鑽石是女人最好的朋友。
奔承桔從小就喜歡上這個「好朋友」,她不只喜歡它們、研究它們,甚至還收藏它們。
雖然以她目前的能力還沒有辦法擁有太多,可是她已經計畫好了——大學畢業,她要進入一家全球首屈一指的珠寶公司,在那里,她有機會見識到世界上最美麗的珠寶。
她的外表也許給人嬌弱的印象,但她其實是個意志力很強的女人,對自己的未來一向很有規畫。從小學開始,她就努力吸收這方面的資訊;中學開始學珠寶監定,還學過幾年的珠寶設計。
她從大三就開始丟履歷表,經過一年多來的努力,她終于接獲那家珠寶公司的聘書。
「我家剛剛買了一艘游艇喔!下次我帶你去玩好不好?听說東海岸那邊可以賞鯨豚……不是蓋的喔,我家的游艇很豪華吶……你一定沒有看過,我家的……」
車上,男人嘮嘮叨叨的說了一大串,承桔根本部沒注意听,她的腦袋里還在想著剛剛上課的內容。
那套俄國沙皇送給妻子的鑽石項鏈,搭配了一整套的耳環、手鏈,好美!光是看圖片她就已經心跳加速。那組鑽飾好象是有魔力一般的吸引著她,讓她好想要踫觸它們,看看它們在燈光下會折射出怎樣的光華,好想要……想要擁有它們……
听說它們是為一個亞洲鉅富家族所擁有,上次出現在拍賣市場上是二十幾年前……
紅色的賓士跑車在她家門前停住。
「謝謝你送我回來。」
對駕駛座上的男人嫣然一笑,算是這趟接送的「車資」吧!
「你不要跟我客氣,任何時候我都很樂意為你服務。」男人迷戀的看著她的笑顏,忍不住傾身想要吻她——
「哎呀!」男人慘叫一聲,因為辜承桔突然轉身從後座抓出那束男人送的玫瑰,玫瑰花睫上幾根沒清干淨的刺,「不小心」地在男人靠過來的臉上劃出一條條血痕。
「噢!真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你還好吧?」
「我……沒事。」沒臉承認自己剛剛的不良企圖,男人只得咬牙忍住疼痛。
「那就好,我走羅!Bye!」
必上車門,承桔在轉身的那一刻調皮的吐了吐舌頭。
呵呵……那家伙吃鱉的表情真好笑!
她可不會覺得罪惡,一個才接送過她兩三次的男人就妄想要親她?哼!那家伙未免也太色膽包天了吧?
可以確定的是,她再也不會接那家伙的電話,再也不會讓那個男人載她。
在她的觀念里,女人接受男人的追求並沒有錯,她給他們機會,讓他們為她服務是他們的「榮幸」;可是如果其中有不識相的家伙以為施一點小恩惠,她就該回報什麼,那就大錯特錯了。
她懂得玩愛情的游戲,更懂得全身而退。最好的證明就是,雖然追她的人有如過江之鯽,她到現在還是個連初吻都沒有過的清純少女呢!
她一進門,客廳里的爸爸、媽媽還有大哥、二姊的視線都投注在她身上,感覺好象是在等她。
「媽咪!爹地!」
抱住爸爸媽媽,她毫不猶豫地在他們的臉頰上,各印了一個香香甜甜的吻。這是當老ど的特權,也是她的專長。
愛撒嬌的小女兒一向是石心蓮心頭的一塊寶,她回抱住承桔,寵溺的模模她的頭。
「唉,以後不能常常像這樣抱抱你了,想起來媽心里就難過。」石心蓮嘆著氣道。
「你說這是什麼話!女兒長大了,本來就會離開父母,有自己的家庭。」辜興邦在一旁斥道。
承桔在母親的懷里愣住,微噘起紅唇。
「媽,你跟爸在說什麼啊?什麼離開?什麼自己的家庭?」
她是不是錯過了什麼事情?下午媽打電話給她的時候,她就覺得有點奇怪……
「是這樣的!其實這是件好事情,本來媽覺得太早了點,可機會實在很難得,況且對方的條件實在是太好了,萬一不好好把握給人家搶走了,就太可惜了。媽雖然舍不得,可是把你交給他,媽也很放心。
「唉,反正現在交通這麼方便,美國跟台灣也只要一天就到了,大不了爸媽兩三個月就去看你一次……」
奔承桔看著媽媽嘰哩咕嚕說了大半天,她越說她頭越痛,媽說的話她完全抓不到重點。
「媽咪,你到底在說什麼啊?」
「媽,你這樣說小妹听不懂啦!」一旁的大哥辜承栩開口了。
「哥,到底怎麼回事?」
奔承栩溫文爾雅的微笑著,那俊美的笑容卻讓了解他甚深的承桔,打了個冷顫,她有一種被陷害的預感……
「媽是說啊——」故意停頓了一下,目的在延長對方的痛苦,這是辜承栩慣用的手法。然後他笑咪咪,「慈祥和藹」的看著自己的妹妹,「恭喜你,小妹,你要結婚了!」
青天霹靂!
