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今天早上踫到一個不長眼的,竟然敢亂踫我,我一腳踢過去,他連門牙都斷了,真過癮!」一個跆拳道三段的女客人正在述說她的「驅狼記」。
「嗚……光想就好痛。」一名男客害怕地捂著自己的臉。
「我又不是踢你,你怕什麼?」
「我怕到不敢追你呀。」
女客嗔他一眼。「哼,膽小表……」
「她的意思就是叫你放膽追,別怕!」一旁的常客笑著插嘴。
「哇,這該不是又成了一對吧?恭喜啊!」
自從大家知道軍司和花朵交往後,其他的曠男怨女陸續在這里找到各自的對象,半個月來已經成就三對情侶,數量還在陸續增加中。
花朵被店里融洽的氣氛感染,沉悶了幾天的情緒總算有些上揚,忍不住苞著輕笑出聲。
「你終于笑了。」一直注意她的軍司,臉部表情有些許放心。「你這幾天怪怪的,問你又不說,讓我很擔心。」
自從劉光群登報找他後,他敏感地發覺她有些變了,變得落落寡歡,經常發現她在發呆又嘆息,問她又不說,讓他心急卻又無可奈何。
沒想到在她溫和的外表下,有這麼執拗的性子。
「我沒事,只是得了職業倦怠癥。」她隨便找了個理由搪塞。
她知道他已經完成畫作,偷偷交給前幾天來找他的那名男子處理,卻神秘兮兮地不讓她看,只說再過幾天就可以看到。
其實她並不在乎能不能看到那幅畫,只是有種被隔絕的感覺,讓她很受傷。
自前幾天從他口中確定他完成畫之後就會離開後,她的心開始陷入愁雲慘霧,開心不起來。
「那正好,我已經畫完了,要不要跟我到其他地方走走,散散心?」離畫展還有幾天時間,正好可以安排一趟小旅程。
「我……」她還沒回答,一個金發性感美女突然像一陣風似的轉到了軍司面前,旁若無人地抱著他來個嘴對嘴的見面吻,熱情十足。
「C.S.,我終于找到你了!」雖然她說的是英文,不是每個人都听得懂她在說什麼,但光看動作就夠了。
這親熱的一幕,店里所有人都看得一清二楚,當然也包括花朵在內。
「……凱薩琳?」軍司愣了兩秒才推開來人,看清她的臉後,表情除了一分呆愕還有三分惱恨,以及六分驚惶。他立即看向花朵,急忙推開還黏在身上的凱薩琳,拉住花朵的手解釋。「多多,你不要誤會,我跟她沒什麼……」
「放開我!」花朵無法忍受被他踫觸,猛地甩開。
這個外國女人憑什麼抱他、親他?而他又為什麼讓她抱、讓她親?
她看了好生氣、好生氣,她從來沒有這麼生氣過,氣到胸口快炸了,但她不知道該如何發泄怒氣,只好任由胸口的怒火繼續悶燒,臉色越燒越難看。
「我沒……」軍司才想辯駁,眼角余光一瞥,剛好看到一抹正要轉身落跑的熟悉身影。「劉光群,你馬上給我滾過來!」
「嘿嘿……好巧……」劉光群暗暗叫苦,硬著頭皮裝傻慢慢走過來。
「這是怎麼一回事?凱薩琳為什麼會知道我在這里?你帶她過來是存心找我麻煩嗎?」他的聲音拔高,像打雷般嚇人,看得出他正處于極度憤怒的狀態。
「我也是被逼的啊……」劉光群兩邊都得罪不起,可憐兮兮地杵在原地。
「被逼的?」軍司火大地朝他一頓好吼。「你被她一逼就投降,那我呢?我叫你不準泄漏我的行蹤,你把我的話當放屁啊?」
「我……」劉光群心虛地不敢回嘴。
「C.S.,你不高興見到我嗎?」凱薩琳看出情況不利于她,凹凸有致的身子馬上往他身上揉去。「人家我這幾年可是很想你呢∼∼」
幾年前這個東方人找她當模特兒,被她冷嘲熱諷一番,沒想到一年後,他突然闖出名號,畫價百倍成長,平白錯失一棵搖錢樹,讓她懊惱不已。
