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善惡走到薔薇的房門口時,他听見從門內隱約傳出的歌聲。他覺得這聲音滿熟悉的,貼到門上傾听,發現和那個唱「左三圈,右三圈」的甜美音調頗為近似。
他嘲弄地揚揚眉,知道薔薇之所以特別喜歡這首曲子,是因為這張CD是她大哥明頓從台灣寄給她的。
不過現在放的這首曲子,又跟那首「健康操」的曲風不同,乍听之下還挺哀怨的哩。是首關于眼淚的歌。
棒著門,他感受到薔薇內心的悲哀,正如甜美歌聲所唱的︰「愛上你是最快樂的事,卻也換來最痛苦的悲……」
他心一擰,仿佛看到薔薇雙手交錯抱著曲起的腿,靜靜地流淚,獨自品嘗著「心痛的滋味」,回味著「苦澀交錯愛的甜美」。
心疼似噬肉的蛆咬嚙著他的心,他無法忍受那種將他逼得慌亂、瘋狂的感覺。猛力推開門,他在昏黃的燈光照射下尋找薔薇,然而房里空無一人。他跟隨著歌聲,繞過一張繪著玫瑰花的中式大屏風,進入薔薇的睡房。她正坐在床邊的地毯上,曲著腿,臉埋在膝蓋上。
靠窗的位置,有一盞半人高的立燈,投射出昏黃光華。而她身旁的床頭櫃上,燃著一個手拉坯的燻香爐,玫瑰的甜香充斥房內。
薔薇孤單坐在地上的單薄身影在這種靜謐的氣氛下,更顯得楚楚可憐。善惡看著她披散在肩上的亂發,心情悸動。
他再也忍受不了了!
他握緊拳頭,落在地毯上的腳步輕悄無聲息,走到她身邊蹲下,抓住那抖動的柔肩按壓在自己的胸懷。
薔薇被這突如其來的舉動嚇了一跳,她抬起綴滿淚珠的小臉,倉皇受驚的紫眸對上一雙燃燒著地獄烈焰的藍眸。
室內回蕩著甜美的歌聲,她望著善惡那雙像星星閃亮的眼,伸手撫模他柔和的臉頰,還有那比什麼都甜蜜的嘴唇。
噢,她是那麼愛他……
心痛的感覺啃噬著她被自卑、自憐和妒意佔住的心,所有的理智都已遠離。什麼不怨、不恨,準備好承受心碎都是假的,事實上,她只不過是個心胸狹窄、愛猜疑、自卑的蠢女孩。
不……她不要失去他,哪怕是上帝親口向她要回他,她也不答應。他是她的,她不準許任何人奪走他。
薔薇用力埋進善惡懷里,緊緊抓牢他。她的眼淚滲入善惡的衣服,冰涼的感覺刺激著他滾燙的心更加灼熱。
善惡伸手握住她脆弱的下巴想抬起她的頭,但薔薇一逕地埋在他懷中搖頭。他納悶地以唇抵著她精致如貝殼般的小耳朵,還順帶輕咬她的耳珠一記。「為什麼不肯面對我?」他沙啞地問,已然催動,悸動的心再難恢復平靜。
薔薇在他懷中啜泣著,口齒不清地道︰「我……沒臉見你……」
這回答令善惡訝異極了,難道她哭得臉都模糊了嗎?什麼叫作沒臉見他?
