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夜,天空突然下起雨。
濕冷的雨水透過屋瓦的隙縫滴落屋子里。
原本趴在桌前假寐的沈含笑,讓頭上的一陣冰涼濕意給驚醒。
她迷迷糊糊的抬起頭,這才發現屋里正下著小雨,將屋內弄得潮濕不堪。
一串雨滴沿著屋頂的破洞滴落床上,落在夏侯戈的身側和頸邊,隨時都有可能落到他臉上,沈含笑連忙起身在屋內尋找可以遮蔽的東西。
好不容易在屋內找到一把沾滿灰塵的油紙傘,她抖抖上頭的灰塵,打開卻發現紙傘早已被蟲蛀得破了好幾個大洞。
「夫君,你睡過去點,這兒有雨。」沈含笑試著叫喚他。
夏侯戈卻渾然未覺,微微一個側身,臉朝外的躺在被雨水濡濕的床上,一點都沒有清醒的跡象。
「你快起來,下雨了。」她不死心的伸手搖他,這次終于收到點效果。
夏侯戈半瞇著眼,一臉想睡不耐的瞪著她。
「雨這麼滴,你會著涼的。」沈含笑吶吶的低語,覺得他那雙利眼無論是在清醒或半睡半醒間都犀利得讓人心驚。
「死不了人的。」他冷冷的丟來一句,隨即閉上眼繼續睡。
倒是沈含笑傻傻呆站了一會後,終于還是將紙傘抓在手里,笨拙的爬上床越過他,在床角蹲坐下來。
她像傻瓜似的將破爛的紙傘撐在夏侯戈的身上,想多少替他擋去一些水滴。
她不知是怎樣的經歷讓他可以在這種惡劣的環境下,還能睡得如此怡然自得?
此刻,她突然有種想哭的沖動,眼淚竟然真的掉了下來。
一滴濕熱的淚水落在夏侯戈額上,讓他不舒服的睜開眼。
「妳哭什麼?」他冷然的瞪著沈含笑,冰寒的嗓音透露出他此刻的壞心情。
如果可以,他很想直接掐死這個女人,動不動就掉淚,她是水做的嗎?
「沒什麼,我不是故意吵醒你的,你繼續睡。」沈含笑一手撐著傘,一手胡亂的抹著淚,尷尬的搖頭。
「妳拿著傘擋在這,我怎麼睡?」夏侯戈瞄著她傻氣的舉動,更加的不耐和厭煩。
「可是屋子在漏水,我想幫、幫你擋雨。」她憋著氣,小臉脹紅的低頭說道。
她知道自己這樣的舉動實在幫不了多少忙,但她實在不曉得該怎麼辦了,若不幫他撐傘,說不定明早他就會著涼得了風寒。
「果然是千金大小姐,這麼破爛的紙傘妳以為能遮得了多少雨?」他諷刺道,順手接下由紙傘破洞中掉落的雨滴。
「雖然傘破了,但多少還能擋些雨,這樣至少不會淋濕你的衣裳。」她小聲囁嚅著,小小的臉龐上有著固執和堅持。
「隨妳!」瞧著沈含笑半晌後,夏侯戈突然丟來這句,隨即閉上眼假寐。
既然她想拿著傘在他身邊守一夜,那就隨她去好了。
一秒、兩秒……夏侯戈冷不防的睜開眼。
「妳杵在這我怎麼睡,還不回去睡妳的覺!」他突地叱喝嚇了她一跳。
「好……待會雨停了,我就到桌子那邊去。」沈含笑瑟縮了下,仍然堅持撐著傘,不肯離開他身邊。
夏侯戈面無表情的瞧著她,就在沈含笑被看得頭皮發麻,不知該如何是好時,他忽然伸手抓住她,使勁將她拉下按在自己身上。
「你又想做什麼?」沈含笑驚慌失措的叫了起來。
他不會又想象稍早喝醉酒時那樣對她吧?
