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經過了一場風波和一陣混亂之後,菲比根本睡不著。
凌晨兩點,她側躺在床上,窗外的夜風不停地叩著窗欞,發出窸窸窣窣的聲響,她記起了今晚有台風過境。
只是輕微台風,但是她今天卻經歷了一場大風暴。如果今天喬瑟夫沒有出現,那她現在已經是王太太了,也不會睡在這里,而是到了陌生的房間,與一個她自己都不知道這輩子會不會愛上的人,同床而眠。
想到這里,她突然起了一陣寒顫。
抬眼看著窗外,外面下起雨了,風呼嘯著,雨點疏一陣、密一陣地緊敲著玻璃窗,窗子沒關好,雨水飄了進來。
她起身關窗,不知怎地,她感覺好像有人在窗口下注視著她,她探了探,然後她听見了一聲男性的呼喚──
「菲比!」
她摀住唇,瞪大了眼楮。
細雨中,喬瑟夫站在那里。
「你在干什麼!?」她用唇語說,又想到下這麼大的雨,趕緊拿了把傘,打開房門,悄悄地溜出去。
大門一開,他就站在哪里,沒穿雨衣也沒打傘,身上的衣服已經被雨水淋濕了,頭發也在滴著水,顯然他淋了好一陣子雨了。
她趕緊用傘遮住他。
「你在做什麼啊?三更半夜的,你又跑來干什麼?」她心疼,難得看見他的狼狽樣。
但是他臉上卻充滿笑意,臉色紅潤與激動,眼楮里閃耀著熱烈、興奮和喜悅的光輝。
「因為我想起了這個。」他從口袋里,非常慎重、非常小心翼翼的掏出一個紅絨的錦盒來。托著那綿盒,送到菲比面前。「妳把它打開看看。」
「又是鑽石、黃金?」她的心像被尖銳的東西刺了一下,皺起眉頭。
「為什麼你一定要用這些有形的東西來污蔑我,你明明知道我討厭這些!」
喬瑟夫一瞬也不瞬地望著她,眼神十分怪異。
「為什麼我送妳的,妳就認為是污蔑?而其它男人送妳的,妳卻可以收下?」
「我哪有?」
「那妳手上的戒指是什麼?」他生氣道。
「啊?」她抬手看了一下,發現王斯燦的戒指還沒月兌下。
「這不一樣,你知道我本來今天……」未竟的話語消失在他的吻中。
這笨女人哪壺不開提哪壺,她膽敢提醒她今天差點嫁給別的男人,他就馬上吻昏她!
半晌後,纏綿的擁吻終于結束,她臉色潮紅地道︰「明天一定要感冒了。」這一吻,兩個人身上全濕了。
他把她拉到屋檐下。
「打開看看。」他又把綿盒送到她面前。
她嘆了一口氣,接過來,心想這里面一定是擺了一顆很大顆的鑽戒,反正他那麼富有,就算買個十克拉,她都不會感到訝異。
結果她一打開,就激動的大叫︰「怎麼可能?不可能!這怎麼可能啊!?」她喘著氣,淚水滿盈她的眼眶,她又是笑又是哭的,激動不已。
原來里面不是十克拉的鑽戒,而是那顆心型的貝殼墜子,那條被她丟到河里的墜子。
「你是怎麼找到的?」太意外了,她沒有想到會收到這樣的禮物,這比十克拉的鑽戒更珍貴。
她的喜悅感染著他,「這個禮物收不收?」他的目光炯炯。
「收,當然收。」她高興的將它壓在胸口,失而復得的喜悅就同婚禮上見到他一樣令她悸動。
「趕快告訴我,你是怎麼找回來的?」
「還記得這條項鏈是幸運符嗎?它要保妳一生幸福,又怎麼可以隨便丟掉?」他說這話時,她臉紅了。
「不過,還真費了好大的工夫才把它找回來。」他笑了。
「妳把它丟掉的隔天一早,我就派人潛水打撈,連著好幾天,一直都沒有找到,原來這條墜子被一個漁夫撿去了,他把它送給了他的女朋友,他的女朋友又把它賣給了觀光客,結果又弄不清楚是哪國的觀光客。」
他說的好復雜,她听得眉頭愈皺愈緊。
「然後呢?」
「然後就在我得知妳已經回台灣的那天,我們踫到了一個觀光客,看見她胸前掛著這個墜子。」
她吁了一口氣。「所以你就向她買了回來?」
「一開始沒那麼順利,因為她也很喜歡這個墜子,說什麼都不肯再賣還給我。」說到這里,他又停頓了一下。
「後來我告訴了她這個墜子的重要性……我說,這條墜子是我送給心愛的女人的,但是她誤會我了,所以生氣地一把將它丟到河里,現在我要再用這條墜子去台灣把她贏回來。」
直到臉上一片濡濕時,菲比才曉得自己正在哭泣。
她太感動了,她從來不知道他用情如此之深,卻還一味的誤會他,她真是太笨了!