這次他很固執,不斷以吻逗弄她,搔癢她頸部的敏感肌膚,好不容易讓她忘記羞愧,抬起頭熱情地迎向他的吻,他卻在蜻蜓點水般吻了她香軟的紅唇一下後,不顧她的抗議,捧著她淚漣漣、滿布著紅暈的小臉,微笑地端詳著。
「別……這樣看我。」她結結巴巴地道,害羞地垂下仍沾著淚珠的長睫。
真像朵清晨帶著露水的玫瑰哩。
善惡的心里充滿愛憐,藍眸浮上頑皮的笑意。
「為什麼不讓我看你?你剛才說沒臉見我,但我瞧你的臉還在啊!」他哈哈大笑,將多愁善感的情緒從心中趕離。
「人家不是那個意思啦。」薔薇羞得無地自容,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拿他取笑的俊容無可奈何。
「那是什麼意思?」他湊近她水女敕的臉蛋,肆無忌憚地伸出舌頭舌忝著她頰上的殘淚。
薔薇噗哧一笑,將臉藏在他頸窩處,害羞地道︰「又不是小狽小貓,這樣舌忝人家。」
「誰說只有小狽小貓才能舌忝人?」他更加張狂地輕吮著她的耳垂,薔薇覺得全身都燒紅了,只能窩在他懷里輕輕打顫。
「會冷嗎?」他在她耳邊吹氣調笑,讓她更縮進他的懷中。兩人相貼的部位泛著陣陣灼熱,隨即蔓延到他們體內的每一處。善惡不情願地略微抽開身,讓從窗外吹進的清涼夜風,冷卻兩人之間的熱情。
他和薔薇並肩靠在床沿,等到樂聲終于停歇,他才拉著薔薇的手,目光焚焚地對她說︰「為什麼一個人躲在房里傷心?」
薔薇一愣,羞窘地垂下頭。
「難道你不再視我為你的守護天使了嗎?」他開玩笑地道︰「不把所有讓你傷心的秘密傾訴給我知道,教我這個守護天使如何幫你?」
「哎呀,人家……」她咬了咬粉唇,別扭著。「我怕你輕視我。」
「我怎麼會輕視你呢?你不是說我既是你的天使,又是你的愛人嗎?憑我們之間的關系,我愛你、惜你都來不及,又怎會輕視你?」
「你愛我?」她一副受寵若驚的表情。「可是……我沒有祖兒那樣漂亮,而且……」
「噓……」他以食指輕點著她的唇,湛藍的眼眸蒙上一抹氣惱。「你以前不是挺有信心的,怎麼才出去見了幾個人,就變得自卑起來?」
「我……」薔薇咬著唇,嘆了口氣。「我也不知道。或許,是因為我發現自己並不真的那麼心胸寬大。每當有女慕的眼光投注在你身上,我就會懊惱、生氣,對她們生出敵意,以為別人會來搶你。」
「你沒想錯。」善惡幽默地說。「如果你知道她們心里想什麼,就不會責怪自己產生那種情緒了。」
「你是說……我想得沒錯?」她猶豫地間道。
「嗯。」
「祖兒真的對你有意思?不是我杞人憂天?」
「沒錯。」善惡嘆了口氣。
「那你為什麼不拒絕她?」她有些著惱。
善惡莫名其妙地瞪了她一眼,沒好氣地說︰「我沒有拒絕她?那你把我陪你回家、沒答應她去PUB狂歡的高貴舉動稱為什麼?」
「那……」薔薇張大眼,紫眸里盈滿歉意和羞愧。「對不起,是我被嫉妒沖胡涂了。」
「沒關系。那表示你很在意我,不是嗎?」他溫柔地踫了踫她的唇。
薔薇嫣然一笑,然後又像想到什麼似地斂起笑容,秀眉微蹙。
「怎麼了?」他關心地問。
「沒什麼。」她搖搖頭,在善惡不肯放松的注視下,只好苦笑著回答︰「祖兒是我最好的朋友,我沒想到她會這樣對我。」
「或許這是你認清什麼叫好朋友的時機。」他壞心眼地道,魔鬼的挑撥本能自然發揮。「想想吉娜和珊蒂的例子。一旦愛情介入,友誼便變得不可靠。祖兒根本沒將你放在心上,她當著你的面挑逗我,完全不顧你的感受。」
善惡的話句句打中她心中的痛處,薔薇攏著眉,心情更加郁悶。
「我現在才能完全了解吉娜的心情。珊蒂和吉姆對她的傷害是雙重的背叛。我連祖兒對你的態度都無法忍受,有什麼資格幫吉娜和珊蒂調解?我當時真的太不自量力了!」
「薔薇,你別這麼說。你不過是好意而已……」
「不。」她搖著頭,表情淒苦。「只是我真的不明白,我跟祖兒從小一起長大,情同姊妹,她為什麼這樣對我?追她的人一籮筐,她明知道我從不曾交過男朋友,還跟我搶你。」她含淚低泣,心里涌滿不平和委屈。
