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下午三點,專任科辦公室內,俊雅、年輕又受歡迎的季老師因為五六節沒課,再度單獨留守在辦公室內,替其他老師趕蚊子。因為他代課的班級數不多,所以閑暇時間比起其他老師,用「超出一倍」來形容還嫌少。
為什麼他能夠來西苑高中任教?很多人的疑問。但其實答案真的非常簡單,簡單到季青鴻運一丁點解釋的都沒有,除了「靠關系」這一條外,沒有別的。
他家季女乃女乃跟理事長是多年舊識,剛巧季女乃女乃逼他去相親時,理事長就在季家作客,所以最後演變成他簽下半年的賣身契,以種出未來海闊天空的甜美果實。至于為什麼沒有教師資格的他能夠進入西苑,當然也是因為理事長和季女乃女乃一路幫襯的關系。
哼哼,等他半年刑期一滿,第一件事就是將葉梧悠帶回季家先正名,這麼一來,就算半年後梧悠同學要後悔,相信季女乃女乃也不會輕易放過這得來不易的孫媳婦。
「呵……啊。」百無聊賴,再打一個呵欠。
考卷改完了,作業批完了,雖然再過兩個禮拜就是期中考,但是二年A班的水準、平均,沒什麼特別差的阿斗雷要他幫忙扶,所以他簡直輕松得不得了。
以及之前已經跟凡妮莎講開,繼續維持良好的朋友關系,所以他的心!簡直愉快得不得了。他答應凡妮莎有空會多和她聯絡,在她待在台灣將近一個月時間里他會帶她去觀光,像是上個假日他就和葉梧悠帶凡妮莎去了陽明山。
人在安逸的時候,會因為沒事而特別想睡覺,戒心也會降低不少。
就像此刻,季青鴻已經完全忘了前些天恨不得宰了某位「貼心好友」啃他的骨、吃他的肉、喝他的血。
「叩叩。」兩聲清脆的敲門聲在前門響起。
「進來。」很自然的,他先請敲門者進來後,才抬起頭來將來者何人瞧仔細。
「青鴻。」走進來的居然是西苑高中的理事長。
「理事長。」季青鴻連忙起身。「不好意思,我剛剛不曉得是你,所以……」他才會連聲「請」都沒說。
「沒關系,無所謂。」理事長搔搔所剩不多的白發,有點手足無措,似乎不知如何開口。「季老師,你有沒有空?」
他欲言又止的模樣,勾起季青鴻的好奇心。
「有,我到四點以前都沒課,理事長有什麼事嗎?」
「能不能請你到我的辦公室去一趟?」理事長顯然是遇到什麼難題。否則以往他陪理事長下棋、泡茶時,也不見理事長如此局促過。秉持著替理事長排解難題的心態,季青鴻大方答應他的請求。
「當然可以。」非常合作的從座位上起身,看見理事長還愣在原地有點遲疑,他再怎麼愚蠢,也覺得其中有蹊蹺。
不過他聰明的暫不聲張,默默跟在理事長身後,從行政大樓四樓辦公室,跟著上到行政大樓九樓的理事長室。
他一直懷疑,這些領導階層的辦公室為什麼非得在建築物的最高處?好像只有這樣才能突顯出身份,難道是這種「高處不勝寒」的淒愴和他捫心中那股孤傲又渴望人了解的矛盾特別像,特別能符合悲劇英雄的境遇?
他那沒有創意的老爹,也是把季氏拍賣集團的總裁辦公室安在最高層,干嘛啊,又不是在搶廟里的「光明燈」,安得愈高保佑愈多。
「青鴻,我一直很相信你的教學能力。」坐下來,理事長連泡茶的興致都沒有,顯然還是說正事要緊。
「張伯伯,我知道。」
出了理事長室,他一向規矩的喊理事長。可一旦進了理事長室關上門,理事長就不肯讓他喊得這麼生疏,所以下棋、泡茶、嗑瓜子閑聊一律喊他張伯伯。
「今天下午有人送這個東西到我的辦公室來,你拿過去瞧瞧……」遞給他一個牛皮紙袋,里頭似乎沒裝什麼玩意兒,薄薄的沒有厚度。
他拉開紙袋,看一眼里頭的東西,疑惑的抬起頭和理事長交換眼神。
「你就拿出來看吧。」
于是他反手就將里頭的東西直接傾倒在茶幾上──是幾張照片。
然後季青鴻瞪大了眼,來來回回掃瞄那幾張照片。
是幾張照片沒錯,但他少加了幾個形容詞──是幾張「該死的」照片!