「告訴我,我已經贏回妳了嗎?」
她一徑地點頭,一徑地落淚,然後他又緊緊的把她抱進懷里。
這一次,說什麼,他都不會放手了。
諾萊妮很感激喬瑟夫沒有把她丟在文萊,不過她也知道真正幫助她的人是狄奧。對于那個一向不多話,眼神卻無比溫柔的男人,她是傾心的,但這將是她永遠埋藏在心底的秘密。
她嘆息,目光不由自主地飄向正與喬瑟夫說話的狄奧身上,直到狄奧意識到她的注視轉過頭來時,她才匆匆地別過視線,轉身準備離去。
「諾萊妮小姐!」狄奧忍不住地喚住她。
她輕輕的回過頭來,卻連頭都不敢抬起。「很抱歉,打擾你們談話了。」她小聲的說。
喬瑟夫蹙眉,對于諾萊妮的畏縮,他還是沒辦法適應。
「找個時間,我們必須好好的談一談。」喬瑟夫說這話時,諾萊妮臉色又變得很蒼白。喬瑟夫別有含義的拍拍狄奧的肩膀,然後離去。
看著喬瑟夫離開,諾萊妮如釋重負的輕呼口氣,而這樣的小動作,狄奧注意到了。
「妳用不著那麼怕他,其實喬瑟夫是個很好相處的人。」狄奧來到諾萊妮的身後。
「我知道,但是不知道為什麼,我就是怕。」諾萊妮愁著臉說,她毫無預警的轉過身,差一點就撞到狄奧,所幸狄奧很快的扶住了她。
諾萊妮觸電般的震住了,呆了半晌才抽開身子,整張臉漲得通紅。
狄奧眼神很復雜,他知道自己陷入了難題。他不應該對諾萊妮有這般強烈且熾熱的熱情,他的身分配不上她,而且這輩子他已經準備奉獻給喬瑟夫,更沒有多余的時間來想其它的事情。他明白不能縱容自己,可是卻怎麼也忍不住!
「來台灣,還習慣嗎?」他關心的問,也讓自己從復雜的思維中逃月兌。
「我喜歡這兒。」她笑了,笑容看起來燦爛而美好。「這里的空氣連嗅起來都是自由的。
我羨慕這里的女孩,昨天我還看見好多女孩子穿沒有袖子的衣服,她們看起來都好漂亮。」她臉紅的說。
文萊是回教國家,女孩子不能穿無袖衣服,必須把身體遮掩起來。
狄奧胸口涌起一陣想緊擁她的,她被禁錮太久了,被剝奪了太多歡樂時光,所以才會連街上女孩的衣服,都令她羨慕不已。
「說不定,喬瑟大會在台灣留下來,雖然一切都還未成定局,不過短期內我們是會在這住一陣子了。」
「喬瑟夫會和那個女孩結婚嗎?」諾萊妮問。
狄奧搜尋著她的表情,卻沒有發現任何不快。
「妳擔心嗎?」他問。
諾萊妮搖搖頭。
「我一點都不擔心,只要他肯留著我就行了,這樣我母親的安危就不會受到威脅。」她想了一下,又說︰「我想,或許我應該先取得那個小姐的諒解,告訴她,我並不會和她爭寵,我只要分得一個小小的位置就行了,這樣對我父親就有交代了……」
狄奧忍不住地將她攬入懷中,激動地說︰「妳放心,我不會再讓妳承受那些痛苦,再也不容許任何人傷害妳。」
「謝謝。」她埋在他肩頭輕聲說道,心口漾滿了幸福之感,倚著他的懷抱好踏實、好有安全感、好幸福……
喬瑟夫勤往菲比家跑,但連著好幾次都被菲爸的冷言冷語給轟了出去,他一直在忍耐,告訴自己必須用最大的耐心討好菲比的家人,這一次他不會輕易放手,他有把握一定會讓菲爸、菲媽完全的接納他。
「叫那個喬瑟夫以後不要再來了,他要敢再來,我就拿掃把抽斷他的腿!」菲爸氣惱的口不擇言。
「還有,那些東西統統給我丟出去,我又不是賣女兒,想拿東西來巴結我,未免把我菲某人看扁了!」
「爸!」菲比也氣父親的不通情理,她轉向母親求助。「媽,妳看看爸啦,他怎麼可以這個樣子,這樣子和野蠻人有什麼差別?」
「老頭子……」
「我就是野蠻,反正妳乖乖的給我嫁給斯燦,其它的就不用說了!」
「我不要!」
「妳敢說妳不要?那妳當初還答應人家?」菲爸氣壞了,這幾天他一直想向王家賠不是,王家卻連電話都不接。「妳捅了這麼大的樓子,把兩家的面子都丟光了,現在妳還敢說妳不要!」
「反正丟都已經丟了,再撿回來也不會完好了,你就不要再逼我了好不好?」菲比傷心的又要哭了。
突然,門口擠來一堆人,仔細一看,除了鄰居外,還有一大堆的記者,連電視台的采訪車都出現了!