不!青天霹靂還不足以形容她的感覺。
整整呆滯了有十秒鐘之久,她突然跳了起來,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辜承桔怒吼,「什麼我要結婚了!?」
石心蓮正要開口,辜承栩的手按住了她。「我來跟小妹說吧!」
讓媽說的話,事情只會越解釋越不清楚而已。深知這點的辜承栩決定自告奮勇。
「還記得我們小時候的鄰居樓伯伯、樓伯母嗎?後來他們一家移民美國了,那時候送行,你還哭的淅瀝嘩啦。記得嗎?」
承桔一臉茫然。顯然……不,是她根本就忘了有這回事。
「那時候我們家的財務出現狀況,剛搬去美國的樓伯伯還匯了一大筆錢給爸媽,還好有他們的雪中送炭,我們辜家才能東山再起。
「說起來,這份人情早就該還了,只是我們當時沒錢,別墅又賣給人家了,搬家以後兩家人也漸漸失去了聯絡……」
承桔總算在一大堆話中,找出一點點的邏輯……
「也就是說——你們拿我來還人家人情?」
開玩笑,她干嘛要接受這種事情!?
在小妹咬牙切齒的表情里讀出她的憤怒,辜承栩的笑意更濃了。
「唉,也不能說是還人情,你小時候不是跟那個樓哥哥很要好嗎?對了、對了,你還跟人家說以後要做人家的新娘子。」
「去!我跟多少人講過這種話,要是每個都當真的話,那我不就要嫁幾百次了!」辜承桔嗤道。
對于小妹能面不改色,毫無愧疚的說出這種話,辜承栩並不太驚訝,他只是惡作劇般的詭笑道︰
「嘿嘿,那很對不起了,我想這回對方是當真的了。」
「他當不當真關我什麼事?反正我是不會跟一個我早就忘記他長相的人結婚的。爸媽,你們不會逼我的,是不是?」
一陣沉默。
承桔看著父母——辜興邦夫婦對望了彼此一眼,在小女兒的目光下同時心虛的別過臉。
承桔信心滿滿的表情驟然消失了。
「不要!不要!說什麼我都不要嫁人!」在寂靜的夜晚,辜家別墅傳來女性的尖叫聲——
從紐約來的班機在桃園中正國際機場降落,沿著跑道緩緩滑向空橋。
「唉,怎麼這麼快就到台北了!」空姐A嘆息。
「對啊!我都還沒有機會跟他說話。」
「跟他說話也是白搭!我剛剛幫他上餐點的時候想跟他聊幾句,結果他根本甩都不甩我。」空姐C委委屈屈的說。
引起討論的是坐在頭等艙的一個男子。男子有著媲美偶像明星的臉孔,冷峻的臉上戴著一副無框眼鏡,讓他看起來多了一份斯文內斂。
他從頭到腳看得出來都是上等貨,深色的Armani西裝更襯托出他高大、比例完美的身材。
他旁邊坐著一個像是他助理的男子,可是兩人很少交談。他一直專注在手中的書本上,厚厚的原文書上全是密密麻麻的文字,再加上穿插其中的圖形跟計算公式,看起來很深奧的樣子。
男人自始至終冷著一張臉,仿佛從不曾笑過,渾身散發出一種生人勿近、孤傲冷漠的氣質。但越是這樣,越激起人的好奇心。
「喂,你們猜他是什麼來歷?」空姐們的話題還繞著那男子打轉。
「不知道!Lou這個姓氏看起來像是中國人。」
「姓樓?國內有那個有錢的家族?」
「他看起來很聰明的樣子,很有學者的氣質耶!」
空姐們還沒討論出一個結果,飛機的引擎就停了下來。
「討厭,沒有時間了。」
「你那麼想認識他,現在就過去跟他搭訕呀!」
「好!我去。」
蹦起勇氣的空姐B走近那名男子身邊。
「樓先生,我幫你拿行李櫃的行李好嗎?」
「不用了,我來就好。」男子身邊的助理代替他回答道。
那名空姐不死心。「樓先生,你是住在台北嗎?第一次來台灣嗎?這幾天我都休假,如果有需要的話,我們可以一起出去玩。我可以帶你到處觀光——」
臉上的笑容撐得好辛苦,那名空姐在×航也算是個大美人,可是面對眼前這冰冷的男人,她的聲音變得越來越微弱。
「滾開!」
這是男人上飛機以來,第一次開口說話。
空姐的笑容僵在嘴角。
他看也不看她一眼,就這麼越過她,走出機艙門外。
「公文包給我。」男子對身邊的助理說。
助理將公文包交給男子。跟在男子身邊許久,他了解男子的習性,那個公文包他是絕對不會離身的。
倒不是那公文包有何特殊之處,而是因為里面裝著令人驚訝的「東西」!
