鮑爵在書房里走了一會兒,他想,既然不能見尤莎,還不如去騎騎馬。
他來到馬廄。沒有挑中那匹需要馴服的性子暴烈的新馬,而是挑了一匹騎了多年的老馬。他拍了拍馬背,馬在他的身上親熱地摩挲著。
他知道,每當他想思考,而不想操心去駕馭一頭與他抗爭的小烈馬時,那匹老馬就是他的理想坐騎。他騎著馬走了,沒有意識到馬夫們憂心仲仲地注視著他的背影。
他們看見他皺著眉頭,眼楮里流露出煩擾的神情。他們中的許多人從他還是個孩子時就了解他,因他的每一種心情變化他們都知道。他們最大的希望莫過于主人感到幸福。
鮑爵騎著馬出了城堡,向樹林走去。他幾乎是身不由己地向飛龍林的方向騎去。
他感到有必要去那里看看,一定要弄清楚昨天晚上發生的事,並使它再也不會發生了。他根本就不願意想,也不願意回憶今天早上與季蕾見面的情景。
她很自信地向他問候。使他驚訝的是,這種自信不是裝出來的。
難道眼前這個穿戴漂亮整齊的女人就是那個瘋狂的、象服了迷魂藥似的、企圖殺害尤莎的女人嗎?他感到難以判別。
「親愛的塞薩爾!」她高興地叫道,「見到你真高興!」
鮑爵目光峻厲,十分嚴肅地告訴她他對她的看法,指出她的惡毒用心。
她听時,嘴角掛著一絲微笑,眼神卻有些慌亂起來。他覺得沒有擊中她的要害。她對自己的行為一點也不感到羞恥。事實上,她根本就記不起所發生的事了。
他不允許她開口分辯,而是聲色俱厲地告訴她不許她再到他的領地上來,並警告她,如果不服從,他會采取行動的。
他轉身走出門時,她用他十分熟悉的嬌滴滴、軟綿綿的聲音說︰「再見,我勇敢的人兒。我會想你,你也會想我的。如果你想我的話,所有這一切不愉快的事情就一筆勾銷。」
「休想!」公爵反駁道。
他走出房門,把身後的門「砰」的一聲關上了。
話說回來,當他來到樹林中的空地時,他又想,空地中央的柱子以及燒了一半的木頭是唯一能使他相信整個事情不僅僅是一場惡夢的憑證。
一個文明、有教養、進入上流社會的女人,怎麼可能是個妖巫呢?她是怎樣把那些愚昧的鄉村姑娘召集起來,勸服她們听從她的話,而在左鄰右舍引不起半絲注意的呢?
他把馬停下了,騎在馬上,觀望著昨天晚上發生了那件惡事的地方,而他以前對那種惡事是一無所知的。他知道,憑著她的聰明,季蕾不難哄騙那些懾服于她的威力的農家婦女的。
巫術早就存在于法國的某些地區,特別是在十六和十七世紀,最為盛行。想到這里,他記起城堡里有一幅女巫半夜拜鬼儀式的圖。父親生怕這張畫嚇著了僕人,把它藏在上了鎖的櫃子里。
他曾經听說,在蘇格蘭以及英國的北部,有好多起圍殲妖巫的戰斗。那里,成千上萬名天真無辜的婦女曾遭受了令人難以置信的折磨後,被處以死刑。
據說,在巴黎曾出現夜鬼做彌撒的事情,某些地區成了撤旦聚居處。然而,他從來沒有料到勃艮地會發生這種事。
包沒想到他會和一個女巫有來往。如果他誠實的話,說被一個女巫迷住了也不過分。他不願意去想假使他在千鈞一發之際沒有把尤莎救出來的後果,騎著馬走了。
他決定把這里徹底清除一遍。他要派些樵夫把一些樹木砍掉。
他希望,樵夫們在那里砍樹這件事本身就足以使女巫們——如果她們繼續作惡的話——不敢再出沒那片樹林了。
他想,還能做些什麼以保證她們不再出來,不再拐騙更多的愚蠢的年輕女人加入她們的行列呢?
