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踏的馬蹄聲才剛停止,竹籬笆內的木門便應聲開啟,一個年約十三四歲的男孩子立刻跑了出來。
「烏漢,我出門的這段時間,家里沒什麼事吧?」
金悠緩緩的翻身下馬,略顯疲憊的對他扯出一個微笑。
這男孩是三年前她在路邊帶回來的,原本她只是瞧他可憐,小小年紀便成了乞兒,無依無靠的在街頭流浪,便心生不忍的將他帶在身邊。
「姑姑,家里一切都好,你別擔心,有我在,不會有事的。」烏漢露出憨厚的傻笑,伸手替她拉著馬韁,把馬帶到一旁的井旁安置。
「愛愛呢?怎麼沒瞧見她?」金悠難掩心急的四處探頭問道。
那孩子的病沒問題吧?她好擔心。
「方才她老吵著要見娘,我只好哄說等她睡醒姑姑才會回來,所以,她現在正在房里睡覺。」烏漢搔著頭回道。
「我不在家的時候,她有沒有發過病?」金悠微微額首,邊走進屋邊問。
這孩子一出生便因為她身上黃泉飄香的毒沒解,而一並染上了劇毒,讓身為母親的她既懊悔又心疼,差點哭干眼淚。
為了愛愛那愈大就愈頻繁發作的毒發次數,她不知道用了多少方法,搶了多少靈丹妙藥,依然根治不了愛愛身上的毒。
每次愛愛一發病,那副痛苦抽搐的模樣,她光是用想的,就覺得心絞疼得好似快滴出血來。她是個多麼該死的娘啊!竟然讓女兒陪著她受這樣的苦,金悠一想到此便自責不已。
「愛愛這個月還沒發過病,姑姑別擔心,我會照顧她的。」烏漢懂事的安慰她。
如果不是姑姑收留他,他現在可能還在街頭當個受人辱罵的小乞兒,所以,為了報答姑姑,他願意一輩子留在這里,替姑姑照顧愛愛,他在心里發著誓。
「謝謝你,烏漢,幸虧有你,不然,我離家的這段時間,愛愛恐怕就沒人照料了。」金悠嘆了一口氣。
她不對勁的表情讓烏漢頓時警覺的開口探問︰「姑姑,你怎麼了,是不是沒取到寶物?」他聰明的立刻猜出一二。
上回姑姑也曾露出這種表情過,那是因為她辛苦取回的紅玉天珠竟然一點效用也沒有,完全解不了愛愛身上的劇毒。
「嗯!」金悠苦笑的點點頭,她不再多說,進入房里,坐在床沿盯著金無愛的小臉發起怔來。
「娘真沒用,這會兒又要讓愛愛空歡喜一場了。」她輕模著小女孩稚女敕的臉蛋,眼神開始變得溫柔起來。
「娘!」三歲的金無愛突然興奮的翻身爬了起來,她胡亂的揮著雙手,睜著空洞且沒有焦距的大眼,吃力的想拉住金悠。
「愛愛!你沒睡著呀?」金悠失笑的將她抱入懷中,寵溺的撫著她的小腦袋。
「我在等娘,哥哥說娘會回來。」她天真的仰頭笑著,小手不甚確定的模著金悠的臉,想知道她是不是真的。
「愛愛很想娘是嗎?」金悠因為愛愛緊抱她不肯放的舉動,心疼的又紅了眼眶。
為了養活這孩子,這幾年來,她時常大江南北的四處奔跑,只要有人出錢,她就當殺手替對方辦事。
或許是長年看不到她的關系,愛愛總是黏人得緊,只要她一回家,就會死命的抱著她不肯放。
「嗯!愛愛好想好想娘,娘別再出去了。」她扁著嘴,一副泫然欲泣的哀求道︰「娘不要走嘛!愛愛不要眼楮好,愛愛要娘疼疼。」她急急的嚷著。
「可是,如果永遠都看不見娘,瞧不見烏漢哥哥的模樣,愛愛不會難過嗎?」金悠動容的低問。
她知道愛愛最大的心願就是看見她和烏漢,對于這種沒有光的黑暗日子,愛愛只能被動的接受,這麼一想,不禁覺得她真是太可憐了。
但說到底,這全都得怪她,因為,由于她當時解不開愛愛身上的毒,在不得己的情況之下,她只能用內力將毒聚逼且封在眼穴附近,才會害得愛愛漸漸的失去視力。
「沒關系,愛愛有娘就好。」金無愛早熟且貼心的回答,讓金悠忍不住又掉下淚來。
「都是娘不好……當初娘是真的錯了!」金悠後悔的將臉埋在愛愛的頸旁。都怪她當年任性妄為,才會招致今日的惡果,是她害慘了女兒!
