嘩啦啦的水聲中,永清洗碗,遠鵬擦盤子,兩人合作無間。等了半天,遠鵬仍不見永清開口,不由得有些納悶。
「你沒話跟我說嗎?」
「咦?我以為我已經講了,我臉上的表情不是充分道出了心里的話嗎?」永清舉起沾著洗碗精泡沫的手,指著自己的鼻子夸張的說。
遠鵬沒好氣地瞪他一眼,「你以為我是你肚子里的蛔蟲,知道你在打什麼主意嗎?」
「不然你怎會知道我有話跟你說?」永清似笑非笑地調侃他。
「永清……」遠鵬嘆了口氣,露出一抹苦笑。
「好啦,這會兒我可被你當成肚子里的蛔蟲了。」永清先將手放在水龍頭下沖淨,在圍巾上擦了幾下,才轉向遠鵬略顯沮喪的俊臉。
「我也不多說廢話了。遠鵬,你對紫珊有什麼打算?喜不喜歡一句話。」
遠鵬表情沉痛地蹙起眉,問題的癥結並不在于他喜不喜歡紫珊,而是他能否拋開過去,追求幸福。
「看來我是問了個白痴問題。」永清謹慎地打量好友愁苦的模樣,「從你的表情看來,你絕對是喜歡紫珊的。她美麗又有氣質,如果連她都無法打動你,你注定要一輩子打光棍了。」
「你說得沒錯,但喜歡並不代表……」
「你能拋棄過去的陰影,追求屬于自己的幸福是嗎?」永清了解地接下他未說完的話。「你有沒有想過,就算你帶著罪惡感過完下半輩子,對已經鑄成的錯誤,也無法做任何補救?何況強暴罪不過判個五年,而你卻已坐了十年的心牢。遠鵬,放過自己吧,給自己一個重生的機會。就算你不替自己打算,也該替你祖父母著想,他們等你成家、生個曾孫讓他們抱有多久了?」
「可是……」遠鵬痛苦地搖著頭。
「听我說,遠鵬。」永清一把抓住他的肩膀,表情專注而凝重,「你或許還可以等個幾年,但你的祖父母可無法陪你等下去。錯過了紫珊這麼好的女孩,你這輩子不一定能再找到這麼相配的姻緣了。你不能否認你跟紫珊之間的確有某種情愫在滋生,只要給它足夠的養分,它會茁壯成一株愛情樹,陪你們度過往後的五十年。」
「這些我都知道,我承認紫珊是我夢想過最美好的女孩,但就因為她這麼美好,我才覺得配不上她。一個滿懷罪惡、心受創傷的男人,是要不起她這朵清水芙蓉的。」
「沒錯,紫珊是秀若出水之花,而你也有一段不堪回首的往事,但紫珊難道沒有自己的故事嗎?我仍記得初次見到紫珊時的感覺,無論是臉型或五官都那樣精致美麗,偏偏看起來心如死水。她眼中有太多的傷痛、驚懼,臉上仿佛寫著‘請勿靠近我’。我覺得很奇怪,這麼年輕美麗的女孩,為什麼會表現得這麼畏縮、拒人于千里之外呢?她到底經歷了什麼?那時,我真想把心里所有的熱情全掏出來給她,期望能在那雙死氣沉沉的眼眸里注入生機,讓她像朵嬌艷的玫瑰仰首承受朝陽照拂,等待那屬于她的紅塵之愛降臨,重新獲得被奪走的快樂和幸福。」
「那你為什麼沒那麼做呢?」
遠鵬有些酸澀的口氣,令永清睜大眼。都什麼時候了,這家伙還在吃干醋。
「拜托!」他嘲弄地笑道,「我那時正和秋蕙熱戀,所以也只能以朋友的態度關心紫珊。可能因為秋蕙的關系,紫珊並不會怕我,加上秋明對紫珊驚為天人,正熱烈地追求她……」
「既然已有了何秋明,為什麼又把我扯進來?」遠鵬皺著俊眉想起永清婚宴當天,秋明對紫珊的佔有欲,他顯然對紫珊情根深種。
「遠鵬,你說這話真要氣死我!」永清火大的幾乎要跳腳,「如果紫珊已名花有主,不管我和你的友誼有多深,都不會冒著得罪大舅子的危險,說服秋蕙撮合你跟紫珊。若不是秋明追求紫珊一年,仍打動不了她的芳心,加上婚宴當天,你們倆對視的眼光,讓我以為你們來電,我這才費盡唇舌,想要撮合你們,你以為我沒事找事做,討罵挨啊?」