他知道,他應該為自己缺乏頭腦,被季蕾迷住了感到羞恥。因此,他能夠理解尤莎對他的看法。
「她當然要避開一個與妖精有聯系的男人。」他的常識告訴他,「她那麼體面純潔,認為與壞人有不正當來往的人肯定會受到站污的。」
可是那也沒有解答他的疑問。
「我該怎麼辦?」他問。
他來到葡萄園,覺得它們與他對尤莎每刻不斷滋生的愛相比實在無足輕重了。他老實承認這就是愛情,是完全不同于過去的愛情。過去他對女人的不過是兩人之間燃起的欲火,使他們的每一個眼神,每一個動作都變成了誘惑。
可是對尤莎卻不同。他知道,她是他所能見到的周圍的美的一部分。他愛她,所以她也就成了他信仰的一部分。這種愛深深地銘刻在他的心中,甚至季蕾的邪惡也不能阻止它。在他的心中,愛就象聖壇前的一盞明燈。
「原諒我,主啊!」公爵在心里祈禱著。
他知道自己必須為所犯下的過失進行贖罪,即便有些是無意識地犯下的。他意識到,失去了他自己以及他的理想,也就失去了他的家族以及流淌在動脈里的古老的血液,也失去了代表著他所信仰的事物的、得到他效忠的蒙特維爾城堡。
他走得離家很遠了。最後,他收轉馬頭,知道該回家了。
在返回的路上,他想能否再次接近尤莎,傾吐自己的愛情。
他估計錯了。他本以為她會象別的女人一樣愛上他,不料錯了。現在該他糾正自己的愚蠢了。
如果他要贏得尤莎,他就得使她象他一樣全心全意相信,他們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如果以前他沒有看清的話,那麼現在看清楚了,他缺的正是她那種內在的純潔以及直覺感。
他完全相信,如果他們一旦結合,他會把自己的一生獻給她的幸福的。
他對城堡的看法也與以前不同了。它已不再僅僅是一個收藏豐富的博物館,不再僅僅是一個他作為蒙特維爾一國之君統治的地方,而是一個家。
他一直就希望如此,希望城堡是一個滿足他作為普通的人而不是作為一國之君的願望的地方。
他希望在一個幸福、滿足的環境中把他的孩子哺育成人,使他們長大以後有足夠的信心與信念面對世界,依靠自己的能力取得成功。
「我怎麼向尤莎解釋我需要的正是這些東西呢?」他問。
他知道這也正是她所需要的,只是目前她沒有把希望寄托在他身上。
他騎得太遠了,幾乎走完了他的大部分領地。當城堡隱現在眼前時,已是夕陽西下了。
影子變得越來越長,白天即將過去。公爵搞不清楚尤莎在下午做了些什麼,她是否也象他思念她一樣地思念他。
他沿著原路返回去,穿過樹林,爬上一條通向高原的彎曲小路,朝城堡走去。
到城堡的大門,他首先得經過教堂。
快到教堂時,一個約十來歲小孩從安有十字架的門里跑出來。公爵不知道這孩子是誰,等她跑過來才看清她長得很漂亮,深色卷曲的頭發掛在兩腮。
她穿著一件干淨的、好幾處已打了補丁的舊衣裳。
「先生!先生!」她叫道。
她到跟前時,他把馬停了下來。
她屈膝行了個禮,急切地說道︰「先生!救命!我的弟弟跌到教堂的一個深洞里了。他在哭,可是我下不去。」
「教堂里的一個洞?」公爵重復道。
他明白了,說︰「我想,你指的是教堂的地下室吧?」
「快,先生,救救他!請救救他!他在哭,我真替他擔心!」
