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噢!」一個女孩的尖叫聲突然響起,但語氣中充滿興奮,「噢,老天,你確定嗎?」
倩黛轉過頭,看到那個叫蜜拉的女孩,「怎麼回事?」她忍不住好奇地問道。
「大君今晚要召喚我,」黑發美女回答,「我根本沒有料到……呃,沒有人會料到……他一定是為了某個理由在生喜娜的氣,才會這樣漠視她。對了,一定是這樣。」她坐起身子,露出愉快的笑容,「噢,可是我當然不能埋怨,我一直以為我必須等待好幾個星期才會再次輪到。」她把手放在倩黛臂上,「為我高興吧,月娘。我真的好喜歡這檔子事。」然後,她匆匆離開浴室。
倩黛既無法移動,也無法呼吸,直到她了解愚蠢的淚水正涌上她的眼眶。噢,上帝,不行!
她低下頭,悄悄拭去淚水,然後跳起來。她必須立刻離開這間擁擠的浴室,但不敢冒險回到她的房間,因為那必須經過同樣擁擠的許多通道。她不打算讓任何人說她的閑話,也不打算讓任何人看到她有絲毫的困惱。大君竟然這麼快就對她失去興趣了!她們一定會這麼諷刺她。她回想他倆昨晚曾經共赴幾番雲雨。一直到黎明,他才讓她離開他的房間。而她始終相信他的話,相信他只要她。誰知道,他卻打算在今晚召喚另一個女人上他的床!
她在那里佇立片刻,苦惱地思索著可以去那里。她需要一個能夠獨處的地方,好讓她穩住自己。最後,她終於想到氤氳的蒸氣室。在那里,就算她不是獨自一人,也沒有人能夠看清楚她的苦惱。
念頭既起,倩黛便匆匆地走向蒸氣室。她一路強忍著在眼眶中打轉的淚水,只期望沒有人注意到她的離去或是她的眼楮。多謝老天爺,有一間蒸氣室是空的。她整個人蜷縮在角落的一張長椅上,以雙手遮住臉頰,任憑如潮的淚水不斷地奔騰而出。
那個心高氣傲、只會役使他人的混帳東西。倩黛恨他、瞧不起他。她真恨自己,為何竟會天真地以為,他對自已除去肉欲外,還有其他的感情?他想要的一旦得手後,立刻露出原本的真面目。倩黛上過這一次當,以後絕不會再犯同樣的錯誤。想想看,她甚至以為自己對他有情呢。幸虧及時看清此人,否則,等到自己付出已深時才發現,那才真叫為時已晚。
幾乎每一個人都告訴過她,杰穆深愛著喜娜。可是,現在回想起來,他可曾對喜娜忠心?連一絲一亳都沒有。既然是這樣,倩黛憑什麼以為自己會有所不同?他並不愛她;就算愛吧,他也不可能為著她,而放棄所有其他的女人;尤其不可能放棄大老婆喜娜。是她自己天真無知,才會編出一連串自欺欺人的夢想。如今,夢碎了。除了她自己,誰也不能怪!
倩黛正在回想的當兒,听見室外傳來人聲,而且愈來愈清楚。她在心中暗暗祈求他們快點過去,不要來打擾她。但是,如果他們不……
她立即坐起身,用外袍衣袖擦干臉上的淚水。幸好臉上沒化妝,否則這一哭,整張臉還能看嗎?愚蠢的淚水。她怎能為著一個天殺的畜生傷心成這個樣?倩黛抬眼望去,只覺得蒸氣已不似方才那麼濃,心想,也許是某位女僕前來……不,那人說話的口吻充滿著傲氣,絕不可能只是一名女僕而已。
「……我不要再听什麼借口!這件事早就該辦成了,卻拖了這麼久!」
此時,另一個低沉的男聲響起,似乎是在訴說一些安撫的話。但是由於音量太低,倩黛根本听不清楚他在說些什麼。那位女性的聲音,高亢而清晰,一听便感覺得出來說話之人正在生氣。
「把這個拿去賣了。重賞之下,必有勇夫。如果錢還不夠,我只好——」
那位男士打斷她的話,「那個男孩怎麼辦?」接著,他又低聲說了幾句話。
女性的聲音繼續說道,「好,你快去進行。最近以來,沒有任何事能使他出宮。也許,這一件可以達成目的。他一離開皇宮,就下手,而且一定要成功,否則我活剝了你的皮。噓什麼噓,你竟敢管我說話大聲小聲,阿里!沒有人可以——」
