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天集團」有意收購信義計劃區的一片山坡地,山坡地的地權人在四年前趁信義計劃區的地價狂飆時變賣大量上地,一夜致富,只可惜守財不易,在連續的投資失利後,也只能再賣掉家族祖傳、同時也是目前居住的主屋和土地來償還銀行的債務。
口得到這個消息,立刻派了一組人員全力洽談收購土地一事,只可惜地主的子女似乎各自持有不同的意見,因此這件土地收購案也一直延宕至今,還是沒有進展。
原本昨天的會議中已經說好,今天由張先生他們帶著她一起和屋主再次協商,他們說一定沒有人可以抵擋淨悠小姐天使般的微笑。對于這個另類的贊美,她在羞赧的同時,倒也真的很想參與協商的過程。
只可惜計劃永遠趕不上變化。張先生他們開開心心地跑到她的辦公室接她時,卻不巧遇到正在「巡邏」的口特助。
最後,張先生他們返回會議室繼續紙上談兵,改由口特肋親自帶領她,一同前去和屋主協商。
這樣的變化,老實說,她真的很開心,至少那代表他在乎。嗯,至少她認為那應該是在乎。
「你真的不是吃醋?」她問,促狹地擠眉弄眼。
昨天吃醋的話題,讓向來冷靜的口忍受不了吉原伯伯的煽風點火,竟然狼狽地落荒而逃。
不過,震淨悠很滿意現在的「逼供」環境,而且車子還在行駛中,口根本沒有地方可逃,呵。
「哥哥,讓女士等待太久是很沒禮貌的哦。」
口認真開車,握著方向盤的雙手因承受內心龐大的壓力而指節泛白。
「我是在乎。」他語調沙啞。
「為什麼?」
「因為……」
她看著他的側臉,一顆心因為期待而緊揪著。
「因為你是我最珍貴的妹妹。」
震淨悠感覺一桶冰水當頭淋下,她熱烈跳動的心因而凍傷。
只是珍貴的妹妹?
她坐直身軀,視線投向車窗之外。
是啊,只是妹妹罷了,無論她用多麼欣喜或崇敬的目光望著他,他對她的想法永遠都只是「最珍貴的妹妹」,他永遠感受不到她的不同,她對他感情不再只是孩童時的保護者……
口悄悄觀察她。初冬的暖陽照映在她的身上,形成一圈美麗的光彩,襯上她一身的白,粉女敕的肌膚,櫻花般淡粉的紅唇,宛若落入凡間的精靈。
只是美麗精靈的嘴角不開心地嘟翹著,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公主不開心?」
「我不是公主,我只是你妹妹。」她並不想讓自己的語氣這麼地沒有理性,像個鬧別扭的孩子……
口伸長手臂,輕輕地將她攬進懷里。他親吻著她的額頭,滿是濃濃的寵溺。「你是我的寶貝,比公主,比妹妹都還來得珍貴。」
她搖頭。她渴望他的擁抱,卻也害怕這個擁抱只是親人之間的關懷而已。
不知為何,這點讓她難以忍受。
她慢慢拉開彼此的距離。「哥,我沒事,謝謝。」
口眸光一黯。「我不習慣你心情不好的模樣。」
她有些賭氣。「我不可能只有快樂,那像個傻瓜。」
「我只要你快樂。」
「沒有人永遠快樂。」她挑釁地揚高下顎。
他不回應了,視線回到前方,甚至不再說話。
車內的氣氛剎那間變得好沉重,沮喪得讓人想尖叫。
她望著窗外,雙手在大腿上緊緊交握。不應該是這樣的,她應該說些話表達自己心里的想法,她應該清楚地表達她的沮喪,她不應該像個只會鬧別扭的孩子一樣!
她只想告訴他,她不想是個公主,或是妹妹,她想……她想……純粹只是一個女人,沒有任何身分……
震淨悠挫敗地噙著淚,旁人總說她是個美麗的玻璃公主,總是帶著甜美的微笑,沒有憂愁;她生活優渥富裕,甚至沒有煩惱……
她討厭這樣的說法,她討厭別人將她視為沒有情緒的女圭女圭,可是她不會要求,她不懂得表達,她只能讓滿滿的挫敗擊倒自己。
他們抵達目的地。
那是一片山坡地,有著市區難得見到的濃濃綠蔭。
口默默地凝視她,伸手拭去她眼眶里的淚珠。
「很抱歉,我似乎有些莫名其妙。」震淨悠硬扯開一個苦澀的笑容。
或許是逃避,此時此刻他並不願意去探究她流淚的原因。
「該是你展現你天使般的微笑,讓屋主同意我們的收購案的時候。」他揶揄地眨著眼。
他總是有辦法化解她心頭的哀傷,一個笑、一句話,都可以讓她破涕為笑。
震淨悠漾開笑。「你知道張先生他們說的?」
「當然,有人在我的地盤愛慕我的公主,我當然知道。」
鮑主?震淨悠收起笑意,細細地凝視。「我……我……」
「什麼事?」
版訴他,你不想只是他的公主!