「這……」照片上的人,不是他和葉悠會是誰?他帶著葉梧悠以及凡妮莎去陽明山時遭人偷拍的,卻沒有拍到凡妮莎,因為重點是他和葉梧悠手挽著手的親密模樣。
但話又說回來,梧悠同學怎麼笑得這麼燦爛動人?太陽曬得紅撲撲的臉蛋,白里透紅像蜜桃似的,讓他看了照片還是很想狠狠咬一口。
「雖然我們校園內風氣開放,但是這種私人情感還是應該避免比較好,免得引起其他學生以及老師的誤會。」理事長滿臉愁苦,顯示自己也很無奈。
「如果這份照片最先送到我這兒還好,但是照片是先出現在教務處。因此除了我之外,董事會也已經接到消息,他們似乎認為有必要請你們兩位一同出席,為照片的事情做解釋。」理事長邊傳達消息,邊擦拭額上不停冒出的汗水。
對于董事會這項提議,季青鴻非常不以為意。
「我們必須一同出席嗎?出席了我們該解釋什麼?我不認為他們看了照片之後,還會相信我和梧悠之間什麼都沒有發生過。」說到底,他只是不希望這件事牽連到葉梧悠身上。
「這……」用來擦汗的手巾已經汗水濕透。他也不希望這樣子啊!身為西苑高中的理事長兼季女乃女乃的好朋友,不管怎樣他都應該幫他們,何況他看到這些照片時,浮上心頭的想法是──畫面真美。
本來就是!西苑之光的葉梧悠跟年輕有為的季青鴻,有哪一點是不搭調的?偏偏董事會那些老家伙無法接受,甚至打算舉行大會審。
「張伯伯,我女乃女乃還不曉得這件事吧?」他可不敢想像,一旦張伯伯通知他女乃女乃,季女乃女乃會不會因為自己現在才發現孫兒真面目,而羞慚的想自盡謝罪。
「我沒有通知她,我想這種私人的事,除非你願意,否則我沒有替你宣傳的權利。」張伯伯不愧是受人尊敬的長者,非常懂得替人著想。
向理事長道過謝後,季青鴻沉思了好一會兒,再度開口。
「張伯伯,如果我單獨出面說明會怎樣?」如果真的必須用到那個辦法……
「你應該明白你單獨出面說明的後果,青鴻。」莫非青鴻打算用那個辦法?
「嗯。」堅定的點點頭。
屆時要是必須使用那個辦法,也只好認了。
※※※
深秋之際,漸顯蕭瑟的風飆得蒼勁,同時,由季青鴻掀起的一股風波也同樣在乎靜已久的校園內狂飆。一走入西苑高中美麗的園內,只要小心豎起耳朵,就能听到所有師生都在討論「季老師迅速辭職」的原因。
現在市面上最新的。流言黃金加強更新版」是──因為季老師年輕有為、才華洋溢,因此樹大招風,引起其他教職人員的嫉妒,所以在其他教職人員的威脅之下,季老師為了校園內的和諧與安寧,只好忍痛辭職,犧牲自己,充分展現出「我不入地獄,誰人地獄」的偉大精神。
當葉梧悠為他轉述這段學生們力挺季老師的臆測時,季青鴻狂笑得只差沒從椅子上滾下去,親吻堅硬的地球表面。
季青鴻的方法很簡單。他單獨出席董事會的質詢,並且把所有責任都歸咎在自己身上,臨了,瀟灑的提出自動辭職為交換條件,然後要求董事會封鎖這件事,一切風波到此為止。當然,這些事情都塵埃落定之後,才讓葉梧悠知曉,著實讓她生了一頓氣,認為他沒考慮到她的感受,也沒想過她會不會因此感到內疚。
直到現在他還在猜想照片究竟是從哪里傳來的。對于是被當天去陽明山旅游的師生撞見所以拍攝下來的這個理由,他仍采保留態度。
然而辭職後有更多事情要忙的他,很快就將這個疑問拋到腦後。
「狂想曲」第十一家分店在高雄正式開幕,也確定開他北中南三地奔波的命運,還不能奔波到讓季家人起疑心,一切全靠他純熟的演技以及連風宇的護航。
