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你也不知道。我還以為可以從你這里查出一點端倪哩!」善惡聳聳肩自嘲道。
「他告訴你多少?」安琪緊張的問。
「沒說多少。」他若有所思的注視她粉紅色的小臉。「只說你進入他的內心世界,而且還是最秘密、隱晦的部分。」
「就這樣?」安琪顯得有些茫然,仍處于自己的困惑之中。「實際情況遠比這種說法還要復雜。」
「我想也是。不是每個人都能進入別人的內心世界。」
「不是那麼簡單。」安琪煩躁的抗議。「事實上,我好象陪他重新經歷了那段記憶,感受到他的失落和痛苦。」
「是哪段記憶?」善惡好奇的問。
「這……」安琪猶豫著,不知道該不該告訴他。
「如果不想說也沒關系。」事關魔魅的隱私,善惡不想為難安琪。
「你對你大哥了解多少?」安琪審慎的問道。
善惡愣了一下,藍眸變得深沉起來。他思索了片刻,才緩緩地開口︰「老實說,在這次出來之前,我跟他之間的交集不多。不過,最近我們的感情增進了不少。」
「那你曉不曉得他的童年是怎麼過的?」
「誠如我之前告訴你的,他一直跟著他母親過。有那樣的母親,我敢肯定過得一定不怎麼樣。」
「我想也是。」安琪輕嘆著。「他相當缺乏愛,覺得沒人愛他。尤其是他向往的父愛。」
「父愛?」善惡驚訝的挑挑眉。記憶里,父親的確沒對魔魅顯現過父子之愛。事實上,父親好象沒抱過魔魅,更別提促膝談心了。
「我猜得果然沒錯。」安琪心痛地說,想起進入魔魅心靈時,她所感應到的困惑和心痛。可憐的魔魅,盡避這般受父親忽視,仍希冀得到那可望而不可及的父愛。
「其實我父親心里是愛魔魅的。」善惡替撒旦辯白。「只是魔魅的母親太過凶悍,再加上他是長子,所以父親一直不知道該怎樣待他。」
「可是他卻曉得該如何愛其它兩個兒子。」安琪控訴著。
「那是因為……」善惡一時語塞,他從來沒深思過這個問題。父親為什麼比較偏愛他和月光?或許是因為兩人都是由溫柔的母親撫養成人,愛屋及烏吧?父親比較喜歡母親,連帶地也疼愛他。而月光從一出生便失去親生母親,再加上他又如此酷似父親,讓人不愛他也難。
然而,魔魅卻沒有這些令父親疼愛的優點,再加上伊娃的跋扈凶悍,和他自已的閉塞冷漠,才會因而失去父親的寵愛。
「安琪,這個問題太復雜了。不過我相信父親是愛魔魅的,只是長久以來被壓抑著,以至于忘記如何表達了。」
「你是說,你父親忘了要如何愛魔魅?」安琪訝異地問。
「或許吧。」善惡苦笑,「正如魔魅也忘了何者為愛一樣。」
「他不是忘記,而是在徹底對愛絕望之後,決定用無情封閉自已。」安琪了解的說。「那種感覺我能體會。」
「你能體會?」善惡意外極了。
「別忘了我是孤兒。」安琪苦笑。「我曾經幻想父母有一天會來接我回去團聚,但隨著光陰一年一年的逝去,終于明白這是絕無可能的痴想。」
「但你並沒有因此而封閉自己。」
「我選擇了另一種方法。」安琪澀聲道。「況且我和魔魅在個性上完全不同。院中修女對我的關愛,在我的心中開了另一個窗口。我選擇將心中源源涌出的溫暖感覺,分給跟我同樣不幸的孩子。知道自己有人可以愛的感覺非常美好。」
善惡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我贊同你最後一句話。我想那天發生的事,對我大哥而言是一個非常奇特的經驗。」
安琪漲紅了臉,尷尬的轉開頭,盯向草坪。