通關後,男人跟助理走出機場大廳時,已經有一輛加長型轎車等著接他們。
在開往台北的路上,助理與男子對坐著。他趁這時跟男子討論一些公事。男子的每一道指示都下得簡潔明了而切中要點,沒幾分鐘便談完了。
沉默再度降臨,男子繼續看書;助理沒什麼事,偷偷觀察著男子。
他知道男子對經營公司興趣缺缺,他真正有興趣的是大學的研究工作。要不是因為老總裁身體不好,總裁是不可能接下公司的。
不過他的能力絕對是無庸置疑的!就算這對他而言不過是「兼差」,他也能夠把這個全球屬一屬二的珠寶拍賣公司,經營的有聲有色。
沒辦法,有些人天生就比別人聰明、能力比別人強。听說,他這個老板從小就是個資優生,讀書、運動、音樂樣樣精通。
當初他接掌「佳德」的時候,還有些老員工不服氣,不過他用能力證明了一切,現在大家對這個總裁可說是心悅誠服。
如果硬要挑出新任總裁的缺點,那就只有——他太嚴肅了。
那張千年冰山一樣的臭臉,從來沒有見到它融化過,只要被那雙凌厲的黑眼一瞪,總讓人不由得發抖。
但還是有例外的……
「啊——」助理張開嘴,小小聲的驚嘆。是啊!就只有這個時候,他才會稍稍有一點「人味」……
男人從公文包里拿出一個跟他的形象差異很大的東西——一個破破舊舊、但洗的很干淨的玩具小熊。
他低頭看著小熊,冰冷的神情斂去,眼神里竟有一股說不出的……溫柔……
有多久不曾踏上這塊土地了。
樓牧宇下了車,環視這棟離開了十幾年的別墅,心里激動著。
這里有太多的回憶。那棵大樹下他曾經跟「她」一起坐著看落葉;那個客廳,他曾經一回家就看見「她」從手中的甜點轉移注意,仰頭對他展開童稚的微笑;那個房間,「她」總賴在他的床上睡覺;在那個花園里,「她」說長大要做他的新娘;那扇鐵門,「她」送給他這個小熊,哭著跟他分離……
想到分手的那天,他的眼楮澀澀的;心口熱熱的,手里的小熊捏得更緊了。
他不會再讓她流淚,他回來了,回來履行他們的約定!
他很想立刻去找她。可是在那之前,他得把一切都安排好。
「方特助,婚紗的目錄——」他開口,嘴角噙著一抹百年難得一見的微笑。
看著老板的笑臉,方特助的下巴差點掉下來。
笑了,他竟然笑了!?
幸好多年的專業訓練救了他。方特助急急回過神,不過他的回答還是有點結巴︰「已、已經準備好了。」
「婚宴的賓客名單?」
「已經擬好了。」
「教堂?」
「預定好了。」
「新房?」
「裝潢好了。」
樓牧宇滿意的點點頭。
方特助看他的心情好象很好,忍不住好奇心的驅使,鼓起勇氣,問出了這幾個禮拜以來困惑他已久的問題。
「總裁,你真的要結婚了嗎?」
惜字如金的樓牧宇只是點了點頭。不過唇邊的笑意未減,方特助也就大著膽子又問。
「可……可是,好象從來沒有見過未來的總裁夫人……ㄜ……這件婚事是什麼時候決定的啊?」
「十四年前。」
「啊?」怎麼也想不到答案會是這樣的方特助,不由得張大了嘴巴。
他是知道總裁是一個很有計畫的人啦!不過,這麼長遠的計畫也未免太驚人……
「叫司機等我一下,我待會要出去!」樓牧宇交代著還有些呆楞的方待助。
「咦?總裁,你才剛下飛機,不用休息一下嗎?」
「不。我梳洗一下就走。」
「你要去哪里?」
樓牧宇嘴角一揚。「我要去找『她』。」
「大哥,幫我想想辦法嘛!我不要嫁給一個我根本就不記得的家伙!」
奔承桔在她大哥的房里哀嚎著。
「這件事我沒辦法,爸媽已經都決定好了。」
奔承桔噘起嘴下滿的說︰「少來了,爸媽在我們家哪有決定權!」
這句話不能當著辜家父母的面說,但卻是不爭的事實。
「可是——」辜承栩微微一笑。「我也覺得你嫁給樓大哥,是個不錯的主意。」
