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畫圖、畫圖、畫圖……

「哇！」康未濃忍不住大叫一聲，把筆丟在桌子上，全身往後仰在椅子上伸伸懶腰。

「怎麼了？未濃，妳還好吧？」坐在她對面的夏映衣關心地問道。

康未濃露出苦笑，搖了搖頭。

「我沒事，只是覺得有點煩。」

不知道為什麼，她腦海里的點子就是跑不出來，她生平第一次畫設計圖畫得如此不順利。

「我想妳是求好心切才會這樣，不如找一天去放松一下心情，說不定會對妳有幫助。」

「謝謝妳，映衣，我會去試試的。」康未濃對她露出感激的笑容。映衣真是一位好好小姐，心地真善良。

「要不要我幫妳看一下設計圖？」

「那就麻煩妳了。」

康未濃拿著自己畫的幾張設計圖，繞過桌子，遞給夏映衣。

夏映衣先看了兩三張，然後說出她的想法。

「未濃，妳的設計主題是什麼？」

「因為還沒有確定，所以我目前只是憑著感覺去畫設計圖。」康未濃嘆了一口氣，挫敗的道。

「是這樣啊，那妳最好先想個主題，不然妳的設計圖很難有統一的風格，而且配色也容易雜亂。」

「嗯，這點我知道，只是現在還沒有主題，我也很煩惱。」

此時，康未濃忽然有一點羨慕快動作的邵心央，回一趟台灣，不僅是把大部分的設計圖都搞定了，還帶了一位男友回來。

相較之下，唉……她真的該檢討了。

「別急，未濃，妳好好放松心情再來做吧，妳現在似乎太急躁了一點。」

夏映衣知道，康未濃因為其他兩人的進度非常順利，只有她落後而感到心急，因此不斷給她鼓勵。

康未濃給了她一個甜美的笑容做為回答，但是當她瞧見夏映衣翻起她的畫冊時，她連忙阻止。

「啊，等……等一下，不能看！」

慘了，下一頁出現了一張熟悉的俊臉，而這張臉的主人正是她好幾天沒見到面的楚霽雲。

夏映衣望著畫冊上簡單俐落的線條，但是絕對可以看出被畫的人是誰的圖，彎起了唇角。

「你們平常吵歸吵，不過感情真的很好。」

「我跟他感情哪有好？」康未濃臉紅地說︰「他整天只會纏著我到處跑，有時候令人覺得煩。」

然而，夏映衣卻不相信她的話。

「是這樣子的嗎？」她調侃地問著康未濃。

康未濃只覺得全身上下都熱了起來，連忙否認，「這是當然的呀！不然我們怎麼會老是吵架？」

夏映衣听了，只是笑而不答。

因為她即便是不回答，任誰也知道那個答案。

此時，工作室的電話響了，一個剛到這里打工沒多久的工讀生到一樓收了大型包裹，並將它搬上來。

「夏小姐，請問這個要放在哪里？」

夏映衣目前負責打理工作室的運作，她先走過去看了一下寄件人及地址，便要工讀生將包裹抬進會議室里。

「未濃，心央那一系列的宣傳試拍照洗出來了，妳要過來看看嗎？」

「好。」

應了一聲，康未濃隨著夏映衣一起進入一間不大的房間里。

那里雖然被他們稱為會議室，不過平常也被當成招待客人的地方，雖然不大，但是里面卻維持得特別整潔。

一個扁平的大包裹被放在桌子上。

夏映衣在工讀生離開之後，拿了只剪刀，小心翼翼將外包裝剪下、拆除，露出一個被大型相框框住的照片。

夏映衣和康未濃一起將它半靠在牆上後，欣賞地說道。

「呼，雖然大了一點，不過感覺還不錯。」

康未濃也認同地點點頭。

的確，照片上的男人坐在一把普通的椅子上，卻充滿了東方的神秘感，而且十分有威嚴和令人壓迫的感覺。

他身上那套深黃色的西裝正是邵心央的作品，把他映襯得更加有魄力，但同時也有一股寂寞感包圍著他。

「太棒了……」康未濃由衷地說。「心央的作品總是那麼俐落大方，讓她抽中黃色實在是再適合不過了。」

聞言，夏映衣笑了笑。

未濃這個人最大的優點，並非是她細膩又頑皮的設計手法，而是她從來不會嫉妒別人的成就，更樂意與人分享經驗。