「在遇見你之前,他根本不懂什麼叫。是你教會他愛與被愛。」
「我沒有……」安琪慌亂地搖著頭。
「不要否認了,安琪。若不是看出你對他產生的影響,我也不會請求你幫忙打開他的心門。而且經過了前天的事件之後,你和他的心拉得更近了……」
「別說了,善惡。」安琪懊惱的喊著。「這太不恰當了,我是修女……」
「修女又怎麼樣?修女不能愛人嗎?」善惡的藍眼里閃動咄咄逼人的光彩。
「不是不能愛人,而是不能愛特定的人。善惡,你該知道神職人員遵守的戒律。」
「我想你指的是奉行獨身的教條吧?」他嘲弄道。
「對啊。」
「是誰規定的?」他不以為然地問。
「這……」安琪從來沒想過這個問題。
「安琪,你不覺得這是無理的規定嗎?」
「無理規定?」安琪覺得深受侮辱,她從不認為這個規定有什麼不好。
「這完全是違反人性的規定。」他繼續說。「聖經中並沒有提到教會的組織,更沒有修士和修女應該單身的規定。《哥林多前書》第七章不是說︰‘每一個男人都該有自己的妻子,每一個女人也該有自己的丈夫?’教會的這項規定根本就是違反聖經和人性。」
安琪被他說得啞口無言,腦子里亂成一團。
聖經是沒有教人要獨身,可是……
「何況你還這麼年輕,有什麼理由為了這種違反人性的無理規定,剝奪掉被愛與愛人的權利?」善惡鼓動如簧之舌游說著,眼中逼人的光彩消失,改換哀兵之策。「想想魔魅,畢竟你進入了他的內心世界,你了解他的孤寂、渴望和對愛的無助。現在他好不容易願意打開心門,接受愛與被愛了,如果你狠心拒絕他,他有可能再度封閉自己,再也不相信愛與被愛。」
「別說了。」安琪哀鳴道。
她的心好痛,藍眼里布滿憂郁的愁霧。從魔魅救她的那刻開始,他俊美的身影、眼中的孤寂冷漠,不知不覺都刻進她心底。她想起前天下午他溫柔的眼神,彷佛所有的寂寞和舊創都漸漸地遠離他。他深情款款的握住她的手親吻,還有那銷魂美妙的接吻經驗……她的心更亂了。
「你有沒有想過,你進入他內心世界的那種經驗,事實上是……」善惡停頓了一下,等到安琪抬起迷憫的眼望向他後,才以充滿力量的聲音說︰「神的暗示。」
「神的暗示?」安琪張大眼,意外的喊道。
「嗯,簡單的說就是神跡。」善惡自信滿滿地點著頭。「若不是上帝的安排,怎麼可能會發生這種事?你有過進入其它人心靈世界的經驗嗎?」見到安琪搖頭後,他接著說︰「既然沒有,那就表示你跟我大哥的這種經驗是特別的。是上帝要你拯救我大哥。」
「是嗎?」安琪困惑的眨眨眼,低頭沉思。「可是後來……為什麼他會那麼痛苦?」她不解的低喃。
「嗯,這件事的確值得好好研究。」善惡蹙攏著眉,唇邊偷溜過一個狡猾的笑。他實在太佩服自已了,能把黑的說成白的。可是,關于魔魅受到重創的原因,的確值得好好研究。
「會不會跟你戴的那個水晶十字架有關?」他試探的問。
「我的十字架?」安琪下意識的伸手探向衣服下的煉墜。
「我看它好象有些年代了。你是從哪里弄來的?」
「院長說,她發現我時,十字架便在我身上了。」
善惡點點頭,陷入沉思中。
地獄里的長老並沒有說明安琪的身世,所以他也不知道安琪的生身父母是誰。連耶穌降世時,都有人世的母親,安琪當然不可能是從石頭里蹦出來的。
只是現在再來研究她的身世,似乎不是恰當的時機。他目前打算做的是,探試這十字架是否真有法力。
「安琪,我記得好象在哪本書上看過這種十字架。如果你不介意的話,我希望可以仔細看看它,研究一下。」
「你想看它?」安琪狐疑地問。