「娘——」此時,窩在她懷里的金無愛突然抬起頭,拉著金悠叫著,「有馬在跑,有好多的聲音耶!」
因為愛愛的眼楮看不到,所以,她的耳朵變得比一般人還要敏銳,她掙開金悠的懷抱興奮的想要下床。
「娘,咱們去看看。」
听到女兒的話語,金悠突然冒出一身莫名的冷汗,一股不好的預感瞬間泛過她的四肢百骸。
她心想,應該不可能是宋上顛吧?
一想到臨走前他那恨不得殺了她的眼神,金悠就覺得毛骨悚然。為了安全起見,她還是別讓愛愛出去得好。「乖,你和烏漢哥哥待在這里,先讓娘出去瞧一瞧,回來娘再同你說。」
金悠要一直站在一旁的烏漢上前看著金無愛,自己則轉身走了出去。
☆☆☆
「就是這里?」翻身下馬後,宋上顛皺眉瞪著眼前矮小不起眼的木屋,回頭對著夏侯戈問道。
「我一路跟到這里,並沒瞧見她再出來。」夏侯戈不說廢話的把事情交代完畢。
「現在怎麼辦?誰要先進去?」站在兩人身後的葉析閑閑的拿著衣袖扇風。不過就是抓個女人,這兩人有必要擺出如臨大敵的表情嗎?
「我來!」宋上顛二話不說的走到緊閉的木門前,正要撞門沖入時,窗旁卻傳來金悠明顯而震驚的抽氣聲。
「是你!別走,馬上過來替我開門。」
宋上顛惱怒的想喝住她,卻害得她驚惶失色的直往後退,似乎想逃。
「站住,這次我一定不會這麼輕易就讓你跑了,你想都別想!」他大吼一聲,一腳踹開不甚牢固的門扉,讓門板摔彈開,發出好大的巨響。
「你……怎麼會找到這里?」金悠因驚嚇過度而變得連說話都結巴起來,她拔腿就想逃。
即便這三年來她已見過不少大風大浪,但此刻他臉上那副陰狠憤怒的表情還是讓她感到忐忑不安。
「我說過了,你休想擺月兌我,咱們還有帳沒有算清楚。」宋上顛眼明手快的一把扯過她,用強硬如石的臂膀將她困在自己的懷中。
「放手!」金悠邊喘氣邊扭動著身子想掙月兌他的束縛,「如果你們是來抓我的話,我告訴你們,休想我會跟你們走的!」她低嚷著,手也在瞬間抬了起來。
「我不是笨蛋!同樣的伎倆別以為我會蠢到再上一次當。」但宋上顛的動作更快,他一把扣住她的雙手,不讓她有機會下毒。
「你干脆殺了我,否則,休想我會乖乖的束手就擒。」金悠惱火的喊著。
「我不會殺你的,我只要知道那個家伙呢?叫他出來。」宋上顛固執的逼迫她。
「你在說什麼,我全都听不懂。」
就在金悠掙扎之際,金無愛卻跌跌撞撞的模著牆壁走出來,她不顧烏漢的制止,邊哭邊固執的喚著金悠。
「娘,我要娘……哥哥,娘呢?我要娘。」她推開烏漢,踉蹌的摔跌在宋上顛的面前。
「愛愛!」金悠大驚失色的使力推開宋上顛,急忙奔過去抱起金無愛,心疼的檢視著。
「娘——誰來了?他們是壞人對不對?」屋內的氣氛突然變得很有壓迫感,讓金無愛敏感的連忙縮在金悠的懷里。
她甚至驚嚇的啼哭起來。
「她是——」沒料到會看到這樣的情形,宋上顛仿佛被人一拳擊在胸口般,一時震驚得連話都說不出來。
這孩子……竟然是她的?他無法形容此刻自己心頭的感覺,只知道心中的某處開始被撕裂般,竟開始狂痛起來。
「不關你的事!」金悠連忙護著女兒,戒慎的起身往後退,不願讓宋上顛再多看愛愛一眼。
「該死的!你把話給我說清楚,她是誰的孩子?」
宋上顛咬牙切齒的迸出這句話,隨後便沖上前,想要搶愛愛過去。
以她那樣的年紀,以及與他娘親極為相似的輪廓,再加上宋家人少見的淡褐色瞳眸,他要是再看不出來她會是誰,那就是他瞎了眼了!
