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者會的時間未到,場內外已擠滿了大批社會線的記者,每家電視台的攝影師紛紛架好腳架,將鏡頭調到理想角度,隨時捕捉最佳的鏡頭。
不一會兒,公關部的經理花玉枝鎮定的從後台走出來。她清清嗓子、拿起麥克風,正式向媒體宣布記者會開始。
「各位媒體記者們午安,今天很高興有這個機會,為日前安嘩大樓所發生的意外作一個說明。讓我們歡迎安嘩集團副總裁、也是這次制伏歹徒的英雄傅永書副總裁。」
暗永書才一踏出帷幕,刺眼的鎂光燈立即閃成一片,將他襯托得有如一顆閃亮的明星,更增幾分瀟灑迷人的風采。
「傅先生,請問黃輝虎是否和安嘩有過節?他是貴公司資遣的員工嗎?」記者A首先奪到發言權。
‘環!「傅永書微微一笑。」他之前因強盜罪被警方通緝在案,那日會持槍闖進安嘩只是一個巧合。「
「全然沒有私人過節?」
「沒有。」傅永書溫和而堅決的說道。
「既然當時歹徒手中有槍,傅先生你為何當時會不顧性命、出手制伏歹徒?」
回想起當日的情景,傅永書的臉就黑一邊,可當著眾多媒體面前,他還是保持優雅的微笑。
「我是安嘩的主管,當然有要保護員工的安全,」他臉不紅氣不喘的說︰「為了所有安嘩的同仁們,我必須要有這個勇氣去面對危險。」
「說得真好。」花玉枝坐在台下,如痴如醉的鼓起掌來,全場人也受到感染,跟著一起鼓掌。
吹牛!夏天坐在花玉枝身旁,邊忿忿不平的咬著杯子里的冰塊,听到這麼肉麻的話,一股胃酸差點噴出來。
不能小看這個家伙!說謊如家常便飯,臉色都不變一下。真不知道他到底受什麼樣的家庭訓練耶!
「可是當天有攝影記者拍到,其實是有人將你推向歹徒的。」一個女記者徒發驚人之語。
「噗——」夏天一個憋不住,吐得花玉枝一臉冰屑子。
「夏天,你在做什麼?」花玉枝尖叫起來。
「對不起、對不起——」夏天連連道歉,接著猛然停下來。
她發現,現場所有人的目光、包括攝影機的鏡頭全轉向了她。
夏天嚇得臉都僵了,只能瞠大眼呆怔著。
「當日推我出去的,就是這位夏天夏小姐。」傅永書滔滔不絕地說︰「夏小姐是我柔道社的社友,我們倆可是練習場上的Partner,若非當時她在我身旁助我」一臂之力「,我怕還沒本事制伏歹徒呢!」
暗永書笑得十分燦爛迷人,若不細听,是听不出他說「一臂之力」這句話時,其中微微的抖顫與怒意。
「你好你好!」夏天頭昏眼花的向在場記者與攝影機打招呼。
「除了高段的柔道之外,夏小姐也是我們社內相當杰出的人才,當天的情況各位也可以詢問她,相信她會很樂意為各位解答。」
暗永書滿意地看著嚇白了臉的夏天。
他決定不請她走路了,若她跑了,這些鳥氣該找誰出?!
他可是人稱「社交界第一優雅貴公子」的傅永書傅公子!他絕對不想在深夜的衛浴間中自我發泄!
就在此時,耳旁突然傳來一把溫和柔軟的嗓音。
「相信這次的意外,對貴公司來說,應該有很大的正面助益,安嘩集團今日股票全面上揚,就是最好的證明。」
暗永書轉過頭去,這才發現,說話的竟是一個艷麗而修長的美人兒。
他雙眼立即射出雷電光,如雷達鎖住目標物般,但表面上仍不動聲色。「小姐是?」
「顛峰雜志,水晶。」她適時的遞出名片,順帶附上一個禮貌的微笑。
「人如其名,水晶般的玲瓏剔透。」他恭維的恰到好處。
可是水晶卻不似以往的女子般,輕易就迷惑在醉人的話語中。她只是淡淡地一笑,帶著些許疲倦與無奈。
「如果水小姐肯賞光,今晚可否與——」傅永書正準備開口邀約,可殺風景的聲音卻在此刻響起,肩膀也被人猛力一拍。
「事情就是如此,那天我們早就看出歹徒手中的是玩具槍,所以才會使出柔道中最高深的‘合體技’,制伏歹徒將他繩之以法!」
夏天興高采烈的比手畫腳,早就反客為主、將他的謊言順當漂亮的接續下去。
,水晶見大伙兒的注意力轉回這兒來,只對傅永書點個頭,接著隱人人潮中。
暗永書簡直被夏天月兌線的行為,給氣得說不出話來。花前燈下,眼看佳人即將到手,卻被這不解風情的笨妞給破壞了!