「妳以為我想做什麼?」夏侯戈冰寒的眉宇擰了起來。
「我以為你要欺……」沈含笑臉蛋瞬間飛紅,她尷尬的頓住,不敢多看他一眼。
「睡吧,讓妳連續幾日睡在椅上,是男人都會不安的,何況我還是妳的『夫君』?」他自嘲的哼了下,極力按捺著才沒伸手把她捏死。
為了報夏家的血海深仇,他提醒自己要忍!
沒料到會听見他這番話,沈含笑紅著臉說不出話。
沒想到脾氣這麼壞的他,也有關心人的一面。
夏侯戈強自忍耐著。一想到十八年前的那一夜,滔天火焰在夏家大宅燃起,將他本該擁有的幸福燒毀殆盡時,心中的怒火便跟著熊熊燃燒起來。
一只大手緩緩穿過沈含笑的發,扣住了她的頸項來回撫弄著。
真想掐死她!
察覺到夏侯戈怪異的舉動,沈含笑不解的抬起頭,輕扯他的衣裳。
「你怎麼了?」她安靜的望著他,擔憂的神情叫人動容。
「沒事。」夏侯戈心一震,不該有的悸動突然滑過。
狼狽中,他飛快伸出手捂住她溢滿關心的美眸。
「快睡,沒什麼好看的。」他痛恨她看著自己時充滿信任的清澈眼神,那分明是養在深閨,不知人間疾苦的千金大小姐才會有的。
可見這十幾年來,沈青父女過得有多好,而這讓他的恨意更加飆漲!
夏侯戈閉上眼,不願再多看她一眼。
看見她會讓他想起那個來不及長大的蜜兒,若是他的蜜兒妹妹還活著,應該也是這個年紀。如果沒有那恐怖的一夜,他也不會變成今天這個樣子,猙獰嗜血的臉龐,有時連自己瞧了都覺得心驚。
「你……還好吧?」沈含笑小心翼翼地又問。
她拉開他的手,鼓起勇氣撫上他緊蹙的眉宇,眼里流露出連自己都沒察覺的心疼。
「走開,不要踫我!」夏侯戈彷若被雷擊中似的,猛然揮手推開她。
強猛的力道讓沈含笑險些摔下床,在千鈞一發之際,他強而有力的手臂卻伸了過來,將她撈了回去。
「不要問。」他冷冷的一句話,打斷了她即將問出口的疑惑。
明白他什麼解釋都不會給,她強忍著在眼眶里打轉的淚,掙開了他的手臂,決定下床回去椅子那兒休息。
「不許走。」夏侯戈狠狠的拉回她,卻不願多說一句好听話。
沈含笑恨恨的咬著唇,對他的喜怒無常是又驚又懼。
「不許掉眼淚!」凜冽的口氣讓她備覺委屈。
眼淚卻越掉越凶,怎麼也停不了。
「沈含笑──」他被激怒的再度捏起她的下巴。
「我……」硬著頭皮,她賭氣的頂了回去。「我只是關心你,既然嫁了你,我就該盡妻子的本分,如果你真的討厭我,就干脆趕我走,不要這麼欺負人。」
討厭她卻又不許她走,讓她像個傻瓜一樣被推來拉去,就算再沒脾氣的人也會動怒。
「我何時欺負妳了?」夏侯戈臉色一沉,眼里迸射出火光。
他的報復甚至還沒開始,她就受不了了?比起沈青對夏家所做的一切,他故意的冷落根本就不算什麼。
恨意熾涌中,他憤怒的翻身壓住她,雙手掐住她細女敕的脖子。
「妳懂什麼是『欺負』?一個十歲的孩子讓人污陷偷東西,還教石頭砸得頭破血流,卻無法辯解,只因他無父無母,沒人可以依靠,這種滋味妳懂嗎?這才叫欺負!」他失控的緊緊收束雙手,臉上有她從沒見過的癲狂。
隨著他使勁的雙手,沈含笑痛苦到快要不能呼吸。
夏侯戈像瘋了似的再次低吼出聲。
「如果不是那個人,我的父母兄長和甫出生的妹妹也不會慘死,我也不會成為孤兒!妳知道一夕之間家破人亡,所有的一切只剩一片灰燼是什麼樣的景象嗎?妳不懂的,妳永遠不會知道!」他幾近嘶吼的嗓音,讓沈含笑心驚的說不出話來。
難怪他會如此偏激,原來他的過去竟然這麼淒慘。
濕熱的淚水再度泛出眼眶,但這次卻是為了他而流。
「對不起,我真的不知道。」她艱困的擠出話來,語氣里滿是心疼。
「妳當然不知道,妳怎麼會懂?」他一拳重擊在她臉頰邊的床板上,跟著像颶風般的襲向她的唇。
他要報仇、要毀了沈青的一切,包括他最愛的女兒──哪怕死後會下地獄,他都要毀了她!