「不要這樣!你嚇到她了!」金悠心驚的和他拉扯著,跟著卻听到愛愛發出更驚人的大哭聲。
「娘……我怕!他是壞人……」金無愛驚懼的猛然大哭,她揮舞著雙手,不斷的睜著空洞的大眼呼喊,「走開!你走來……」她死都不肯讓宋上顛踫她一下。
金無愛的抗拒讓宋上顛震驚的一時拾了神,他垂著手,不敢置信的瞪著她們。
「別怕,娘就在這里,愛愛不哭。」金悠心急的抱著愛愛走到角落邊哄道,可是,下一刻她就發現愛愛的不對勁了。
或許是因為被嚇到了,金無愛開始抽搐起來,小小的身子幾乎在完全陷入昏迷,甚至不受控制的痙攣起來。
「烏漢,快拿刀來,愛愛發病了!」金悠驚慌的顧不得宋上顛在一旁,倉皇無措的將金無愛抱進房里。
「這是怎麼回事,她生病了嗎?」宋上顛火速跟過去,著急的口氣絲毫不像假的。
「你別管!烏漢,叫他們出去!」金悠接過刀子,面色蒼白的說道。
她拉開蓋到手腕的衣袖,露出令人怵目驚心的條條紅疤和刀割的痕跡。「你的手——」宋上顛心驚的一震,伸手就要搶下她手中的刀子。
「不要踫姑姑,她要救愛愛,不然愛愛會沒命的!」烏漢見狀急忙擋住他,努力的不許他再靠近一步。
「小表,你走開!別擋著我。」宋上顛火大的抓起烏漢的領子,將他丟給站在後頭的葉祈。
「住手!要救她一定還有其他的方法,不許你再傷害自己!」看著她手腕上的丑陋刀痕,和緊握在手里的那把利刃,宋上顛幾乎可以確定她手上的傷痕是怎麼來的了。
他一把搶下她手中的刀子,憤怒的想制止她愚蠢的行為。
「你不懂的——」金悠失控的低嚷,想也不想的直接扳開金無愛直打顫的小嘴,將自己的手腕送過去讓她咬著。
苞著,她飛快的從床畔的枕下取出另外一把小刀,毫不考慮的劃破自己的手腕,讓鮮血一滴滴的流入金無愛的嘴里。
「你瘋了不成!竟然讓孩子喝你的血?!」宋上顛怒吼,她身上的毒都還沒解哪!
「愛愛從一出世,身上就帶著黃泉飄香的劇毒,那麼小的孩子,我還能怎麼救她?你告訴我!」金悠頭也沒回的痛苦的說著。
她在自己身上試毒,等確定有用後,才敢讓愛愛吸吮她的血,以便抑制她體內的毒性,又不會因用量不對而傷了她弱小的身子。若不是因為她已無計可施,她又何須用這種方法來傷害自己呢?
「她也中毒了?」聞言,宋上顛臉色鐵青的震了一下。
難不成這些年來,她都是用這種方式幫孩子救急延命?一想到此,他胸口倏地發疼起來。
原本,他還以為自己不會有這樣軟弱的情緒,不會為了一個女人,而心底為她發酸泛疼,直到這一刻他才知道,自己真是錯得離譜!
他真的恨她嗎?其實,答案早已清楚的擺在眼前,他一點都不恨她,甚至這三年還想她想得心口都在發疼,只是,該死的自尊卻讓他拉不下臉,不敢承認自己真實的心意。
其實,他早就愛上她了!
「她是我的孩子,你別管也別問。」金悠佯裝不在意的冷漠以對。
因為再說下去,只怕她就想哭了!
