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貴美姊,你好了沒?」
在依隻的催促下,貴美換好衣服,走出浴室。
「哇,就跟我想的一樣合身耶。貴美姊,再穿上這件外套。」
「好。」順從地套上同款式的休閑式西裝,貴美被兩眼發亮的依隻帶到鏡子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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斌美驚艷地往視鏡中人,發現依隻說得一點都不夸張。雖然是由男裝改裝成的,穿在她身上卻絲毫不顯突兀。黑白相間的細條紋長褲和外套,將她略胖的身形拉得修長,使她看起來縴細了許多,散發出優雅的迷人韻味。
她有預感,明天她若穿這套衣服去上班,又將艷驚全場,成為眾人目光焦點。
萬邦銀行一向以作風開明著稱,只規定員工要服裝整齊,不違背專業形象,並沒有制作制服要員工穿。這套衣服看起來簡單而時髦,又符合規定,她穿去應該沒問題。
「貴美姊,我哥這套GiorgioArmani的休閑式外套和長褲穿在你身上,除了帥氣外,還有種女性的嫵媚喔。你看你全身散發出那種從容不迫的自信,簡直是令人難以抗拒,我就知道你穿起來會很好看。明天我會再多找幾件衣服改給你穿,等你瘦下來,我們再去買衣服。我跟姨爹說好了,在為你矯正脊柱側彎的毛病時,順便幫你減肥。當然,還得配合飲食及運動才行。」
斌美一直知道自己有駝背的毛病,那得從小學六年級時說起。她因為發育快速,不僅身材高姚,胸部的發育也明顯。當時有頑皮的男同學因此取笑她,她才會養成駝背的習慣以掩飾突出的胸部。
現在想想,真是太傻了,但積習難改,常常還是不知不覺地駝背起來。
這兩天在李培倫的矯正下,她的背終於能挺直了,盡避治療的過程痛得她汗流浹背,但想到可以讓自己的身形優美許多,便甘之如飴。
沒想到這次的車禍,能為自己帶來這麼多好處。貴美明白如果不是依隻的關系,她哪有機會得到李培倫這種國手級的醫生治療。想到這里,她的心情復雜了起來。
依隻對她太好了,而這些好是她沒資格承受的。她不能再欠下去了,她擔心她會還不了,負荷不了。
「依隻……你不必再為我做這些事。我的傷好得差不多,機車也修好了,我想明天就搬回家。這些日子以來,謝謝你……」
「貴美姊,你說什麼?」依隻的小瞼倏地刷白,眼中寫滿震驚的情緒,「你要走了?要拋下我回家?」
「我沒有拋下你。」她眼中的受傷讓貴美覺得自己罪大惡極。「我本來就該回家,沒理由賴在這里。」
「貴美姊,你為什麼這麼說?是我哪里不周到,讓你有這種感覺?」
「沒有。你對我很好,是我自己覺得……沒理由再住下去了。」
「貴美姊……」
「依隻,你听我說。當初是因為我受傷,不方便從家里來北投上班,才接受你的好意暫住在府上。現在我好了,我可以騎機車,不應該再打擾下去。」
「可是我一點都不覺得打擾呀。」依隻心慌了起來,她這輩子要風得風,從來不曾遭遇這麼頑強的拒絕。不行,她要做到的事,就一定得做到。而她現在想要做的事是,當貴美的神仙教母,把她這塊璞玉琢磨成驚艷世人的和氏璧,不,或者該說是蔡氏璧才對。
「貴美姊,你想家我可以理解。我已經跟書綸說好了,星期六我們要開著他那輛休旅車,約了書雅、孟琳和曉君,這些朋友你都還沒見過,因為她們這幾天忙著交報告,沒空來找我。總之,人家要介紹你們認識……對了,我提到要開車去兜風,先來個陽明山一日游,傍晚再去富基漁港吃海鮮,到時候你就可以回家看黃媽媽,以解你的思家之苦。然後我們再一塊回來。」她非常用力的強調最後一句話。
「依隻,我都說得很清楚了,我沒有理由……」她不曉得要怎麼講,依隻才听得」。
可她是那麼玲瓏剔透的一個人,不可能听不懂呀!