接下去的話,倩黛沒法听見,因為那兩人已經走遠了。真可惜,依他們的對話內容來看,不論談的是什麼,一定都非常有意思。倩黛並不是故意探他人隱私,只是想藉此轉移自己的注意力。現在,哭也哭了,氣也消了一大半,可以安安心心回到自己屋里」
她步出蒸氣室時,未曾留意到站在走廊盡頭的那兩個人。不過,他們卻已看見倩黛。
「你想,她會不會听到什麼?」那名太監問道。
「應該不會。不過,如果……」
「夫人,我會親自去辦。」
***
第二天黃昏,倩黛神色自若地出現在眾人面前。她知道昨晚的事,定會引起大家在她背後議論紛紛。她得裝出一副若無其事的模樣,才能稍稍平抑四周不斷投注而來的眾多目光。她洗過澡正準備回房,艾曼興奮地跑來,高聲叫嚷著大君今晚再度召喚倩黛。
她似乎有意讓每一個人都听見這個消息,因此故意一路不斷地重復。
倩黛不動聲色地回到自己房里,听著艾曼在房門外愈來愈急的腳步聲。
「夫人!」
「什麼事?」
「我們是不是應該——」
「不。」
「但是——」
「艾曼,我不去。」
「夫人,你是不是病了?」艾曼遲疑地問道。
倩黛回頭看一眼艾曼,「病了?」她勉強一笑,「沒有。不過,用它來當做藉口倒也不錯,省得引起一場大戰。請卡達去通知海吉,以便大君能為今夜另作安排。」
她的如意算盤並沒有成功。迪睿非常堅持地告訴海吉,不管生病與否,都要她準時出現。然而,艾曼與海吉說破了嘴,倩黛仍是鐵了心,就是不去。海吉這回可傻了眼,不知道該用何種方法才能達成任務。以前,若有後官嬪妃膽敢拒絕受召,通常都會有一頓苦頭好吃。但是月娘的情形不同,大君再三交代過,絕對不能處罰她。
幸虧還是卡達機警,「珠寶師傅馬上就要來這里,」他平靜地說,「管理服裝的人隨後就到。你難道希望他們認為,你所以氣成這樣,是因為昨晚沒有被召侍寢?」
這句話可激怒了倩黛,「我要讓你們知道——」
「夫人,後宮里的人,一向都會依據自己的了解做成結論。因此,你說什麼並不重要。」
「好吧。不過,如果我今夜被斬了頭,那得怪你們強迫我去見他。」
「夫人,不會發生那種事的。」
「是嗎?」倩黛氣呼呼地說道,「他只要輕輕踫我一下,我就用手挖掉他的眼楮。你們不妨等著瞧,看看我是否還能有腦袋回來。」
艾曼心里直禱告,希望大君心里有所準備才好。
***
不錯,迪睿心中是有此準備。事實上,在月娘尚未以生病做為不受召的籍日前,他就已經在考慮這個問題。他原本打算過幾天再找她,以使她有足夠的時間消除心中的怒火。迪睿原本以為,自己和月娘之間的幾番雲雨,應該足夠他幾天不見她。然而,那只是昨夜之前的想法。
昨天晚上,他召來另一名英籍女子伍查莉。這位伍小姐也算得上是一位麗質天生的美女,迪睿大可以和她通宵纏綿。可是,他卻整個晚上都在和她下棋,而且還是盤盤皆輸。因為,他腦子里想的全是月娘,以及她于兩人溫存時的各種反應。
迪睿宣召伍查莉——也就是蜜拉——是出自不得已。他只有兩個選擇,不是早、便是晚。兩相選擇,他決定以早為宜。因為,他不知道杰穆何時會回來。唯有「蜜拉」的名字出現在後宮嬪妃受召登記簿上,待這一切結束時,迪睿才有可能帶她離開土耳其。
壞就壞在,他應該早早便召查莉來侍寢,而不是等到昨夜,如此便可省去月娘今日的這一頓脾氣。
他不明白,身為脂粉陣中老將的自己,怎會為了一個月娘而被弄得神魂顛倒?後宮佳麗中,不知有多少爭著想伺候大君;然而,他體內的饑渴唯有月娘才能滿足。他想,自己真是中毒已深,非得在杰穆回來之前,使自己完全擺月兌月娘在他身上所加的桎梏。
他的未來早已決定妥當,這其中並不包括一名事實上並不屬於他的土耳其後宮女子。她只是暫時歸他所有,如此而已。迪睿因此決定實行「以毒攻毒」的方針,試試看能否使自己不再為月娘所述惑。所謂的「以毒攻毒」,便是縱情與月娘同樂,期望日子久了,自己便會對她生膩,進而達成疏遠的目的。