他像瘋了似一手捂住她的嘴,一手胡亂扯開她的衣裳,狂肆的囓咬她雪白的頸項,幾近絕望的舉動讓她心悸又心痛。
沒有絲毫反抗,縱使他過于粗魯的力道已在她身上留下了青青紫紫的痕跡,她仍忍著淚為他受過的苦而心生不舍。
拉下他壓在自己嘴上的手,她反手輕撫他的眉心,溫柔的撫平其間的皺褶。
他渾身一震,一個不該有的情緒浮上心頭,但這個認知卻讓他的臉色一沉,變得更加冷厲無情。
她的溫柔只會教他更想毀了她!
他恨她的天真、恨她的無染、恨她如此輕易就能對一個陌生人產生信賴,更恨自己險些就要在她的溫柔里陷溺……
夏侯戈粗魯的拉開褲頭,狠狠的將自己埋入她的身子里,沒有軟言哄慰和親密撫觸,他的惡意傷害讓未經人事的她難忍痛苦的啜泣出聲。
「無名,你會帶著我吧?無論去哪里,都不會丟下我吧……」恍惚間,女人的直覺叫她察覺了些什麼,強忍著身子的痛楚,她楚楚可憐的抓著他的肩,眼淚怎麼也停不了。
總覺得自己和他好像不會有未來,即使是走到了現在這個地步,她仍然看不見他對自己的憐惜和心意,可是卻怕自己在這夜過後,就會把他當成一切,當成天和地……
「妳怕我會扔下妳?」夏侯戈抬眼對上她的。
他停了下來,陽剛的身軀仍和她縴細的身軀交纏著,墨黑的眼眸第一次這麼認真的瞧著她。
「嗯。」她誠實的點點頭,兩頰的淚和披散的黑發,讓她看起來嬌小無助極了。
「為什麼?舍不得我了?」他語氣里有明顯的譏誚。
「我……」她忍著受傷的感覺,伸手撫模他糾結的胡子。
「若我說對了,有一天你會丟下我一個人離開,那就不要讓我愛上你,不要給我一絲錯覺和期盼,連一點都不要!」她近乎哀求的泣道。
夏侯戈臉冷凝如冰,沉沉的望著她半晌,終于俯下臉吻上她啜泣的唇瓣,只是,這次特意佯裝的溫柔舉動,讓單純的沈含笑以為這就是答案了。
他撫著她的發,一手她的身軀,給了她一個輕柔又纏綿的吻,惹得她小臉瞬間緋紅,清澈水靈的瞳眸回避的閃了開來,就是不敢再多看他一眼。
夏侯戈一反常態的放緩舉動,修長的指探入她身下,溫柔且充滿挑逗的著她,讓她僵硬的身子瞬間軟化,不由自主的弓起身迎合,如水蛇般的緊緊纏繞住他。
為她青澀得足以讓男人瘋狂的反應和嬌吟,也為了自己差點潰散的理智,他猛地挺身,開始在她體內馳騁,瘋狂的以吻索愛,要她隨之沉淪。
「無名……」嬌吟聲由沈含笑口中低低傳出,漫著潮紅的臉龐猶如春日女敕桃。
她的無名夫君,她怕自己真的會愛上他……
「說妳會愛我──」他停了下來,雙手拇指狠狠的抵住她縴細的腰間,灼熱的汗水滴落她雪白的胸脯上,眉宇間有種她看不懂的激狂情緒。
「無名……」不明白他為何突然撤出,難忍的空虛讓她無法思考,只能扁著嘴,泫然欲泣的朝他弓起身子,索求一些連自己也不明白的東西。
「說妳愛我,願意為我生、為我死,快說……」他惡意的將手指探入她身下,有一搭沒一搭的撥弄著。
她的臉蛋和嬌軀脹紅起來,一手難耐的捶著他,抗拒的勉強搖著頭。
她怕這一開口,會連僅剩的一顆心也丟了,而她萬般不願意讓自己在還沒準備好時就陷落下去。
「說!」他不肯讓步。
他浪費了那麼多時間和她玩游戲,總得索取些代價吧!