斌美眼中有抹恍然,或許依隻不是听不懂,只是不想听。
「你要理由,我可以給呀!」那雙原本還愁雲慘霧的眼眸一听她這麼講,立刻燦起了光亮,笑意飛上她眉梢眼角。「理由是,我想要你陪我。」
「你別孩子氣了。」這是什麼理由呀!她又不是玩伴。
「好嘛。」她嘟了嘟嘴,「你要是不喜歡這個,我還有更多。」那雙慧黠的眼靈動地轉了轉。「你不是一直希望我能對書綸好一點嗎?人家好不容易听進你的勸,想對他好,為以後能成為一個稱職的賢內助而努力,你卻不肯給我機會。」
「這跟我要回家有什麼關系?」貴美訝然地問。
「當然有關系。」就算沒有關系,她也會硬拗成有關系!「方氏名下的百貨集團都是由書綸負責,最近的不景氣使得百貨業的競爭更激烈,他打算引進一批歐美新銳設計師的作品,打出物美價廉的口號來吸引消費者。這段期間他為了明年二月底要上市的新裝而忙於造勢,可說是焦頭爛額,我又在這時候發現自己對這方面很有興趣,打算要學好造形。楊姨也說過,我是有天分的,我打算發揮天分幫助書綸。」
「我好像還沒听見跟我有關系的部分?」貴美狐疑地問。
「當然有呀。人家想拿你當練習的模特兒嘛。貴美姊,你不會連這點小忙都不肯幫吧?」
「你要我當你的模特兒?」
「對呀。貴美姊,你也知道我空有天分,卻沒有幫人做造形的經驗,就算書綸再愛我,也不可能用一個全然沒經驗的人。但如果我能把一個成功的作品展現在他面前,他就沒有理由拒絕我了。而你,就是我將完成的成功佳作!」
「我?」她喃喃道。
「你看!」依隻將她轉向鏡面,指著鏡中散發出優雅迷人韻味的身影說︰「我不過是幫你改變發型,拿掉眼鏡,再把哥哥的舊衣改給你穿,就有這樣的成績。要是等我大展手腳,你會蛻變成何等性感、迷人的尤物!斌美姊,我迫不及待地想看到那天的來臨,你也一樣吧!」
會不會太夸張了點?貴美困惑地眯了眯眼。她承認自己是有點不同,但生來就不是美人的她,有可能蛻變成什麼性感、迷人的尤物嗎?
「當然可以!」看出了她的懷疑,依隻加把勁地說服,「你有偉大的胸部,臀部也很圓翹,已經具備了性感美女的條件,關鍵在於腰部的贅肉多了點。等你減肥之後,身材就過關了。而你的臉,這張稜角分明的六角形臉比起鵝蛋臉、圓臉……那些美人臉型更具個性美,搭配你那雙熾烈如火焰的眼眸,一定可以展現出獨樹一幟的魅力。貴美姊,Trustme,youcanmakeit!」
她描繪的遠景很迷人,可是她……
「貴美姊,你可以更美的,不要放棄這樣的機會。想想呂昆霖為你的美麗傾倒的樣子,到時候他不只會看你三秒鐘,甚至會看你三分鐘!難道你不想要有這樣的一天嗎?」
想是一回事,但……
「就算這些你都不想要,難道你也不要我嗎?」依隻覺得自己快要技窮了,只好使出百試百靈的一招,汪汪眼眸眨出水意來,那誰見誰都憐的模樣,任是鐵石心腸也會化為繞指柔。「人家當你是親姊姊般的敬愛,你卻連這點小忙都不肯幫。我知道啦,這些日子你根本只是在忍受我,根本就……嗚……我好可憐喔,連貴美姊這麼好的人都不喜歡我,爸爸、哥哥一定也是表面上疼我,其實是討厭我的,才想這麼早把我嫁出去。還有書綸,他不是真的愛我啦……嗚,我好可憐……」
「依隻,你別哭呀,我沒有不喜歡你……我好喜歡你的。你爸爸、哥哥也是真的疼你,書綸更是夏心愛你,不要胡思亂想……我……留下來就是,你別哭了……」
「你保證會留下來?」可憐兮兮的眸光自覆在瞼上的指縫間偷窺出來。
「我保證。」只要她別再傷心了,要她保證什麼都可以。
「貴美姊……你好好喔!」那雙白皙潔潤的小手從她臉上飛開,露出一張嬌甜的笑靨,然後熱情地將貴美抱住。
後者訝異地低眸看她,那雙笑意盈盈的眼眸里哪有淚呀,又被她騙了!