另外因為「表面上失業」,他的老爹季如真想盡辦法要將他抓進辦公室里綁住,強迫他學習接掌「季氏拍賣集團」的一切,免得他哈佛企管的學位放著發臭,所以他必須小心翼翼避免正面交鋒,躲得不容易。
「最可怕的就是我女乃女乃了。」季青鴻深深地、深深地嘆息。「因為半年期限的約定沒有完成,她巴不得現在就綁條韁繩在我頸上,閑來無事牽出去遛遛,順便讓大家見識見識季家‘優良種馬’的長相。」
當初辭職的事,理事長合作的保持沉默,讓他自己回家稟告。以他「孝順」的形象,為了三位高齡家人心髒著想,他所使用的理由當然是很沒有殺傷力的──無法適應。絕對不可能坦承是和自己親愛的學生大搞師生戀,不小心遭人目擊,曝光之後不得已才引咎辭職。
另外,自從他南下處理第十一家分店至今,剛巧梧悠同學也正面臨期中大考。他和她已經太久沒好好溫存,這是讓他最無法忍受的事。所謂世事難料,誰保證他忙于打拼事業時,不會有莫名其妙的野男人冒出來糾纏他的「小紅帽」。
看來他明天就該驅車到西苑高中,等她下課,讓大家瞻仰葉梧悠的男人有多優秀,順便貼上「季青鴻專屬,旁人勿近」的標簽,同時回敬董事會的八股思想。
說到底,季青鴻還是想替自己出一口鳥氣、報一報老鼠冤。
「看來我最近應該多多關心你,免得哪天一時無聊想找個人來耍,才發現他已經橫死街頭。」在季青鴻大發剛剛那一頓牢騷之時,一直都是他──連風宇扮演忠實听的角色。
「少鍋笑壺黑,改天我橫死街頭時,臨死前也會撐著最後一口氣,確定躺在身邊的人是不是你?」一杯DryMartini入肚,季青鴻照樣不改牙尖嘴利。
他向來都是「江山易政,本性難移」的忠實信徒。要他好好回應連風宇的關心?抱歉,去要求一只螞蟻踩死大象可能還比較容易。
「這是你對專心听了一個晚上牢騷的好友應有的態度嗎?」連風宇問。
「那這又是你對發了一個晚上牢騷的好友應有的態度嗎?」季青鴻反問。
一黑一白的好友再度于「狂想曲」的貴賓包廂里貢上。
「咦,你今晚喝這麼少?」注意到桌上只放了一個空杯子,連風宇隨口發問。意思意思一下,偶爾也該證明他還是會關心老友的。
「我已經很久不喝‘那麼多’了。」因為梧悠同學的限制。
「不會吧,我還不曉得原來季青鴻屬于‘妻管嚴’一族。」連風宇用低沉的嗓音吃吃笑著。這可難得了,沒好好恥笑季青鴻一番,他還能算是季青鴻熟識多年的好友嗎?
連風宇已經完全忘記三秒鐘前,他尚且良心發現,想要證明自己對多年好友的關心。
「正所謂有得必有失。」季青鴻搖頭晃腦講起道理來,顯然尚未從教師身份清醒。
「唷……」酸溜溜的語氣在連風宇的嘴中發酵。「這麼肯犧牲?」
這是他所認識的「人生以玩樂為目的」的季青鴻嗎?噴嘖嘖,愛情的力量要是真的這麼「偉大」,他寧願一輩子都不要成為愛情的俘虜,影響力太可怕了!
「唉,我不怪你。」
「怪我?」對于季青鴻邊嘆氣邊露出一副替他惋惜的模樣,他相當不以為然。
「像你這種虛長我四歲的孤獨單身王老五,是無法體會其中滋味的。」他舉起空的酒杯,作勢向連風宇敬了一杯。
「是是是,你好好珍惜你的幸福吧!免得身為‘老友’的我日後還得陪你掃愛情的墓。」他是認真在警告自己的好友,只可惜人家听不進去。
嘿嘿,根據他的計畫,相信不出幾天,季青鴻從小到大的平順人生將會遇到他想像不到的波瀾萬丈。
因為第一步驟已經成功了!
不信?走著瞧!