「嗯,可以嗎?」善惡真誠的眼眸里不帶一絲邪念,安琪不自覺的點頭,背轉過身子,解下頸間的十字架交給善惡。
善惡小心翼翼的伸手接過,絲毫不覺這個墜子有何不同。他困惑的舉高十字架,背著刺目的陽光審視上面的水晶。午後的陽光穿過樹葉間的隙縫射上水晶嵌面,反射出一股極強大的能量,倏地擊中善惡的額心。
「啊!」劇烈的刺痛從額際傳遞到全身每個角落,善惡失手放開煉墜。安琪顧不得撿起地上的鏈子,趕到他身邊扶住他。
「你怎麼了?」她著急的問。
善惡無力的倚在她身上,閉緊眼喘息著。有一剎那,他覺得自己彷佛從雲端墜入煉獄中,周圍燃燒的烈火不斷向他涌來,使得身心皆受烈焰煎熬。額心還隱隱作痛著,他勉強從虛弱的體內重新積聚能量。
「我沒事。」他軟弱的笑道。「一定是陽光照到水晶後的反射光線刺痛了我的眼楮。」
「真的沒事嗎?」安琪不放心的檢查他的眼,發覺向來充滿活潑氣息的藍眸,此刻變得困頓、毫無生氣。藍色的瞳孔緊縮,像是受到光線刺傷。
「我沒事。」善惡安撫的拍拍她的手,合上眼瞼一會兒,重新張開眼時,藍眼再度恢復生氣。「安琪,有件事我忘了說。今天來找你,最主要是因為大哥想約你見面。」
「約我見面?」安琪訝異地喊道,臉頰染上紅暈。
「嗯。他約你明天下午在琶星堡旁的彗星湖見面。你知道他的身體還沒有完全康復,希望你不介意跑這麼一趟。」
「可是……」安琪猶豫著。
「安琪,」善惡輕嘆口氣,藍眼里充滿摯誠。「難道你不想給自己一個機會,理清你對我大哥的感覺嗎?」他早已看出安琪對魔魅暗生情愫,否則她也不會一听到魔魅的名字就臉紅。「與其為這段感情迷惘困惑,何不下定決心弄個清楚?別辜負了上帝的神跡,就把它當作一個考驗吧。」
一個考驗?!
安琪苦澀的笑了笑。問題是,她能否通過這個考驗?
※※※
回到琶星堡後,善惡立刻去見魔魅,將他和安琪會面的情形詳實說了一遍
魔魅一听見善惡也被水晶十字架的法力所傷,綠眼里漲滿擔憂。「你現在怎麼樣?」
「除了身體虛弱些,倒沒什麼大礙。」善惡安慰著半躺在四柱大床上的兄長。「倒是你,恢復得如何?明天可以赴約嗎?」
「差不多了。」魔魅感激的回答。「謝謝你替我約安琪。我原本還擔心她從此不願見我呢。」
「安琪對你並非全無情意,只是發生在她身上的事太過怪異,令她感到迷惑。」
「對我而言也是如此。」魔魅苦澀的笑道。「我至今仍弄不明白,她是如何進入我的內心世界。」
「安琪跟你一樣迷惑。」善惡提醒他。
「嗯。」魔魅蹙了蹙眉,沒有發表意見。
「這次的事件顯示出安琪的十字架有傷害我們的能力。我實在擔心十字架會再度傷害你。」
「放心好了。」這回換魔魅安撫弟弟了。「我曾經偷偷接近安琪許多次,她並沒有拿十字架對付我。那天她之所以失手傷了我,可能是察覺到己身遭遇危險的反擊,而不是存心傷害我。」
「對了,你一直沒告訴我你究竟對安琪做了什麼,以至于她需要‘反擊’?」善惡揶揄的揚揚眉,注意到魔魅的臉反常地灼燒出一抹暈紅。
「嗯……」魔魅尷尬的回避他探索的眼光。「反正就是那麼回事。」
「那麼回事又是怎麼一回事?」他頑皮的繼續追問。
「善惡!」他懊惱的瞪了弟弟一眼,無奈地嘆了口氣。「我吻了她,就是這樣。」
「哦。」善惡忍住笑,藍眸里露出恍然大悟。「顯然這個吻讓她覺得非常危險。」
「別取笑我了。」
「好,我不開玩笑了。我打算回地獄和長老們研究一下水晶十字架的問題,否則安琪若是再察覺到危險,對你展開反擊,後果便難以預料了。」