「別騙我,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些什麼。」宋上顛情緒激動的想伸手抱她,但想了一會兒,還是猶豫的只將手放在她的肩上。
她肯定還記著他當年為了氣她而說的混話,所以,才不敢去找他,宋上顛此時只感到懊惱不已。
「別管咱們,你走吧!」金悠輕拂開他的手,不再多說的將手掌放在金元愛的胸前,緩緩的借著內力將她身上的毒驅逼到一處。
「我會等你——若你不走,我就留下。」知道她正在暗中運傳內力到愛愛的身上,宋上顛只能嘆氣,卻不敢貿然過去打斷她的舉動。
「看來,五哥是不可能讓咱們動她了。」一直站在一旁觀看的葉祈無可奈何的只能雙手一攤,回頭對夏侯戈露出個苦笑。
「但我一定要了結這個案子——我要抓她!」夏侯戈冷冷的應了一聲,跟著,他出人意料的一掌揮向金悠的門面。
葉祈不做的事並不代表他不敢做,從來他就不知道何謂兄弟情義,他只知道為達目的可以不擇手段,哪怕會傷了身邊的人也無所謂。
「三哥!你發什麼瘋?!」
在葉祈不敢置信的大叫聲中,宋上顛反應極快的擋下夏侯戈劈來的掌風。
「你干什麼!」宋上顛的眉眼在瞬間發出冷冽的精光。
「別護著她,不然,我照樣對你不客氣!」夏侯戈不帶感情的道。
「你是不打算要我這個兄弟了是吧?」宋上顛一掌揮了過去,將夏侯戈逼退了幾步。
「這是兩回事!等帶她回宮之後,我可以幫你求情;但她的人我是一定得抓回宮覆命的。」夏侯戈輕易的閃開,接著再次進攻。
「不可能!我知道鷹王的脾氣,帶她回去,她絕不會有活命的機會,如果你真想帶她走,就先打倒我再說。」宋上顛也不肯退讓。
「你明明說過不在乎她的,既然如此,她的死活你根本就不該插手。」夏侯戈伸手就要抓金悠。
「不許踫她!你若敢傷她,我就殺了你!」一怒之下,宋上顛迅速將一直握在手中的短刀,飛快的抵著夏侯戈的腰間。
兩人你瞪我、我瞪你的,就是沒人肯先退讓。
「喂!你們兩個有完沒完?放著正事不做,淨在這里搞兄弟鬩牆的戲碼,你們還真是無聊!」葉祈受不了的翻白眼。
紅顏果真是禍水,瞧她一個人什麼事也不用做,就能把天鷹朝的兩名大將軍挑撥到打起架來,看來她的確是了不起!
葉祈大吼的話語才剛出口,一直在替愛愛逼毒的金悠卻突然氣血翻騰,冷不防的一口血就噴了出來。
「你們——」她臉色蒼白的軟倒在金無愛身邊,有些氣結的苦笑。
他們難道不知道自己的掌風勁道有多強,就這樣在房里打了起來,害她也遭受池魚之殃,不只被掌風打中而走火岔了氣,甚至連功力都毀了大半。
「該死的!弄成這樣,你高興了吧?」宋上顛心急的扶起金悠,對著夏侯戈破口大罵。
「如果你早交出她,就不會變成這種局面。」夏侯戈冷哼了一聲,絲毫不覺得自己有錯,「念在咱們兄弟一場,我不想和你繼續斗下去,今天就暫時給你個面子,但是,鷹王那兒我一定會據實上報,你等著吧!」
夏侯戈說完掉頭走了出去。
「那家伙似乎是執意要和我過不去,喂!你現在打算怎麼辦?」目送夏侯戈離去後,宋上顛陰沉的回頭看著葉祈。
「嘿嘿!我當然不能怎麼辦,我看,我先帶這小子出去,你們好好聊聊。」葉祈打馬虎眼的干笑兩聲,識相的忙拉著烏漢走了出去。
‘你……威脅他?!」金悠很想笑,但卻因肺腑間不斷的翻攪而疼得掉下淚來。
「你別動!放心,我不會讓其他人傷害你的。」宋上顛扶起她,第一次用這麼溫柔的態度和她說話,這讓金悠忍不住又想哭了。
「為什麼對我這麼好?」她氣息不穩的問。
