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五是芮秋一生中最悲慘的日子之一。首先,她和強尼出去的事傳遍整個校園。
她一走進導師室時,全班學生都驚異、好奇的看著她。當她在課室外或午餐時走過學生
或同事身旁,大家都馬上噤聲不語,她更深信她已成為閑話的中心。但一直到下課鐘響,
校長出現在她的教室門口,她才確切的知道果真傳言喧騰了。
芮秋正在收拾準備周末回家要用的東西,但她停下來,探詢的看著一身灰色西裝的
校長。
「周末有什麼大計劃嗎,芮秋?」校長問著走進課室。他已屆退休年齡,但他正經
八百、嚴峻的舉止讓他顯得更老。他有頭濃密、光滑往後梳的灰發,壯壯的身材,加上
經常咕咕噥噥,老是讓芮秋聯想到演「教父」的馬龍白蘭度。
「沒有。」她對他微笑回道。他走過來看著地將一疊待批的作文放入紙夾中。「你
呢?」
校長聳聳肩。「也沒有。貝絲——」貝絲是他結璃四十年的妻子。「和我就待在家
中休息。小孩都沒回來。」
「听起來滿好的。」芮秋將最後一些講義、紙夾和幾本準備要教的書收起來,站著
等。校長從來不愛閑聊的,他來找她一定是有目的,而她也相當了解他的目的為何。
他清了清喉嚨,芮秋知道「重點」就要開場了。「有幾個女學生跟韋太太說了件很
令人憂心的事。」韋太太是那些女生的輔導老師。
芮秋抬了抬眉。
「她們說那個賀家男孩昨天到學校來找你,後來你們一起開著你的車走了。」
「賀強尼是我以前的學生。」芮秋冷冷的說。雖然她早料得到會有這番對談,但還
是本能的生起氣來。別人質問她的行為已經不好消受了,加上到處都听人以「賀家那男
孩」這輕蔑的口吻講強尼,她更是惱火。
「那麼那是真的嘍?」校長探尋地看著她,黑框眼鏡後的眼楮炯炯的直視她。
「是的,他到學校找我,我們一起開車出去。」
「希望只此一次,我們不能讓他那種人在學校四周出現。」
「像他那種人?這是什麼意思?」芮秋的語氣已有怒意,校長有點吃驚。
「當然是指那種大家都知道專拐十幾歲女孩的人。我們對家長有責任——」
「賀強尼不比我更會拐女孩子!我從他十多歲就認識他,而且我堅信他並沒有殺死
安瑪麗,正如我深信——你也沒殺一樣。他——」
「他被法庭以謀殺罪起訴,也判了刑。他雖已還了欠社會的債,卻絕無法遏止我們
對學生,或學生家長的責任。我們必須對托付給我們教導的學生良好的保護。縱使我們
覺得他十年前的判決多麼不公,我們依然要保護學生。」
他溫和的口吻彷佛使他的話不那麼刺耳,但芮秋卻越來越憤怒。
「如果強尼再來學校,是否我的工作就不保了,校長?」
「你跟我一樣清楚你已取得本校的終身職,芮秋,我是來求你的良知,不是以解雇
來威脅你。」
「我的良知很清楚,你放心。如果沒別的事,我先走了。」
「當然。如果擾亂你的心情,我很抱歉,但你知道話傳出去會有多難听。相信你自
己也是明白的人。」
「周末愉快,校長。」芮秋冷肅地說著,拂身而去。
回到家時她已差不多平靜下來了,其實詹校長的態度早已在意料之中,而那也正是
她之所以要好好深思一番、先讓她和強尼的關系暫停的原因。當她一看到停在家門口那