魔魅不理會善惡的揶揄,晶亮的綠眸投射出一抹溫暖的關懷。「你剛剛才承受十字架的法力,可以上路嗎?我記得我最初受到攻擊時,心頭如被烈火焚燒般痛苦,全身都像被籠罩在煉獄的火爐中灼痛得似要融化,經過這兩天的休養才勉強恢復力氣。難道你會一點事也沒有?」
「我的情況跟你不同。」善惡保守的回答。「你是由安琪主動運用水晶十字架攻擊,我卻是在研究十字架時,被陽光照在水晶上的反射光芒所射中。我承認我是受了點傷,但並不妨礙我立刻返回地獄。不用擔心了,大哥,我不會拿自己開玩笑。」
「你這麼說我就放心了。」魔魅呼出一口氣後,眼光轉向房門。
「進來吧,泰勒。我知道你等很久了。」善惡懶懶的向門外人招呼。泰勒推門進來,臉色訕然。
「我找你們喝下午茶。」他嘻皮笑臉的說,身後的管家推著餐車進來。
魔魅和善惡冷眼旁觀泰勒和管家將一張玫瑰木瓖雕花象牙的大理石面方桌移到魔魅床邊,然後在上面鋪了一條紅白相間的格子桌布,才把茶具和裝著點心的精美瓷盤放到桌上。
「來,喝一杯皇家女乃茶吧。」泰勒十分殷勤的勸著。
善惡啜了一口香濃的茶汁,似笑非笑的瞅著主人。「泰勒,你真是越來越會享受了。完全是人類的貴族品味。」
泰勒不理會善惡的嘲弄,微笑的回答︰「我在人世中打滾這麼久,最大的領悟就是不能對不起自己。盡情享受人生是我的座右銘。」
「哈哈哈……看來你比我們都懂得過日子。」善惡佩服的說,表情深思。「泰勒,我以前是低估了你,你跟你的族人完全不同。」
「大同小異,大同小異。」泰勒連忙做出受寵若驚的模樣。他最不願意讓人瞧出他的與眾不同了,最好把他當作一般無用的人類。
「別裝了。」善惡嗤笑道。「我們言歸正傳。剛才你在外邊都听見了吧?我準備回地獄去,我大哥就交給你照顧了。相信在我們兄弟的前車之鑒下,你也不敢再打安琪的主意。」
「嗯,這個……」泰勒的確感到膽怯,如果連魔魅和善惡都會傷在安琪的十字架下,那以他這薄弱的法力更別想對付安琪。不過也不是沒法子啦,找個人偷走她的十字架便行。
「嗯,這倒是個好主意。」
善惡能從他眼里瞧出他的打算,令泰勒悚然一驚,心里嘀咕著該重新評估這位地獄金童的本領了。
「問題是,安琪失去這個十字架便會失去法力嗎?抑或是任何十字架到她手中都會有相同的法力呢?」善惡困擾地問。
「嗯,這個……咱們誰也不曉得。」泰勒聳聳肩回答。
「我認為十字架不是問題,關鍵在安琪。」魔魅淡淡的說。「如果安琪存心對付我,我甘願死在她手里。」
「你說什麼?」善惡和泰勒異口同聲的喊道,兩人面面相覷。
魔魅臉上浮現出超越生死分際的恬靜淡然,綠眼深沉如見不到底的碧湖。經過前天的事件,他更加肯定自己是愛上安琪了。他心里非但不怪她對他造成的傷害,反而細細回味著兩人摯情纏綿的深吻。這幾天無法去看她,不曉得她過得好不好。
「大哥,你真的有這種想法?」善惡審慎的問。
「不用擔心我,善惡。」魔魅綻出溫和的笑容,再度令泰勒驚愕的張大嘴。「我相信安琪不會傷害我。」
「如果她知道你的身分……」善惡不似兄長那般樂觀。
「她總會知道的。」魔魅閉上眼,表示他不想再討論這個話題。善惡嘆口氣,再三叮嚀泰勒要好好照顧兄長,才依依難舍的離開。
等到房間再度靜下來時,魔魅將眼光投向被一層薄紗罩住的窗口,突然害怕安琪知道真相後的反應。他不是擔心她會殺他,而是憂慮她會怨恨他,不再理睬他。
可是,她承諾過的,不是嗎?
