場面是尷尬難堪的。
三人上樓來到紀慧蓮的辦公室,耿介朋悠然地坐在她身側,摟著她的肩,宣誓他的所有權,一副泰然自若的可惡模樣!
「有事嗎?」紀慧蓮輕問。
Tommy有一絲狼狽,他輕笑。「可能我沒有機會了,但我還是希望你能幫我這個忙。」
他站起身,由帶來的衣物袋里拿出一件長長的衣服。
那是一件白紗禮服,荷葉低胸的剪裁,典雅浪漫的魚尾,整件由蕾絲制成,堪稱?手工極品,鏤空的腰際輕系著一道水鑽。
「會有頭紗遮掩,不會這麼的暴露,你可以放心。」
紀慧蓮揪著發痛的心,她直盯著,無法說出任何一句話來。
「你這是什麼意思?」耿介朋滿心的敵意。
「我希望慧蓮能夠穿上它,幫我走這場秀,做一個Ending。」
「別想。」耿介朋想都沒想,更沒詢問過當事者的她,便斷然拒絕。
紀慧蓮霍然瞪著他。「你憑什麼幫我作決定?!」
雹介朋背脊挺得筆直。「你不能穿白紗禮服。」
「為什麼?」紀慧蓮不敢置信地問。
他握住她的手,她大力甩開。「我問你為什麼?」
他聲音死硬。「我不愛看。」
不、愛、看?!熟悉的痛再度席卷而來!
她萬萬沒想到自己會做了兩次笨蛋!她奢求什麼?希望什麼?難不成當真以為他要了她,他就會負責?就會讓她為他披上婚紗?
她手握拳頭,控制情緒。「我答應你,Tommy。」
「至于你,」她看向耿介朋,輕聲說道。「別以為我會再為你死心塌地,我應該學習你的冷漠無情。我會學,我會用力的學,請你走,我還有客人在。」
「你!」
他們怒目瞪視著彼此,在長長的沉默之後,耿介朋起身。
「我會再來找你。」語畢,他憤而離去。
必門聲回蕩了好久。
她以為她早忘了哭泣的能力,她一直極力壓抑自己,現在,淚水一滴一滴滑落,她再度因耿介朋而流下眼淚,以為早已遺忘的痛像是猛烈爆開般全部蘇醒。
四年來,她關上情感這道房門,不再大哭,甚至麻木不仁。
四年來,除了手腕上那道不滅的紅疤之外,她告訴自己不再為了這一件不堪的往事影響她往後的生命。
四年來,她催促自己不再在乎他、不再任由他在自己心底撒下那道無法遺忘的魔障。
四年了,她努力了四年,她拼了命讓自己更加具有堅強、自信的生命。
天啊!難道她努力得還不夠嗎?!他的一句話徹底打翻她所有的一切,她被打回原形,打回四年前那個悲慘不堪的小紀!
雹介朋站在門外,听著她淒厲悲慟的痛哭聲。
他沒看過她在他面前流過淚,更沒想過原來她的眼淚會讓他痛徹心肺。從沒想過自己會這樣傷害她,會傷她這麼深。現在他終于知道自己是個多麼愚不可及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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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後避孕丸」四十八小時內服用,有效避孕。科技?物,卻帶給糊涂的女人一線生機。
紀慧蓮冷眼看著化妝台上的藥丸子,千頭萬緒。
有什麼好眷戀的,當真希望他的種子在她體內生根發芽?
她冷冷一笑,如果真有孩子,他必得父親的無情,母親的懦弱!
那她在猶豫什麼?手撫著平坦的小骯,也許那里已經駐入一個小小的生命……可笑!原來她還是無法避開那道魔障,連這麼容易的抉擇,她都會猶豫不決,徘徊不定!
何況是遺忘?!
苦澀泛在心頭,久久不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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雹介朋佇立在一襲白紗禮服面前,漆黑的室內唯一的光線來自一盞暈黃小燈。
他的表情莫測高深,但唯一可以肯定的是,波濤的情緒明顯地表達在他的神情之中。
他輕撫著白紗上細致的蕾絲花邊,一抹自嘲的笑緩緩自他的嘴角苦澀地展開。
她怎能不恨他呢?他甚至沒看過她在他們的婚禮上所穿的新娘禮服是何種樣式、何類材質?不,就連在禮服公司挑選禮服的那一晚,他依舊爽約、我行我素地和別的女人在外狂歡……那是什麼感覺?孤零零地獨自一人,面對像征快樂、幸福的白紗禮服,那是什麼感覺?