這樣的一個女人，也難怪楚霽雲會緊追著她不放了。

「心央如果知道妳的看法，她會很高興的。」夏映衣在巨幅照片上蓋上一層布來防塵。

康未濃則是有些不好意思的吐了吐舌頭。

「哪里，我也要加緊腳步了。」

听到她這麼說，夏映衣好奇地問道︰「這麼說妳有頭緒了嗎？」

「我也不知道算不算，不過我已經知道，我要的是什麼樣的紅色風格了。」康未濃信心滿滿地道。

「能透露一點給我嗎？」

「這個嘛，一般來說，紅色總是給人種熱情、跳躍的感覺，但是我想要在紅色里加上一點艷麗、誘惑的感覺，嗯，這麼說好像很抽象，不過等我把設計圖完成，並且打出樣本來，你們就會知道我想要的感覺了。」康未濃興奮地道。

她的想法也再簡單不過了。

昂責藍色的連耘之傳回來的資料，是屬于一種比較浪漫的感覺；負責黃色的邵心央的作品，則是呈現一種尊貴以及俐落的風格，因此她便想到，也許她的作品可以是冶艷的風情萬種。

如此一來，只要將紅色發揮到淋灕盡致，應該就可以了吧？

夏映衣雖然弄不清楚到底是發生了什麼事，不過康未濃重新振作起精神來，倒是令她放心不少。

☆☆☆☆☆

當天晚上，康未濃很開心地回家了，因為她的手中有著熱騰騰、剛出爐，令她覺得頗為滿意的設計圖。

「太好了，終于有一點進度了。」從冰箱里取出開水來，喝了一口，康未濃臉上滿是愉悅。

驀地，她的手機響了。

康未濃立刻跑過去接起來，「哈。」

楚霽雲的聲音傳了過來。「是我，妳今天滿早回到家的。」

雖然知道他每天都會打電話過來，不過每一次接到他的電話，她就會覺得有幾分思念。

「嗯，還好啦，其實是想回來多畫點圖，所以提早半個小時回家了。」康未濃坐在床邊，往後躺在床上講電話。

「是嗎？那真是太好了，不然妳每一次都說我打擾妳畫圖。」

他的聲音听起來有點哀怨，讓她紅了臉。

「我哪有！」

這是不實指控！

「妳哪沒有！前幾天我說要跟妳吃飯，是妳說妳忙，沒空，我打擾了妳……」

呃……他怎麼愈說愈像是她的錯？

「我沒有！那一天是要回工作室去看心央的設計圖，我哪有說你打擾了我？」康未濃皺著眉說道。

不料，楚霽雲立刻得寸進尺。「那妳的意思是說，不管如何，我都不會打擾到妳嗎？」

「我有這麼說嗎？」

「妳沒有嗎？」

康未濃一陣臉紅心跳，因為她就是這樣才會被他吃得死死的，而且長達數年之久。

「隨便你怎麼想了。」她沒好氣地說。

「那明天一起吃中飯吧，我好幾天沒看到妳了，好想妳。」

楚霽雲率直的話語教她連脖子也一起紅了。

「隨便你。」

「哦，那我到妳家住，妳也隨便我嗎？」他笑得賊賊地問。

「那當然不行，我說過這是單人房，我要是收容你，我會被房東罵的。」康未濃紅著臉拒絕。

真是的，他難道不能想一些比較正常的事嗎？

虧他還是一個名模……

「那我們找一間雙人房住不就得了？」

楚霽雲不介意地說，但是康未濃卻介意得不得了。

「我不要！」她大喊。

這根本是惡性循環嘛！

他老是誘惑她，惹得她心跳不已，然後一再突破她心中的防線，唉，她這一輩子大概都贏不了他了吧？

「好吧，那明天的中餐總可以一起吃吧？」

楚霽雲像是讓步了，但是康未濃明白贏家向來都是他。

「我知道了。」

話筒的另一端在她應答後，馬上傳來翻頁的聲音，她的腦海里清楚浮現楚霽雲正翻著他那本記滿工作行程的小冊子，檢查他的空檔時間。

「那我十二點半去工作室接妳，可以嗎？」

「好。」

「還有，妳要參觀走秀的事情，我跟洛洛商量過了。」

一听到參觀的事情，康未濃整個精神又集中了起來，「怎麼樣，我可以進去參觀嗎？」

「那當然，洛洛說他會弄一張他們經紀人用的通行證給妳，但是那一天我要準備走秀的事，沒有辦法出去接妳，妳要先打電話給洛洛，用通行證進來之後，就趕快跟洛洛踫頭，不然秀場這麼大，我怕妳迷路──」

