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涼悠,你跟老板是什麼時候開始交往的啊?」這天早上,大伙兒趁著朱天南有事會晚一點進餐廳,趕緊急著滿足自己的好奇心。
老板感冒那一天,他們就已看出端倪。結果在幾天之後的早上,他們發現廚房像是被台風掃過一樣,而他們兩人,竟然同時從專屬包廂一起走出來。
從那天起,他就像是母雞帶小雞,完全把她護在自己的羽翼之下,不讓任何男人靠近她方圓五十公分之內。
「欸?」涼悠好訝異地反問︰「你們怎麼知道?」她什麼都沒說耶!難道是他說的?應該不會呀,因為他不是多嘴的人,那麼……到底是誰說的呢?
「拜托!」每個人的額頭多了好幾條黑線。事情的發展如此明顯,他們怎麼可能看不出來?又不是瞎子!
想起成為他的人的那一晚,她的臉就開始發燙,春意都寫在臉上。「哎呀,這要怎麼說呢……」好羞人哪。
「別哎呀了,你倒是快說啊!」再不說,她的「看護」都快回來了。
「就是……」她還在斟酌要怎麼說起,朱天南久違的招牌「冷聲」再度出現——
「你們又聚在這里做什麼?事情都做完了嗎?」
「天南,你來了啊!」涼悠興奮地迎上前,親昵地抱著他的手臂。
「老板,我們沒……」
眾人還來不及落跑,老實的涼悠又繼續接著說——
「喔,他們只是在問我們什麼時候開始交往的啦!」
眾人這時已經不只額頭冒黑線,連整張臉都黑成一片了……
嗚∼∼誰來把涼悠的嘴給縫上?
「你們很閑嘛!」
鳥獸散的劇情,再度上場。
「你的朋友呢?你不是去機場接他嗎?」今天早上他打電話跟她說,他要去機場接一個朋友,會晚一點進來。
「呃……」他這才想到,自己因為太急著想見涼悠而走得太快,竟然把客人給甩在後頭了,他正想haJ頭去找人,就看到有個人影跟上來,于是往後一指——
「就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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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安頓鈴木靜香,中午的掌廚部分,朱天南再度將餐廳交給二廚跟涼悠,自己則帶著她到下榻的飯店,直到晚餐前的準備時間,他才出現。但是在人仰馬翻的用餐時刻,涼悠一直找不到時間好好盤問。
自從看到朱天南的客人是個「女人」之後,她的警戒心全都浮了上來,整天都處于心不在焉的狀態,好幾次的試味都差點出錯,一心只想弄清那女人的身分。
直到深夜的個別訓練時間,她才終于有機會問出這個盤據她思緒一整天的問題——
「她是誰?」那個女人甜美溫婉,簡直像日本的陶瓷女圭女圭,這已經對她形成嚴重威脅了,她當然無法等閑視之。
「她叫做鈴木靜香,是我在日本修業時師父的女兒。」
「她來找你做什麼?」涼悠的語氣又酸又辣。
「你別想太多。」他將她攬進懷中安撫。「我今天突然接到她從機場打來的電話,她說師父要她來台灣研習。」
「研習?」這理由打死她都不相信。「有沒有搞錯?你特地跑去日本跟她老爸學藝,一個現成老師就在她身邊,她干麼千里迢迢反其道而行,跑來台灣跟你研習?這其中一定有問題!」日本的正宗料亭那麼多,何必舍近求遠呢?怎麼樣都說不通嘛。
「我也有相同的質疑,不過她說這是師父的指示,我也不好多說什麼,我會找時間給師父打個電話。」
誠如涼悠所說,鈴木靜香的父親是日本鼎鼎有名的料理名人,她的哥哥接掌料亭,廚藝也不會比朱天南差,她實在沒必要特地跑來台灣找他。更何況,以前在日本時,他跟她根本沒說過幾句話,兩人之間的交集少之又少,她更沒道理來找他學藝。
「我覺得她的目標是你!」以她女人的直覺解讀,那個叫做鈴木靜香的女人,九成九是為了天南而來。「反正你離她遠一點就是了。」