「永清,我不是這個意思。」遠鵬抱歉地看向好友,「我只是封閉太久了,無法立刻接受這些。再說,如果何秋明在追求紫珊,我這樣介入,會不會……」
「會什麼啊?」永清惱怒地瞪著他,「你就是這樣婆婆媽媽的,我都不怕秋明生氣,你怕什麼?況且,紫珊根本沒有接受秋明,外頭追求她的人大有人在,你怎麼不去擔心那些人?」
「那些人我又不認識。」遠鵬回答得理直氣壯。
「認識又如何?所謂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你又不是橫刀奪愛,怕什麼?」永清放緩語氣,慎重地拍著好友的肩,「你听我說,重要的是紫珊也喜歡你,這一點連我這個外人都看出來了,你無法否認的。只要看你們目光黏在一起時,連空氣都會熱得滋滋作響就知道。」
「哪有這麼夸張。」遠鵬莞爾,等于間接承認了。
「這麼說,你是肯了?」永清如釋重負地笑出聲,「我就說嘛,憑我三寸不爛之舌,哪有可能說服不了你。不過,遠鵬,愛情是需要積極爭取和永續經營的,你不要一回頭又是十天不見人影,就算紫珊對你再有好感,心也會冷下來的。」
「我知道。」既然已下定決心追求紫珊,遠鵬自然把以往的顧忌都拋開,全心投入追愛行動。他微笑地看著永清,誠摯地說︰「謝謝你。」
「謝什麼?別忘了我們是好哥兒們。」永清回以一個熱烈的笑容,但沒多久,他上揚的嘴角便收斂下來,表情變得無比認真。「遠鵬,我想你應該看得出來紫珊很脆弱,受不起傷害。」
「這點我也注意到了。」遠鵬抿起唇,濃眉微蹙,「她好像……」
「受過傷害。」永清含蓄地說。「秋蕙說她在高二時突然休學,舉家遷往英國,當她和秋蕙重逢後,又對那段往事避口不談。你知道有些傷痛是很難開口跟別人說的,我們不敢問,也不能問,而紫珊更不會說了。」
「會是……」「強暴」那個字眼,遠鵬實在無法說出口,他滿懷罪惡感的避開永清的凝視。
「如果是,你會介意嗎?」永清知道他未說出的話是什麼,于是聲音干澀地追問。
「不,我怎會?我是最沒資格介意的人了。」遠鵬眼中的痛苦神情,令永清又氣又心疼。
「別再一副自怨自艾的表情,過去就讓它過去吧。如果你真有罪惡感,覺得自己需要懺悔、贖罪,就把所有的歉意都給紫珊好了。只要你能全心全意地珍愛她,讓她重新獲得快樂和幸福,便算是彌補了過去的罪愆。」
是嗎?希望的甘泉自心田里冒出。如果他能帶給紫珊幸福,未嘗不是一種救贖的方式。
但心里又有一些不確定的懷疑泡泡冒出,如果紫珊知道他曾犯下強暴的罪行,是否能心無芥蒂的接受他?她會鄙視他,還是……
「別想那麼多,你沒試過,永遠不會知道結果。」永清道出了實驗室里的金科玉律。
從那雙閃著智慧的眼眸里,遠鵬似乎又得回了一些勇氣。
「身為科學家,絕對不能怕失敗。」永清說完,便打開冰箱把切好的香瓜和西瓜拿出來,放進水晶制的水果盤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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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永清和遠鵬在廚房進行秘密會談時,秋蕙也拉著紫珊進主臥室說貼心話。
她先拿出婚宴當天拍的照片給紫珊看,又從衣櫃里取出從歐洲帶回來的飾品讓紫珊挑選。
「我知道你在英國住了將近九年,巴黎不曉得去過幾次,而化妝品、香水你又鮮少用,真不知道要送什麼給你。」秋蕙叨叨絮絮地抱怨。