***
「她說想學造形幫你。」貴美言簡意賅地回答。
「她是這麼說的嗎?」像是沒意料到依隻會以此為藉口,書綸感到愕然,一顆心更是浮沉不定。「所以你就被說服了。」
「當然沒那麼簡單。」貴美垂下墨睫,語氣顯得自嘲。「她的口才雖好,但主要還是我有私心吧,你也看過我當初的丑樣子了。」
「你並不丑。」書綸急急地否認她的話。
「謝謝你的安慰。」她俏皮地扮了個鬼臉,「但也不漂亮,對不對?我只是平凡,沒有吸引力。」
「也不是那麼說。」書綸苦笑,清楚她不需要虛假的安慰。「應該說是不懂得打扮吧。」
「我接受這句體貼的話。」她朝他綻出明媚的笑靨,那笑像一朵乍開的曇花開在他眼中,開在他心上,令他炫目不已。
斌美卻像是不明白自己對書綸的影響力,繼續述說當時的心情。
「當我看到鏡子里的自己是那麼不同,愛美的天性讓我不禁對她描繪的遠景充滿期待。我當然也想要變得更美,在過去的二十五年生命中,我一直是那麼平凡,無法吸引異性的愛慕。我渴望戀愛,渴望被人愛,而不僅是暗戀對方而已。所以當依隻自信滿滿地說要讓我變成光芒四射的大美女,我無法不心動。」
「你暗戀過?」書綸感到震驚,他一直以為……不,是完全沒想過貴美會喜歡別人,至少在喜歡他之前,曾喜歡過別人。
他不是呆頭鵝,女性對他的愛慕,他是很敏感的。他百分之九十九確認貴美被他迷住了,只是沒想到她也喜歡過別人,這讓他頗不是滋味。
「對,以我當時的條件,除了暗戀,又能怎麼地?」她自嘲地說,語氣微帶苦澀。
「異性的眼光根本不會放在我身上,一來,當然是我看起來普通;二來,比我高的男生本來就不多,很少有男性願意交個比自己高的女朋友,而那些比我高的男人眼光也多半放在嬌小可人的美女身上。所以,我總是暗戀,暗自憧憬著被高大的帥哥追求的滋味。」
「你想要男人追求?」書綸訝然道。
「是女人就會期待有人追。」貴美對他驚訝的表情感到好笑,嬌嗔地道︰「還是你根本沒當我是女人看待,才會問這樣的問題?」
「我當然當你是女人!」書綸困窘的駁斥,如果沒當她是女人,那他現在的反應像什麼?可惜這些話只能放在心上。「只是……從來沒想到這麼遠過。」或者該說,他根本不想要朝那個方向想。
他不想要她暗戀過別人,他不想要她期待有人追,他希望她……雖然這想法很自私,也很不應該,但他就是忍不住這麼想望。他希望自己是唯一的,她唯一喜歡的男人,她唯一渴望被追求的男人。
然而事實卻不是,他不再像之前那麼信心滿滿的以為自己會是她唯一喜歡的人。責美暗戀過別人,貴美渴望有人追求,她或許對他有意,但橫亙在兩人之間的是重重難越的關山,他們彼此都很清楚,喜歡的意念只能放在心上,無法得見天日,這樣的結果,即使再多的喜歡都將是一杯苦酒,而苦酒難入喉啊,她還願意喜歡他多久?
以她現在的美艷外表,很快將會有人追求,事實上,不是「將會」了,依隻就替好幾次向他炫耀過,銀行里的男同事有人送花追求貴美,若不是這段日子貴美必須接受專業訓練,依隻說她很想慫恿貴美答應他們的約會。
是「們」,依隻很強調這點。
想到這里,書綸頓時感到胸臆間一陣奇異的翻攪,酸苦的滋味滿溢喉腔。
斌美有人追求,她的夢想不再是夢想,她的渴望全都成了真,接下來呢?他無法忍受接下來會發生的事,他不要貴美喜歡別人,被人追求,甚至跟某個欣賞她、也被她所欣賞的男子有更多的接下來。
明知道這麼想是毫不理智的,他就是任性的不想要!