鮑爵躍下馬,把馬撂在那里。他知道馬會自由自在地吃著院子矮牆外面的雜草的,只要他一吹口哨,馬就會過來。走過人行道,他急沖沖奔向教堂。
聖壇前透出亮光,教堂里以及貞德塑像前都閃著蠟燭光。
鮑爵快步走到離西門不遠的地下室的開口處。如他之所料,開口處的鐵門與教堂的石頭地齊平。門開著。
他把頭伸進黑暗中。身旁的小女孩說︰「他在哭,先生。現在他沒哭了,也許他死了!」
「不,當然不會的!」公爵安慰說,「也許他受傷了。」
說著,他開始爬下附在牆邊、通向地下室深處的木頭梯子。下了約八英尺,又往前走了一點,地下室越來越窄,天花板變得越來越低了。
可是,沒有看見男孩的蹤影。
他慢慢朝前模索著,眼楮睜得大大的,突然听到頭頂「呼」的一聲巨響。
他大吃一驚,地下室的門關上了。
「把門開開,」他大聲地說,「我什麼也看不見。」
沒人回答。使他大為驚訝的是,他听到鐵栓上栓的聲音。有好一會兒,他以為自己弄錯了。後來在黑暗中,他听見了水的聲音。雖然這令人難以相信,他意識到上當了。
地下室在大革命時期曾被用來收藏城堡的各種珍品。珍品放在牢固的盒子里,地下室里灌滿了水,這樣,敵人或小偷就認為不值得再深水處搜索了。
現在,公爵意識到,如果有人——不難猜出是誰策劃的——把他關在里面後,往地下室灌水,他一定會被淹死的。
他站著沒動,考慮著他的所有位置,想辦法如何把自己救出去。
他知道地下室的盡頭有一個出水處。可是,他記得出水處不大,很難爬出去。事實上,他還記得,當他還是孩子時,他的一個朋友曾開他玩笑,把他鎖在里面,他想爬出去,卻沒有成功。
「我怎麼辦呢?」他自問。
為了證實他沒有搞錯所發生的事情,他順著木梯爬了上去。到鐵門時,他伸出一只手臂去推它。鐵門的確被閂上了。他知道,無論怎麼樣使勁,也不能把門推開。
這時,他才大聲呼叫︰「救命!救救我!救命!」
沒有人應聲。
在晚上的這個時候,他的私人牧師一定早已作完了晚禱,回到城堡內不太遠的住處。
這里常常有一些村民以及修女來祈禱,可是由于從樹林到教堂的路很陡,這個時候他們是不會來的。從城堡的另一邊,沿著馬車道上來更遠。
鮑爵站在梯子上,把門推了一次又一次,結果發現︰推倒一座石牆也要比打開這個上了栓的鐵門要容易得多。他意識到腳下的水漫得越來越快了,出乎他的意料。
他想,想把他置于死地的那個人一定是把年代已久的閘門搞壞了。水直往里面涌,估計已有一英尺左右深了。要不了多長時間,水就會漫到他的肩膀,淹沒他的頭頂。
在絕望中,似乎為了證實自己是對的,他爬下樓梯,發現水都快齊他的馬靴深了。
他月兌下衣服,扔到一邊,再次爬上梯子,更加猛力地撞擊著上了栓的鐵門。
他再一次喊救命時,腦子里浮現出尤莎的身影。
他記得她是能看透他的心事的。
他心里想,要想得救,唯一的機會是她是否能夠听見他對她的呼喚,能否意識到他處在危險之中。
「救救我!救救我!」他大聲呼叫,似乎覺得自己全部的身心正在向她飛撲過去。
「救救我,尤莎!救救我,我不想死!」
這是他發自內心的呼喚。他還祈禱著︰「上帝,讓她听見我的呼喚吧!」
從外祖母的房間出來後,尤莎在緊靠她的臥室的閨房中度過了整整的一個下午。
她靜靜地坐在那里,無心顧及芬芳馥郁的鮮花,也無心觀賞小巧舒適的房間。她渴望得到英國的平安生活,渴望飛到她出生並與父母一道度過幸福時光的屋子。那里的一切安然靜謐。她想,一旦回去了,她會感到極為安全的。