善惡拍著她的肩安慰,「不用理她。」
「十幾年的感情,就為了一個男人……」她茫然地說,听在善惡耳中頗不受用。
「喂,我可不是尋常的男人。如果你那麼看重你們的友誼,那把我讓給她好了!」他賭氣地道。
「不!」薔薇不假思索地大喊,雙頰漲紅,紫眸里燃著強烈的佔有欲。「不,我絕不會放棄你。」
善惡听得心中大樂,將她拉入懷中熱吻,直到她喘不過氣來才放開。
「睡吧。」他將她抱到床上,藍眼中有著壓抑不了的熱情。「我們最好各自上床,否則就會一起上床了。」
薔薇紅了臉,卻不願意放開他。
「我還有好多話想跟你說。」她羞赧地道。
「明天再說吧。」他親了親她的額,替她蓋上被子後才離開。
薔薇擁著身上的薄被,甜蜜地笑了。明天,多美麗的名詞啊!想到和善惡共同擁有的無數明天,她的心情就像夏天里開放的玫瑰般燦爛。
★★★
早餐過後,善惡陪伴薔薇到花園散步。
金色的陽光照耀著玫瑰園里的各色玫瑰,在枝葉的水珠上投射出彩虹般的瑰麗色彩。
兩人走在有濃蔭遮蔽的小徑上,薔薇的眼光追著在花間翻飛的彩蝶,柔白的頰染上一層興奮的紅暈。
所謂的幸福,大概就是這麼一回事吧。
粉唇不自覺地飄忽著溫婉、滿足的笑,緊偎著身邊堅實、溫暖的男性軀體。
她仰首注視著陽光從樹葉的縫隙灑向善惡的金發,宛如在他頭頂周圍圈上光環,心頭升起的崇敬愛慕更形高張。她的天使!她敬畏地想。上帝待她是何其恩厚,將座下最俊美的使者派遣到她身邊。
她滿足地合上眼瞼,嘆了口氣。
看到薔薇那副表情,善惡也想嘆氣。想必這小妮子又在向上帝感謝他的大恩大德了,可是她不知道自己是謝錯人了。她該感謝的是地獄之王撒旦,畢竟是撒旦把他生下來的,不是嗎?
善惡困惱地搔搔頭,若是薔薇發現他並不是她想像中的天使,而是地獄的王子時,她會繼續愛他,還是會討厭他、唾棄他,再也不理他?
後者的可能性令他感到格外懊惱。他蹙起眉停下腳步,噬人的疼侵襲著他的心。不知道什麼時候起,薔薇融入了他的靈魂中,操縱了他的悲哀和歡笑,再也甩不開、忘不了。
他無法想像將來分手時,他如何重回他最原始的寂寞,當一個無情冷酷的魔鬼。怕是再也找不回昔日的無牽無掛了吧!
這朵清純的薔薇花,將在他的心中生根茁壯,她美麗的蓓蕾、她睫上的利刺,都將盤據住他的心,讓他為她歡喜、為她痛苦。
他握緊拳頭,仿佛預見到一把叫寂寞的煉獄之火將永遠焚燒著他。在火光中,他將不斷看到他和薔薇曾有過的甜蜜記憶,讓失去她的痛苦一再重復地折磨他,直到地老天荒。
不,他絕不容許這種事發生!他是地獄的王子,擁有呼風喚雨的能力,如果他想永遠擁有薔薇,他就一定能辦到。
他想起父親撒旦王在小弟月光的母親艾晴死後,仍將由艾晴轉世的蘭花帶回地獄,得以朝夕相伴。但他不要一株蘭花,他將追隨薔薇的每一生每一世,得到她活色生香的愛戀,成為她永恆的情人。
他霸道地決定了!
「善惡……」薔薇困惑地注視他一會兒揪眉,一會兒開朗微笑的俊容,伸出手在他眼前揮了又揮,才喚回他的注意力。
「什麼事?」他眨眨眼,眼光堅定地投注在身邊全然不知已被魔鬼鎖定為永世愛人的小天真,唇邊飄忽著勢在必得的篤定笑意。
薔薇見他很開心,也跟著笑了。
「你剛才發呆了半天。」她取笑道。
「是啊,我在想心事。」他坦然承認,挽著薔薇的玉臂,朝涼亭走去。「我有事告訴你。」
「什麼事?」
善惡神秘地一笑,直到兩人走到涼亭里,他將薔薇拉坐在懷中,才輕聲開口,「薔薇,你愛我嗎?」
薔薇俏頰飛紅,似嗔似怨地瞟了他一眼,仿佛在嗔怪他多此一問。善惡莞爾,眼光卻不放松地催促她給予答案。
「說嘛!」
「嗯。」她羞怯地點頭。
「‘嗯’是什麼意思?」他埋怨著。「我記得幾天前你沒這麼害羞的,怎麼現在卻羞于承認?」
「討厭啦!」薔薇握起粉拳捶了他一下以示抗議,抬頭迎視他藍眸中靜靜燃燒著的溫柔情焰。柔情在她的心海洶涌激蕩,數不盡的纏綿愛意漲滿胸懷,直溢向喉頭。
是的,她愛他。她怎能不愛他呢?