「為什麼這些年不來找我?你當真這麼恨我?」他沒回答她的話,卻問︰「其實,並沒有其他男人對不對?你明知道是猜忌蒙蔽了我的雙眼,為何還要讓我這麼誤會下去?」此時的他感到懊悔不已。
「因為——我不敢……我怕!」金悠欲言又止的說。
她怕說了他也不會相信,反而會像當年一樣的羞辱她,教她難堪。
「所以,你寧願過著這樣的日子,也不來向我求助?」他接口道,臉上滑過一抹沉重的痛苦,「你……不想我嗎?」
「我想……好想!可是,你不肯讓我見你……當年你就是這麼說的。」金悠激動的哽咽起來,人也跟著猛咳。
「天!你真傻——」宋上顛語塞的開不了口,對她的痴傻和听話,他只能心疼的直搖頭。
他早該想到她有多傻,從來都是將他的話奉若聖旨般的記在心里,否則,多年前上元夜那晚的玩笑話,她怎麼會傻傻的就當真記了下來。
「你說的每句話我都放在心里……你曾說……若有了孩子……會殺了她,現在你會動手殺我和愛愛嗎?」她費盡力氣,斷斷續續的將話說完。
「別說了,忘了我當年所說過的話,我不是真心那麼說的。」宋上顛緊抱著她,喃喃念著。
當年他真是個混蛋,竟然這樣的傷害她!他不斷的自責著。
「我知道……你是個……好人……是我不好,我做錯了。」她將臉埋在他的懷里,昏昏沉沉的露出個淺笑。
或許現在這一切全是個夢,可是,此時的她卻覺得好幸福……幸福的好想哭!
哪怕夢醒了又得和他分離,兩人再次形同陌路,但她還是感到好快樂、好開心。
「這一定……是夢……我知道的……」金悠閉著眼,聲音愈來愈小,最後她嘴角含笑,眼眶帶淚的昏厥在他的懷中。
☆☆☆
當金悠醒來時已經是三天後了,她渾身酸痛,力氣盡失的連撐坐起身都費了好大一番勁。
「這里是……」她愣愣的看著眼前似曾相識的景物。
這間房間是宋上顛幾日前軟禁她的地方,沒想到現在她又回到這里了!沉沉的嘆了一口氣,金悠突然冷不防變了臉色,「愛愛!烏漢……」
她跌跌撞撞的下床,走了幾步,卻渾身發軟的摔倒在地上,她趕緊掙扎著扶著桌沿站起身,心里掛念著寶貝女兒的安危。
「你干什麼?是誰讓你下來的?」聞聲趕來的宋上顛開口又是一陣亂罵,「瞧瞧你現在的樣子,連個小表都能輕易用一根指頭把你撩倒,你還想出去?!馬上給我回去躺好,別讓我再說第二次。」他臉色陰沉的吼她。
「你——」金悠看得傻眼了。
他從沒一次對她說過這麼多話,而且,他的態度好奇怪,她也說不上來,但是,他瞪她的眼神竟讓她動容得有了想落淚的沖動。
「你看什麼?我說的話你听不懂嗎?」見她仍坐在地上,失神的盯著自己,宋上顛的口氣變得更暴躁了。
「你是在擔心我嗎?顛哥哥。」金悠囁嚅的道。
有可能嗎?說不定是她自以為是的會錯意了呢!
「你管那麼多,少羅嗦!回去躺下。」宋上顛不自在的在瞬間又吼了出來,卻在看見她明顯瑟縮的樣子後,濃眉都糾結起來。
「是!我是——你高興了吧?現在馬上給我上床去!」他惡狠狠的喊著,也不管她听到後臉上那種又驚又傻的表情,伸手就將她抱起來,輕輕的擺回床上。
「顛哥哥!你……沒騙我?!」金悠伸手拉拉他,不敢置信的再問了一次。
她以為他的溫柔只有在夢里才會出現,但現在,夢竟然延續到真實人生了?天!她是不是還沒清醒呀!
「閉嘴!不許多問,我討厭羅嗦的女人!」他脾氣頗大的開口,只是,在他俊朗剛厲的臉上卻突然莫名的發起熱來。
「可是……你方才那樣的表情跟以前都不一樣,就好像在對我好……」金悠訥訥不解的低語著,但她話還沒說完,他熾熱的唇已毫無預警的封住她沒停過的小嘴。
這樣突來的舉動讓金悠一時傻眼,她睜著大眼,痴愣的瞪著宋上顛放大且緊貼著她的俊容,差點連如何呼吸都忘了。
天!這是他第一次主動吻她呢!