她就會忘卻昨夜的恐懼,忘卻女巫們的狂呼亂叫,忘卻季蕾•得•薩隆的凶惡目光。她祈禱,那種在召喚撤旦時產生的,她所感覺到的凶惡氣勢會從她腦子里抹掉。
然而她知道,從此以後每當她讀到或听到女巫們的事情時,她就不可能不感到對她們的恐懼會象閃電擊中她一樣。
「媽媽,只要我回到爸爸的身邊,我就會安然無事的。」她默念道。
她感到看見了母親的微笑。她閉起眼楮,孩提時代在母親膝下祈禱的情景便歷歷在目。過了許久,她才意識到她已經呆了整整一個下午,她得馬上更衣吃飯了。她知道她必須下樓到餐廳去,表現得若無其事一樣。
可是她怕見到公爵。
他請求她嫁給他,可是她怎麼能夠嫁給一個曾經迷戀妖精的人呢?她還記得季蕾•得。薩隆說過,公爵是她的,她絕不會放過他的。尤莎肯定那是千真萬確的。盡避眼下他與那妖精斷了關系。可是妖精終究要佔優勢的。
「我一定要回家去!」尤莎反復默念著。
她知道這等于臨陣月兌逃,可是又有什麼法子呢?
突然,她听見公爵在呼叫她。這呼叫聲似乎一絲不假,使尤莎不再想自己的事,而是豎起耳朵來听了。
可是什麼聲音也沒有,她以為自己產生了幻覺。她想,也許是她的心靈感到了他的呼喚,而不是真的听見了他的聲音。然而,他的呼喚那麼清晰,那麼有力,在她的心靈深處回響著。
「我在做夢吧!」她心里想。
可是她知道,一定是他的思想對她產生了感應,就象他們在一起時她能夠听見他的話那樣。
「即便他需要我,我也不去他那里。」她高傲地對自己說。
突然,她听見他非常清楚地說。「尤莎,救救我。看在上帝的面上,救救我!」
他處在危險中,可是為什麼呢?她怎麼那麼肯定他處在危險中呢?
她立即想到了季蕾•得•薩隆。季蕾是不是象害她那樣在害公爵呢?她是陰險毒辣的,尤莎再一次感覺到了她發出的凶焰。
這種感覺非常強烈。她知道,只有去教堂,她才離上帝近一些。也許供奉在龕內的聖像能夠驅除妖精的邪惡。
她打開閨房的門時,再次听到公爵以更加迫切的聲音呼喚著她。「救救我——哦——尤莎,救救我!」這時她再也顧不得多考慮了,拔腿就跑。
他需要她,又由于這件事似乎與得•薩隆夫人有關,她得趕到教堂的寺院去。
她飛快跑向走廊,迅速下了樓梯,沖向通向庭院的大門。到了那里,她猶豫了一下。看見教堂的門開著,她跑了過去。
她的目光剛停留在聖壇前搖曳的燈光時,她又听見了公爵的呼叫。
這一回可不是她的心里所感到的,而是實實在在從腳下傳來的聲音。「救救我!救救我一尤莎!救救一我!」
她一時分辨不出聲音從什麼地方傳來。後來才意識到是從地底下傳出來的。
「我在這里!你在哪兒?」她大聲叫道,心里仍舊以為這只是她的幻覺罷了。
這時她听見了他的聲音。「地下室的門被閂住了!跋快打開!」
起初她不知道門在哪里,後來才看見地上的活板門以及橫在上面的鐵栓。她覺得這多虧了她的直覺。
她使足勁去拉鐵栓。可巧的是,鐵栓象上了油似的自動滑開了。她一下把門推開,首先就看見了公爵的手和胳膊。
然後,他的頭從齊頸深的黑咕隆咚的水中露出來了。
一看見他,尤莎輕輕發出一聲叫喊。他往上爬時,水都快漫到地面上來了。她驚訝地說︰「她……想……把你淹死!可是……你卻……得救了!得救了!」