輛豪華的黑色轎車時,不覺慶幸自己已回復平靜。
是麥可來了,也許是要來接貝琪母女回家。
「麥可來了。」芮秋才走到門口,媽媽便已迎出來通報了。院子里傳來外甥女玩鬧
的叫聲,芮秋將書本放下,從窗子看出去,原來蒂妲在跟孩子打羽毛球。
「孩子們知道嗎?」
媽媽點頭。「蒂妲把她們帶開了,我猜他希望貝琪跟他回去。」
「那貝琪打算怎辦?」芮秋從冰箱拿出一小盒柳橙汁來。那本來是要買給小孩喝的,
但很快家里的人都愛上了。芮秋將小吸管插入,滿足地吸著。
莉莎搖著頭。「我不知道,他們倆關進書房快一個小時了,我什麼聲音也沒听到。
我想湊近些,怕萬一貝琪需要我;你知道她很容易情緒不穩的。我只希望麥可回心轉意,
這樣貝琪會原諒他的。」
芮秋懷疑地扮了個鬼臉,又啜了一口果汁。「我上樓去換衣服、看爸爸,有事叫
我。」
莉莎點頭。「喔,還有,勞勃昨晚在你上床後打電話來,我說你今天會回給他。班
也從店里打過電話。」
芮秋原本已走到一半,遲疑了一下,轉頭過來。「還有人打電話來過嗎?」
她母親搖頭。「沒了。」
芮秋想起母親前些天對強尼來電的態度,于是轉身冷冷的看了她母親一眼。
「你確定?」
「當然。」
「賀強尼昨天到學校來找我,跟我說這星期他打了好幾次電話給我,你都說我不
在。」
「如果我那麼說,你就是真的不在。」莉莎辯道。
「你卻連告訴我一聲他打過電話來也沒有,母親。」
「我可能忘了。你知道我也會忘掉事情的,尤其這陣子家里這麼亂,我若什麼事都
記得才怪!」莉莎無助的伸手一揮,但芮秋太了解她的母親了,她知道她現在就像陷在
穴中的牛一樣無助。
「你一生從未忘記過什麼,你自己知道。我是成年人了,母親。誰打電話給我、我
跟誰交往都是我的事,不是你的事。這點我以為我早已說的很清楚了。」
「你在等賀家那男孩的電話嗎?」莉莎的聲音尖銳。
「這不是重點,母親。」
「這就是我的重點。如果我不擔心你,我算什麼母親?你是我的女兒,芮秋,不管
你年紀多大。我真不願你把自己陷進困境中。」
芮秋嘆了一聲。「我並沒有讓自己陷入困境中。」
「跟賀家那男孩上床我認為就是困境。」
「母親!」芮秋真的震懾住了,一則為母親的直言不諱,再則驚奇她怎麼知道。她
睜著大眼迎視母親剛毅的目光。
「你以為我會不知道嗎?我再笨也還知道二加二等于多少。」
母親的眼光像要穿刺入她眼底,她覺得自己的臉脹紅了,但她不願垂下眼。
「你敢否認嗎?」莉莎問。
「我不否認什麼,」芮秋神色略復。「也不承認什麼。這不是你的事,母親。」
「我的女兒跟殺人犯有染不干我的事!我想你也希望在他把刀子架到你的脖子上時,
我也置之不理吧?」
「強尼從來就沒有——」
「哼!」她母親輕蔑地哼了一聲,繼而怒聲打斷她。「你相信他就像我相信你父親
的身體越來越好一樣。我相信歸相信,但很可能都是自己一廂情願在夢想罷了。你也是
如此。」
母女倆無言了好一會兒。母親的話確是不容否認。芮秋抿緊嘴唇。
「我去換衣服了,母親。」她轉身上樓。還走不到幾階,書房的們打開了。
芮秋轉過身看見麥可站在門口,身後的貝琪臉色慘白,但並沒有淚水。樓下的母親