她喉頭哽咽,發出細碎的喘息,縴手爬上他俊美的容顏,不忍離去。
「我愛你,再問我一千次、一萬次,我仍是同樣的回答。」柔情蜜意盡在水盈盈的紫眸深處,善惡動情地咬住她放在他唇上的玉指,輕輕地吸吮。
薔薇嚶嚀一聲,迷失在他熱情的挑逗下。
「薔薇……」他嘆息著,手指爬梳過她觸感細膩的秀發。藏在心底的那個疑問,宛如眼里的一粒沙般令人不舒服。他斟酌著用語,以最不經意的語氣開口問道︰「如果我不是天使,你也同樣愛我嗎?」
「傻瓜。」薔薇輕笑道,眼光朦朦朧朧的,似乎沒有焦點。「我愛你,並不是因為你是天使。雖然你是我向神祈禱時從天而降的,除了天使外,我想不出你可能是哪種生物。」她調皮地笑了笑,眸光重新凝聚在他俊美的臉龐,表情更柔了。「但如果你不是,我也不會在意。事實上,不管你是誰我都不在意。我在意的是你是否也愛我,願意一生一世的陪伴我。」
「我要的不只是一生一世。」善惡低啞地喊道,「我要的是永恆,你願意給我嗎?」
永恆?薔薇心中一動。這個字眼對她而言是那麼地難以想像。然而那顆單純而容易滿足的心,卻被善惡熾熱藍眸里的深情勾起更強烈的企圖心。如果有永恆,她當然願意交付給他。
她綻出如花嬌艷的淺笑。
「如果有永恆,我也願意屬于你。」
善惡深深看進薔薇眼里,從她紫羅蘭般的瞳仁里,欣悅地找到她真誠的許諾。他十分虔敬他握起她那如羊脂白玉般的縴手,在左右手心各印下一吻,然後像完成某種儀式的封緘般,覆上她芳香的柔唇。
你是我的了!他在心里喊著。在陽光、在滿園玫瑰的見證下,薔薇成為他的妻子,他永恆的伴侶。
芬郁的空氣中震蕩著某種扣人心弦的分子,當四片唇緊密貼合,甜蜜的淨液在兩人唇齒間交換,兩顆真心融合成一顆。薔薇的眼眶濕潤,那是因感動而涌冒出來的珍貴淚水。她攀緊他的頸子,覺得自己像是在進行某種嚴肅的儀式,在植物精靈的見證下,與他結為永恆的伴侶。
不止是「執子之手,與子偕老」,而是生生世世斷不了的情緣糾纏。
哪怕是上天堂,或是下地獄,兩人都將永遠在一起。
只要能和善惡永不分離,即使在地獄,也是天堂吧。
「就算我是魔鬼,你也依然愛我?」善惡松開唇,在她頰邊喘息。薔薇為他的話感到好笑,天使般的他怎會是魔鬼?好吧,就算是魔,也是她最喜愛的魔。
「如果你是魔,我就跟你一道當魔。」她嫣然一笑,滿足地偎在他懷中。
善惡唇邊噙著滿意至極的笑容,修長的手指她溫順的背脊。
「不過如果你是魔鬼,那就糟了。」她開玩笑地說。
「為什麼?」他有些不悅地勾起她的下巴逼問。
「因為我向上帝許了心願。如果你是魔鬼,誰來幫我完成心願?」她歪著頭朝他擠擠眼,善惡被她可愛的表情逗笑了。
「你是說談戀愛的心願?」他閃著明亮的眼眸好心情地問。
「不是這個啦。」她羞紅了臉,心里甜絲絲地。關于這個心願,他已替她達成了呀。「我是指大哥回家,還有爺爺心髒需要開刀的事。」
「我明白了。」善惡想起他到漢姆萊家的第一夜,薔薇曾向她祖父解釋過的話。「你不是早知道令兄在台灣嗎?難道一直沒聯絡上?」
「我打了好幾通電話到他台北的公寓,卻只有電話答錄機的聲音。」
「他會不會跑到其他地方去了?」
「其他地方?」薔薇微攏秀眉,認真地想了一會兒,隨即眼楮一亮。「我倒忘了外公那里。謝謝你提醒我。」
「不謝。」善惡淡淡一笑。「至于你爺爺的痛……」