鮑爵踏上石頭地面,一面說著︰「我沒事了,我親愛的。多虧了你。上帝知道,如果你遲來幾分鐘,我就完了。」
「可是你……沒事了。」尤莎低語道。
她還沒有弄清楚是怎麼一回事,已伸出雙臂。公爵一把把她拉到胸前,接著他的嘴唇就貼住了她的嘴唇。
她一時驚訝得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公爵把她緊緊地抱到懷里,熱切地吻著她。她這才明白過來,自己是愛他的。她還明白了,假若他被淹死了,她也就失去了生活中一切至關重要的東西。
他起先瘋狂地吻她,僅僅是因為獲救而舒了一口氣。可是,當他感覺到她那柔軟純潔的嘴唇時,他的吻變得溫柔多情起來。
他把她擁抱得越來越緊,他的濕襯衣把她的裙子都透濕了,她卻毫無知覺。她只知道她全身感到欣喜若狂。公爵畢竟從死亡的邊緣活了下來。
她把他從妖精的魔掌里救了出來。她愛他。
他一遍又一遍地吻著她。她覺得奉獻給他的不僅僅是她的心,還有她的思想,她的靈魂以及她的。
她是他的一部分,除了他以外,世上的一切都不存在了。
後來他抬起頭,用一種奇怪的顫抖的聲音說︰「我把你弄濕了,我的寶貝!」
「你……活下來了,我……愛你!」
「我就盼著這句話呢。」
他再次長時間地、慢慢地、深情地吻著她,使她感到他把她帶入了天空,她的雙腳再也挨不著地了。
她也把他帶入了天空。過了許久,傷佛從天堂中回來了似的,他終于問道︰「你怎麼這麼靈,竟听見了我的呼聲?這真是不可思議。我知道只有你能意識到我的生命岌岌可危,千鈞一發。」
「我確實听見你了……听見了!而且我知道……由于你遭到……邪惡……威脅,我必須……去……教堂!」
「我也真是九死一生,前所未有!」
「可是……你還是……活了下來!」她喁喁低語。
她的臉依偎在他的肩膀上,這才發現他的全身濕透了。「你得把這些濕衣服月兌下來,」她說,「否則會著……涼的。」
鮑爵爽朗地笑了。「著涼不要緊,只要我能活著,能呼吸,能告訴你我愛你就夠了。」
他差一點又要把她緊緊地摟在懷里。「我們回城堡去吧。不過,我得先把水排掉。」說時,他低下頭,發現水正在往外面涌,原來他們正站在一個水坑里,水已經漫過石頭地面了。
尤莎趕緊地把腳挪開。公爵順著牆邊望去。那里原來擺了個小 轆,可以把地下室的水排掉。可是他找不著了。他立刻明白,有人把它搬走了。這樣就無法阻擋水向上冒。
他沒有告訴尤莎,但是他知道,一定是有人听從了季蕾的旨意才把 轆搬走的。
這樣,當水淹沒地下室時,就沒有人能夠救他。
他準備從城堡派個人來把水排掉,于是他走回到了尤莎的身邊。
他們打開了門。在暮色下,他才看清他已經把她漂亮的裙子弄得透濕。
她的臉也被他吻濕了,但這都無關緊要。要緊的是,她的眼楮在凝望著他,里面閃耀著他渴望已久的愛情之火。
「我愛你!」他用深沉的聲音說,「等我不象現在這麼狼狽時,我再告訴你我是多麼地愛你!」
「重要的是……你……沒事了。」尤莎又喃喃道。
她說話的神情很是動人。
他們站在教堂的門口。這時,她轉身向聖壇望去。
「我們是不是……以後再來一次?感謝上帝,是他派……我……及時地……救了你。」
「我們一定來!」公爵平靜地說。