「你有這份心意就夠了,干嘛還浪費錢?」
「這不是浪費錢,只是出國不帶禮物回來,總覺得怪怪的。」秋蕙拉著她到一張貴妃椅坐下。
「那我拿這個鑰匙包好了。」紫珊指著手中正面綠色、背面紫色的鑰匙包說。
「好啊。」說完後,秋蕙便笑咪咪地盯著紫珊。
「干嘛這樣看我?」紫珊不自在的避開她的凝視。
「我覺得你今天特別美麗,容光煥發,肌膚晶瑩剔透。而那雙杏眼,更像是春色到了人間,那樣澄澈有情。」
「你是不是被永清喂了太多糖蜜,要不嘴巴怎會甜膩得這麼厲害?」紫珊燒紅雙頰,避重就輕的取笑回去。
「嘿,人家說真的,你怎麼扯起永清?」秋蕙不依地嬌嗔道。
「難道你不是被永清灌太多甜言蜜語,學起他的油嘴滑舌來?」
「人家是在稱贊你,才不是什麼油嘴滑舌?不信的話,你自己來照照鏡子!」秋蕙把她拉到鏡前,紫珊瞪著鏡中粉嫣動人的俏顏,有些失神。
「靠近點,沒關系,再靠近點。」秋蕙學著廣告里的口白,將紫珊的臉往鏡子推過去。「是不是晶瑩剔透、白皙柔女敕呢?」說完還模了紫珊的臉頰一把,驚嘆道︰「老天爺,這凝脂般的俏臉連一點粉都沒擦,怎麼可能?老實招來,你到底用了什麼保養品?」
「別逗了,秋蕙。」紫珊推開她又模過來的毛手笑道,「化妝品廣告應該找你去做企畫,保證會讓觀眾笑得喘不過氣來。」
「你取笑我!」秋蕙故作凶惡地板起臉,但不到一秒鐘,自己卻噗哧笑出聲。「不玩了。不過,說真的,紫珊,你今天氣色真的很好,一雙眼美得電人。」
「這又是什麼形容詞?真服了你。」紫珊不以為然的搖搖頭。
「我可不是胡亂夸你的喔,看看遠鵬被你電得神魂顛倒、目眩神迷就知道。」
「胡說,他才沒有呢!」紫珊一張臉登時粉嫣得似三月里的桃紅,杏眼卻格外晶亮燦爛。
「呃,沒有?那麼就是你被他電得眼花撩亂、失魂落魄,所以才沒注意到。」
「討厭,竟敢取笑我!」紫珊不依地呵她癢。
秋蕙是最怕癢的,連忙討饒道︰「女俠饒命,小女子再也不敢胡言亂語了。」
「念你是初犯,就不跟你計較了。」紫珊裝出一副悻悻然的語氣,其實心里早笑得打跌。
「哪有人像你這樣,到人家家里作客,竟還虐待主人。」秋蕙狀極委屈地嘟著粉唇。
「我哪有!是主人不安好心,客人只是自保而已。」
「不安好心?」秋蕙眯起眼緊盯著她,「請問愚夫婦不安什麼好心?也不就是請了一對未婚朋友來家里吃飯而已,這算什麼不安好心?」
紫珊像是被悶擊了一拳似的,默不作聲。秋蕙和永清果然是打算撮合她和遠鵬。但問題是,他們是不是有征得當事人的同意?而遠鵬又對這件事有什麼看法?
「紫珊,你又怎麼了?悶不作聲的會嚇到我。」秋蕙摟著紫珊的肩哄道。
「我哪有怎麼樣,別胡思亂想了。」她勉強咧開嘴笑道。
「我還不了解你啊?」秋蕙伸指點了一下她的頭,橫睨了她一眼,「每次要替你介紹男朋友,你總是拖三阻四的,而我看你身邊也有不少的追求者,才沒多費心思,再加上我大哥又對你一往情深——」
「你又胡說了,秋蕙。」紫珊板著臉打斷她的話,「秋明對我只是普通朋友。」
「你啊!」秋蕙忍不住瞪了她一眼,「明明是冰雪聰明的一個人,為什麼一遇上感情事卻這麼遲鈍?居然還能把一個三天兩頭約你的男人當成普通朋友,我真替我大哥不值。」
「不是這樣的,秋蕙。我跟秋明之間並沒有那種感情。」紫珊著急地解釋。
「你是說,你對我大哥並沒有男女之間的感覺?」
「對,秋明也只把我當成妹妹而已。」
秋蕙忍不住朝天翻了個白眼,對于紫珊的不知不覺,感到無可奈何。