迪睿遣退寢宮中包括貼身侍衛在內的一干侍役。晚餐擺在面向花園的長窗前,桌上有著新鮮的玫瑰花。他倆將可在悠揚的樂聲中,享受一頓精致的晚餐。他知道,月娘來時,兩人之間難免會有一場爭辯,所以才特地遣開貼身侍衛,免得他們起疑。因為,杰穆絕不會允許妃子有犯上的言行。
她進門時,神態安靜而冷漠,並沒有如迪睿預期中的大吵大鬧。她站在屋子中央,下巴抬得很高,雙手在體側微握成拳,眼光向前凝望,甚至沒有看一眼他是否在屋內。
迪睿走到她身後,「听說你身體不舒服,是不是好一點了?」
她過了一會兒才回答,「老實說……我現在還覺得胃里很不舒服。」
迪睿微微一笑,心知她這是騙人的藉日,「不舒服得連和我一起吃頓飯都有困難?」
她本想拒絕,但卻又改口說道,「吃飯可以。」
倩黛從頭到尾,一直采取冰冷的態度對待迪睿。一頓飯下來,兩人幾乎都沒有說過話。
在為她倒茶時,迪睿終於鼓起勇氣問道,「你喜歡這頓晚餐嗎?」
「肉有一點太硬。」
迪睿咬住牙關,「在這麼短的時間內,我只能安排至這種程度。」
她沒有口答,只是垂著眼瞼,啜飲著她的茶。
在這種待遇下,迪睿變得極度不舒服。他寧可她和他大吵一頓,痛快地解決這場誤會,可是,在他還不能告訴她真相的情況下,他也不確定他能對她說什麼。
他突然站起身子,「來。」
倩黛漠視他伸出的手,逕自站起身子,走向牆邊的那堆坐墊,但她沒有坐下,她不能。她凝視著那些墊子,再次體驗她自己的愚蠢和憤怒。
迪睿來到她身後,把她拉進坐墊中,然後擁抱她。她的反應是立刻推開他,退到幾尺外的地方。他允許她這麼做,注意到她閃亮的眼眸中充滿敵意。
「這樣是不會有用的,月娘。」迪睿終於說道,「我有踫觸你的權利。」
「而我有反抗的權利,我警告你我會。」
她已經跪起身子面對他,雙拳緊緊握住,仿佛準備隨時應付他可能采取的任何行動。「你又會浪費你的精力,而我們明明可以把它應用在更好的用途上。」
她屏住呼吸,「不!永遠不可能!」
「永遠?」他搖搖頭,仿佛從來沒听過這句話,「你在生氣,可是至少實際一點,月娘。你很清楚,在我要你的時候,我一定會得到你。」
「而我會反抗到底!」
「你盡避說吧,但是我會讓你知道你的反抗根本不會帶給你任何好處。」
恐懼一閃而逝,然後是爆發的怒氣,「你該死,你難道沒有一點點自尊嗎,為什麼必須向一個厭惡你的女人強迫推銷你自己?」
「你真的認為我必須強迫你嗎?」
他自信的語氣令她勃然大怒,「你敢做任何嘗試,我就會——」
「噢,我打算做一切嘗試,英國妞,而且會立刻采取行動。我會使你再次發出滿足的申吟。你一定記得——」
「住口。」
「我看得出你記得,」他綻開邪氣的笑容說道,「我也記得。所以,我們為什麼還要浪費時間——」
「噢!」
倩黛跳起來,但他的手臂已經環住她的腿,把她拉下去。她落在他身上,但兩、三秒後,她已經平躺在墊子上,他的身軀覆著她,他的手抓住她的兩手,把它們拉高至她的頭頂上。她被困住了,不論她如何掙扎,都無法掙月兌他的箝制。
「不要停,」他在她耳邊沙啞地低語,「我感覺得到你的身體摩擦我的每一個部位。」她倏然地靜止!他輕笑,「我相信我們以前玩過這種游戲,英國妞。」
「讓我起來。」她咬牙切會地說道。
「我寧可你這樣做,」他說這,用下半身摩擦她,「可以喚回一些美好的回憶。」
「我恨你。」
他搖搖頭,「你在生我的氣。你不恨我。」
他根本不把她的憤怒當真,她氣憤地發現,「不要妄想猜測我的感覺,大人,」她僵硬地說道,「你不能像指使其他事物般指使我的感覺。」
「我認為我在那晚做得相當好。」
「那是在你欺騙我之前!」
他終於皺起眉頭,「你到底在說些什麼,女人?」
「你讓我相信從你第一眼看到我之後,你就不曾和其他女人在一起,可是我現在知道在你買我的那個夜晚,你就和喜娜過夜,第二個晚上又召喚——一
