴角勾起魅人的笑容--
「這個問題,要花很久的時間解釋……不過,妳放心,我一定會給妳一個滿意的答復。」他一邊用低沈的嗓音迷惑她,一邊用手背輕撫她的臉龐。
充滿挑逗的撫觸,讓她沈醉得閉起了眼楮,簡直想就這樣沉沉睡去。
「嗯……」短暫浮現的神智隨即又被淹沒,她微微仰起下巴,迎向耿之介。
雹之介再也無法按捺,俯身吻她,這次,他可沒有要放開的意思了……
不過,當他再次貼上她的唇時,感覺卻怪怪的……怎她這回一點反應都沒有?剛才明明還很熱情的啊?
雹之介定楮一瞧,原來這女人居然已經睡著了?
天啊!他真的這麼沒有魅力喔?
「齊彤,醒一醒,我有話跟妳說耶……」他試探性地輕輕搖晃她。「妳不是想知道我是誰嗎?嗯?我現在要說了喔……」
「嗯……」她嬌憨地哼了一聲,挪了挪身子,睡相好甜。
他微微一笑,安靜地看著她。
看來,她真的累壞了,先讓她好好睡一覺,要是明天還沒好,他鐵定要揪著她去看醫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