而這代價不止是得到她的人,還要擄攫她的心!
「無名……」她抖著聲,費了好大力氣才喚出這兩個字,嬌美荏弱的樣子讓他終于失控。
他猛地將自己埋入她的身子里,一次又一次狠狠的要了她。
哪怕她美麗的身子讓人瘋狂迷醉,他也不會忘記,她是沈含笑──是毀了夏家的仇人之女!
他絕對不會放過她的!
☆☆☆
次日,當夏侯戈睜開眼時,身旁的床榻上已空無一人。
不敢相信自己竟會睡得如此熟,連她起身離開都沒察覺!
這在以往是從來沒發生過的,多年的沙場生活早將他的警覺心鍛煉得倍加敏銳,只要一有風吹草動就能將他驚醒,只是,這一次他竟然會在個女人身旁睡得如此沉?
若是有仇家想趁隙殺他,他可能已不知死了多少次,而這一切全是沈含笑那女人造成的!對她,他真的不能大意。
為了自己的失常,他不快的擰著眉下床走了出去。
站在屋外環顧四周,卻不見沈含笑的蹤影,一股怒氣莫名浮了出來。
在衡量她不知道下山的路途,不可能趁隙逃跑,而山徑上落葉如舊,一點也沒人跡走過的痕跡後,他便往屋後的小坡走去。
才剛翻過小坡,山坡後就傳來一陣水流拍擊聲,遠遠望去,一泓碧翠山泉里,有個長發女子正背向他,掬水洗滌自己的身子。
他滿臉陰郁的走過去,在她身後的大石上坐下,盯著她雪白的果背,神情冷厲的不發一言。
沒發覺身後有雙肆無忌憚的打量眼神,僅著單衣褻褲的沈含笑,強自吸了口氣,咬著牙將身子沉入冰涼的泉水中。
只是才剛沾到水,她整個人立刻打了個冷顫,邊尖叫邊彈了起來。
「好冷……」雖是和暖的天氣,但這山泉水仍然冰冷徹骨。
她連忙捂住嘴,為自己的舉止覺得好笑不已。
一想到自己這輩子從來不曾在野外沐浴餅,她突然覺得有趣又荒唐的可笑。
如果不是他,她可能還被養在深閨里,做個茶來伸手的千金小姐,什麼苦都沒嘗過,更別說會如此狼狽的泡在冰冷的泉水里。
她搖搖頭,禁止自己想些難過的事,跟著順手往水面上拍打,撩起一片清涼水花。
越玩越有興致,她像個小孩似的開始胡亂在淺水處踢跳、拍打,臉上的笑容也隨之擴大和燦爛。
一直待在她身後的夏侯戈,霍地站了起來。
他一臉憤恨的盯著她的美麗笑靨,冷不防的拾起地上的一顆小碎石,朝她跳動的雙腳射了過去,讓她在毫無防備的情況下,突地雙腿一軟,重心不穩的摔進水里。
不諳水性的她開始掙扎起來,卻更栽進了水泉深處,結結實實的喝了好幾口水,跟著臉朝下的沉在水里怎麼也爬不起來。
夏侯戈冷眼旁觀好一會,在發現她的身子慢慢沒入水中後,他恨恨的低咒了聲,跟著往泉水跳了下去。
他的血海深仇還沒報,怎能讓她這麼輕易的死去!