※※※
「表哥,明天我們就要回美國了,今晚我約朋友聚會,所以……」凡妮莎待在台灣的最後一晚,當然不能虛度,不好好利用就太對不起自己。
「你去吧,難得可以見到台灣朋友,你別玩太晚就好。」
得到表哥的首肯後,凡妮莎在飯店的安排下,坐上計程車順利來到「狂想曲」的總店,里頭自然有等著跟她會合的人。
修長的美腿跨進店里,稍微抬眼搜尋,果然輕易找到那一群人。跟在服務生之後慢慢踱步過去,已經微微听見他們正在討論計畫。
走在凡妮莎前頭,為她領位的服務生在心中暗自感到奇怪。
以往這群人雖不是沒有出現過,總有老板的帶領,幾乎沒有他們到、老板沒到的情況。今天老板明明到台中去審視分店的情況,他們怎麼還會在這里出現?
「剛剛我和她聯絡過,她大概會在早上十一點多到達機場,準備搭十一點五十分的飛機回洛杉磯,所以那家伙應該也會在那時候出現。」聲音低沉、一身黑衣的男子顯然是這一群人的領袖,但是光看他狂肆的面貌與氣質,會誤以為他正在計畫酌是劫機或引爆機場案件,反正就是和溫馨的送機扯不上半點關系。
「所以我們也應該在那時候出現嗎?」一個溫文爾雅的男聲接著發問。
「不,不只你們,想湊熱鬧就十一點在機場集合,我們必須比他們先到,事先做好埋伏,這樣才不會出錯。」黑衣男子聲明。
「不打沒把握的仗。」發言者坐在黑衣男子身邊,為黑衣男子的話下注解,他的五官雖然較為俊秀,然而兩人骨子散發出來的氣質十分相像。
「哈羅,我來了。」凡妮莎隨即加入討論團。
今晚出席討論會的,除了季青鴻外,無人缺席──以一襲黑衣的連風宇為首,加上學生會成員,連沙宇、方洌、余紫墨、葉梧律,甚至還有硬卷入這場陰謀的葉梧悠,以及剛剛抵達的異國美女凡妮莎,齊聚季青鴻的「狂想曲」。
「嘿,終于來了。少了你,我們還有戲唱嗎?」連風宇對最後一位共謀者寄予厚望,畢竟今晚他們計畫中重要的一幕就是由凡妮莎挑大梁,呃,還有一位不是很心甘情願的女主角──葉梧悠。
「那當然。」可憐季青鴻遇人不淑、識人不明,眼看他一世英名即將毀于一旦,她和Raymond居然絲毫愧疚都沒有,甚至設計這整樁計謀的就是他們兩人。
先前的照片曝光事件,就是由他們聯手共同企畫。
現在,藉由連風宇以及弟弟連沙宇,搭起他們與正牌女主角間的橋梁,準備上演一場「世紀大騙局」。雖說是為了幫凡妮莎報失戀之仇,然而模著胸口問問自己的良心,其實連風宇只不過想看看向來以設計他人為樂的季青鴻自食惡果、得到報應的蠢樣罷了。
「所以最後就是這樣,季家方面我去說明。對了,方洌,不要忘了準備相機。其他人還有什麼問題嗎?」他決定要將片連同放大的照片,送給季青鴻當作步入禮堂的賀禮。
身負重任的方洌一個勁點頭,只差沒有豪氣干雲的一拍胸脯,說聲︰「遵命,老大!」這種狗仔隊的工作他早就想嘗試了,多虧沙沙老哥慧眼識英雄,明天終于能圓夢了!
「有。」小心翼翼發出聲音的,是這群人里面,唯一還能算心向著季青鴻的人。「能不能取消這項計畫?」
雖然知道答案的可能性十分渺茫,但站在她尚未泯滅的良知以及替季青鴻著想的立場,葉梧悠決定盡最後的努力──也許,只是也許,他們能及時懸崖勒馬,發現苦海無邊,于是回頭是岸。
「不能。」連風宇殘忍的澆熄她僅存的、小小的希望火苗。眼見她又要發言,心知肚明的連風宇搶先一步再度回絕。「也不行,你不能退出。」
「你還是認命吧。」葉梧律見狀,只好消極的安慰她。
「是啊,會長大人,雖然季老師對你情深義重,甚至自己一個人扛下師生戀的處分,但是有時候人性的偉大就是在這種‘大義滅親’的時候,才會被突顯出來。」方洌加入當說客。少了會長大人,他們設計季老師的劇本還有搞頭嗎?