「這次多虧警方的配合,所以我們並不追究他們因槍枝走火、所造成的損失,總而言之,這件事總算圓滿落幕,沒有人受傷,皆大歡喜!」
夏天雙手交握,相當意氣風發。「還有哪位有問題?」
「不錯,整件事就如同夏助理說的,有問題各位盡量提出來。」傅永書連忙打起精神,務求在鏡頭前露出他最好的一面。
記者們似是不信,但一時又找不出兩人話里的破綻,只得悶聲不吭。花玉枝見場面陷入冷凝,趕緊拿起麥克風說道︰「現場有準備許多飲料與小點心,請各位盡情享用。」
記者們紛紛散去,一邊還私下交頭接耳著。
暗永書連拖帶拉地將夏天帶至角落,板起臉來冷聲說︰「你剛才沒在媒體面前說什麼失禮的話吧!」
「你怎麼可以不相信我,好歹我也是經過考試才進來的職員啊!」夏天像是被冤枉似的提高聲音。「而且是你要我說的,我當然將事實說出來。」
「事實是,你企圖傷害、並且謀殺你的上司,若非我命大,現在還能好好站在這兒和你說話嗎?」想到這兒他心里就冒起三把火。
夏天瑟縮了一下,這才委委屈屈的說︰「我又不是故意的,除卻這一件事,我自認剛才那一番說辭,絕對漂亮圓滿、為公司形象加分!」
「是嗎?」傅永書犀利的瞪著她。「你不值得我相信!」
方才他雖然沉溺在女子的美色之中,但應有的專注與觀察力可是一樣都沒缺。
隱約中,他總覺得自己听到這個傻瓜說了些不該說的話。
「太過分了,竟然這麼不相信我,虧我還為了公司形象,答應捐出一百萬來幫助風災的災民呢!」夏天好可憐的說。
他將發話權交給她,可是又沒教她怎麼說,自己這麼做應該沒錯吧!
可沒想到傅永書一听到,卻失聲喊道︰「你說什麼、你做了什麼?這種事你怎麼可以自己做主?」
奇怪?他明明就听得很清楚,干嗎還問前兩句?可見他態度驚慌、神情緊張,夏天也不敢頂嘴,只是小小聲的說︰「不行嗎?公司難道不能捐款?」
「你——」傅永書簡直給她氣死。「這種事情必須先經過開會討論,再由公關與會計部出面,在適當的場合、由公司派適當的代表出面捐款,而不是由你這樣隨隨便便決定就算!」
這個人到底有沒有社會經驗啊?究竟是誰決定錄用她的?他非扣那個人百分之百的薪資不可!
「真的嗎?對不起對不起,我只是想替公司……」夏天低著頭不斷道歉,急得眼淚都快流出來了。
怎麼辦、怎麼辦?這次她一定會被開除了。
想起父親住院時眾多自付的費用,她就一陣頭昏眼花。
「副總裁,請你原諒我,我願意盡我所能、賠償公司損失的一切。」她以可憐兮兮、如小狽般的祈求著。
看她這副模樣,傅永書摩挲著下巴,心中開始盤算起來。
啊!罷才不是才對自己說,不可以趕她出公司的嗎?況且她雖然笨到足以氣死他,卻同時也能取悅他。
可她卻像是只危險寵物,一方面可以讓他心情愉快,另一方面卻也很可能會害死自己——因為她的蠢!
到底該不該留她呢!
暗永書整整西裝,像是在心中作了重大的決定。「夏小姐。」他嚴肅的說。
「是!」夏天大聲回答,生死就在一瞬間了。
「我現在有兩個消息要告訴你,一個是好的,另一個則是壞消息,你要先听哪一個?」
「我……」夏天小心翼翼的觀察他的表情,接著傻傻的笑。「我這個人是喜歡先樂後苦,這樣才有足夠勇氣去面對一切的壞事!」
「OK!無所謂!」傅永書聳聳肩。「那我就說了。好消息是,即使你這次犯了這麼大的錯誤,但你還是可以繼續在安嘩工作,不會被解聘!」
「真的?」夏天興奮地尖叫出聲,快樂得不得了。「太好了太好了,我不會被解聘、我還可以保有這分工作?」
「我也很替你高興,」傅永書皮笑肉不笑的說︰「還有壞消息呢!」
「你就直說吧!人生除死無大事。除了死,我最怕就是被開除,現在知道結果了,什麼壞事也不怕啦!」她手舞足蹈著。
「既然如此,我就說嘍!」傅永書暗自竊笑,表面上仍故作正經的說︰「由于你的疏忽,造成公司白白損失一百萬元,因此以後,你每個月必須扣除百分之十的薪資,來償還這筆損失。」
「什麼?」腦漿一瞬間被抽干,夏天只能張大嘴、愣愣地望著滿臉奸笑的傅永書。
「不錯,在一百萬尚未還清之前,你絕對不會有被開除的危險;換言之,就是你能一直保有這分工作,直至薪資拍滿一百萬。」
「我們來算算,你每個月薪資三萬元,扣稅後再抽百分之十……」他靈巧的撥弄著食指與拇指。「恭喜你夏助理,你至少可以在本公司服務二十七年以上,高興嗎?」
「高興、高興……」夏天腦中一片空白,只能像九官鳥似的學人說話。
「這樣我們達成協議咯……」傅永書話還沒說完,卻見夏天腿一軟、直直向後倒去,腦袋瓜踫在地毯上,發出好大一聲巨響!