「等到哥哥回來,我會請他說服爺爺的。」薔薇開朗地說。「哥哥跟爺爺同樣固執,只有他才能讓爺爺答應開刀。對了,法蘭克告訴我今晚華克醫生會來家里吃飯,到時候我會找機會問清楚爺爺的心髒病到底有多嚴重。」
「華克?」善惡揚眉詢問,他記得昨天認識的祖兒好像就是這個姓氏。
「他是祖兒的父親。」薔薇苦笑地解開他的疑惑。「往常祖兒都會跟她父母一起到家里吃飯。」
想到祖兒對他的野心,善惡頗能體會此刻薔薇心里涌上的復雜情緒。祖兒是個被寵壞的嬌嬌女,怕不會對他輕易放手。
「不必擔心。」他吻了吻她的頰,以真心向她保證。「我的心只屬于你,誰也搶不走。」
「謝謝你,善惡。」懸在胸口的不安終于沉澱下來,薔薇綻出沉浸在幸福中的歡悅笑容,享受著和他耳鬢廝磨的快樂。
直到一聲尖銳的驚呼破壞了這對鴛鴦的熱烈擁抱,兩人才匆忙分開。四只仍氤氨著熾熱情霧的眼眸懊惱地瞪視小徑上目瞪口呆、表情慍怒的金發女郎。
★★★
善惡雖然不想讓薔薇和祖兒獨處,但更忍受不了祖兒像八爪章魚般纏住他的舉動。他很不客氣地拒絕她邀請他乘游艇出海的提議,又推開她緊貼著他的婀娜嬌軀,以肚子痛為理由逃出花園。
薔薇目送善惡離去的背影,心里羨慕無比。她真想效法他逃跑的舉動,但祖兒是她的朋友,她不能這麼做。多麼不幸啊!她嘆氣。
「我不知道他住在你家。」祖兒只要一想起她在花園找到薔薇時,所看到那火熱激情的一幕,心頭便燃起妒焰。她實在沒想到青澀的薔薇,居然能贏得善惡這美男子的青睞。實在沒道理嘛!
「他是住這里沒錯。」薔薇淡淡答道,這是頭一次她不曉得該如何跟祖兒交談。背叛是一叢擋住友誼之路的荊棘,在荊棘除去之前,兩人只能各自守在己端喊話,搞不好還得以謊言虛與委蛇。
但她不喜歡說謊。薔薇蹙攏眉頭。
「漢姆萊伯爵的家教什麼時候變得這麼開通了!」祖兒譏諷著,冰藍的眼眸迸射出寒光。
薔薇的秀眉蹙攏得更緊,心頭生出煩悶的情緒。她發現自己一點也不了解眼前這個女孩,十多年的交情在她眼里遠比不上一個美男子,而這名男子還是她好友的男朋友!祖兒是怎麼回事,怎麼變得這樣墮落?她認識的祖兒不該是這樣見色忘友的家伙啊!
「怎麼,沒話可說了嗎?」祖兒見薔薇默然無語,氣焰更形高張。
薔薇冷淡地瞄了她一眼,「我不知道該說什麼。」
「你!」薔薇臉上端靜、清純的神態令祖兒更加憤慨。她指著薔薇,多年來積聚心頭的不滿全然爆發。「你少來這套!一副聖母的純潔樣,騙得大家都以為你是多清純的貞潔淑女,其實你浪得很。搞不好還學聖母來個處女懷孕哩!」
薔薇震驚地瞪視祖兒惡毒的嘴臉,眼前這個出口成「髒」、眼冒凶光的潑婦,是那個她結識多年的好友嗎?太可怕了,她所認識的祖兒是個心地善良、有話直說的熱情少女,怎麼會變成一個刁蠻的潑婦?
「祖兒,我真不敢相信這話會從你的口中說出來。」她痛心極了。
「別再用那種悲天憫人的口吻對我說話。」祖兒嫌惡地道。「我受夠了你這種紆尊降貴的態度。你只不過是個過了氣的伯爵千金而已,憑什麼以為自己就高人一等?你有什麼了不起?現在是二十世紀末,一個瘦得像個小男孩的貴族千金,還不是同樣乏人問津!要不是爸爸要我跟你做朋友,教我學習你的溫柔、善良、高雅的氣質,我才懶得理你呢!」
「你!」這番殘酷的言語,直將薔薇打擊得退後數步。她沒想到自己唯一的摯交,居然如此看待兩人之間的友誼。太可怕了!