「夠了!」迪睿厲聲打斷她的話。
老天!他還以為他只需要解釋蜜拉的事。他能說什麼呢?當然不能說在他躺在空蕩蕩的床上想她時,她哥哥的床上並不空。他不能用真相為自己辯護,也不能告訴她他要釋放伍小姐,每一個人都認為他已經帶她上床,包括歐瑪——包括月娘。該死!他以前不曾對她說謊,現在卻真的必須說謊了。
「我的話都是出自肺腑,月娘。我只要你,從第一刻開始,你就帶給我從未有過的興奮。」
「但不能制止你去尋找——」
「你是個處女,女人!你的心和身體一樣純潔。我不能立刻召喚你,你至少需要一點點指導,才會知道該期盼什麼並免除恐懼。或者,你要在第一晚就上我的床?」
「不要,」她僵硬地說道,「我不在乎你和誰上床,也不在乎為什麼。問題是你告訴我你不要其他女人,而我相信你。我不能原諒你的謊言。」
「我說謊了嗎?或者,我告訴你事實,你是我唯一想要的,我的腦海中只有你?」他不等待她的回答,「我曾經允許你受幾個月的訓練嗎?在他們告訴我你還沒準備妥當時,我有沒有听他們的話?誰會比你更清楚我是如何迫不及待地想再見到你?然後,你拒絕我。你知道我有什麼感覺嗎?」
「我——」
倩黛墜入沈默中,再也說不出話來。他確實是對的,該死。他不曾真正地對她說話,不曾確切地說過他的床上沒有其他女人,他只說她是他唯一想要的女人。
迪睿略微放松,意識到他已經贏了這一回合。他不給予月娘再次質問的機會,打算用一個吻粉碎她的防御,她並未轉頭逃避他的吻。他感覺得到她的手臂變得無力,她的嬌軀更緊密地貼著他的。在她臣服時,他放開她的雙手,感覺她的手指鑽進他的發中,然後,她突然用力一扯。
「哎喲!老天——」
「我警告過你,」倩黛氣憤地打斷他的哀鳴,「如果你要一個合作的伴,應該再次召喚蜜拉。她會——」
迪睿用一手按住她的嘴巴,終於了解她的憤怒並非兒戲,「如果我要蜜拉,我會派人去召喚她。我要的是你,月娘。我昨天要的也是你,但愚蠢地認為你或許需要一天的休息,畢竟我們前晚一直沒有休息的機會。」
她拉開掩住她嘴巴的大手,「你竟敢說這種假惺惺的話!說你都是為我好!」
「我也認為你太驕傲,不應該會嫉妒。」
「嫉妒!別作夢了!這只是一座妓院,而你是——」
「住口!」
「為什麼要住口?如果我每天晚上和不同的男人,你就會這樣稱呼我。不要告訴我男人的情況不同。你的世界或許如此認為,我的卻不是。」
「真的嗎?」
他的微笑更加激怒她,「真的。現在能不能……讓……我……起來!」她再次推他,但他重得像座小山。
「我會放開你,月娘,只要你原諒我傷害你。」
「你沒有傷害我,」她堅持,把頭轉向另一邊,「我只是忽略了一些基本的事實,但現在已經注意到了。」
「不要這樣,月娘。」他用唇輕搔她的咽喉,「其他女人對我並沒有任何意義。」
他的唇移向她的耳垂,「我甚至不記得我昨晚做過什麼,或說過什麼。可是,我記得和你共度的每一秒鐘。」
倩黛的思緒已經碎為片片,而她似乎無法把它們拼攏回來,「你——你不可能忠實。你根本不知道如何做。」
「如果這樣做能再次擁有你的臣服,那我一定會照做。」他輕率地保證。
她無法相信她的耳朵,「你不可能是真心的。我甚至听說,你為了要滿足每一個人而把自己搞得筋疲力竭。你應該覺得高興,至少有一個女人不會因為你漠視她而感覺被冷落。」
「你明知道這不是事實。現在你已經品嘗過身體的喜悅,你會想念這個。」他的手滑入他們的身體之間,抓住她的,「即使是現在,我都感覺得到你的變硬,正在乞求我的親吻。」
「住——」她的話突然轉變為一聲尖叫,因為在他的身後突然出現一道陰影,而倩黛真正看到的是匕首的光芒在大君的頭上出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