醫療室中——
「孫醫師,她怎麼樣了?」傅永書擔憂的看著夏天蒼白的臉蛋。「她沒摔傷頭吧?」
已經夠蠢了,再摔壞怎麼得了?
「暫時是沒什麼大問題。」
孫醫師翻著手中的資料。
「她是因為操勞過度,再加上營養不良,還有滿嚴重的貧血,所以才會昏倒。我建議她應該休息一陣子、好好調養。」
操勞過度?!
暗永書簡直要笑出聲音。
謗據他多天來「不經意」地觀察,發現這女人十天大概有八天會遲到,剩下那兩天還是因為周休的緣故!她究竟在「操勞」什麼啊?
不過說到營養不良——
他撈起夏天細瘦的手臂,再看看她蒼白的臉蛋。
丙然太瘦了一點,和那不愉快的初次見面比起來,她的體重無疑是輕了不少。
難道公司的工作真的這麼重嗎?
暗永書拿起電話,直撥到秘書處。
「Landy,幫我調一下企劃部夏天的個人資料,並且請她的直屬上司到醫務室來。」
晚風涼涼地吹了進來,卷動著薄紗窗簾,帶來一絲清涼的氣息。
夏天猛然從床上坐了起來。「這是哪里?我又在哪里?」一陣頭昏花下,她又跌回厚軟的床上,
直著眼東張西望,只見四周一片的白,還帶著點令人不愉快的氣味。
側側頭,看到身旁睡著一個人,夏天意外地差點尖叫出聲。
是那個魔鬼?!沒錯啦!因為他太累所以不小心睡著了,別告訴我還要為此再解釋一段。
咦!為什麼要叫他魔鬼啊?迷迷糊糊中,夏天想起來了。
自己必須在安嘩工作「至少」二十七年,以償還欠公司的「債務」。
她又不是故意的,誰知道做個善事、捐個款,竟然要這麼麻煩?
雖然知道自己當時的確是越權了,但是才區區一百萬……這是對他來說啦!有必要這麼公事公辦嗎?
這個家伙!這家伙竟然為了懲罰她,要她賣身安嘩二十七年!
好過分好過分,可是……
可是他的睡臉,卻是這麼地可愛。
夏天一直知道他是個好看的男人,自從巴黎燈下那匆匆一瞥,她早就將他的容貌、身形,清清楚楚的記在腦海中。
一直希望能再見他,好好地、將心中的謝意完整的表達。
或許對他來說,那不過是舉手之勞,但在感受過異族人的冷漠之後,她卻將他的不經意,當成珍貴的禮物、小心地收在心中。
只可惜,之後卻是一連串令人尷尬的見面——
想到這兒,夏天害羞的搭起臉,愧疚的低叫了起來。
天!她好想找個地洞跳下去!這樣就不用面對這可恥的一切了。
可轉念間,她卻又想到了新問題。
他為什麼會睡在這兒呢?
一撇眼,她看到了桌上,有幾張隨風飄動的紙張,上面的鉛字隱隱約約地映人眼中。
有個人履歷、出勤卡、考績表、工作審核書,還有……醫療費用申請表。
月光透過打開的窗,均勻的撲滿了他的全身,拉松的領帶、解開到心口的襯衫鈕扣,還有結實的胸肌,隨著平緩的呼吸上下移動。
情景美得像一幅畫,夏天的鼻子卻好酸、好酸
這家伙!到底是好人還是壞人呢?
她真的弄不懂。
情不自禁的,夏天伸出手,以指尖描繪他墨黑的眉、飽滿的唇、和平滑的臉頰
「不管之前發生什麼事,你又是個什麼樣的人,」夏天很輕很輕的說︰「我都謝謝你。」
她閉上眼,將自己溫熱的雙唇、印上他的……
男人的唇原來也是這麼柔軟、溫熱。雖然新冒出的胡渣,微微刺痛她的肌膚,但——感覺還不賴!
或許對象是他的關系吧!餅了一整天,他的唇還帶著咖啡的余香,和刮胡水清爽的味道。
眼皮突然輕掠過一陣鵝毛般的觸感,夏天心里一驚,猛地睜開眼,卻正巧對上他星一樣的亮眸。
他的眼里滿是驚慌,身體是僵直的。
嚇!夏天像是被高壓電穿透身體一般,高高地跳了起來。一瞬間,她已經從床上彈至門口。
「你……你對我做了什麼?」傅永書語音尖叫,一邊還拉緊敞開的襯衫,拼命往床里縮去。
「我、我、我……」夏天一連十二個「我」,還是「我」不出個好理由,喉頭熱哄哄的硬塊,怎麼也咽不下去。
終于,她「哇」一聲的哭出來,拉開門向外沖去,留下傅永書縮在床角、一頭霧水的。
「哭什麼?我才想哭咧!」
只不過太累而打個盹,誰知道竟會發生這種事?
他低頭檢查身體,小心確認自己有沒有被那笨妞、給偷去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