「你怎麼了,哪里不舒服嗎?」看他瞼上表情痛苦,貴美還以為他突然生了什麼病。
「我……」想告訴她,他心里不舒服,全身都因為渴望她而發疼,然而……除了搖頭之外,他什麼都沒法做。「沒事……」
「可是我看你……」見他急急忙忙地撇開頭,顯然不想談,貴美有種受傷的感覺。
她輕嘆了聲,「我去找依隻來好了。」
「不。」不想這麼快失去跟她獨處的機會,書綸又急忙地否決。「我真的沒事,別去找依隻,我們兩個這樣不是好好的嗎?」
我們兩個?
斌美默默在心里咀嚼他的話,心海頓起波濤。他這麼說是什麼意思呢?但很快地,心里的猜疑和喜悅就被一抹苦澀所取代。哪里有什麼意思呢?人家只是不想麻煩心愛的人而已。
「需要我為你做什麼嗎?」
他再度搖頭,總不能說他想要……她吧?
「陪我……坐一下就好。我們剛才好像聊到,你期待有人追。」
「而你顯得很驚訝。」貴美配合他重見之前談話的氣氛。
「是呀。因為之前從沒听你提過這種事,才會驚訝。」他為自己的情緒反應解釋。
「可是男人和女人對愛情的憧憬心情不都一樣嗎?你應該也有過類似的心情吧?」
「我?」他沒立即回答,像是在思索著她的話。
「我都忘了你跟依隻是青梅竹馬了。」盡避心里酸酸的,貴美仍以活潑的語氣說︰「你早就認定是她,期待快點長大娶她,而不像我有這麼多起起落落的心情。」
「其實我們並沒那麼青梅竹馬。」她的話听在他耳中,總覺得刺刺的,書綸忍不住解釋起來。「別忘了我八歲時,依隻才出生。在我情竇初開的青春期時,她只是個小丫頭片子,而我又沒戀童癖,怎麼可能對個孩子感興趣?所以,我當然也喜歡過別的女孩子,當然也有過對愛情憧憬的心情。」
「你喜歡過別的女孩子?」這下輪到貴美訝異了。
「你該不會以為我一看到依隻出生時的模樣就愛上她吧?」書綸嘲弄地道,見貴美的表情還真的像是那麼以為,不禁啞然失笑。
「事實上,我應該沒有看過她的嬰兒期。雖然兩方的父母一直有交往,但一直到依隻上幼稚園,她才跟我們家親近起來。她是書雅的同學,由於兩家住得近,她好幾次被書雅帶日家里玩,那副聰慧、乖巧又好可愛的模樣,很快就擄獲我們全家大小的心,讓人忍不住想寵她、疼她、愛她。依隻是個很聰明的女孩子,有次我在算數學題目,她看著看著,居然也看懂了,那時她才小學二年級!」
斌美沒有太驚訝,她早就听書雅等人提過依隻小學連跳了兩級,如果不是興趣太廣泛、但最多維持三分鐘熱度,依照她的智商,繼續跳級升學應該沒問題,饒是如此,二十歲就拿到大學畢業證書也很難得了。
「我國中畢業後,就被送出國,很自然的認識一些女孩……」說到這里,他有些含糊其詞了,聰明人都知道,不該在對你有情意的異性面前大談情史。「總之,也談過幾場無疾而終的戀愛。」
「依隻知道嗎?」苦苦澀澀的滋味從方寸間漫上喉頭,盡避知道自己沒資格在意,但就是忍不住難受起來。
「我不清楚。這種事連我爸媽都不見有興趣知道,何況是個小我八歲的小妹妹?」
他強調著和依隻相差的年歲。
「可是……」貴美搞不懂自己真正想說的是什麼,思緒有些混亂了。「我以為……你們青梅竹馬……就算不是從小對彼此有意思,也應該是……哎呀,我不會講啦!小說里不都寫著,男女主角是青梅竹馬,自幼就看上對方,到長大都沒有改變的純情、痴情?怎麼跟現實生活有這麼大的不同?
「我跟她差八歲,我對異性感興趣時,她還在看迪士尼卡通,根本兜不在一塊。後來我學成歸國,因為跟逸駿的交情好,書雅又跟依隻情誼深厚,便有很多機會鬧在一塊。但她對我而言,還是……」
「你不會是想說,你一直把她當成妹妹吧?可是你跟她求婚了呀?」貴美一瞼納悶。
「我知道。」心里像有頭受困的野獸,躁郁得找不到月兌困的路,這使得他的語氣和眼神都顯得煩躁。「我的意思是,我對她的感覺轉變了,是後來的事,或者該說……是不知不覺的吧。本來只當她是妹妹,可後來……uncle突然宣布依隻跟我表哥程羲訂婚的事,但當然,這樁婚事是取消了……大概是在這段期間,我領悟到依隻已經長成一名……呃,窈窕淑女,所以很自然的興起愛慕之心。」
呼,總算說完了,書綸喘了口氣,從沒想過這段心情會這麼難解釋。
「所以你就愛上她,跟她求婚了。」貴美的語音輕飄飄得像著不上力氣,明明都在意料中,為何听了他的話後,心會那麼痛?