「這是怎麼回事?」菲媽嚇了一大跳,「菲比,那些人是妳的同事嗎?他們擠來我們家做什麼啊?」
菲比開窗一看,愣住了。
「我出去看看!」
她奔了出去,門才一開,馬上被一大堆記者圍住,攝影鏡頭、閃光燈不停地朝她閃爍。
「請問妳和喬瑟夫.班克斯伯爵是什麼樣的關系?」
「請問妳是在文萊采訪時,與他認識的嗎?那妳是藉工作之便搭直升機?」
「听說喬瑟夫.班克斯有許多的情婦,請問妳是其中之一嗎?」
「听說妳現在正被他所包養是不是?請問他給的包養金是多少?」
「听說他有五百億的身價,請問這是真的嗎?」
一大堆從天而降的問題把菲比驚呆了,一雙眼楮瞪得好大好大,根本無法自混亂中理出頭緒。
「假的、假的、假的……什麼都是假的,你們不要胡說八道,全給我回去!」菲爸、菲媽沖了出去,一人一手的把菲比拖進去,砰一聲緊緊關上大門。
「這是怎麼回事?」菲爸嚇得滿頭大汗。
菲比搖頭,她整個手心都發冷了,身體不停的顫抖。
「媽……媽……」她無意識的喊著,眼眶釀著水霧。
「乖,不哭,不要緊,不要緊……」菲媽摟著她,自己也顫抖的厲害。
「老頭子,先進里面去,在這里站著不是辦法。」
「對對對,先進去,先進去──」
外頭的喧嘩並未散去,記者們打算來個守株待兔,就連看好戲的鄰居也圍了上來,二、三十年來,他們家這條簡陋的巷子就屬今天最熱鬧了。
「菲比,妳知道外面是怎麼回事嗎?」回到客廳,菲媽趕緊問。「他們怎麼會突然跑來我們家,問這些亂七八糟的問題?」
「我不知道,媽,我真的不知道。」
「今天的報紙在哪里?」菲爸到處翻找著今天的報紙。
「在信箱里,今早忘了拿進來。」菲媽說。
「妳──」
「看電視,」菲比總清醒了一些,她急急忙忙打開電視。
電視畫面一出現,就是他們家門口,旁邊還配上斗大的標題。
「西班牙、文萊皇室艷史曝光?包養台灣女記者?」
「這……這是什麼玩意?他們在胡寫些什麼!?」菲爸氣得差點腦充血。
沒想到接下來的畫面更令人錯愕,坐在主播台上的人竟然是王斯燦!他端坐在主播台上,毫無表情的念著新聞稿,好似這則新聞與他毫不相干似的。
「斯……斯燦?怎……怎麼會這樣?」菲媽完全不能接受,她指著電視畫面手指不停的抖著。「他……他怎麼不講句公道話呀!菲比,妳……妳看這是怎麼回事?」
「我來問他。」
菲比馬上撥了電話,電話響了很久後,才由服務小弟接起,又等了半天,電話才轉到王斯燦手中。
「怎麼回事?為什麼會這樣?」菲比氣哭了,她委屈的哽咽。「是誰?是誰發的新聞稿,為什要這樣子污蔑我?你知道事情根本不像電視上說的,你知道……」
「我什麼都不知道。」電話中傳來王斯燦冷漠的聲音。
「斯燦?」菲比呆住了。
「是我,新聞稿是我發的。」更冷漠、更無情的聲音打擊著菲比。「妳不能怪我,是妳對不起我在先,我只是為求自保而已。」
菲比的呼吸急促,聲音顫抖。「不……不可能,這不可能是真的?」
「為什麼不可能?」王斯燦大叫,「我不能接受親戚、同事每天用異樣的眼光看我,沒有幾個男人能接受在自己的婚禮上,新娘與其它男人當眾擁吻,是妳太過分了,休怪我無情!」
菲比顫抖著,她拚命在壓抑自己,胸口劇烈起伏著。
「你不可以這樣子報復,我根本沒做過那些事,你知道的……你全都知道的……」
菲爸、菲媽听不見王斯燦在電話里面說了什麼,就只見菲比身子抖得愈來愈厲害,整個人就快支撐不下去了,一急,菲爸自菲比手中將電話搶了過來,結果只听見王斯燦在電話里用既冰冷又無情的口吻說︰
「真的假的不是重點,現在人看新聞只看八卦,誰管得了真的假的?妳讓我弄丟了一個婚禮,至少我要奪回一個獨家,妳要是覺得委屈,就當是賠償我的損失好了。」
「王斯燦你說什麼!?」
听見菲爸的吼聲,王斯燦主動的掛了電話,氣得菲爸啞口無言,看著菲比的眼神既心疼又歉疚。
「他怎麼說?快點告訴我啊,斯燦他是怎麼說的?」菲媽在一旁著急的問。
「我沒想到他是這樣的人,活了這一大把年紀,我竟然連人都看不準,菲比,爸對不起……」
「爸!」
菲比和菲爸相擁而泣,菲媽也在一旁哭紅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