「不會吧?」他啞然失笑。「她已經結婚了。」記得兩年前師父曾來電通知他這個喜訊,但那時他走不開,只寄上禮金。
听到鈴木靜香已經結婚的消息,讓她松了一口氣,但又想不通。「既然她已經結婚,那她還來找你做什麼?」
「就是來切磋廚藝的吧,只不過……」鈴木靜香沒必要在這方面放這麼多心吧?她既不繼承家業,也已嫁人了,這一點倒是很奇怪。
「只不過什麼?」
「我的意思是說她在這里人生地不熟,應該會很辛苦,你可要幫幫她。」他趕緊帶過話題,不希望她想太多。
「可以,可是你要跟她保持距離,以策安全,懂不懂?」那個鈴木靜香長得太可人,是個危險的女人,就算她已經結婚,在沒有弄清她的目的之前,都不可以輕忽。
「懂、懂、懂……這樣總行了吧。」雖然他完全不知道她在說什麼,但在這節骨眼上,沒必要跟她唱反調。
自從兩人交往以後,他發覺自己越來越「平易近人」了,「大冰塊」的名號似乎已經離他越來越遠。
「懂還不行,你得照做,知道嗎?」對于「情敵」,絕不能讓她們有一點點機會,否則最後哭的會是自己。
「是。」他沒有異議,完全照辦,順便補上可以討她歡心的情話。「你放心,我的心里只有你一個人。」
「這才像話。」她終于滿意地窩在他溫暖的胸膛里。
「涼悠,你可以不喜歡她,但是請你跟她和平共處,畢竟師父教我很多,對我的恩情像是我的第二個父親。」他對鈴木慎一郎非常敬重,才會接納鈴木靜香這個不速之客。
「我知道啦!」只要那女人不來招惹她,她絕對會是個好主人,但只要那女人興起禍端,她也不會乖乖挨打就是了。
只可惜她有預感,鈴木靜香跟她是不可能成為朋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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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南學長,這道湯汁要怎麼做?」
「天南學長,火候要多大?」
「天南學長,我這樣做可以嗎?」
「天南學長……」
一整個早上,「割烹元寶」的廚房里一直有個軟綿綿的日語嗓音響起,輕輕柔柔,讓听到的人連骨頭都酥了。
但,涼悠除外,因為她快被氣炸了。
要是讓她再听到一聲「天南學長」,她一定會抓狂!
她的預感是對的!那個鈴木靜香一來,就緊緊纏著天南不放。搶走她的專用位置不說,還一直說著她听不懂的日文,讓她一句話都插不上,真是氣死人了。
好不容易到了中午用餐時間,涼悠正想藉機跟天南說說話,卻只見鈴木靜香已經穩穩佔住朱天南身旁的位子。藉由他的介紹,她送上甜美的笑容向所有人問候,而且用的竟然是流利的中文!
可惡,既然會說中文,之前干麼一直跟天南說日文?擺明存心排擠她嘛!
介紹到涼悠時,那女人的笑容變了樣,皮笑肉不笑地,眼神中甚至含著估量的意味,可惜只有她一個人看到。
這個女人,果然厲害!
但若以為她會就這麼認輸,就太小看她于涼悠了,她可是越挫越勇的斗士,要她乖乖投降,門兒都沒有!
她故意擠開鈴木靜香,取而代之坐在天南身邊,還順手挾了一塊炖南瓜遞到他嘴邊。「天南,你試試這個炖南瓜,是我做的喔!」這是她每晚特訓的成果之一,短短半個月的時間,她已經學會好幾道菜色。
他好笑地看著她醋意橫生的小臉,乖乖張口吃下她的喂食。「嗯……不錯,進步很多。」入口即化,味道濃而不膩,算是合格,這兩個星期的特訓,沒有白教。
「嘻嘻……」覺得自己的戰術略勝一籌的涼悠,笑得很得意。
二廚對她的進步大為贊賞。「涼悠,你的手藝越來越好,果然是名師出高徒。」
由于朱天南最近經常會故意「放牛吃草」,讓他跟涼悠培養出良好的合作默契,教學相長,他覺得自己的廚藝又更上一層,對于這個「搭檔」,他心存感激。
另一旁的小曹則是羨慕又嫉妒。「真好……」雖然自己的「資歷」比她早了半年,但境遇卻是大大的不同,不知道何時才能交到這等好運?