「我……」看著她眼里的火焰轉為黯淡,像是能量用盡的星星般,越來越空洞化,書綸的心髒驀地收緊,喉頭乾澀得擠不出一句話來。
他的坦白傷害了她嗎?
「你很愛依隻吧。」
這句話不是疑問句,而是肯定句,書綸卻無法順著她的意思給予附議。
他愛依隻嗎?
這也是他此刻最想搞清楚的事。?如果愛她,為什麼會對貴美動了心,生出渴望來?
如果不愛她,當初為何跟她求婚?
他……到底愛不愛?愛的又是誰?又是什麼時候讓事情超出他能控制的範圍?
是什麼時候開始出錯的?
他努力的尋找著源頭,同一時間的貴美也陷進自己的思緒里,不斷的自問,怎會陷進如此絕望的愛戀,這一切究竟是怎麼發生的。
***
這是貴美在蔡家醒來的頭一個星期六,在鬧鐘響起之前,她就起床盥洗,換上依隻為她挑選的一套休閑服。這也是她帶來的行李中,少數依隻覺得還可以穿的。
白色的毛衣,搭配黑色的運動型外套和長褲,看起來很有精神。
她坐在鏡前梳理頭發。
前天晚上雖然在依隻使出哭招下,她棄甲丟械地投降,答應繼續待在蔡家—但不忘提出條件交換。
「要我留下來可以。但從明天開始,我要自己騎機車去上班,你不用再送我去,中午也不必再幫我送飯。」
「沒問題。」
答應得還真快,貴美正感疑惑,心里的問號就被依隻的下句話給打消了。
「那我可不可以去找你吃中飯?」
這不是換湯不換藥嘛,她趕緊回答︰「只可以偶爾來,不能天天過來。」
「噢!」她沮喪地應了聲,但一轉眸,整個人又恢復生氣。「既然這樣,貴美姊可得學著整理自己的頭發。等一下我會教你,明天開始人家要多睡點美容覺,不起來幫你弄頭發了。」
「好。」
接下來的一個鐘頭,她在依隻耐心的指導下學會兩種造形的處理方式,隔天就穿依隻精心改造的西服套裝去上班,果然引起側目。她最在意的,當然還是呂昆霖的反應,那天他好幾次來到她附近,每次都有看她,讓她一整天的情緒都high到最高點,身心飄然。
敝不得有人說戀愛是女人最好的美容聖品,不過是心儀的男子隨意丟來的欣賞眼光,就足以讓她雙眼發亮,臉色紅潤。她無法想像要是呂昆霖走到她面前約她,她會不會興奮得腦充血。
幸好那種事不可能發生。
對著鏡中人扔了鬼臉,貴美拿了背包走出房間。
四樓的空間都屬於依隻所有,這里規畫了一間主臥室、兩間客房、一間書房及起居間。貴美佔據了其中一間客房,昨晚又來了謝孟琳和高曉君兩位嬌客,合住在另一間。
她們是為了六點半就要出發的郊游行程而提前一晚住進來的。
時鐘指在六點的位置,客房里傳出了女孩子們的笑鬧聲,貴美猜想她們應該起床了,便沒去打擾,自顧自的下樓。
餐桌上已經坐著逸駿,見到貴美來,很紳士的起身為她拉開椅子。
「吃點早餐,我們六點半要出發。」逸駿殷勤地招呼,林嫂隨即送上熱騰騰的水果松餅和熱巧克力牛女乃。
「依隻她們呢?」
「她們鐵定來不及吃早餐,反正林嫂有準備點心。」
丙然,當方家兄妹抵達蔡家,那三位千金小姐才睡眼惺忪地下樓。孟琳、曉君,和剛到的書雅親熱的圍在逸駿身邊,後者對於她們的欽慕,只伸出大手輪流輕拍三人的頭。
「好像在拍小狽喔。」依隻附在貴美耳邊取笑。「我哥哥一點都不溫柔,還木頭人得很,一點都沒看出三位小美人對他有如太平洋海水般滔滔不絕的情意。」
「我看他妹妹也沒好多少,還不是看不出來我對她集合世界三大洋也傾訴不完的情意。」書綸在一旁哀聲嘆氣。
「方書綸,幸好我早上還沒吃,不然就得沖到洗手間大吐特吐!」依隻很不給瞼的說。
「依隻!」貴美責怪地瞪她一眼,「你不是說過要對他好一點嗎?」
「啊?」她無辜的眨著眼,被抓包了。「好嘛。」她抹了一下臉,擠出笑容,重新面對書綸。「剛才的話擦掉,我重新說喔。書綸……」她以令在場的人全听得雞皮疙瘩掉滿地的嬌嗲嗓音喊道,「人家對你也一樣耶!」
「咬咬咳……」書綸被自己的口水嗆得直咳,不習慣依隻的示好。
「我這樣對他夠好了吧,貴美姊?」她促狹地道。
「好……好……」貴美好氣又好笑,拿依隻的調皮沒轍,但這也在她心里投下疑惑的種子。依隻前晚才說要好好愛書綸,可從她的表現,實在看不出來她對書綸是真心的。到底怎麼回事?