魔魅的心里生出希望,安琪曾說過永遠不怨恨他,永遠都會愛他。現在他所要做的,便是加深這份愛,讓在安琪心里萌芽的愛情種子,茁壯成愛情的大樹。不管事情有多困難,他都一定要辦到。因為他知道,這是此生唯一愛與被愛的機會。
※※※
當安琪來到琶星湖時,黃昏的光影點點灑落在湖面,反射出萬千金影,加上湖面的一層煙嵐,讓琶星湖有種虛無縹緲的美感。
魔魅坐在環湖小徑的一塊大石上背對著她,彷佛融入湖與森林的景致中。安琪感到視線模糊、喉頭發緊,幾乎想沖上前抱住他孤寂的身影。但她終究選擇站在原處,靜靜的望著他。
她故意姍姍來遲,原以為魔魅會因等不到她悵然離去,沒料到他依舊留在原處,痴痴等待。
何苦呢?這更加深她心中的難題,平白擾亂她的心湖。
「安琪。」彷佛感應到她的凝視,魔魅忽地轉過身來。一看見她立在林間陰影下的縴瘦嬌軀,他再也壓抑不下滿心的喜悅,忍不住低聲呼喚她。
充滿愛意的聲音令安琪呼吸一窒,抬起泛著迷霧的眼,對上他眼中的萬般柔情。空氣中彌漫著他的深情,她的視覺、嗅覺、甚至觸覺,都漲滿了他。
他俊偉的身形,隨著距離的縮短在她瞳孔里放大,被觸動的芳心,逐漸被他佔領。安琪感到心神動搖,連呼吸也變得困難,慌亂得的只想逃。
「安琪。」
隨著另一聲的低啞呼喚,安琪發覺她根本逃不了。魔魅的大手輕輕擁住她的肩,沒有任何脅迫的壓力,只有眼里濃郁得化不開的愛。
安琪怔怔的瞪視他,渾不知眼中的霧氣已濃重得化為雨淚。魔魅的心微微發疼,綠眸里漾滿憐惜,灼熱的呼吸輕吐在她細女敕的皮膚上。
「我……」她櫻唇張了又閉,閉了又張。當珠淚終于滾落頰邊,她抖動著唇,發出幾不可辨的哽咽。「……不該來的。」
「我愛你。」魔魅連眉頭也沒皺一下,眸里的綠光溫柔地籠罩住她。
安琪的心髒揪緊,感到自己被他柔情的眼鎖住了,層層伽鎖套住她的心,再也不能自由。
「我是修女。」她勉力掙開糾纏的情鎖,咬牙做最後的掙扎。
「我愛你。」他還是重復那句話,眼里的情意更加熾烈濃郁,刺激得她眼淚恣意四流,心頭烈火狂燒。
為什麼?為什麼?她在心頭呼喊。皮膚上的灼熱呼吸更加逼近,像春天的和風般燻人,她忘了呼吸,全心等待那令人心醉神迷的接觸。
輕柔的吻拂過她臉頰,帶來一陣輕顫。她感覺到他的唇溫柔的吮吸她的淚,像蜜蜂采集蜜汁般,充滿執著的熱情,一點一滴的收集,將她的心鎖錮得更緊。
她感到有些失落,明白自己即將失去某種極為珍貴的寶藏。那曾被她誤以為像在晶石般冷酷的嘴唇,正充滿生命熱力地愛憐她細致的皮膚、精巧的五官。
他描畫她漆黑的柳眉、扇形的眼皮,在眼瞼下流連了一會兒,才轉而攀上她秀氣的鼻尖,頑皮的輕琢。
她逸出一聲滿足的贊嘆,紅唇微張,他如她所願,輕柔的覆蓋而上。
這次的吻不像上次那樣強取豪奪,而是細心的呵憐疼愛。他溫柔的舌忝弄她花瓣般柔女敕的嘴唇,輕咬她里側的皮膚,帶來一陣陣酥麻刺激。
安琪嚶嚀一聲,無力的軟倒在他強健的懷抱里。隨著他的吻加深,她的心髒失速地狂跳,血壓急速上升,再加上急促的呼吸,終于使得她所有的理智飄離,昏沉沉的墜入沒有壓力的黑甜鄉里。
愛人的失去知覺,令魔魅大驚失色。他失措地抱起她,找了一塊干淨的草地坐下來,讓她的上半身枕進他懷里,怔忡的等她醒來。
他的吻令她昏厥。
魔魅皺攏眉,困惑于這情形的發生。這幾日刻苦修習愛情學分,但無論是善惡或是後來幫他惡補的泰勒,都沒提過這等情形。
他不知道該怎麼辦。生平第一次戀愛,難免會手足無措,但吻昏人?也未免太遜了。
他開始感到自卑。他和安琪一開始便不順,更別提他們的初吻差一點害他送命。如今他改弦易轍,以溫柔來打動她,沒想到卻讓她昏了過去。這其中到底出了什麼錯?