「沒事。」她急著下車。「下車吧,這里風景好漂亮!」
只是勇氣往往只差臨門一腳,少了股沖勁……好懊惱。
口下車。山邊氣溫低,他月兌上的外套輕披在她的肩膀上。
熟悉的味道和溫度,倏地暖和了她的心。
這是象山的山腳,空氣新鮮,遠離塵囂,但又靠近信義計劃區,所以交通便捷,生活機能優良,相當值得投資開發。
「一旦收購這片土地,這將是震天跨進機能性住宅的第一步。」口的語氣難掩興奮。
她知道這件投資案,「震天集團」收購、出資,「宋氏建設」設計、營造,兩家龍頭企業的超級合作案,一旦推出,業界將無人可比擬。
她想起那位宋家的繼承人——宋恬梨,她自信高傲得讓她羨慕。
「宋小姐有參與這件合作案嗎?」
「當然,震天和宋氏開過幾次會,我們都很看重這次的合作。」
「當……然。」她低低吸著氣,突然之間,一種好悶好悶的感覺自心口油然而生。
「宋小姐很優秀,爸爸為你決定了一門很棒的婚事。」
他不語。
「你認為呢?」她問。
「我只想完成董事長囑咐的任務。」
她笑,好輕好淡。「就算沒有愛情的成分也要完成?」
「我無從選擇。」
她凝視著他。「那我呢?我是不是應該和你一樣,認命地嫁給一個我不愛的男人,只因為要遵照爸爸的遺囑?如果我不要呢?如果我的心里已經有了一個人呢?」
震淨悠悲傷的語調,打碎了口的冷靜,她看到他眼里的無助。
「我能不嫁嗎?」
「我不知道……」他亂了。
對,這是一個機會,她必須清楚表達自己的想法。
她走向前,仰望著眼前高大的男人,她听到山林傳來的鳥鳴,她聞到綠草香。
「我……」喜歡你。
她深呼吸。「我……」真的真的好喜歡你。
「什麼?」口低啞地問。
她好笨。震淨悠深吸口氣,鼓起勇氣。「我只想告訴你,我不想嫁給別人,因為我心里的人、我喜歡的人是——」
「喂,兩位,這里不是觀光區,要談情說愛請離開我家的院子,我要掃地!」
一句冷冷的斥喝嚇跑了震淨悠所有的勇氣,和口悄悄的期待。
他們的前方站著一位拿著竹掃把的女子。
震淨悠輕呼。她不得不驚訝,女子身上散發出的冰冷敵意,是她從未見識過的。
「柏小姐,我們又見面了。」口有禮地招呼。
「哦,原來是你,我不賣土地,請離開我家院子。」
柏皚倩,土地所有權人的女兒,也是這個投資案遲遲無法定案的主因。柏老先生過世之後,所有土地留給他的兩名子女,大部分的土地由長子繼承,女兒則繼承主屋。
柏家長子變賣了自己名下所有的土地,投資娛樂事業,卻因為投資失敗,所以打算變賣妹妹主屋的部分求現還錢。
對于兄長之前的糊涂事,柏皚倩不做任何評論,唯獨主屋,說什麼都不能賣。
震淨悠知道所有的事,也深深感到同情。
她走向前,輕輕地說︰「柏小姐,有許多其他方式可以同時解決我們的問題。這是個很棒的投資計劃,只希望您給我們一些時間解說清楚,讓您了解我們的誠意。」
由于兄長早已放出賣地的風聲,柏皚倩每天必須承受這些無謂的打擾,但她從未遇過這麼有誠意,有氣質的掮客。
她好漂亮,像天使一樣純淨。
柏皚倩真誠地評論︰「你不適合在商場上活動,你和那些虎豹豺狼不一樣,你應該留在家里賞花喝茶看書就可以了。」
震淨悠有些驚訝柏小姐的說法。
「柏小姐……」
「慢走,不送。」
柏皚倩轉身,意外地讓地上的枯木給絆了下,口向前扶住了失去平衡的柏皚倩。
「謝謝……」
「沒事吧?」
「沒事,腳拐了一下,謝謝你……」
柏皚倩倚偎在口的懷里,羞怯的紅潮取代了原本的冰冷。
震淨悠搗住了嘴,心口像破了個洞,好痛好痛。
「喲,這是怎麼回事,我從沒看過我的柏小姐這麼親近一個男人。」
另一名高大的男子跨進柏家庭院,他帥氣邪魅,嘴角噙著一抹嘲諷的笑容。
柏皚倩站直身軀,二話不說,返回主屋。
「等等,你應該禮貌地歡迎我,畢竟我即將是這間屋子的新主人。」
她停下腳步,身子僵直,盡避是背對著眾人,依然可以讓人感受到她的怒火。
震淨悠和口面面相覷。
新主人?