之後也曾刻意找機會接近他,跟他談合作計劃,全被他冷淡地回絕。從來沒在情場嘗過敗仗滋味的她,不相信有人抗拒得了她的魅力,她不由得把這個不知好歹的男人給記得牢牢的,就算結了幾次婚,還是忘不了他。
軍司毫不憐惜地推開她,不耐煩地說︰「凱薩琳,我已經說過我沒興趣在你那里辦展,你別再糾纏不清。」
他現在只想找躲在角落的花朵好好解釋,但若是不先將凱薩琳送走,什麼事都別想做。
「為什麼?」不曾被人這麼不留情面拒絕的凱薩琳,眼底閃過一絲惱火,但聰明的她從不讓人看到她發怒的丑惡模樣,反而露出風情萬種的媚笑。「喔∼∼我知道了,你還在氣我之前曾經拒絕過當你的模特兒,對不對?我跟你道歉,你不要生氣了嘛……」
「你想太多了。」軍司再度將凱薩琳推開,不帶感情地說。「我根本不在乎你的拒絕,要不是你狗眼看人低,我不會有今天的成就,我倒要感謝你才對。」
「你不原諒我也是情有可原,我不怪你,我們找個地方私下‘聊聊’,我一定會讓你不再生我的氣。」她認定他因為面子問題拉不下臉,尤其是在眾人面前,于是提出曖味的邀約,明眼人一听就知道她所謂的「聊聊」是什麼意思。
「對不起,我沒興趣跟你私下聊聊,我甚至不想再跟你說話,我很滿意我現在的生活,不想跟你窮攪和。」他的拒絕毫不留情,甚至很不給她面子。
「我不相信你不愛我。」沒有人見了她以後不愛上她,除非那人是瞎子。
「我從來沒有愛過你。」他哭笑不得。他頂多只是曾被她的美貌迷住,想替她畫幅畫,跟「愛」完全扯不上關系。
「我不相信!」沒有一個男人逃得出她的魔掌。
「相信吧,我愛的人是……」為了根絕後患,他決定找出他最愛的女人,讓凱薩琳死心。他毫不猶豫地指向角落的花朵。「她,她才是我愛的女人。」
听到他的當眾示愛,花朵的表情卻是一片漠然,看不出任何情緒起伏,沒人知道她的心正在翻攪。
要是早個幾天,听到這樣的當場表白,她可能會很感動,但今天她只覺得氣憤,氣憤他處處留情,被前女友找到了,竟然拿她當擋箭牌。
原來找「模特兒」是他把妹的手段,一個地方,找一個模特兒,談一段感情,畫完了,感情也宣告結束。
「她?!我不相信!」凱薩琳生平第一次失控地嚷道。「她只不過是個發育不良的小表,怎麼能跟我比?你們大家說,是不是?」
「呃……」听得懂英文的客人,來回看著場中各具特色的兩名美女,一個有如盛開的玫瑰,性感迷人,另一個有如空谷幽蘭,淡雅月兌俗。
她們兩人各有各的美,但若以妖媚程度和對男人的吸引力來說,凱薩琳絕對贏了一大截。
「你看他們的表情就可以知道,我贏過這個小女生太多太多。」看到男人痴迷的眼光,凱薩琳得意非常地笑著,驕傲得像只孔雀。
「我干麼管別的男人怎麼想?我只知道在我眼中,她比你還美,美得太多太多。」軍司冷笑一聲,反唇相稽。
也許大部分人覺得玫瑰較搶眼美麗,但他卻不喜歡它的張揚外放,反倒欣賞蘭花的清雅內斂,就像花朵給他的感覺。
「你……」凱薩琳何曾受過這種侮辱,氣得全身發抖。
「劉光群!」這時軍司的忍耐已到極限,回頭朝著經紀人大吼。「馬上把她帶走!否則畫展就別開了!」
「是……」劉光群苦著臉走過來,站在那尊很難送走的「菩薩」面前,強擠出一個很難看的笑。「凱薩琳小姐,我們走吧。」
「哼。」凱薩琳知道再待下去,只會讓自己難堪,干脆有尊嚴地走人,但這不表示她放過他了。
越是難到手的東西,她越想要,沒有一個男人逃得過她的手掌心的!