也已轉頭面對女婿。
霎時間大家都無言相望。麥可比芮秋上次在聖誕節看到時老多了。復活節和國慶日
貝琪帶孩子回娘家時,麥可都沒有一起來。他的黑眼圈一看即知是數夜無眠,微灰的雙
鬢提醒她今年六月他已過了四十歲生日。他的膚色蒼白,是那種很少曝曬于陽光下的人,
下巴微微有些新冒出的髭須。高瘦的身材穿了一套藍西裝,英挺的外貌看得出是個富裕
之家的白人律師。她發現很難相信自己曾跟他相戀過。
從他的表情可以清楚知道,他不喜歡面對岳母和大姨子狐疑的眼光。
「嗨,芮秋。」想來是剛剛到的時候已經跟莉莎打過招呼,他終于開口道。芮秋的
目光移到一臉傷痛、凝視著丈夫的背的貝琪身上,貝琪幾乎連點頭也沒有。從貝琪的樣
子可知,不管他們談了什麼,他們的裂痕並沒有修補好。
不論她一向對麥可的印象多好,此刻芮秋卻百分之百站在貝琪這一邊。
「你要喝點咖啡或吃個三明治嗎,麥可?」莉莎略微緊張地問。從她這兒並看不到
貝琪,因為被麥可擋住了。
「不,謝謝,莉莎,我晚餐還約了人。我去和女兒說再見就走了。」
「和女兒說再見!」貝琪雙手交胸,聲音高拔,近乎歇斯底里的笑道。麥可回身面
對著她。從芮秋站的樓梯處,她可以看到妹妹帶恨的看了他一眼。十年前,貝琪深愛麥
可到每一提起他的名字便雙眼發亮。今昔一對比,芮秋覺得又氣又難過。難道生命中就
沒有永恆的東西嗎?
「你說得這麼平靜!你難道不在乎離婚對她們有何影響?」貝琪尖聲道。
「小孩會調適過來的。」麥可咬牙說,整個人都繃緊,芮秋驚訝地發覺他垂著的雙
手已握成拳頭。她認識的那個麥可一直是很會克制自己的人,她從未見他發脾氣過。但
當然她認識他也只不過一個夏季,而且又正值熱戀。也許當年她愛上的不過是她幻想中
影像而已。
「你是她們的父親哪!」貝琪淒聲喊道。麥可僵住了,接著他摔然轉身,一言不發,
大踏步經過莉莎和芮秋,「砰」的一聲甩上後門出去了。
霎時間她們三個就呆在那兒,好一會兒,芮秋才回復過來,朝心碎的妹妹走去。莉
莎已早她一步,擁住貝琪了。
「他來問我對賣房子有沒有意見!」貝琪哭道。「他今晚要去住旅館,明天再來談,
他說,好好睡一覺會讓我的頭腦清楚。」
「混蛋!」莉莎憤怒地叱著。芮秋雖從未听母親罵過粗話,但也不覺點頭衷心贊同。
她同情地將頭倚向潸潸淚下的貝琪。
泰勒鎮一年一度的勞工節野餐會于星期六晚上開始,鎮上幾乎每個人都一如往例前
來參加。勞工節野餐算是假日慶典,通常是由準六點的游行揭開序幕,一直到子夜施放
煙火才告結束。鎮廣場中央的露台上有支本地的樂隊在表演,演奏的曲目自鄉村歌曲到
古典音樂,無所不包。廣場四周近處都交通管制,小孩子嬉鬧著到處彼此追逐,氣惱的
父母怎麼也抓不著他們。成年人則聚在廣場邊新建的消防隊的車庫里,各家準備一、兩
盤餐點帶來共進「野宴」。今晚的重頭戲在泰勒鎮市民俱樂部贊助的抓豬游戲和一元乘
坐熱氣球。芮秋在六點四十五分到時,排隊等坐熱氣球的人已成一長龍。顯然沒有人會
在意熱氣球只不過上升個二十呎便被拉下來換人坐了。