「怎麼樣?」祖兒無所謂的聳聳肩,厭惡的瞪視薔薇眼中的震驚。她最討厭她那種不識俗世險惡的天真,家個城堡里的睡美人,以玫瑰的荊棘守護住她的清純甜美。
「祖兒,你以前不是這樣的!為什麼現在會變得這麼可怕?」薔薇困惑地瞅著她。
「可怕?」祖兒干澀地仰天大笑,藍眸里滿布著空洞的寒意。「我才覺得你可怕呢!比白痴還干淨的小腦袋,完全不通曉世事,一味在祖父的庇護下過著與世無爭的生活。你知道我以前有多同情你嗎?」她一步步朝她進逼,薔薇倒退到涼亭角落,背部抵著亭柱。「我同情你的無知,同情你自以為是的純真!包同情你不論我說什麼,都張著那雙清純的紫眸看我,看得我自慚形穢、全身不自在!」
「我沒有……」薔薇拚命搖頭。
「你有!」祖兒冷酷地抿緊唇逼近她。「你的眼楮總是那麼清楚的反映出我的丑惡。我在你的瞳仁里,看到了我失去的純真在嘲弄我。我恨你為什麼仍是那樣該死的純真,那麼容易快樂。上帝對你太好了,在別的女孩為男朋友煩惱、追求流行時,你卻只是擔心你的玫瑰花!我更恨像你這麼平凡,終日鎖在象牙塔內的女孩,居然也能受到全世界最俊帥的男孩!我不明白善惡是看上你哪一點,你根本配不上他,連給他提鞋都不……」
「啪!」的一聲,一掌落在祖兒粉女敕的左頰上。
薔薇滿眼是淚,白女敕的玉掌在半空中抖動,祖兒則是張著嘴,眼中充滿不敢置信。
「你打我?」她訝異的低喃,藍瞳深處逐漸積聚起風暴。
「是的,我打了你。」薔薇勇敢的承認,有些歉然地望著祖兒臉上的紅掌印,「我很抱歉打了你,但是你說的話太過分了。我是不是配得上善惡,只有他才能決定,你沒資格做任何評論。而且你前面講的話都不公平,你只看到我快樂的一面,卻沒想到我生病時的痛苦。我隨時都在生存與死亡之間掙扎,而你卻能蹦蹦跳跳地健康生活著。當我在病床上痛苦申吟時,你只不過是捧束花來探望我而已,隨即又回去過你青春、夢幻的少女生涯。我承認上帝並沒有苛待我,但他對你更是厚待。你有健康的身體、美麗的外貌,以及寵愛你的父母。可是我呢?我父母在我小時候便過世了,我又身罹先天性心髒病,隨時面臨死亡。我的景況比你不幸,你根本沒有理由嫉妒我!」
「誰嫉妒你了!」祖兒漲紅臉,不敢看薔薇。「你有什麼好嫉妒的!」她懊惱地嚷道。「除了有個美男子男友外,你根本就是乏善可陳。真不知道那個家伙是被什麼迷了心竅,硬是看上你。不過你放心好了,我很快就會搶走他。」
「你搶不走的。」薔薇搖搖頭。
「你說什麼?」祖兒不滿地瞪視那兩湖平靜、篤定的紫色深潭,薔薇眼里的那抹自信令她有些畏怯,但她很快地將那種感覺排拒于心外。「我會搶不過你?」
「我毋需跟你搶,善惡愛我。」
「愛你?」祖兒從齒縫中迸出這兩個字,心中交織著妒意和不滿。「他怎麼可能愛你?你隨時都會死!薔薇,你最好不要把他的同情當愛情,否則將來一定會後悔莫及。」
「你不懂的,祖兒。」薔薇同情地望著祖兒。「我們約好生生世世都在一起。這是善惡的要求,也是他給我的承諾。」
「什麼?」這番話氣得祖兒理智全失。薔薇不但要佔據善惡的今生,還要奪取他的生生世世,實在太可惡了!她惱怒地撲向薔薇,掐向她脆弱的頸項。
薔薇的驚恐持續不到一秒鐘,因為善惡不知道從哪里冒出來,一把推開祖兒。
「滾!」如岩石般冷峻的嘴唇,吐出萬年冰層般溫度的字眼。
祖兒在善惡冰冷的瞪視下,覺得自己像塊砧板上的死肉。她無助地瑟瑟發抖,拖著疲軟的四肢連滾帶爬地消失在花園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