「算了,知道了你不喜歡我大哥後,我便不用擔心怕對不起大哥了。要不是永清一直在我耳邊鼓吹,說我們應該將身邊兩個最優秀出眾的男女朋友送做堆,我也不會做出這樣的安排。說真的,紫珊,遠鵬的條件好得沒話說,如果你再看不上眼,那我只好向上帝請求天使下凡幫你了。」
「秋蕙,你又胡說了。」紫珊再度漲紅臉。
「別用話搪塞我,你老實說,到底喜不喜歡遠鵬?」秋蕙堅決要得到答案不可。
「我……」紫珊的眸光越過秋蕙看向遠方,她到底喜不喜歡遠鵬?答案就像清水里的石頭那樣清清楚楚。
「你不用說了,我閉起眼楮也可以感覺到你們彼此有意。既然如此,紫珊,你就要好好把握。」秋蕙握著好友的手說。
「可是,秋蕙……」紫珊悲傷地搖著頭,「這種事不是我喜不喜歡就可以決定的,遠鵬的條件這麼好,不可能沒有女朋友。」
「有女朋友我會介紹給你嗎?」秋蕙懊惱地喊道。「這事我也懷疑過,還慎重其事地逼問過永清,像遠鵬這麼英俊瀟灑、身材又棒的男人,」她朝紫珊懷疑的眼光挑挑眉,表情無辜,「從外表便看得出來他的身材挺拔修長又結實啊。反正,他英俊又多金,怎麼可能沒數以打計的女人纏在身邊巴著他?但你猜永清怎麼說?」
「我猜不到。」
「永清說,一來實驗室的工作實在太忙了,他根本沒時間跟女人混;二來,遠鵬是那種感情內斂的人,並不喜歡逢場作戲。不過最重要的是——」她拉長聲音,謹慎地看進屏氣凝神傾听的紫珊眼里,「他年輕時受過感情創傷,初戀失敗後,便對男女之情提不起勁來。」
紫珊听了心陡地一沉。「那你們又怎麼能確定他現在準備談感情了?或許,他仍忘不了初戀情人。」
「因為你們凝視彼此的眼光,是那麼深情又令人感動,便足以讓我們確定。再說,遠鵬並沒有對那位初戀情人念念不忘,人家現在是他的表嫂,又是兩個孩子的媽,像遠鵬這樣克己復禮的男人,哪有可能再去想她?只是他以前被傷得太深,無法在短時間內平復,重新追求真愛。現在,他既然對你萌生了好感,不就代表他已準備好接受新戀情了嗎?」
「問題是,這十一天來,他並沒有約過我。」紫珊低著頭說。
「你給人家機會或是暗示他約你了嗎?請你替遠鵬想想,他有十年沒談過戀愛,搞不好連如何約女友都不太清楚,加上這幾天他為了家庭、事業兩頭跑,哪有心力花在情愛上?愛情,不是一個人努力在後頭追,另一人坐享其成便能達成的,而是要兩個人共同經營、灌溉,才能讓愛苗滋長茁壯。永清便是看出了你們對彼此有好感,這才費心幫你們安排,而你們所要做的,便是好好把握。」
「我很感你們的好意,只是遠鵬太好了,我怕配不上他。」紫珊的眼神黯淡下來。
「什麼配不上?你的條件也很好,絕對配得上。」
「秋蕙,你不了解,我……」紫珊張了張嘴,表情哀戚,但終究沒往下說。
秋蕙暗暗嘆了口氣,堆出笑容安慰她,「紫珊,你一直不跟我提過去的事,而我也因怕你難過,所以從來不問。不管你以前遇過什麼傷心事,就讓它過去別再想起。遠鵬是個開明的人,又在國外住了那麼多年,有很多想法就跟外國人一樣,他不會去在乎一些小節,就算你以前交過十個男朋友,他也不會放在心上。他看重的是現在和未來,你了解嗎?」
「他真像你說的那樣嗎?」紫珊心意動搖地問。
「你自己有眼楮,難道看不出來他是個什麼樣的人嗎?」秋蕙不答反問,深深看進紫珊眼里。
紫珊像是被觸動般,腦子里思緒翻涌。不管是用理智層面,或是感性層面來思考,從送她回家那晚,遠鵬在她飽受驚嚇時,伸手將她摟進懷里,體貼地安慰她的那一刻起,她的心就知道他是個善良、心胸開闊的男人了。
他像是能看穿她的靈魂,直觸她痛苦的深淵,知道她在畏懼、憎惡什麼,但他什麼都沒問,只以自己的體熱和溫柔撫慰她的不安,讓她重新恢復自制。