其他在座的人反應不一,有認同也有不以為然。其實餐廳員工對于他們兩人每晚留下來練習的事都很清楚,反正他們一個是老板,另一個極有可能成為老板娘,就算對于朱天南的「偏私」有微詞,也不能說些什麼。
正處于竊喜狀態的涼悠完全沒發現各個員工臉上不同的復雜表情,反倒是被奪走主角風采的鈴木靜香將這一幕看在眼中,一抹算計瞬間在她眼底成形……
要趕走這個愚蠢的女人,根本不成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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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先生,我來幫你吧。」隔天,鈴木靜香自動自發地表示願意幫忙削皮、揀菜,讓小曹受寵若驚。
「不……不用,我自己來就可以……」
「沒關系,學長說我可以做我想做的事。」她的語氣溫柔可人,態度親切有禮,不到一分鐘,小曹的心已被收服。
「謝謝……」他好感動喔,第一次有人對他這麼好。不是說同事間相處不好,而是每個人都有自己分內的工作,各忙各的,沒人有空幫他。
「為什麼是你在做這份工作?我听說于小姐才是最新進來的助理,不是嗎?」她狀似無意地挑起他的不平。「照理說,這應該是她的工作吧?」
「原本是這樣子沒錯啦,但是……」小曹欲言又止。
自從涼悠成為老板的女朋友後,這些削皮揀菜的工作,又回到他身上,而她現在的身分則是老板的特別助理,上下班時間完全跟老板一樣。所幸她不會恃寵而驕,個性還是跟以前一樣好相處,才沒引起反彈。
「但是什麼?」
他警覺地沒有繼續往下說。「沒什麼……」這個鈴木靜香是老板的學妹,突然問起這些,是不是要跟老板告狀啊?
「對不起,我好像問太多了。」她狀似無辜地點頭致歉。「其實我只是覺得不合理,才會……希望你不要介意。」她立刻聰明地表示自己是站在他這一邊,以松懈他的心防。
「謝謝……」有人能體會自己的心情,讓小曹感動得眼泛淚光。
鈴木靜香眉頭微擰,按捺住厭煩的情緒,輕聲安撫他。「曹先生,請別這樣……」拜托,隨便說一說就能讓他快哭出來,他也太沒出息了吧?「我們趕快做吧……」她還要趕去下一攤呢,可不能跟他蘑菇太久。
她削皮的動作迅速完美,不到一個小時就輕松完成手上的工作,看得小曹目瞪口呆。
「你好棒喔,跟老板一樣厲害耶!」
「謝謝你的夸獎。」她有禮地彎腰鞠躬。「抱歉,我去看看其他人還有沒有需要幫忙的地方。」再度行個禮告退。
在她背過身子後,原本溫婉的表情換上一個輕蔑的冷笑……
哼,簡簡單單就解決掉一個,怎麼全是頭腦簡單的低能動物哪,就和那個想跟她搶朱天南的愚蠢女人一個樣。
朱天南是她看上的男人,沒人可以跟她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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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早!」
「……早……」
十點鐘,涼悠準時到餐廳報到,如同往常清脆響亮地跟大家問候,但是所得到的回應卻稀稀落落,不似以往熱烈,但是她將注意力全放在鈴木靜香身上,沒發現異狀。
她故意走到正在清理魚類海鮮內髒的鈴木靜香身旁。「鈴木小姐,早啊。」要做表面功夫誰不會?要演大家來演!
「現在不早了吧?」鈴木靜香的頭抬都沒抬,話里帶著明顯的諷刺。「一個小小的助理竟然可以這麼晚才出現,這在我們家是不可能發生的事,太離譜了!」
其他人听到如此直接的諷刺,皆停下手中的工作,準備看好戲。
其實他們都跟小曹一樣,在受到鈴木靜香的小恩小惠和適度的撩撥之後,心已經略傾向她。只有二廚陳哥謹慎地盯住鈴木靜香,他總覺得這女人的來意不明,言行舉止帶著很重的心機,他還在觀察……
「你……」被鈴木靜香一說,涼悠心虛地頓了一下,才反駁道︰「這里又不是你家!」
由于每晚她都留下來接受天南的特訓,收拾完環境回家都已經半夜兩、三點,他擔心她太累才讓她晚兩小時上班,她很清楚這是當上他女朋友後才有的特權。
「喔?」鈴木靜香終于抬起頭,不屑地上下打量她,最後露出冷笑。「是啊,憑你,根本進不了我家的料亭!」
涼悠氣得哇哇大叫。「你以為你是誰,憑什麼在這里說東說西!」除了天南,沒人跟她這麼說過話。
「憑我的實力比你強。」她自恃不管是外貌、家世背景或是廚藝,這女人沒有一點比得上自己。但朱天南竟然會看上這個女人,她不甘心!
「就算如此,那又怎麼樣?」實力強就可以瞧不起人嗎?這點倒是跟以前的天南很像。難道在她家的料亭修過業都是這種個性不成?
