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了半個多小時整理好手中準備提交銀行的財務資料後，衛申祗抬起頭，竟然沒看到曹大小姐的身影，難怪他好一陣子沒有被人用眼楮鎖住的感覺。

奇怪，曹大小姐上哪兒去了？

他納悶的站起來，才要走出辦公室，一陣淡雅好聞的香風倏地撞進他的懷里，他趕緊伸手扶住來人的肩膀。

「你忙完了嗎？你看，我買了你最喜歡喝的咖啡喔。」曹天驕拿高手中的咖啡杯，露出討好的笑臉。

方才被他責罵過後，她不敢再打擾他工作，想起來他喜歡喝那家的特調咖啡，連忙拿著珍藏的紙杯，跑去問總機小姐那家店要怎麼去，隨即開車專程去買來這杯咖啡，希望能讓他消消氣。

「……謝謝。」他深深看她一眼，接過她手中的咖啡杯，在她期待的眼神中，慢慢喝了一口。

「我現在知道那家店在哪里，以後我每天來上班時，就可以幫你買了。」能夠幫他做事，就算是微不足道的小事，她也很開心。

看到曹天驕的刻意討好，衛申祗內心很為難。

他不是木頭人，對于她的真心對待，不可能完全沒有感覺，所以對她的態度越來越軟化，也越來越說不出重話，雖然還不到喜愛的地步，但已頗有好感。

雖然他不可能為了錢出賣自己的感情，但若是小小犧牲一些，卻能為公司帶來大利益……口中品嘗香醇咖啡的同時，他的腦袋瓜也開始想著。

「對了，我現在要去銀行——」

「我也要去！」頭號跟屁蟲馬上開口。

「……好吧，你要跟就跟吧。」衛申祗故意頓了一下，裝出一臉為難，放下空咖啡杯，將所有財務資料放進一個大信封里，而後快步走出辦公室。

罷剛在準備銀行所需的貸款資料時，他仔細想過姜宇翔之前說過的話，終于願意接受好友的建議。

他不需要跟曹天驕交往，也可以巧妙的利用她的存在，讓銀行自動產生聯想，願意借錢給他紓困，又何必太過自命清高呢？

現在對他來說讓公司渡過財務危機是最優先要處理的難題，就算要他出賣一些色相，他也只能認了。

曹天驕小跑步地跟著他來到停車場，看著他走進一輛非常老舊的豐田汽車，車體斑駁不堪，看起來都快解體了。

「這是你的車嗎？」他驚訝的瞪著他拉開車門，想也沒想就月兌口而出。「好老舊喔，看起來很危險耶！我有好幾輛車，明天送一輛來給你。」

「我寧可開破車，也不會開女人送的車。」衛申祗語氣極冷，明顯動怒了。

「你如果瞧不起我的破車，就自己開你的名車跟著。」

「我不是瞧不起你的車啦，我是怕你發生危險嘛……」她悶悶地拉開另一邊的車門坐進去。

她的想法很單純，看他的車太老舊，擔心他出意外，所以想讓出自己的愛車，為的只是想給他最好的，舍不得他吃苦，反正她也經常把沒用的物品送人，就像手機和衣服給陳太太一樣，全是出于好意。

誰知，好心卻被臭罵一頓，她心中的委屈簡直有如喜馬拉雅山那麼高。

依她的個性，早就拂袖而去了，偏偏踫上他，她只能把委屈往肚子里吞，什麼抱怨都不敢說，被他克得死死的。

「不管你是否出于好心，如果你說出來的話直接到傷人的地步，那會讓你的好意大打折扣。」看她滿臉委屈，向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衛申祗還是忍不住乘機教育她。

他知道她沒惡意，只不過不懂得說話的技巧。才會讓人听得刺耳難受，其實她心地不錯，要不然她不會留意到清潔人員的需求，主動送出關懷，偏偏壞在她的嘴，她真該去上上修辭學。

「好啦……我以後說話會小心一點的。」無端被他凶過幾次，她也慢慢體會出自己說話太直接的毛病，因此坦然受教，只是心情還是難掩失落。

兩人各懷心事，一路沉默地來到銀行，當衛申祗拿出公司的財務報表和還款計劃書交給銀行貸款部經理，請求銀行借他五千萬時銀行主管還沒有反應，曹天驕就忍不住開口了。

「哈?你只要借五千萬？我就可以借你了呀，干嘛跟銀行借呢？」

「我一向公私分明。」衛申祗暗自感謝曹大小姐的推波助瀾，讓銀行人員誤以為兩人關系親密。

五千萬只是讓公司順利運作所需的流動資金，至于最重要的第三期臨床實驗的資金，據他保守估計，大約需要一到兩億，這筆錢必須等到公司管運好轉才能籌到，所以起碼還需要再等個五年以上，才有機會繼續進行吧。

如果有金主投資，頂多半年就能讓新藥問世了，問題是他現在沒有能力跟銀行借這麼多錢哪！

「你跟我借，還不用付利息呢，干嘛這麼死腦筋呢？」听到他說「公私分明」，擺明了兩人有私人關系，听得她芳心大悅，剛才在停車場的不愉快已被拋到九霄雲外了。

「我不希望被人說三道四。」听到她提到不用利息時，他其實有些心動，但一想到若是跟她借錢，那麼兩人的關系就會呈現剪不斷，理還亂的局面，還不如跟銀行的公事公辦好處理，立即就放棄了這個念頭，轉而詢問坐在對面的銀行主管。