芮秋他們一行人包括勞勃、貝琪、三個小孩和芮秋的母親。她一直猶豫著要不要接
受勞勃的邀約,但當他很得體的邀她的家人同去時,她也不便拒絕了。貝琪和小孩都需
要出來透透氣,暫時忘掉離婚在即的心痛。芮秋不讓自己多想強尼,一切情緒都會過去
的。母親的一番話,暗示一切有可能只是自己一廂情願,確實給了她當頭棒喝。
「阿姨,我們可以坐熱氣球嗎?」五歲的羅蘭扯著芮秋的手。
「吃飽了再說。」芮秋還未及答應,貝琪已經開口說。這天下午貝琪和麥可繼續在
談時,芮秋帶孩子們出去看電影。媽媽留在家里照顧三歲的凱蒂,事後告訴她麥可和貝
琪仍是談不出什麼結果。貝琪還談不到十五分鐘,便哭著跑上她的房間,麥可寒著臉說
明天再來。但勞勃來接她們時,貝琪已恢復平靜,除了眼眶微紅以外,很難看出她哪兒
不對勁。勞勃從芮秋這兒得知情況,顯然覺得貝琪勇氣可嘉,一路上說笑逗大家開心。
可惜那些笑話一點兒也不好笑。芮秋心想,若是他再說下去,她真想把手上的冰茶朝他
潑過去。
但貝琪卻放松微笑地听他的笑話,芮秋突然想到也許她的「男友」又要被貝琪擄走
了,但她同時發現對這個男人,她一點也不在乎。
「凱蒂,不行,那很燙!」芮秋抓住正伸手探向桌上咖啡壺的小外甥女,隨手拿起
點心桌上的巧克力糖塞給凱蒂。巧克力糖一塊二十五分,但排隊買的人太多,她想待會
兒再一起付帳好了。
「讓我來抱,芮秋。」她抱著孩子回到貝琪他們那兒時,貝琪說道。但滿臉巧克力
糖屑的小凱蒂卻拚命搖頭。
「凱蒂要和衛秋阿姨在一起。」她堅定的說。小孩的口齒不清惹得芮秋笑得抱住她,
毫不在意孩子黏答答的手在拍著她的臉頰。貝琪羞惱地吁了一聲,拿起紙巾揩凱蒂的嘴,
不過紙巾抹完小凱蒂就夠髒了,根本無法再去揩芮秋的臉頰。
「你的臉上有巧克力。」勞勃趁貝琪在跟母親談話時,跟芮秋輕輕說。
「沒關系,洗得掉的。」
勞勃用他自己的餐巾紙幫她楷臉上的污痕,她只是笑笑。
「你妹妹的小孩真的很可愛。」他說。
「可不是?」芮秋在凱蒂胖嘟嘟的臉頰上啄了一下,便拿起一個紙盤去盛食物。周
遭的親友都在跟葛家的母女打招呼,尤其是貝琪和她女兒,因為貝琪並不常回娘家。貝
琪穿了一件果肩露背、長及腳踝的綠洋裝,顯得很漂亮。穿了一條深藍短褲和一件鵝黃
T恤的芮秋不得不注意到貝琪所到之處,吸引過來的異性的眼光。如果麥可對她不再有
興趣,那她也不會寂寞。芮秋很高興發現妹妹,對男性的吸引力非但沒有令她眼紅——
以前曾經如此——反而讓她感覺頗寬心的。
芮秋跟每個人都聊了聊,也轉身讓人看看凱蒂。凱蒂不知怎的,突然變得好甜美,
對每個跟她講話的人都拍手笑著說「嗨!」惹得大家一直稱贊她可愛。芮秋邊跟旁人打
招呼,邊要避開凱蒂胡抓亂扯的小手,這樣要盛食物簡直困難無比。幸好勞勃發現她的
困境,接過她的盤子,在她的指示下為她取食物。兩個較大的女孩在她們母親和外婆的
照拂下,還能自己拿食物。他們一行好不容易終于回到樹下的桌位。
芮秋放下凱蒂,暗暗吁了一口氣。那麼小的孩子似乎有一噸重。這陣子幾乎都要到
九點太陽才下山,但白天的燠熱已消,風暖暖的吹著她的頭發,此情此景和家人共同閑