他潛進水里,一把撈起她縴細的身子,然後破水而出。
直到兩人安穩的站在水中央時,沈含笑仍是一臉驚慌的緊閉著眼,死命的攀住他。
「下來!」他不耐地命令。
「不要,我會淹死的!」她驚魂未定,像猴子攀樹似的死都不松手。
方才的恐怖情景再次浮現腦海,讓沈含笑嚇得失了魂。
「這麼淺的水潭也能嚇成這個樣,若我沒出現,妳不就真會蠢到讓自己的恐懼給害得淹死?!」夏侯戈冷冷的瞟她一眼,嘲諷的嗤笑道。
「不是的……」沈含笑心悸的猛搖頭,驚慌的眼淚掉了下來。「我知道你一定會來的,我就是知道!」她像個孩子般噙著淚水的嚷著。
她知道他會出現,就像當日在鼓樓上救出她一樣。
從沒有這樣信任過某人的感覺,但在那一劇,她確是如此想的;抑或者,她根本是依賴上他了?
為自己突來的領悟,沈含笑心慌的連忙松開手,卻險些重心不穩的向後栽。
「愚蠢的女人!」夏侯戈想都不想的一把攔住她的腰身。
對一個來路不明的陌生人全無戒心,隨人三兩下哄一哄,就把對方的敷衍當成承諾,還真心真意的全然信任的,全天下恐怕除了她,再也找不出第二個了吧!
望著她羞怯的笑容,一股怒氣莫名其妙浮了上來。
「妳就這麼信我,不擔心我其實是在欺騙妳?不怕我會負了妳?」夏侯戈惡意的攬她到身前,漆黑如墨的眼里不含絲毫感情。
「你……會嗎?」沈含笑抬起頭,笑容中多了一抹淒涼。
哪怕心里此刻忽然有種說不出的焦慮,但她還是裝傻的避了開來,當作不懂他話中的惡意挑釁。
就算最後他會負了自己,但此時,她寧願不去面對這樣的不安和恐懼!
不敢再細思下去,沈含笑失措的緊抱住夏侯戈,將臉埋入他的胸膛里。
夏侯戈神色復雜的瞪著她。
「無名……夫君。」沈含笑悠悠的喚了聲,語氣里的心疼和嘆息讓夏侯戈下意識的皺起眉。
「我是死了嗎?」有必要喊得這麼悲淒嗎?他厭煩的叱喝。
「不是的,我只是在想,若夫君臉上沒有糾結的須發,那會是什麼模樣?」她吶吶的抬起頭,羞赧的伸手模向他的臉。
她還是很想知道他真正的樣子,想好好的將他的樣貌鏤刻在心中,永志不忘。
她更想好好的愛他,盡可能的讓他幸福──因為,一想到他曾提及的那些痛苦過往,她就忍不住的要為他心疼。
沒察覺到沈含笑百轉千回的心思,夏侯戈一臉陰鷙的冷嗤了聲。
若她想見他真正的樣貌,那就如她所願吧!只是,她絕對想不到,這張同他亡父相似的五官面容,將會在沈家掀起多少風風雨雨!
他幾乎可以預見沈青那老賊,在看到他這張臉時會有多驚慌害怕了!
「妳真的想看?」夏侯戈沉聲問。
「嗯!」沈含笑忙不迭的點頭,就怕他會突然反悔。
「那麼……我要妳親自動手去掉它們!」他從腰間抽出隨身短劍,反轉劍柄置放于她手中。
他不在乎這一根根極盡逼真,真假相纏的亂胡,是花了多少時間才沾黏長成的,但卻知道越接近他以真面目示人之日,離夏家復仇那天也不遠了!