「你給我閉嘴。」就算她即將背著季青鴻「亂來」,好歹嘴上也要替她親愛的男友顧顧顏面。
只見一桌子人除了無奈的葉梧悠之外,其他人莫不是面帶邪惡的微笑,面對手中像是大綱又像是流程的東西若有所思。
她不管了!既然大家都這樣沒心沒肺,她只好被迫隨波逐流,做個高IQ也高EQ的人,參與大家擬了一晚上的「世紀大陰謀」。
所以身為季青鴻最親愛的女友,理應最為他著想的葉梧悠,無條件跟著墮落了;當然,她拒絕承認一部份的原因是自己體內的「愛玩」因子作祟。
希望事後季青鴻要是得知真相,不會氣到血管爆裂引發胃潰瘍、腦中風、顏面神經失調等重疾而亡,因為──他們居然選在他的「狂想曲」店里共同研究計謀,討論怎麼玩死他……
※※※
桃園中正國際機場,時間上午十一點十三分
「凡妮莎,有空記得到台灣來玩,我一定好好招待你。」尚不如自己即將大禍臨頭的季青鴻準時到達機場,為即將返國的好友送行。假日人潮擁擠的機場,讓他感受不到四周飄散著異樣的氛圍,雖然曾有幾秒鐘的遲疑,他只當是不喜歡這種擁擠嘈雜的地所致。
「說到做到?」凡妮莎天真無邪的露齒而笑,眼光不著痕跡的在幾個布下「暗樁」的地點游移。
「當然,說到做到。」季青鴻不疑有它,伸出手和凡妮莎握別。
「對了,你這次來不是因為身為你表哥特助的關系嗎?他人呢?」這才想起應該還有第二號人物要一起送。
「他嫌我跟朋友一聊就會沒完沒了,所以先去餐廳坐坐,我們約好直接在飛機上見。」凡妮莎解釋道,臉上掛著嬌艷的笑容。她今天身穿的紅色洋裝,整個人就像一朵早晨盛開的清新玫瑰,亮麗無儔。
「看來你的長舌已經遠近知名了。」以前一起在波士頓念書時,凡妮莎就以沒完沒了的聒噪聞名,個性十足外向不曾因為這點讓人討厭,反而有更多男孩因為欣賞她的「健談」而趨之若騖。
「你別老是取笑人家。」紅玫瑰下依的嘟起紅灩雙唇,一字一下的輕戳季青鴻寬闊的胸膛,親密的模樣不像普通朋友,倒像是正要分開的小情侶。當然,這也是事先安排好的,以餃接後面的劇情。
季青鴻當然沒想到,就在眼前嬌媚的紅玫瑰身後的柱子旁,有身負重任的「狗仔隊」埋伏著,手中緊握一台相機,為的就是不辱使命捕捉季青鴻的表情。
「怎麼不快點?」季老師精明得媲美狐狸,要是他一個不慎,被季老師的雷達偵測到,就真的功虧一簀,他方洌下十八層地獄都不夠死。
今天這一幕上演的是──機場昂心漢,出席的演員加上像他這樣的「幕後工作人員」一共只有四個,凡妮莎、葉梧悠、葉梧律跟他。
沙風宇跟沙沙兄弟倆因為工作關系,所以今天無法到場。
至于今天一早準時就到的阿紫姑娘,則聲稱不想做這種躲在柱子後偷窺的笨舉動,所以自行到機場的咖啡廳,優雅端莊的坐下來喝咖啡去,順便勾來幾雙愛慕的眼光滿足自己的虛榮心。
「Horace,我差不多該登機了。」站在海關前跟季青鴻又聊了一會兒,凡妮莎確認過時間之後,認為自己離開台灣前的代表作應該登場了。
「嗯,小心點,好好保重。」
大大的眼楮掃過面前的人群,發現女主角的位置十分完美。對他們以及身後的相機小弟打下事先說好的暗號,就突如其來的伸出雙手,勾下季青鴻的脖子,趁他來不及反應之時,踮高腳尖,將自己的紅唇準確印上季青鴻的雙唇。
看見突然放大的凡妮莎的五官,季青鴻驚愕的瞪大雙眼,暫時忘了自己應該要做出什麼反應,呆呆的放任凡妮莎對他索吻。
「凡妮莎不要這樣。」五秒鐘後,季青鴻連忙從紅唇中撤退,一把將凡妮莎拉至手臂的距離外,不再讓她靠近。「我們只是朋友。」
「Horace……」被推開的肇事者滿意看著特別挑選的鮮紅色口紅沾染上季青鴻的嘴唇。
嘻嘻,杰作!看來Raymond可以得到一張精采的照片了!