「多多,我跟凱薩琳之間沒什麼……」好不容易送走凱薩琳這尊大瘟神,軍司立刻來到悶悶不樂的花朵面前解釋。
「沒什麼?」她的態度是前所未有的冷淡,甚至刻意轉過身避開他。「你如果跟她沒什麼,她干麼對你糾纏不休?」
她的英文能力足以听懂他們所有的對話,他還想騙她?
「她會糾纏不休是因為她想替我辦畫展,但我不想跟她再有牽扯,早就拒絕她,她卻不接受拒絕,還追到台灣來……你不要誤會了!」他焦急地解釋。
他從沒看過花朵的臉上出現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淡表情,讓他的心閃過一陣恐慌。
懊死的劉光群,干麼帶凱薩琳那個瘟神過來?
「怕我誤會?你做了什麼會讓我誤會的事嗎?」怕她誤會?若不是他四處留情,人家會大老遠地跑來台灣嗎?事實都擺在眼前了,還叫她不要誤會!
花朵一反常態的伶牙俐齒,讓軍司一時無法招架。
「我沒有……」不曾看過她這冷漠的模樣,他有些被嚇到。
他察覺到她正在疏離他,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突然會有這個想法,但這個突如其來的預感讓他心驚,他只知道他必須趕緊抓住她,要不然……他極可能會失去她!
「我們分手吧。」長痛不如短痛,誰知道什麼時候會再跑出下一個女人,她不想老是應付這種場面。
「你在胡說些什麼?」預感成真,軍司的臉上除了錯愕,還是錯愕。
「我沒有胡說,這是我的結論。」她的聲音沒有暖意,疏離而冷淡,就算是平常對待陌生人都還比現在有溫度。「我決定跟你分手。」
趁她還沒有陷入太多太深之前,能斷就斷,不能斷還是得斷,雖然會傷心難過,起碼可以將傷害減到最低。
在認識軍司以前,她沒談過戀愛,當然也沒失戀過,沒想到才剛嘗到戀愛的甜蜜,就要體會失戀的滋味。
這麼酸澀的感覺,就是失戀的滋味嗎?
「這是什麼爛結論,我不答應。」軍司的火爆脾氣又爆發了。「我已經說過我跟凱薩琳沒什麼,你為什麼就是不相信?」
從來不跟人解釋的他,已經破例做出解釋,她還想怎樣?
「沒關系?」花朵微乎其微地輕輕搖頭。「那她為什麼來找你?」
「我不是說了嗎?她希望我在她家的藝術中心開畫展,我沒興趣,她還是不死心地追到台灣,我又不能限制她的行動。」他忍不住為自己喊冤,台灣又不是他家的,他能限制她入境嗎?
「你曾找她當你的模特兒,沒錯吧?」她又問,聲音多了一絲火氣。
「沒錯,我是曾經找她當我的模特兒,但被她拒絕了。」他點頭承認之後,緊接著連忙澄清,以免加深她的妒意。
他的回答讓花朵更添惱意。「你的意思是說我隨便,才會答應當你的模特兒嘍?」
她從不知道自己的心眼這麼狹窄,竟然跟一個陌生的外國女人爭風吃醋!
「我又沒這麼說,你干麼老是扭曲我的意思?」原本就沒什麼耐性的軍司,一再遭人質疑,氣得他音量越飆越高。
他生平最引以為豪的優點就是不說謊,就算會因此招惹麻煩,他還是會據實以告,沒想到竟然一而再、再而三地被質疑,怎不教他生氣。
「你凶我?」他竟然為了那個凱薩琳凶她!要說他們兩人沒什麼,她才不信!