沈含笑愣愣的握著劍柄,沒注意到夏侯戈臉上丕變的表情,只是專注的衡量該從哪兒下手。
她選定了臉頰側邊,仔細而緩慢的替他除去胡須。
不知道她的無名夫君長得是什麼樣子?
她噙著淺笑,細細的一手捧著他的臉,一手握著短劍,小心的順著他剛勁的面容線條,一刀刀割去他糾結的亂胡。
就著初升的朝陽,夏侯戈看見了沈含笑垂在身側的濕黑長發,他無意識的順手撫上她的發,一路模索到她的細弱肩頭。
在濕淋淋的單衣包覆下,她稍嫌瘦弱卻玲瓏有致的身軀,充滿誘惑的叫他無法忽視。
一雙大掌慢慢的下滑至她的腰間,交扣在她身前的拇指只差幾寸便要踫到胸側了。沈含笑一驚,持劍的手一滑,不小心在他臉上劃出一條血痕。
「我的天!」她驚叫了聲,漂亮的眉擰了起來,彷佛被劃傷的是自己。
「別動!」夏侯戈冷不防的抓住她亟欲替他擦拭的手,神色冽寒的抬頭看了下天,再低頭看她。
天上的點點金光落了下來,剛好灑落她身上,襯得她宛如出水女神,加上一臉的溫柔巧笑……他的心一震,連忙將她抱開,讓她立于背光處。
她的模樣,讓他心里的恨意猛地飛舞狂揚。
瞧這女人多能魅惑人心,連他險些都要落入她的溫柔陷阱里了!但別以為他會這樣就失了魂,不!他還沒拉她一同墜入地獄,怎能這麼輕易放過她?!
他舉起手,將她置于自己的臂彎下,讓自己一身漆黑的衣袍遮掩住她燦爛的笑顏,讓她整個人籠罩在黑色陰影之下。
「……我不熱,夫君不用替我擔心。」不了解夏侯戈突如其來的怪異舉動,沈含笑還以為他是在擔心自己。
她紅著臉,再次舉劍刮除他臉上的剩余胡髭,直到一張剛毅俊逸的臉龐出現在自己眼前。
原來這就是夫君的長相!沈含笑有些看傻的望著夏侯戈。
夏侯戈一臉不耐的出聲喚醒她。
「怎麼,我長得很可怖嗎?」從沒有女人會這麼擰著眉瞪著自己,這個認知讓夏侯戈不悅的抬起她的下巴斥道。
「不!我……」沈含笑心慌意亂的低下頭,氣息不穩的單手捂住自己的眼。
天!這可是她生平第一次望著男人發怔。
只是她的無名夫君,竟比她想象中還要相貌出眾,那雙漆黑有神的雙眼、兩道凌厲的劍眉,即便帶著說不出的陰沉感覺,但不知怎麼的,她就是覺得這樣的男人不可能是當乞丐的料,反而還英風颯爽頗像個英雄豪杰?
她有些困惑了。
「妳是見鬼了嗎?我可沒丑到入不了妳的眼,把手拿下。」夏侯戈惱火的扯下她的手,大力的將她攬入懷中。
「啊──」沈含笑呆了下,臉蛋倏地翻紅。
「都干淨了?」沒管她小腦袋在胡亂想些什麼,夏侯戈忽然抓起她的手,在她的瞠目中,以她白女敕的手背摩挲自己的臉。
「嗯!」她羞澀的低頭,就是不敢看他。
夏侯戈冷眼旁觀沈含笑臉上的表情,在心里冷冷的嗤哼。
她終究還是單純得可以,隨便一個舉動就足以讓她心慌意亂,忘了自己是誰!
照這個樣子,他想左右她一顆心的目的就快達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