呃,沒時間陶醉了,為了避免等一會兒季青鴻直接拿她開刀,她還是乖乖的保全小命,先走為妙。
抽身後,季青鴻清楚听見後面傳來不可思議的驚呼和抽了一口冷氣的聲音。他快速的轉過身去,看清來人。
「季青鴻,你……」驚呼發自葉梧律的口中。
「呃。」那一口冷氣自然就是由他身邊的葉梧悠所發出。
那一瞬間,從來字典里只會出現「精明狡詐」的季青鴻,首次產生手足無措的緊張感。
沒有多余的心力去在乎葉梧律的指控,他的注意力全放在葉梧悠陰晴不定的表情上,雖然試著解讀,卻徒勞無功。
「不是這樣的,梧悠,听我說……」最後他乾脆快步朝葉梧悠的方向走去,以為剛剛煽情的那一幕做解釋。
沒想到在他走上前的同時,她身旁的葉梧律見狀也跟著走上前來,橫隔在他與葉梧悠之間,冷硬的表情頗有股「你要帶她走,我就跟你把命拼」的氣概與決絕。
「你答應過不欺負她,也不對她始亂終棄。」與季青鴻面對面之後葉梧律狠狠瞪著他,咬牙切齒的口氣已經不是「不友善」這麼簡單。
一旁的葉梧悠默默贊嘆,原來自己的弟弟擁有這麼棒的演技。
「還沒開庭審理,就先定罪名,會不會嫌太快了點?」即使面對梧律的指責,季青鴻絲毫無懼。只要他問心無愧,就不怕他人要怎麼懷疑。
和葉梧律對峙之下,他發現後頭的葉梧悠始終低垂著頭,似乎不再看他一眼。
季青鴻怎麼也沒料到,她是因為有愧于他,而不敢與他面對面。
「那個外國女人就要走了,你不用去做最後的道別嗎?」葉梧律看向季青鴻身後已經走人登機門的凡妮莎。
「她不是重點。」哼哼!凡妮莎要是夠聰明就該趁現在走,要不然等一會兒他失去理智的怒火燒到她身上,他可不敢肯定自己還能否顧及四年的同窗情誼。
眼光再次溜到葉梧悠身上,季青鴻不解的問︰「你們為什麼也會來機場?」
「來機場這種公共場合還需要跟你報備?我們才想問你為什麼會和那個外國女人吻得難分難解。」發現葉梧悠沉默著不開口,葉梧律替她回答道。
「梧悠,過來听我說。」見眼前矗立的護花使者沒有移動的跡象,季青鴻只好自己動手抓人。快速伸出他的右手,準備將躲在後頭的葉梧悠拎出來,被前頭的葉梧律眼明手快格擋開。
差點被捉住的葉梧悠則駭得將身子轉過去,背對他和葉梧律。
「你沒資格踫她。」盡避心里也為季青鴻臉上的焦急感到好笑,葉梧律依然維持他精湛的演技,扮演好護花使者的角色。
「我只問她一個問題。」吸了口氣,稍微定一定神,季青鴻勉強按捺下心中想大吼的發泄沖動。
「你問吧。」葉梧悠打破保持已久的沉默,幽幽的答應。
「你相信我吧?」手心被微微冒出的汗弄濕,季青鴻才發現自己有多不安。
「你的唇上還有她的口紅。」雖然明知這是在演戲,然而葉梧悠發現,她還是非常討厭殘留在季青鴻唇上的艷紅,那一抹紅簡直要同傷她的眼。
說完這句話後,不再理會呆立的季青鴻,她默默的拉著葉梧律旦場。她落寞的神色讓捧著相機偷偷觀察情況的方洌,差點要跳出來對她的演技大加贊揚。
得不到葉梧悠的回答,季青鴻不再留住他們。
中正機場里,來來往往穿梭不停的人群,似乎要淹沒了季青鴻以及他一直放在心上珍藏的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