苦澀?無助?孤獨?無依?
老天!她怎能不恨他!
他緊握拳頭,眼前的畫面似乎看到一個身著白紗禮服的新娘,在聖壇前焦急、哀傷地等待著她遲遲未出現,甚至根本就不會出現的新郎!
畫面中的新娘悲慟不已,她永無止境地哭泣著,淚水像是在控訴她所有的悲淒。
因為一個可笑的理由,他利用了小紀,無庸置疑的,他的確利用了她!
握緊手中的蕾絲,一根固定車線的大頭針倏地刺進他的手掌,耿介朋輕皺眉頭,他拔起掌心的大頭針,鮮紅的血立刻涌出。
他漠然看著,如果一個小小的傷口就這般刺痛,那一刀劃下的痛一定是這種痛的數百倍、數千倍、甚至數萬倍……
老天!目光哀慟,他自嘲一笑,順平眼前的婚紗,耿介朋轉身漠然離去。
那頎長的背影充滿懊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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秀展當天。
迷人的陽光普照,天氣好極了,更讓這場便受矚目的服裝秀更加熱鬧。觀?和新聞媒體將會場擠得水泄不通。
一件件亮眼動人的新裝因模特兒動人的表演更具看頭,群?掌聲不斷,閃光燈持續亮個不停。
幕前的成果是幕後人員齊心努力完成的。想當然耳,後台必定忙碌到了極點。
秀展即將結束。
「慧蓮,你該準備了。」
Tommy大聲提醒,因熱鬧的音樂,他只得提高音量。
「哦,好!」她在模特兒的腿部纏上細紗。「可以了,加油!」
模特兒笑著回應。「你也是。」
紀慧蓮看著模特兒快步走向前方,她徐徐地嘆了口氣。
不該這麼沖動答應Tommy的,這簡直是自找麻煩,毫無舞台經驗的她竟敢就這麼大膽的接受Tommy的邀約!
簡直找死!
紀慧蓮又狠狠地嘆了口氣。
「你在擔心?」
突然的嗓音嚇了她一跳,她回身迎上一對漆黑深沉的眼眸。
紀慧蓮深吸口氣,並沒有理會他的意思,但,耿介朋卻直挺挺地站在她前面,堵住她的去路。
「借過。」她森冷地說道,低垂著頭並沒有看他。
雹介朋自嘲地苦苦一笑,他輕撫著紀慧蓮垂在胸前的發絲。
「我相信你,你絕對可以走好這場秀,加油。」他輕聲說著,而後留下一個深刻且別具深意的眼神,他轉身離開。
紀慧蓮目視著他離去的方式,深鎖的眉不曾稍放。
「怎麼了?」江虹雙走近,她疑惑地看著紀慧蓮。
因為江虹雙的針線功夫一流,所以這個秀展她特地來幫忙。
紀慧蓮回過神,輕輕笑開。「沒事。我得開始準備了。」
「好,我幫你。」
「嗯,謝謝雙姊。」
兩人走到一旁的化妝台前,開始著裝的工程。
江虹雙先幫紀慧蓮穿上那襲白紗禮服,禮服因江虹雙巧改之下變得更加合身,它像是一層薄紗輕輕覆在她玲瓏曼妙的身軀上。既性感又充滿誘惑力。
江虹雙贊嘆地打量著。「真是漂亮!應該不會穿幫吧?」白紗禮服全是用蕾絲織成,透著縫隙可以看見她白皙的皮膚。
「重要部位我都貼住了,有頭紗披著應該不會吧!」
紀慧蓮快速上妝,而後盤高長發,只在兩耳鬢角處各留下一撮燙髻的發絲,最後戴上頭紗,頭紗拖曳得好長好長……像幅動人的畫,美麗得令人屏息。
她成了整個後台最亮眼的一顆明星。
Tommy走了過來,他陶醉地痴望著她,隨即單膝跪地。
「美麗的小姐,你願意嫁我?妻嗎?」
全場哄堂大笑!