「黃小姐,謝謝你。」書綸突然對她說。
「啊?」貴美沒料到他會突然湊過來道謝,羞得滿臉通紅,鼻息間盡是他迷人的氣息,視線里充滿他如記憶中的瀟灑俊美,使得心跳不受控制的狂飆起來。
他今天穿著搶眼的橘紅色外套,里頭是淺草綠色的襯衫,搭配黑長褲,整體給人的感覺是在休閑中不失雅痞的風味。他的瞼微微偏向她,俊眉星目間飛揚著動人的神采,及毫不吝惜地投向她的欣賞,激起了貴美心中一種受眷寵的幸福感覺。
「叫黃小姐太生疏了,叫貴美就好。」依隻在一旁道。
那嬌滴滴的聲音卻如平地一聲雷震得貴美心頭一凜,笑容變得含糊。
她納悶自己怎麼了?她承認書綸很迷人,她一直對他深具好感,但只有這樣,也只能這樣,不是嗎?可為何會對他欣賞的眼光心慌意亂?
她慌張地避開他的注視,後者沒注意到她的不對勁,轉向依隻說︰「就听你的,我就不客氣地喊她名字羅。」
「又不是沒喊過,干嘛跟我報備呀!」依隻嬌嗔地瞪他。
書綸微笑地將視線重新移向貴美,「你看起來跟那天的樣子有點不同,剪了頭發是吧?這發型很適合你。」
「謝謝。」她勉強自己回他一個笑容。
「不只適合,還讓她變美了,對不對?」依隻得意地宣稱,「是我幫貴美姊做的造形改變喔。你就沒看見我改了哥哥的衣服,讓貴美姊換上的模樣,簡直是迷死人呢!我想假以時日,我一定可以把貴美姊改造成顛倒眾生的大美人!」
她發下的豪語令書綸不由得深深注視向貴美,新發型凸顯了她臉型的特色,也將過於剛強的臉部線條修飾成狂野、有個性。但最大的改變是她的眼神,以往的退縮被自信所取代,一小簇火苗隱隱在靈魂深處燃燒。
她的確是不同了,以專業的眼光看來,貴美還有很大的可塑性。那張素淨的容顏還末涂上任何人工色彩,輔以化妝技巧,她可以更迷人。
「書綸,你家里有沒有舊衣物可以貢獻?人家打算以貴美姊當模特兒,學做造形設計呢。」
那麼嗲聲嗲氣,一听就知道是有所求,而他還不能不答應。
「有,我回去整理再送來。」他好脾氣的說。
「我就知道你最好了。」
又是這句話,台詞雖老套,但迷惑人心的魅力卻不減。
「該出發了。」
在逸駿一聲令下,眾人動了起來。尤其是書雅、孟琳和曉君,在知道逸駿也要加入他們後,便顯得很興奮,而當她們發現逸駿要開車,三人更是爭先恐後的叫道。
「我要坐前座。」
「我也要。」
「我也……」
「不行!」逸駿鏗鏘有力的聲音幾乎是立刻制止了三人的吵鬧。
「我哥嫌你們太吵,書綸又太困了。」依隻在一旁解釋。「要是給你們之一坐前座,哥哥怕他沒法子專心開車。而且讓書綸坐後座,他又會被我們這群小麻雀吵得無法補眠,到時候就沒辦法跟哥輪流開車。最好的安排就是你們都給我過來,不要吵司機!」
斌美在上車前,目光不自主的飄向書綸,果然在他臉上看到疲累的線條,一雙該明亮如夜星的湛黑眸子,這時候卻被無力支撐的眼皮半遮住,修長的手掌也遮在臉上打起呵欠。
依隻說他這段日子都為公事忙碌,好不容易挨到周休二日,還要陪他們出游,怪不得會看起來很累的樣子呢。