「在料理界,實力代表一切!」這是個以實力見真章的殘酷世界,實力強弱一比就立見分曉,沒有模糊地帶的存在。「這是個以實力掛帥的世界,沒有能力的人,理當被淘汰。」
「你想怎麼樣?」涼悠不笨,听出她話里另有涵義。
「我們來做個比賽,輸的人就得離開這里。」鈴木靜香提出一個讓自己立于不敗之地的比賽要求,只要她們的作品一擺出來,優勝劣敗立見,絕對讓這女人很難看。
「笑話,我為什麼要接受你的挑戰?」她又不是白痴,沒道理接受穩輸不贏的比賽。
「你怕了?」
涼悠沒理會她的挑釁,反問︰「你學了幾年料理?」
鈴木靜香驕傲地回答道︰「十年。」朱天南在她家學了幾年,她就跟著學了幾年,她是為了他學的。
「十年?」涼悠好笑地反問道︰「我才學一個多月,跟我比賽,若是傳出去,你不覺得丟臉嗎?」
這一記強而有力的回馬槍讓鈴木靜香顯得有些狼狽,尤其看到所有的人都在圍觀,讓她更是尷尬,但也因此靈光乍現——
「你每天接受天南學長的個別教導,還擁有特權,不需要做雜事,若是不能使出點真本事,這些員工會心服嗎?」聰明地將所有人都拖下水,並且讓她成為眾人眼紅的目標。
本以為這女人笨,沒想到反應還挺快的,還好她之前已經先打好通關,否則難看的人就變成自己了。
「當然會……」涼悠理所當然地開了頭後,突然住口,因為她發現所有人的臉上都掛著一絲不以為然的表情。
他們從沒有這樣看過她!眼神帶著不屑和不甘心,讓她看了忍不住心驚,昨天不是還好好的嗎?怎麼會……
「哈哈哈∼∼」鈴木靜香得意地笑了。「看到了吧,他們並不認同你的實力。」
「你們……」涼悠大受刺激地來回看著表情復雜的同事們。「她說的都是真的嗎?」她難過的不是他們的「背叛」,而是……為什麼鈴木靜香知道,她卻不知道?
鈴木靜香才來兩天,而她卻跟他們朝夕相處了一、兩個月耶!為什麼她竟然沒看出他們心中的不滿?虧她還自詡跟大家相處融洽呢,真是諷刺!
「怎麼樣?要跟我比了嗎?」鈴木靜香等她自動踏入陷阱。
「我不會跟你比。」
「為什麼?你不怕大家反彈嗎?」鈴木靜香的手指向其他在場的人。
「……我會對他們負責。」
「什麼意思?你不是不敢跟我比嗎?」這女人反反覆覆,搞什麼東西啊?
「我不是不敢跟你比,而是沒必要跟你比。」
「不要跟我玩文字游戲,我听不懂。」學了中文多年,鈴木靜香的中文能力已經算不錯,但還是有限。
「我願意讓我的同事們看到我的學習成績,並且希望他們為我感到驕傲,不是為你。」涼悠厭煩地瞪著她。「你沒資格跟他們相提並論!」想也知道是這個女人從中搬弄是非,存心破壞她跟同事之間的友誼。
「你說什麼?你根本是強詞奪理!」
「不要吵,這里沒你說話的分兒!」涼悠不耐煩地喝斥,讓鮮少被吼的鈴木靜香瞠目結舌地瞪著她,但總算閉上嘴。
接著,涼悠走到其他人面前,埋怨地問道︰「你們有不滿,為什麼不跟我說呢?我是那種听不進實話的人嗎?干麼悶在心里?這樣多不舒服啊,會悶出病耶!」
她並不會責怪這些同事,她知道造成這情況,她得負最大的責任,是她因為得到天南的愛而得意忘形,忘了顧及他們的心情,這是她的錯。
「其實我們不是對你不滿,只是……只是……」小曹想要解釋,卻不知道該怎麼形容心中復雜的心情。
涼悠替他說完。「只是覺得不公平,對不對?」
「對,就是這樣。」
「你們要讓我知道啊,要不然我不會知道自己在無形中傷害到你們。」
「你是老板的女朋友,誰知道跟你說了以後會不會被報復?」其中一個廚師雖然說得很小聲,涼悠還是听到了。
「我……」她不是這樣的人。可是這樣說有用嗎?
看到涼悠受傷的神情之後,二廚立刻替她抱屈。「你怎麼能說這種話,涼悠是這種人嗎?」
「陳哥,謝謝你替我說話。」她感激地跟二廚道謝,想了一下,突然做出決定。「對不起,讓你們顧忌這麼多,還造成你們心里的疙瘩,我決定……這份工作,我只做到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