他是那麼寬大體貼的人,眼中細致的柔情,又是那麼扣人心弦,教人不動心也難。
他那麼完美、那麼好,像一個輕輕一踫就會碎掉的夢,教她渴望又害怕。
「紫珊,幸福是要靠自己去追求。如果你怕東怕西,懼于付出,又怎麼有被愛和愛人的機會?相信我,遠鵬是適合你的,給你們兩人一個機會好嗎?」
「秋蕙……」紫珊摟住她,芳心受到極大的震撼,情不自禁地淚盈于睫。
一縷希望在心底盤旋,她是多麼渴望品嘗愛情的甜蜜滋味,孤寂已久的靈魂,更吶喊著溫暖的陪伴。如果她肯給自己機會,給遠鵬機會,或許,真能像秋蕙所說的找到幸福,讓近幾日來,折磨她的相思情懷,有了落腳處;只要她勇敢迎上那游戲紅塵的情愛,引它翩然駐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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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客廳時,遠鵬和永清已端出水果,坐在沙發上閑聊。
紫珊一出現,便讓遠鵬看得目不轉楮。那雙仿佛雨後新晴的眸子,帶著些許水氣,以純淨透明的澄澈,展現出一抹隱含少女嬌羞的溫柔,而這也讓她整張臉亮了起來。燦爛如花開遍野,隨著眸光流轉,洋溢出月兌俗的繽紛,自然不矯飾地散發女性的魅力,讓他只想摟她入懷,放肆地掬飲她臉上的春光,讓浪漫、迷人的情網兜頭灑下。
永清和秋蕙相視會心一笑。
兩夫妻各佔據一張單人沙發,紫珊只好硬著頭皮坐在遠鵬身旁。
「老婆,你是變了什麼法術?紫珊今晚已經夠美了,跟你進房後出來,竟變得更加迷人。敢情兩位是在房里偷喝‘歐蕾’嗎?」永清擠眉弄眼地調侃道。
「‘歐蕾’怎麼夠看?」秋蕙笑盈盈地回答,「你沒听說過人逢喜事精神爽嗎?」
「到底是什麼喜事,竟能令紫珊一下子光芒萬丈起來,也說給我們听听,讓咱們這兩個大男人也能美一下。」永清好奇地問。
「還不就是……」秋蕙曖昧的眼光轉向遠鵬。
「秋蕙!」紫珊趕緊喊住她,臉上的紅暈直向修長、優雅的頸項蔓延,仿佛滴得出水的眸子,越發水靈動人。「不來了,你們夫妻倆聯合起來捉弄我。」
「冤枉啊,我們哪有!」秋蕙無辜地嘟著粉唇,而永清也因為忍笑的關系,胸膛起伏個不停。
「你是真的美得令人怦然心動,不信的話問遠鵬就知道了。」秋蕙見老公只顧著笑,也不幫她把話接下去,連忙將燙手山芋丟給遠鵬。
紫珊听她這麼說,嬌羞地睨向遠鵬,發現他溫暖迷人的眼光正贊賞地凝視著她,心跳登時急促了起來,臉頰越發地燥熱。而臉上的那抹紅暈,將她如白雪般的肌膚襯得更加明艷動人。
在不盈一尺的近距離下,那嬌怯溫柔的笑顏似水蜜桃般,甘甜的汁液飽滿得像要溢出來,激得遠鵬的男性荷爾蒙急速上升,再加上鼻端聞到的那股如蘭似麝的幽香,不由得心醉神迷,情難自己。「氤氳蘭麝體方滑,容光玉眉如月。」梁元帝的詩句不自覺地月兌口而出,並給她一個雪白閃亮的露齒笑容。
紫珊看呆了,遠鵬笑起來真是好看,尤其是這麼爽朗愉悅的笑。加上他道出的詩句,眼中帶著贊賞的愛慕光芒,更令紫珊芳心暗喜。
「果然寶刀未老。」永清在一旁哈哈大笑,「遠鵬以前是我們系上公認的才子,憑他出口成章的文學修養,就夠把那票女生迷暈了。當然,加上他風流倜儻的外貌,嘖嘖嘖,更把他推向萬人迷的寶座。」
「咦,你不是說遠鵬只交過一個女朋友嗎?」秋蕙眯著眼質問。