心微微地絞扭了起來,如果可以的話,真想叫他回家休息。可惜她連說這種話的立場都沒有,即使說了,他也未必領情吧。
「依隻,你說自己是麻雀就好,干嘛把我們扯進去?」孟琳嬌嗲地抗議,「人家聲如黃鶯出谷,怎會是麻雀嘛!」
「你愛當黃鶯我沒意見,只要記住一只黃鶯叫宛轉迷人,兩只黃鶯叫也不嫌吵,三只黃鶯一塊叫就跟麻雀沒兩樣了。」
「依隻,你好壞,分明是暗諷我們三個。」當車子穩定的駛出仍籠罩在夜霧未完全退去的天色中,曉君似笑非笑地說。
「我有指名道姓嗎?咱們這里可有五個聲如黃鶯出谷的美人喔。」依隻也不含糊,邊啜飲林嫂榨的新鮮果汁邊道。
對於幾個女孩子的拌嘴,貴美只是微挑嘴角,目光溜向窗口,朦朧的風景不斷的往後倒退,他們正開上山。
「貴美姊,你的腳傷還有沒有事?我听哥說,是依隻把你撞傷的,你好可憐喔。」
書雅雖是第一次見到貴美,但她生性開朗,很快就跟她打成一片。
「都好得差不多了,謝謝。」貴美把目光調回來,座位在書綸事先的調整下,第二排座椅轉了一百八十度與第三排座椅相對,再架上搭配的桌子,方便兩排座椅的乘客打牌、聊天、吃點心。
「依隻,听書雅說,書綸那時候應該跟你在一起,怎會讓你撞到人?」曉君好奇地問,為了今早的約會,她跟孟琳早早就入睡,沒時間審依隻。
「對呀,那天好像很精采耶。我听人說,在程羲和丁鈴的婚宴上,書綸當眾宣布你倆私訂了終身。依隻,你太不夠意思了!我們這麼好的朋友,私訂終身這麼大的事,居?然沒事先通知我們!」孟琳也加入質詢。
「就是嘛!原來你不嫁表哥,是因為我哥呀,我們都被你瞞得好苦!」書雅不滿地道。
「早知道那天的婚宴會這麼精采,不管我媽怎麼講,我都不會答應陪她去台中參加表哥的婚禮。」孟琳大呼可惜。「曉君,書雅,你們那天應該有去吧?曉不曉得是怎麼回事?」
「那時候我正好去洗手間,剛好錯過那一幕。」曉君郁悶地回答。
「我是根本沒去,那天我肚子痛得厲害。」書雅的表情就更悲痛了。
「你又生理痛呀!」曉君白她一眼,「我跟孟琳不是介紹了很多偏方給你,都沒效嗎?」
「李叔的藥方都沒效了,你們的偏方我才不敢用呢!」
「喂,我們是……」
「別吵了!我現在最想知道的就是依隻跟書綸是怎麼私訂終身的。」孟琳揚高聲音,阻止兩人把話題帶遠,目光炯炯的看著依隻。
後者慢條斯理的從餐盒中叉了一塊全麥手卷,邊細嚼慢咽,邊對貴美道︰「你現在知道她們有多吵了吧?」?說吵是有點吵,但比起富基漁港里在賣魚貨時的叫賣聲不過是小巫見大巫,所以貴美不但不以為意,還對三人的斗嘴听得津津有味,尤其關於依隻和書綸的訂情事由更和其他人一樣感興趣,所以當曉君說︰「依隻,你別故左右而言他,快給我說!」她同樣是一臉期待。
見同車的友人全都抱著求八卦若渴的表情盯著她看,依隻只好順從民意。在張學友「你好毒」的歌聲中,她啜飲了一大口柳丁汁,開始轉播當天現場的實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