奔承桔雙眸先是進出不敢置信的光芒,然後緊眯起,像是只嗅到不尋常氣味的貓兒。
「樓家很有錢嗎?」否則她這個勢利眼的大哥不會這麼說。
「有錢的不得了!特別是他們跟歐美金融界都有很好的關系。」
這才是原因,什麼事情都經過仔細評估的大哥,絕對不會做虧本的生意。問題是這回他連妹妹的婚事都要計算,那未免太過分了。
「所以你要把我給賣了?為了站穩歐美的市場?」
「話也不是這麼說。想想看,樓家經營的珠寶生意不正是你最感興趣的嗎?」
「那也不用因為興趣就嫁給那家伙吧?」
「別這樣,你總是要嫁人的!」
「哼!說的容易,你自己怎麼不娶一個有錢的老婆?」
「唉,我有旭藍了嘛!你知道,她那麼直,又那麼笨,如果我不罩著她,她搞不好被人家賣了,還幫人數錢。」
蹦起粉紅的臉頰,辜承桔不滿的轉頭瞪著二姊承櫻,「那姊呢?要報恩,要嫁人也是姊姊先啊!為什麼一定要我倒霉?」
「別想!我不可能。」辜承櫻冷冷的開口。
承桔當然知道不可能。從以前二姊身邊就有一個人,不……也許說是一只忠狗比較恰當。總而言之,二姊跟碩遙哥的感情(如果那也叫感情的話)是蠻穩定的。
「哎呀!」承桔抓著頭發大喊。「我不管啦!你們都好自私噢!只顧自己幸福快樂,都不管我的痛苦!」
「各人造孽各人擔。」承櫻臉上沒有表情的說。指的是她玩弄人家感情的事情。
咬著唇,承桔一雙燃著怒焰的大眼,瞪視這兩個沒良心的兄姊。
她終于領悟到——這回哥跟姊是不打算幫她了。
「我自己想辦法!」一跺腳,她旋踵沖出房門。
承櫻看著小妹的背影,皺起眉頭。
「我們真的什麼都不做?」她問大哥。
轉身,只見承栩臉上帶著莫測高深的淡笑。
「她被寵壞了!太過順利的人生讓她太過自信。別管她,一點小挫折對她無害,更何況,我相信沒有承桔應付不來的事情。」
他像突然想到什麼,揚起嘴角,「娶到這麼個小惡魔,不知道是樓家那個家伙的幸運,或是不幸呢?」
承櫻深思了一會兒,點點頭。
沖出房門的承桔被憤怒的情緒給淹沒了,她的眼眸布滿紅霧,心里只有一個念頭——她被她最親密的家人給賣了!
「死大哥!死愛錢!見死不救!」她一路低聲咒罵地沖下樓梯。
她拿起手機,搜尋著電話簿里的名單,選定了一個,撥號——
「喂!馬上到我家來接我!」
承桔就下了這麼一個命令,然後掛上了電話。
「小桔,這麼晚了,你要去哪里?」石心蓮在客廳,看見女兒就要往外走,出聲叫喚。
「出、去。」還在氣頭上,承桔的語氣是少見的桀傲不馴。雖然如此,多年的習慣還是讓她交代了下。
「我叫徐志霖來接我。」他是她的「名冊」里面,住的離她家最近的一個。
石心蓮聞言皺起眉,「你都快嫁人了,別再這麼亂跑,尤其是別跟男孩子出去!萬一被樓家的人知道了,不太好。」
石心蓮的話無疑是火上加油,辜承桔氣的發抖。打開門,她踩著重重的步伐走出去。
「小桔!」石心蓮追出去,只看見承桔上了一輛黑色Lexus。
「這孩子……」
擔憂的目送車子離開,石心蓮在屋外站著。
此時又有一陣車聲駛近,不得不引人注意,因為那是一輛少見的加長型轎車。
車上下來一個高大英挺的男子。
「辜伯母。」
石心蓮瞠大了眼。「這不是牧宇嗎?啊!你是什麼時候回台灣的?」
「剛到。我想來看看承桔。」說到心上人,他臉上的表情柔和了。
「唉,承桔跟朋友出去了。才走不久,上了剛剛那台黑色Lexus。要不你明天再來吧!」
「不!我去追她,應該還來得及。」
揮別了石心蓮,樓牧宇一刻都不能等,他對司機命令,車子便揚長離去。
「糟糕了。」兩手撫上臉頰,石心蓮喃喃自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