「少來,你娶你的衣服好了。」紀慧蓮開心說笑著。
看在江虹雙的眼里,一顆高懸的心這才稍稍安心。
原以為她無法承受的,原來小紀是這麼的堅強!
看著小紀美麗炫人的模樣,江虹雙快樂欣慰的笑容在唇畔漾開。
場務在遠處大喊︰「新娘子,再一循該你單獨上場!」
「哦,好!」
「緊張嗎?」Tommy握住她冰冷的手。
「嗯,有點。」
他鼓勵地微笑。「別擔心,你走到一半,我就會去接你,做一個美麗漂亮的Ending!我們先走到前面預備。」
她點點頭,讓Tommy協助她走到前面。
最後兩名模特兒回來,婚禮進行曲于此刻輕揚,干冰由伸展台四周緩緩散開,整個場景暗了下來,只剩舞台上由上投下的藍色光束。
「走了,加油!」
紀慧蓮自信一笑,她邁步前進,明亮的投射燈立刻打在她身上,她盈著笑,一步一步前進。
美麗奪魂的模樣教眾人忘了言談、忘了呼吸,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這動人心魄的畫面上。
閃光燈此起彼落。
紀慧蓮走著Tommy昨天惡補教她的步伐,隨時還要留意腳會不會勾到拖曳的裙擺和頭紗。
就快到了……她洋溢著笑容。
雹介朋在台下看著她,他忘情地凝望著,看著她嬌媚的淺笑,落落大方的舉止,這一切深深震撼了他的心!
在舞台藍燈的烘托之下,所有的景象更?夢幻……突然,猛一瞥見Tommy正準備上台,耿介朋激昂的情緒狂然一凜!
不,她是他的新娘,沒有別的男人可以侵佔他的權利。
紀慧蓮小心謹慎地走著台步,甜美的笑始終漾在唇邊。
這時,耿介朋突然由最前方的伸展台下跳了上來,背對著燈光,他像是由地獄竄出的冥王一般,夾帶著他的力量和氣勢降臨到她的面前。
他的發不像以往圈固在頸後,它狂亂地披散,渾身狂放的姿態、邪魅的氣息引起台下所有女性觀眾痴迷的尖叫!
紀慧蓮睜大了眼,瞪著眼前佇立在她面前的男子。
「你!」
狂妄霸氣的冥王輕抿著微笑,他環住她的腰,繼續接下來的台步。
就算有渾身的不願,為了顧全大局,她只能任由他摟著她的腰走完這場秀。
「你到底想怎麼樣?!」
「你想我會讓他剝奪我的權利?」
猛然一震,紀慧蓮狠狠地倒抽了口氣。「你……你在說什麼?!」
「你是我的。」
他窒人的宣誓,像火山爆發似的劇烈炸開,她根本無法言語,只能任由這熾熱的火焰牽動著她的靈魂。
雹介朋摟著她的腰,指月復卻不安分地透過蕾絲縫間著她敏感的腰線。
紀慧蓮渾身立刻一片酥麻,臉頰盈上酡紅。
司議匆忙介紹︰「各位女士、先生,為您介紹久違的廣告界及服裝展中的天王,也是本秀的主辦單位負責人︰耿介朋先生!」
「你這又是什麼意思?」她笑臉迎人,口氣卻沒有任何笑意。
他攬緊她的腰,旋身面對她,熾熱的眼眸有著深深的悔意。
「我不會再讓我的新娘等不到她的新郎。」
她的腦海轟然作響,在茫霧之中,她又看到自己在一堆白紗之中不斷的吶喊、不斷的哭泣,猩紅的血像要將她淹沒一般!