「吳經理，你覺得我的還款計劃如何？」

「這……」放款部的吳經理陷入兩難。

若是依衛申祗所提供的財務資料，這家公司連年虧損，負債比資產還多，根本不能在借錢給他，免得有借無回。

問題是，若有曹家做後盾，要借五億都不是問題，還可以籠絡跟曹家之間的關系，做更大的生意。

這……該如何是好啊？

「你還在這什麼？才五千萬而已，怕什麼？」曹天驕見不得意中人受挫，立即撂話道︰「若是他還不了，我替他換！」

「沒問題，我們銀行借了。」有了她這句話保證，吳經理還怕什麼？立即要下面的人準備放款的文件，讓衛申祗一一填上資料並簽名，並要求曹天驕在連帶保證人的欄位也簽上大名。不到十分鐘，放款手續完成。

「衛先生，五千萬在一小時內會存到您指定的戶頭。」吳經理一臉和氣，跟之前冷淡的態度有如天壤之別。「如果您以後還有需要，請再于我聯絡。」

「謝謝。」衛申祗禮尚往來，露出客套的笑容。

之前他曾兩次找吳經理商談借款，都被冷然回絕，他今天故意使計帶曹天驕同行，就是希望能籍由她的關系，得到銀行的正面回應，沒想到會一舉成功。

說起來，這全要感謝曹天驕的全力配合演出，雖然兩人事先沒套過招，但他已抓準她的個性，知道她必定會替自己說話，只是沒想到她竟然會主動表示願意替他還款，還成了他的連帶保證人！扁是這點，就讓他心存感激。

「你中午想吃什麼?我請你。」兩人離開銀行後，不再被錢壓的喘不過氣來的衛申祗，主動釋出善意。

「只要是你請的，吃什麼都可以。」她受寵若驚，臉上隨即露出開心的笑容，比窗外的陽光還燦爛，完全藏不住心中的喜悅。

這幾天，她幾乎都是拿熱臉貼他的冷，他對她總是冷冷淡淡，愛理不睬的，這是他第一次對自己和顏悅色，還要請她吃飯，雖說是因為自己助他借到錢的回報，她還是滿心喜悅。

「我知道有家客家菜做的不錯，我們去吃吧。」他臉上頭一次露出真心的微笑，而不是客套的虛偽笑，兩人再度坐上他的舊豐田，開往新竹市區。

見到她嬌憨討好的笑，他冷硬的心漸漸在軟化，不再覺得她討人厭，甚至慢慢喜歡她純真可愛的一面。

她很真，心地又善良，不虛偽，有話直說，不懂得掩飾情緒和想法，脾氣來得快，去得也快，跟她在一起，不需要思索她話中是否有其他話意，跟他以前交往的女友很不一樣。

先前停車場引發的不快，若是發生在他的前任女友身上，絕對會給他幾天臉色看，更別說她還不計前嫌地替他說話。

相較起來，曹天驕對他的情義，遠比以往所交的女友還要真切。

突然，他覺得有曹天驕當女朋友這個念頭，不再令他感到難以忍受，尤其是可以享受逗弄她的樂趣，又不怕她鬧脾氣。

「對了，曹小姐……」他突然有了惡作劇的心情。

「申祗，不要叫我曹小姐啦，听起來很生疏耶！你可以叫我天驕，或者跟我爸及朋友一樣，喊我嬌嬌。」感覺兩人的關系踏近一大步，她甜甜地笑著。

「呃……天驕。」他順她的意，不在這小點上作文章，壞心地使計想看她「變臉」。「別忘了那疊要翻譯成英文的資料喔。那可是公司未來最重要的命脈，公司存亡都看它了，你一定要好好幫我翻譯，知道嗎？」

「……知道了。」曹天驕聞言，果然笑臉立即變哭臉，嬌女敕緊繃的俏臉瞬間苦成一團。天啊，她都忘了自己攬下的差事！原有的輕松好心情立即被烏雲佔據。

她干嘛那麼雞婆啊？

眼角余光將她的「變臉」全程不漏地看在眼里，她意料之中的反應讓衛申祗的心情更好，充滿惡作劇成功的快意。

如今，有了銀行的五千萬，公司可以依他的計劃運轉，只要兩三年時間，應該就可以轉虧為盈，然後在累積五年的資金，就可以繼續進行新藥的第三期實驗，那才是公司未來的命脈。

雖然新品上市等于在跟時間賽跑，拖得越久越不利，但除非走曹家這條捷徑，要不然即使王永慶再生，也想不出更好的辦法來了。

突然，他覺得未來不再晦暗不明，就像車窗外的陽光，正透過雲層灑下一道道光芒。這是他接手父親遺留下的爛攤子後，首次對公司的未來充滿希望，而整個事件的轉折點，正是身旁這位曹大小姐。

他突然想起有人曾經提過曹家的發跡過程———

傳聞中，曹家是因為曹大小姐出生才開始買什麼賺什麼，變成現在的巨富。

也許，傳聞不只是傳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