「笨女人,你快呼吸,誰叫你閉氣的?」宋上顛又氣又好笑的捏住她的鼻子,逼她張嘴呼吸。
「哇——」她卻出人意料倏地哭了出來,險些把他嚇了一跳。
「你是不是不舒服?還是哪兒疼?快說!」他焦急的道,那憂心的模樣一點也不像是假的。
「你……對我這麼好,我怕……自己會無法自拔……要是哪天你再逼我走,到時,我一定會舍不得走的……」她埂咽的說著。
「放心——以後你想走也走不了。」宋上顛憐惜的揉揉她的頭,「我封了你的內力,今後,你還是當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人好了,省得我一天到晚擔心你又去哪里閉禍了。」他笑道。
其實,這不是最大的原因,因為之前,她體內黃泉飄香的毒性全靠她用內力和以毒攻毒的方式給壓制著,所以,她才可以拖了三年沒有發病;但現在,在她內力失了一大半的情況下,那些毒性便再也壓不住了。
為了怕她在無意間使用內力運氣,會順便帶動毒性的蔓延,因此,他寧可封住她的武功和周身大穴,讓他有更多的時間替她延醫救命。
「可是……那樣我不就連愛愛都保護不了了?」听到他的解釋,金悠仍有些氣憤不平,「你怎麼不問我的意見?」
「愛愛有我護著,你只管顧好你自己就行了。」可惡,她竟不把他看在眼里,他不禁發起火來。
那孩子他也有份,而她竟然完全不顧慮他的感受!
「你是說真的?!你不生我的氣?不怪我自作主張生下她?你當真要她?」她忍不住激動的傾身捉著他的衣擺。
「我是不是听錯了?你不是在哄我的吧?」
面對她一連串不敢置信的懷疑問句,他听著听著,終于難掩後悔的一把抱住她,「我是個混蛋對不對?竟然這麼對你,讓你和愛愛過了三年無依無靠的苦日子……難怪你不肯相信我,當年,我真是該死的冷血,不只說了一堆傷人的話,還頭也不回的丟下你,放你一個人在冰天雪地里哭干了眼……」為此他自責不已。
就算幾個月後,他曾經沖動的回到破屋去找她,但卻已是人去樓空,只留下一堆灰燼了。
「我知道你是真的討厭我……為了讓自己死心不去找你,我放火燒了那間木屋……好教自己徹底的死心。」她聲音極輕極緩的訴說著當時的心境。
那些過往仿佛昨日一般,歷歷在目的教她一想起來,心便會隱隱作疼。
「別說了——」怕她又想哭,他連忙拍哄著她,「我不會再這麼該死的丟下你——以後再也不會了!」
他認真的向她作出承諾。
為什麼當年他只在乎自己的憤怒,卻沒看見在她一舉一動的背後的用心和付出?他寧願護著那看不見的驕傲與自尊,卻不肯拉下臉去承認自己喜歡她的事實,若不是對她有情,他又怎麼會百般挑剔她、折磨她呢?
其實,他是在折磨自己、和自己賭氣,因為,他不願意承認一向嫉惡如仇,且自詡為正義之士的自己,竟然會愛上一個離經叛道的邪教妖女!
他的心結其實就是這樣的吧!「原諒我……我真是太過……」他嘆息的話都沒說完,金悠已搶先制止他。
「我不要听那個,你只要告訴我愛愛去哪了?她還好吧?」她體貼的轉移話題,不忍見他責備自己。
「她很好,只是這幾天來老吵著要見你,鬧得烏漢都快哭了,那丫頭將來長大,肯定也是磨人精一個!」
宋上顛一提起金無愛就只能苦笑。
「那你是嫌她煩羅?」她佯裝受傷的道。
「不——她是烏漢的事,那小子自會替她操心。我只要顧好你就夠了,你才是我的麻煩。」他寵溺的捏捏她的鼻子,神情溫柔得醉人。
烏漢那小子看起來挺喜歡愛愛的,不如就把她丟給他負責,以後就不會有人來和他搶娘子了。
否則,他可能每天都要讓那小家伙在身上練齒功了。之前為了吵著要見她娘,她竟然還咬他耶!真是太沒大沒小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