「我也是被你氣的!」軍司又氣又惱。「我就說我跟她沒什麼,你為什麼就不相信,一直在這個問題上打轉,煩不煩啊?」
沒認真交過女朋友的軍司,完全不懂得要如何搞定鬧脾氣的女人。他甚至不知道女人只能哄,不能說理,否則只會越說越亂。
「你嫌我煩?」花朵的俏臉倏然慘白,一滴淚不受控制地落下,但她馬上低下頭,悄悄抹去淚水。「好,你放心,我不會再煩你了。」
話一說完,她頭也不回地往外走,決絕的冷淡表情讓軍司心驚。
「欸……多多……」
他心慌地想追人,卻被好幾個怒火沖天的男人擋下──
「多什麼多?你竟然為了一個外國女人傷害多多?」
「更過分的是讓她哭了!」一名眼尖的客人剛好看到她落淚的那一幕,心疼地大罵。「你還是人嗎?」
「她……哭了?」軍司錯愕地傻在當場,過了幾秒才有反應,急著想要擠開團團將他圍住的眾人。「借過,我要去找她!」
「你休想再接近她!」眾人團結地圍住他,不讓他通過。
「你們……」望著已看不到人影的大門外,和眼前這群想跟他拚命的男人,軍司只能嘆氣。
才惹上凱薩琳那尊菩薩,又被花朵拋棄,現在又得面對一堆怒火沖天的男人。
他今天到底在走什麼霉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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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多?」
罷跟工地承包商開完進度會議回到家的花蕾,才坐在沙發喘口氣,就看到花朵臉色蒼白地走進來,她立刻一臉緊張地沖到花朵身旁,急急問著──
「多多,你怎麼啦?人不舒服嗎?怎麼臉色這麼蒼白?ㄟ……你的眼楮怎麼紅紅的?是誰欺負你?」花蕾大驚小敝地嚷著。
從小,她就以「多多的保護者」自居,照顧多多已經變成她的習慣。
「沒……我沒哭。」她此地無銀三百兩地否認。
「你哭了!」花蕾驚訝地大嚷。「是誰害你哭的?是誰?是不是軍司那個臭男人?該死,我去找他算帳!」她一甩頭,殺氣騰騰地就要往外沖。
「不要……」花朵連忙拉住花蕾的手。「別去找他,我不想再見他了……」
「沒錯,你不要再跟那個臭男人見面。」花蕾大表贊同。「我認識好幾個條件比那個窮畫家好的男人,找一天介紹給你!」她只知道軍司頗有名氣,卻不知道他的身價驚人。
「他不是窮畫家。」花朵輕聲反駁。
如果他繼續作畫下去,他的資產搞不好會比整個花家還大。
「你說什麼?」花蕾沒听清楚。
「沒什麼,我累了,先回房間休息。」
她覺得整個人像是被掏空,全身無力,就連爬樓梯上二樓都覺得吃力,一進房門,她就趴在床上,動彈不得。
想到軍司,她的心髒就好像被狠狠揪住,幾乎讓她喘不過氣來,她沒想到自己會為了一個男人這麼傷心難過。
一直以來,她對人事物都沒有特別的好惡,她的情感一直都是淡淡的,沒有嚴重情緒起伏,不曾特別喜歡什麼東西,也不會特別討厭什麼人。
他的出現為她原有平淡的生活帶來歡笑,讓她體驗不同的生活,更讓她學會關心別人,不再活在自己的象牙塔里,感覺自己正在融入人群,她喜歡這個變化。
罷認識他時,她只覺得這個人很有趣,跟她以往認識的人大不相同,雖然脾氣暴躁,但很有正義感和好心腸,要不然也不會救了小強兄妹。
苞他在一起時,她會沒來由地開心想笑,眼楮常會不受控制地黏在他身上,不只是因為他的外貌,而是他會散發出一股讓人想親近的魅力,就連原本排斥他的咖啡館客人,最後都喜歡跟他攪在一塊,就足以證明他的特殊魅力。
可是越發覺他的優點,她卻越害怕,害怕會失去他。因為……她配不上他。
她什麼優點都沒有。生平無大志,沒有生活能力,更沒有工作能力,只有一張臉長得還可以,這也是他當初找上她的原因。
但世上的美女這麼多,凱薩琳就比她漂亮許多,她的位置隨時都可能被取代,只要他找到下一個模特兒,她就會成了過去式。
她不想自己變成愛爭風吃醋的女人,像凱薩琳那樣就太難看了。
與其每天擔心受怕何時被取代,不如先一步做出決定,所以她主動提出分手。
喜歡上他,到底是好是壞?她真的不知道。她只知道,她已經無法回復以往無欲無求的心,因為她的心里已經住進一個讓她無法平靜的人,再也搬不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