適地听著不遠處的音樂、看廣場上小孩子玩捉迷藏,甚至連喂小外甥女吃飯都是一大愜
意。
「我要再吃巧克力糖。」凱蒂不太中意地看著眼前的一大疊東西。
「吃完才可以。」芮秋把火腿切成一小丁。
「不要,我現在就要吃!」
「凱蒂,乖一點。」坐在桌子對面的貝琪開口道。
「媽,她可不會要撒野吧?」莎莎厭惡的低聲道。她跟家人都知道小妹稍一不順她,
便會發脾氣。
「巧克力糖!」
「媽……」
「芮秋阿姨,我吃完了,我們現在可以去坐氣球了吧?」羅蘭站起來,走到芮秋身
旁。
「先讓阿姨吃完。」貝琪說。
「芮秋阿姨——」
「會的,會的,甜心。但我快餓垮了,再不吃東西,待會兒恐怕會被吹走。」
「不會啦!」
「羅蘭,先自己去玩玩。」貝琪嚴厲的說。
「巧克力糖!」
「凱蒂小寶貝,你可不可以為外婆吃完你的火腿?或是要吃一口乳酪通心粉?」莉
莎舀起一匙通心粉伸過來。
「巧克力!」凱蒂皺著小臉叫道。
「凱蒂,噓,快吃!」貝琪對著小女兒皺眉,口氣相當不悅。坐在勞勃和芮秋中間
的凱蒂雖然噘著嘴,但還是很可愛,而坐在對面的莎莎和羅蘭則一致對妹妹一臉嫌惡。
「巧克力!巧克力,巧克力!」一迭聲的尖叫引得旁邊的人都轉過頭來。
「媽,你都不治治她嗎?」莎莎說道。
「薛凱蒂,夠了!好孩子沒有人會這樣的。」莉莎搖著頭,沉聲說道,想鎮壓倔強
的外孫女。
「拜托嗎,媽?在她爆發之前修理她嘛!」
「你要我怎樣?」貝琪對莎莎咬牙切齒道。接著說︰「芮秋,小心!」
但貝琪的警告太遲了。一直嚷著「巧克力,巧克力」的凱蒂,手一揮,滿滿一盤食
物已被她的手掃到勞勃膝上。
「噢,天哪!」芮秋驚呼道。
「喔,天!」莉莎也失聲驚呼。
「薛凱蒂!」貝琪低吼。
「可惡!」勞勃也咒了一聲,彈站起來,抖著拂開長褲上的東西。芮秋忙抓住尖叫
亂踢的凱蒂,免得她再闖禍。往勞勃看去,只見到他原本熨得筆挺的斜紋布卡其褲上黏
糊糊的一堆火腿、薯泥、肉汁、通心粉、果凍。
「好丟臉!」貝琪說著忙過來接過大哭大叫的小女兒。那一剎那,只那麼一秒,勞
勃憤恨瞪了凱蒂一眼。芮秋看到他的表情,暗暗吃了一驚。凱蒂只是個小嬰孩,她的行
為也只不過是小孩子常做的。那當然不是故意的。這就是她認為會是一個好父親的男人
嗎?
「對不起。」貝琪跟勞勃道歉,緊緊攢著大哭大鬧的女兒。莉莎也走過來,對凱蒂
搖著手指。「太調皮、太調皮了!」兩個較大的女孩為妹妹感到丟臉,早就跑開了。
「別這樣,這又不是你的錯。」勞勃已回復原來溫文爾雅的樣子,拿著餐巾猛拭自
己的褲子。而芮秋也拿起紙巾,佔著水幫他擦拭。
引擎的怒吼聲吸引著她的目光移到管制交通的木柵外。四周人聲嘈雜,樂隊聲、寒
暄聲、小孩的笑鬧聲中,她竟然還听得出那聲音,她不覺驚奇,想必是她對那聲音特別
敏感……
強尼摩托車的聲音。他的車在木柵前夸張地轉了一大圈,又朝大街轟然駛去。車後
坐了一個女的,頭戴著安全帽,但那身材、那金黃色的鬈發,芮秋知道她是華蘭妲。
那後座的人可能原本會是自己,芮秋想著不覺心抽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