她心痛的淚緩緩落下,手一揚,清脆的聲音響徹雲霄。
「不要讓我再恨你!」
紀慧蓮雙手撩高裙擺,斷然地轉身離去。
全場震驚、嘩然。
雹介朋凝視著她離去的方向,那道揚起的白紗像是一道哭泣的淚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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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北訊‘炫媚之夜’果然夠炫!被媚!由‘風魅國際經紀代理公司’主辦二○○○年炫媚之夜昨晚在晶華酒店隆重登場。本場秀展出的是名服裝設計師MR.TOMMYJUDO跨越千禧年二○○一最新春裝。令人意外的,本次秀展最受人注目的不是TOMMY的最新服裝而是廣告界及秀展界的超級天王──耿介朋,他同時也是‘風魅’的老板,此次重出江湖擔綱演出,而在他身側的美麗新娘則是‘沐造型工作室’的負責人──紀慧蓮。
她在四年前本應成為耿太太,卻因耿介朋的離棄憤而在教堂割腕自盡!四年後的今天,兩人同台演出,是刻意安排或者有其他不為人知的故事?總而言之,這場秀的確耐人尋味!」
宋倩放下手中的報紙,眉頭始終深鎖著。
「怎麼會這樣呢?」她的淚盈在眼眶,心疼小紀的命運。
「早叫她別接的,她就是不听!」
江虹雙氣憤地用力拍桌。「不管了,沒去找他理論,他當真以為我們這麼好欺負!」
「雙!」宋倩喊住正要離去的江虹雙。「我也要去。」
她嘆了口氣,發生這種事,除了小紀她自己,最不好受的也就是宋倩了,四年前的事她依舊自責。
「你別去了,再過兩個月就要生了,動到胎氣我怎麼對得起左爸爸,你乖乖在公司等,我馬上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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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麼說?!」
手中的報紙大力住他桌上一甩,江虹雙氣極敗壞地瞪著辦公桌後的耿介朋。
他似乎也相當不好受,胡渣滿布整個下巴,頭發淩亂,不復平時的瀟灑英姿,他發生什麼事了?
但,現在不是同情的時候。
江虹雙繼續開罵。「你這是在干什麼?覺得秀不夠有噱頭,所以找來小紀替你打響知名度?!」
雹介朋沒有回應,他陰沈地看著窗外,不發一語。
「我問你話,你听到沒?做人不要太過分了!小紀欠你的在四年前都已經還清,你別再打亂她的生活……」
「等一下!」他突然打斷她罵人的長篇大論。
「她在哪?」他心急地問。
他霍然起身,江虹雙頓時被嚇了一跳,她撫著自己的胸口。「我們還想問你,小紀去哪了?我們一整夜都找不到她,一個和家里斷絕關系的人,她能去哪?」
「斷絕關系?!」
「你不知道?!」江虹雙徐徐地嘆了口氣。「當年,因為你的逃婚,紀家兩老掛不住面子,登報和小紀月兌離關系。」
他驚慌失措的臉龐閃過一陣愕然、憐惜的情緒。
難怪她會自己租屋,他甚至以為這只是她為了追求新的生活,所以才刻意搬離家的。
天啊!錯得離譜,他錯得太離譜!
下一秒,他旋風般地離開辦公室,獨留目瞪口呆的江虹雙。
她看著他離去的方向,心里生起某種預感,也許……這一次會是好的結局也說不一定。
她淺笑,轉身離去,回公司向憂心忡忡的左媽媽報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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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陽西下。
平靜的海面,一波一波的海浪推進沙灘。
岸邊站著一名女子,她的手里拿著一件瓖著珍珠的白紗禮服,柔美的婚紗上卻沾染著已干的斑斑血漬。
那是鮮血的?色。
本應是象征快樂甜蜜的婚紗禮服卻有著這麼詭譎不安的?色。
敝她吧!貪求一份不該奢求的愛情,又因自己的不舍……不舍丟棄這件染血的婚紗!不舍丟棄過去和他的所有回憶!
所以她囚禁了自己,囚禁了四年。
四年,夠了!
「敬重生!」她吶喊。
她揚高白紗,高聲吶喊,用力拉扯,白紗上的珍珠迸然四射。
強風吹起她手中的白紗,她將白紗禮服用力?進海里,任由海浪將她所有的回憶帶走……帶走她所有刺人的回憶……滾滾淚水滑落,她望向天際,淚水遙祭上天,盼能找回一顆快樂的心,找回快樂的小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