「我才不會迷路！」康未濃稍作抗議。「我相信，我一進去就能夠立刻找到你們！」

楚霽雲還是朗笑了幾聲，「那妳去告訴洛洛吧，他一听到妳要來，緊張得要命。」

「什麼意思呀？」她只不過是去參觀，又不是去搞破壞，犯得著把說得她好像傳染病一樣嗎？

「沒什麼，妳別想太多了。」楚霽雲囑咐道。

那是因為洛洛怕其他的女模特兒知道她就是他的女朋友，那肯定會引起一陣騷動，所以他特別謹慎。

不過他當然不擔心，要是真有什麼事，他就來個英雄救美，說不定未濃還會很感動哩。

「是這樣子嗎？」

她怎麼覺得怪怪的？

「當然，妳有空胡思亂想的話，還不如想想要不要去租一個小鮑寓，我們住一起比較實際──」

「不要！我要說幾次啊！不要就是不要！」害她臉又紅了起來，她對手機吼得更大聲了。

但是楚霽雲根本沒听進耳里，只是兀自說著，「如果妳是怕懷孕的話，我隨時都可以娶妳，反正在法國結婚也滿快的──」

「哇！你不要再說了啦！」

她全身上下都快熟透了，他怎麼還講個不停？

「呵呵呵，妳就好好考慮一下吧。」

「我才不要！」

這會兒，兩人又拌起嘴來，不過幸福和甜蜜感，卻從來沒有消逝過。

☆☆☆☆☆

服裝秀當天，康未濃本來想自己去的，但是一想到賽菲洛在手機里對她千交代萬交代，她也開始緊張了起來，干脆邀請夏映衣陪她一起去。

「呼，人好多呀！」

她們一來到會場，就看到不少的新聞媒體、商場名人，甚至有一般民眾在尖叫，方才看到了哪一位影視明星光臨。

但是她們沒機會一睹風采，只能拚命擠到員工用的專用入口，亮出自己身上的通行證，總算順利進入秀場的後台作業區。

「洛洛呢？有沒有看到他？」康未濃四處張望了下，卻仍然看不到賽菲洛那媲美模特兒的高大身影。

現場有一堆工作人員忙進忙出，甚至有一些模特兒半果著身體，在讓化妝師上妝，真的讓她們大開眼界。

「我們就在門邊等洛洛好了，別亂跑，免得他找不到我們。」夏映衣拉住好奇心旺盛的康未濃，才沒讓她愈走愈遠。

二十分鐘後，賽菲洛滿身大汗的跑過來。

「抱歉，妳們等很久了嗎？」

「還好，沒有很久。」

夏映衣替忙著四處張望的康未濃答道，讓賽菲洛苦笑了一下。

「走吧，我先帶妳們去見霽雲，然後再帶妳們四處看看。」賽菲洛勾勾手，她們便跟著他走。

四周一堆長手長腳的模特兒，不是正在跟工作人員確定出場順序，就是正在打扮、化妝。

不一會兒，他們便很快找到楚霽雲了。

一來是因為在場的東方人不多，二來是他身邊上空的女模特兒也太多了吧？康未濃不是滋味地忖度著。

不過令她意外的是，平常在她面前吊兒郎當，看起來沒一刻正經的人，居然會面無表情地坐在鏡子前面，讓化妝師在他臉上涂粉。

這個模樣的他，她倒是第一次看到。

「嗨，霽雲！」

不知是故意還是無心，賽菲洛用中文引起楚霽雲的注意，當然也引起其他人的注目。

楚霽雲原本不太起勁的臉在瞧見她們之後，遂有了變化。

不顧化妝師的抗議，他從座位上站了起來，朝他們揮揮手。「嘿，這里，洛洛，過來這里！」

當他們千辛萬苦擠到他身邊，康未濃和夏映衣也跟賽菲洛一樣，滿身大汗。

「呼、呼，真佩服你，這兒有點熱……你居然還待得下去。」康未濃故意這麼說道。

楚霽雲當然明白，她是在說那些到處走動，因為換衣服幾乎全身光溜溜的男女模特兒。

他笑了笑，一副我早就跟妳說過的表情。

「服裝秀在十點鐘開始，妳們可以先四處逛逛，不過等一下要回來這里，我可以叫洛洛帶你們去台前看走秀，千萬別迷路了。」他伸出手幫康未濃整理被擠亂的頭發，體貼地說。