男人看見他們的疑惑,他走上前,輕率地將柏皚倩扯進懷里,譏嘲地低語︰「要對你的心上人解釋我們之間的關系嗎?」
柏皚倩掙扎。「他不是我的心上人!」
男人無視于懷里人兒的抵抗,隨即摟著她的腰,返回主屋,留下無解的謎。
但,震淨悠並沒有忘卻剛剛心口上的痛。
如果只是一個不小心的意外,都可以讓她這麼在意,那麼,等到他要履行義務的那一天……
口若有所思地望著柏家主屋,拿出行動電話,快速撥回公司。「陳秘書,信義的投資計劃有變動,請幫我聯絡宋小姐,明天約個時間地點當面詳談。」
他的眉頭緊鎖,敏銳的直覺告訴他,這個投資計劃也許終告失敗。
震淨悠凝視著眼前的男人。她如何眼睜睜看著自己在意的人,因為父親的遺囑,迎娶別的女人?
如果真的發生,她的心勢必將碎成千千萬萬片……
「哥,反正沒事,我們去走走好不好?」她笑,對于自己的心緒愈發清楚。
他望著她甜美的笑容。「你想去哪?」
「淡水。」
但是,無論事情如何變化,她只想和他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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淡水飄著細雨,迷蒙了景物,更添些許的惆悵,但沒有減少她的玩興。
他們逛到了渡船口,可是不能坐船去八里吃孔雀蛤。
「為什麼?!」她拉著外套上的帽子,不服地抗議。
這是一件剛剛才去連鎖服裝店買的外套,帆布材質,可以擋雨,還附著帽子,功能性十足,尤其適合現在的天氣。
不過和她身上的白裙、白高跟鞋很不搭就是了。
他也穿著一件和她相同款式的外套,兩個人的感覺就像情侶一樣。她喜歡這種相倚相偎的感覺,年輕的樣式,更讓向來成熟穩重的他看來顯得活潑許多。他其實不老,但,三十五歲的他卻因為沉重的工作壓力而比一般人老成。
「因為渡船很不安全。」這是口的結論。
震淨悠嘟起紅唇,勾著他的手臂,嘟囔著︰「什麼都不安全!人家不會害怕……」
「那我帶你去吃『阿給』?」
「好!」她笑逐顏開。
于是,他們吃了著名的小吃。
「原來油豆腐包冬粉就叫阿給?」老實說,她並不喜歡油豆腐的味道。
「驚訝吧?」
「好驚訝!」
兩人走到捷運車站,正好看到街頭藝人正在表演默劇。由于飄著小雨,觀眾都站在車站內遠遠欣賞表演,他們也駐足觀賞。
街頭藝人的默劇表演轉換戲碼,他晃到口的身旁,模模他的肩、踫踫他的胸膛,東模模西踫踫,竟神奇地在手中變出一枝含苞的紅玫瑰。
「哇!」震淨悠驚呼。
表演者指著口,再指指震淨悠,然後閉上眼嘟起嘴,扮出親吻的姿勢,還發出啾啾聲,要兩人依樣畫葫蘆。顯然表演者誤會了他們的關系,只是周遭觀眾竟一起鼓掌,加入這場游戲。
「親親!親親!玩親親!」觀眾用力鼓掌加油。
震淨悠縮在他的臂彎里,小臉脹得通紅。「怎麼辦……」
不知是因為羞怯可愛的她,或者迷蒙,美好的氣氛使然,還是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感覺——
「那就親吧。」
他彎下腰,挑起她的下顎,灼熱的唇輕輕地、寵愛地,卻又透露著堅決與霸氣地覆在她的唇上,封吻住她的驚愕。
她天地旋轉,听不到觀眾的叫好,听不到自己心口的低鳴,她什麼都听不到,什麼都感受不到……
除了,他的吻。
一吻結束,他送上表演者手中的玫瑰花。
天空突然下起傾盆大雨,雨水打散了觀眾,表演者將空間留給他們,而後離開。
他牽著她的手。「走吧,雨愈下愈大——」
「不!」
這是一個機會,她唯一的機會!
她仰望著他,她的唇還灼熱著、顫抖著,她的心激動得仿佛要炸開一般。
「哥……」
她搖頭。「不,我不知道可以叫你什麼,但你不是我哥哥……」
她的雙手在身側握拳,大雨灑在他們兩個人的身上,外套早已濕透。
她看著他,閉上了眼,投入他懷抱,同時大聲吶喊著——
「我喜歡你,我喜歡你,我真的好喜歡你!」
震淨悠喜歡的人、心里的人,一直只有他,她的保護者——口洋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