他們雙雙行了個屈膝禮,然後手挽著手,穿過庭院,向城堡走去。
在回城堡的路上,公爵記起他得派個馬夫把馬牽回去,再派個人來把水排掉。
教堂的東窗下有一個水閘,地下室的水可以從那里流出去。
當季蕾•得•薩隆穿過樹林,爬上山坡,到了那里時,她發現正如她所命令的,蓋在閘門上的灌木以及長春藤已被清除了。
謗據她的命令,現在那里一個人也沒有。夜色正濃。她得意地想,要不了一會兒,被淹死在地下室的公爵的尸體會順著水閘流出來,然後,她把尸體拿走。
她已經做了周密的計劃,使公爵銷聲匿跡,誰也不清楚他到底出了什麼事。
一想到公爵的全家費盡心思也找不到他,她就感到幸災樂禍。然而她不知道,水閘的外面看起來很大,人可以從里面出來,里面實際上很窄小。
她透過樹林張望著,豎起耳朵听著公爵听到孩子救命聲後朝教堂跑去的腳步聲。
她精確地計算了水淹沒地下室以及公爵被淹死的時間。由于閘門已經破舊,兩扇門相閉合的中縫處有水涌出來。
她張大眼楮興奮地觀察著,心想這就象公爵的血在滴。誰叫他拒絕了她,並把她驅逐出領地呢?
她要讓他葬身荒墓,而不得與祖先相會于地下。
「這樣,他就是我的了!永遠是我的了!」
她認為自己很聰明,當別人還來不及意識到公爵譴責她的背信棄義的行為時,她就迅速地進行了反擊。
「我要把他的尸體奉獻給撤旦,撤旦會把他的魂靈帶去的!」她狂喜地想著。
這時,她發現水滴不再向外冒了。她迷惑不解地望著水閘。地下室的水該滿了吧?公爵也該淹死了吧?突然,她想到一定是他的尸體把通道阻塞了,水流不出來。
她站著的岩石稍高于水閘,她連忙爬了下去。要把活板門打開,她得首先使出吃女乃的勁把蓋在上面的那個又重又結實的拉手提起來。
她把雙手都用上了,好在拉手上了油,很快就拉動了。閘門打開了。她原以為是公爵的尸體堵住了水,實際上是他的衣服把.水堵住了。
她伸手去拾衣服時,水象爆炸似地從管于里直噴到她的胸前。水的沖力很大,把她摔到了水閘正前面的石頭地上。水流把她往前裹挾著,裹到了崖邊。
她發出一聲尖厲的叫聲,隨水流而被沖去。她依然驚叫著,摔到三十英尺下面的岩石上。水漫過了她的全身,但是她一動不動,她的脖子摔斷了。
從田間回家的一個農民發現她躺在岩石間。他想她的裙子布也許對他的妻子有用。
他把她的身子翻過來,發現她的臉被摔得變了形。沒有什麼辦法能夠救他,她已經斷氣了。
他想這不關他的事。這看上去象個不幸的事故或是一次謀殺,他不想被卷進去,趕忙走開了。
他邊走邊在胸前劃了個十字,向聖人作了祈禱,說了聲他不想卷進任何不愉快的事情。至于他為什麼不從田間回家而是到樹林里去,那就用不著詳細解釋了。
原來在大白天的時候,他在通向飛龍林的地段暗設了兩個逮兔子的陷阱。他想,晚上是不會有人從那里經過的。
他決定快點去將兔子撿起來,以免那些四處尋找那個死了的女人的人踫巧發現了兔子。
其中的一個陷阱逮住了一個小肥免,夠他吃上一頓豐富的晚餐了。
他把兔子裝進寬大的口袋里,急忙朝前走去。
他暗自思忖,將來弄些野味來當晚餐的話,也該在樹林的另一邊布置陷阱,那里看來不會再撞上死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