對于他的貼心，她有一點不好意思地紅了臉。「又說我會迷路，放心，我和映衣一起來，不會有事的。」

這麼說來，夏映衣現在簡直就像是她的保命符，最起碼，不會有人再把她當成傳染病了吧？

當然，她不是沒有注意到，周遭的視線全都投射在她身上，還有楚霽雲撫著她的發的那只手。

不知怎麼著，她現在很樂意被他貼上標簽，然後讓那些上空、又瘦又高的女人知道，這個男人名草有主了。

這些「刺」得她很痛的視線，讓她不想在乎都不行。

「是嗎？我很懷疑妳可以──痛！」

楚霽雲不給她面子，讓她氣得踩了他一腳。

「我可以！」康未濃大聲地對他說。

此時，一名身穿飄逸白衣的女模特兒走了過來，用中文問道。「霽雲，這就是你的女朋友嗎？」

「艾瑟琳娜。」楚霽雲和她打了個招呼。

「嗨，妳好，我是艾瑟琳娜，想必妳就是康未濃吧？」艾瑟琳娜非常有禮貌地和康未濃握了下手。

康未濃對她的感覺是，她是個很高挑、很優雅的女子。

「這位是……」

「啊，她是我的好朋友，夏映衣。」康未濃連忙介紹。

「妳好。」

她們也禮貌地握了下手。

「我常听霽雲提到妳。」

艾瑟琳娜若有所指地說道，楚霽雲難得靦腆地將視線轉開。

「是嗎？」康未濃也好奇地看了楚霽雲一眼。「你們……」

「啊，妳別誤會，我們只是朋友。」楚霽雲突然轉身解釋道。「我知道有很多人都以為我和艾瑟琳娜是一對，但是我們──」

「好啦，我知道了，你不用解釋得那麼清楚。」康未濃害羞地說。

雖然他們現在講的是中文，但是周圍的好奇目光，早盯得她全身不太對勁。

她還真是佩服他們的粗神經，毫不在意他人的視線。

「好吧，現在我帶妳們去參觀一下。」賽菲洛瞥見楚霽雲化妝師很不高興地瞪著他，他不由得苦笑地說。

楚霽雲則是急急地一再交代。「未濃，記得不要亂跑，小心迷路──」

話都還沒說完，他就被康未濃橫了一眼。

「我說不會就不會，哼！」

聞言，康未濃氣沖沖地拉著夏映衣的手，一同消失在人群里。

楚霽雲急忙對賽菲洛說︰「洛洛，你快追上去，記得要──」

「是、是、是，我會保護好她們，你安心走秀吧。」說罷，賽菲洛一臉無奈地追了過去。

待他們走了之後，艾瑟琳娜便嘲笑他。

「你太保護你女朋友了吧？」

「會嗎？」楚霽雲一臉不以為然。「她只是倔強了一點，其實她還是像個小女孩……呃，妳知道的，我們認識很久了。」

就是因為認識得太久了，她的性情他模得一清二楚，而他每一次的玩笑也都控制在極限邊緣，不會超過。

他可不希望再發生，像以前他們第一次約會後的那場大吵架之類的事。那一次，他幾乎被她冷凍了一個月，都沒有說上一句話。

那感覺說實在的……並不好受。

所以很自然地，他不希望再發生同樣的事情，而他想保護她的心情，從來沒有改變過。

艾瑟琳娜卻搖搖頭，「保護過度並不是件好事，而且你並沒有給她表達自己意見的機會。」

「我沒有嗎？」楚霽雲模模下巴，想了一下。

艾瑟琳娜忽地笑了出來。「你慢慢想吧。霽雲，我能給的忠告只有一個，未濃如果不是因為愛你的話，她絕對無法忍受你的任性那麼久。」

，「妳是說……她愛我？」楚霽雲相當訝異。

當然，他並非沒自信才這麼訝異，而是他從來沒有從康未濃的口中听過，所以他無法確定。

然而這個答案，艾瑟琳娜同樣沒有給他，只是背對著他走開，然後搖搖手。

「你自己去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