正當他自怨自艾、困惑不解時,安琪申吟一聲,幽然醒來。發現自己枕在他充滿力量和男性味道的懷抱,她羞得幾乎想再度暈過去。
「放開我……」她低聲抗議。
魔魅一發現她清醒,心情放松不少,那雙盈滿關愛的柔情綠眸,在她紅撲撲的臉蛋上穿梭不停。安琪的心起起落落,藍眸直想避開,生怕自己會再度沉溺在他充滿情意的綠眸里,泄漏心底的秘密。
「放開我……」她再次輕聲懇求。魔魅嘆口氣,留戀的撫模她的臉,過了一會兒才扶她起身。
離開他溫暖的懷抱,令安琪有些懊悔,但現實的問題一下子便攫住她。她急忙想閃離他身旁,但魔魅及時握住她想月兌離的手,放到唇邊親吻。
「別這樣。」她輕斥著,一波波喜悅自指間傳遞,她感到心跳再度狂亂起來。
「我愛你。」魔魅沒理會安琪口頭上的抗議,她眼底的激情已泄漏了她的心意。帶著男性的優越意識,他專注的凝視她臉上的紅暈,贊嘆著她的美麗。
「你可不可以別老是說那句話?」她轉開臉,又羞又怒。
「除了‘我愛你’以外,我不知道能說什麼。」他真誠的語氣,令安琪情不自禁的心情飛揚。她轉過臉看他,再次迷失在濃綠的深情眼光里。溫柔的藍眸細細打量他修長的黑眉、高聳的顱骨,和他唇邊略帶稚氣的笑容。
她的心煞時漲滿了愛憐。在經歷過他內心世界的孤寂後,她對這個男人產生了遠比她打算付出的更強烈的情感。他不再是夢里的相思對象,而是化為現實世界里的情人。情網對她兜頭撒將下來,令她想逃也躲不了。
「為什麼?」水盈盈的藍眼索求著答案,要他回答她所有的感情疑惑。
「什麼為什麼?」他為她臉上困惑的可愛表情痴迷,抵著她小巧的鼻尖親吻、呢喃。
「為什麼愛我?」她固執的揪著他,要求他掏心掏肺的表白。
「因為我愛你。」他摯情的喊道,捧著她的小臉和她眼對眼。「因為我愛你,沒有任何理由。」
「怎麼沒有理由呢?」她叫嚷著,因為她想從他的答案里,找出自己愛他的理由。
「愛情如果有理由,那就不是愛情了。」他的眸子變得更深,宛如難以度測的碧潭。
「如果沒有理由,你又怎麼知曉那就是愛呢?」
「誰能否認發自內心的熱烈情感?」他壓抑住心底的澎湃激流,沙啞的回答。「它讓我在心頭低回著你的名,腦海里充塞你的影像,時時想著你、念著你,在一顆完全在冷的心里燃起火焰,讓一個沒有愛的男人為情瘋狂。如果那不是愛,又是什麼?」
他字字句句敲進她心坎,引起她心底的共鳴。是誰讓她在午夜夢回之際輾轉反側?又是誰讓她陷入侍奉上帝和陷溺的難題中?是他,是這個嚴厲又溫柔的男人,是這個原本無情、此刻卻漾滿柔情摯愛的男子!
「不要拒絕我。」他擁緊她,美好的唇在她臉龐游移,緩緩靠近她的唇。
「我是修女……」她伸手抵住他的唇。
他以舌尖舌忝逗她,她嚇得立刻縮回手。
「不管你是什麼身分,都改變不了我的愛。」他執著的表白令她再度失神,只能任他深邃的眼眸吞噬她所有的疑慮,任他的唇俘虜她,堵住她所有的問題。
許久之後,當她再度從令人神魂顛倒的熱吻里清醒過來時,清澈晶瑩的藍眸里浮現出再也掩藏不了的蜜愛柔情。
「別擔心。」他信心十足的保證。「只要讓我愛你便行。」
「但是……」她躊躇著,考慮到從小立下的志願,和目前的身分。
「噓!」他輕點她的唇,綠眼中淨是令人銷魂的情意。「只要讓我看著你、愛你。我只要求這麼多。」
「那以後呢?」安琪的語氣懊惱,她想的是往後的日月星辰都和他共度,而他卻只要求……那麼少。
魔魅神秘的彎起一抹邪笑,散發出的男性魅力令安琪看得目瞪口呆。他以唇摩挲著她的,讓她情不自禁的張嘴邀請他。在另一次纏綿的長吻後,他擁抱住她嬌軟的身軀,滿足的道︰「目前我很滿意了,以後……」他拉長聲音,「等到我再也無法滿足這平淡的吻……」
他停了下來,濃綠眼眸里的激情光影令安琪屏住呼吸,心懸得老高,等待他最後的判決。
「我會說服你,讓我們更進一步……」他低啞的聲音充滿危險的誘惑,安琪輕顫著迎向他的吻。在另一波心蕩神馳的沖擊下,她彷佛已意會到,他能做的不止是說服她做任何事,還包括偷走她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