「嘿!」永清無辜地舉起雙手表示投降,「深入交往的只有一個,但泛泛之交就不止了。拜托,人不風流枉少年!像遠鵬這樣的帥哥,有一、兩個愛慕者也不為過啊!」
「只有一、兩個嗎?」秋蕙不屑地撇撇嘴,凌厲的眼光一逕地瞪著永清不放,仿佛想要逼問的是他以前的愛情生活,而不是遠鵬的。
「饒了我吧!」永清狼狽地看向紫珊和遠鵬求救。
結果兩人尚未開口,秋蕙卻先噗哧一聲,笑了出來,「算了,這種陳年往事,我才沒興趣知道呢。」
「是是是,往事不堪回首,還是別提為妙。」永清尷尬地清了清喉嚨,「我剛才想說的是,遠鵬的文學造詣真的不錯。」
「我們紫珊也不含糊啊,劍橋大學的英國文學碩士呢!莎士比亞可以倒著背。」秋蕙不甘示弱地吹噓道。
「遠鵬也能倒著背長恨歌!」
被永清夫妻爭相吹噓的兩人,不由得面面相覷,也不知道是誰先笑的,只听見甜美柔和的女性笑聲配合著醇厚悅耳的男中音,有如天籟般地響了起來。
這下輪到永清和秋蕙面面相覷了。
「拜托,永清,吹牛也要有個底,我現在連順著背長恨歌都有問題。」遠鵬邊笑邊說。
「是嗎?」永清傻笑地搔著頭,「我怎麼知道?還以為你仍是那麼神。」
「有十年沒踫詩詞了,現在滿腦子都是化學公式,怎麼可能還記得住。」遠鵬搖頭嘆道。
「哈,牛皮吹破了吧?」秋蕙得意洋洋的抬高頭,但立刻像永清一樣被人吐槽。
「秋蕙,你自己還不是一樣亂吹一氣。我什麼時候倒背過莎士比亞了?莎士比亞一生包括戲劇和詩作,共有三十七個作品,順著背我都不能,遑論是倒著背。」紫珊微笑地說。
「連一部都不行?」秋蕙不死心地追問,見紫珊搖頭,只好退而求其次地說︰「其中一、兩句也不行?」
紫珊沒好氣地睨了她一眼,「對我的評價從天降到地了?經典名句自然能瑯瑯上口,把我看得那麼低。」
「這不能怪我啊,是你自己說……」秋蕙聳聳肩,喃喃反駁。
「嘿,吹牛就吹到這里,我接下來要說的,可就不是吹牛了。」永清爽朗地說,「遠鵬不但有文學素養,藝術涵養也不差。上回我去找他時,他還帶我去參觀美術館、听歌劇。」
「紫珊也不差,倫敦的戲劇世界有名,她看過的戲比看過的電影還多,而且紫珊還學過芭蕾舞。」秋蕙附和道。
「那好,我們正因朋友送的兩張芭蕾舞票苦惱呢,是明晚的票,而咱夫妻倆卻因為要回娘家而無法前去欣賞,干脆送給你們這兩位藝術愛好者了。」
永清總算說出重點了,遠鵬迎向他眼中的暗示,心里又是感激,又覺得好笑。永清仍是擔心他會打退堂鼓,所以才安排這一著。
「對,是不錯的劇碼,而且還是前排的貴賓座,你們一定會喜歡。」秋蕙拿出一個紅包袋,那是她早先進房間時帶出來的,里面放了兩張國家戲劇院的入場票券。
「秋蕙你……」紫珊看著紅包袋,不知如何回答。
「別客氣,就收下吧。」她將紅包袋硬塞到紫珊手中,還以眼神向遠鵬示意。
「謝謝你,秋蕙。」遠鵬好听的男中音響起,紫珊忍不住看了他一眼。
自信的笑意和大膽的愛慕,充盈著遠鵬好看的眼楮,紫珊再度臊紅臉。
永清選擇在這時候將話帶開,他們邊吃水果邊聊天,直到十點鐘,紫珊和遠鵬才起身告辭。
「遠鵬,你可要將紫珊安全送到家。」秋蕙在門口殷殷叮矚道。
「放心,遠鵬上回還不是圓滿達成任務。」永清道。
「你們不用送我們下樓了,我會將紫珊送回去的。」遠鵬扶著紫珊往樓梯走去,朝殷勤的男女主人揮揮手。
兩人腳步優閑地走下樓,沒有做任何交談。當他們離開公寓大門時,迎面吹來的夜風,將紫珊飄落臉頰的發絲吹到遠鵬臉上,他伸手抓住,紫珊停下腳步,側轉過臉迎向他熱烈的凝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