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約一點鐘安琪就醒過來了。其實,她是清晨才上床就寢的,只是她興奮得無法再睡。她希望早點起來,早點迎接燦爛的一天。
她輕輕經過一間間客房,歡欣地下樓來。自從葛南和瑞德的律師吉姆抵達後,她和瑞德便格外小心。不過,只要再一個禮拜,他們就可以無所顧忌,光明正大的同宿同寢了。
才剛下樓,她便听到瑞德在客廳里大肆咆哮的聲音。安琪不禁警覺地停下腳步。
「你叫提達把我吵醒,就是要告訴我這件胡說八道的事嗎?你以為我是傻瓜嗎?」
水晶刺耳的尖叫聲隨之響起,「你為什麼不相信?我告訴你,這種事經常會發生的。」
「你說謊!水晶。」瑞德大嚷,「如果你以為你這套詭計可以阻止我娶安琪,那你一定是發瘋了!」
「你難道真的要娶她嗎?」水晶不敢置信地問道。
「我昨天就告訴過你,而且警告你少惹她了。你還不相信嗎?」
「我不相信!」水晶回答道,「我只是可憐你,瑞德。因為你一輩子都不能娶她的。」
「我不要再听你胡扯了。」
「你最好听!」水晶堅持道,「你以為你爸爸隨隨便便就會把她帶到我們家,而且還當她是自己的女兒嗎?」
「他和安琪的媽媽從小就是好朋友。」
「說得好听!」水晶嚷道。
「你能證明你說的話嗎?水晶?我看我們乾脆到爸爸面前攤牌好了!」
「你敢去的話,你就去好了!」水晶虛張聲勢道,「我告訴你,你爸爸之所以不敢告訴我們,是因為他有罪惡感!如果你跟他攤牌的話,誰知道他心髒會不會受得了?而醫生說過,他再發一次病的話,他就死定了!你自己想想看嘛!瑞德。你爸爸是在二十二年前買下金橡園的;而不久以後,史凱莉就生了一個女兒。他很顯然是跟著凱莉來到阿拉巴馬州,而且故意買下她丈夫耕種的農場。」
「這只是你編的謊言而已!」瑞德駁斥道,「你有什麼證據?」
「好吧!我本來不想告訴你的。我告訴你,我去翻過你爸爸的書桌,而且發現了這封史凱莉的信。我念給你听,等你听完你就知道我說的是真的了。信中是這樣寫的︰
我最親愛的杰可︰
我知道你一定在尋找我,我也很抱歉我的不告而別,不過,我還是覺得這樣比較好。我一直知道你不會離開你太太的,因為你絕對不會放棄你的孩子,讓他們失去倚靠。我只是遺憾我明明知道我根本沒有希望,但是仍不自禁地愛著你。我也遺憾你當年未明了我們的感情,而先娶了她——當然,現在說這些都已經太晚了!
你不需要擔心我,杰可,也不需要掛記我肚子里的孩子。我知道你願意杷他當作自己的孩子看待,也願意應有盡有的供給他,不過這是不夠的,親愛的,你不能承認你是他的父親,而我希望我的孤子有個父親。就為了這個原因,我結婚了。
我是昨天遇見我現在的丈夫的……他正好跟我坐在同一節車廂。我覺得他似乎人還不錯,至少不難相處。我知道你會以為我會嫁給一個我所愛的人,但是我這一生除了你以外,再也不可能愛上其他人了。所以嫁給誰,對我來講都是一樣。
謝威廉想要有個大太,而我急需一個丈夫,所以我們的婚姻是各取所需,兩不吃虧。最重要的,是威廉允諾他會把我們的孩子當作他自己的孩子一樣看待,所以我心願已足,別無他求了。
我準備近日內和他一起到阿拉巴馬州去,因為他在那里租佃一片農場。我之所以具實以告,是覺得你有權知這你孩子的下落。我已經和墨比城一名律師講好如果來日有必要時他會代表孩子和你聯絡的。
我懇切地請求你,不要再來找我了,因為這對我們都沒有任何好處。別了,我最親愛的人。
「還有,最後署名的是︰凱莉。」水晶趾高氣揚地終於把信念完了。
瑞德深深受到震撼,因此沒有注意到水晶眼中閃過一抹狡詐的光芒。「你真應該下地獄,水晶。」他一宇一句悲痛的哀鳴道。
安琪听到這里,已悲慟欲絕,無法支持了。她搖搖晃晃地往樓上走去,兩眼雖然睜得大大的,卻什麼也看不見。她覺得自己胸腔彷佛有什麼在牽扯著,使她幾乎透不過氣來。她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走回房間的,她只知道她很想哭,但是卻麻木得一滴淚水也流不出來。
上帝,她心中哀號著,我居然愛上了我同父異母的哥哥!而且整整愛了十年,愛了我一半的生命!親愛的上帝,請你原諒我!因為我雖然知道這種愛情是不正常的,但是仍然無法遏止,仍然深深愛他……
她像是行尸走肉一般,開始默默收拾自己的東西。她將所有衣物均收在自己的兩個箱子里,如果可能的話,她甚至一樣東西也不願意留下來,因為,她知道絕對不可能再回到金橡園了。
她迅速清理完畢後,便躡手躡腳地趕到馬厭,找到了齊克。「齊克,你到我房間里,把兩個大箱子搬下來好不好?」她力持鎮靜地吩咐道,「輕一點,別把其他人吵醒了。」
「你要去什麼地方,小姐?」齊克搔援頭發,「我怎不知道?」
「我去一趟城里,齊克。」安琪勉強笑了一下,「我最近胖了一點,衣服緊了點兒。我想趁現在沒有事去改一下。」
「好的,小姐。」齊克不再懷疑,並往屋里走去。
當安琪終於等齊克把箱子搬來,而順利前往城里時,她開始感到茫然無依。她應該到那里去呢?天下之大,何處是她容身之處呢?突然間,她想到二十年前和她一樣毅然出走的母親。對了,她可以去找她母親,和她母親一起過活!而更令她精神一振的,是她想到葛南也正好要回西部去,她可以拜托他帶自己一起前去!
前途既定,她回過頭望了金橡園最後一眼,在燦爛的陽光下,金橡園的大廈依然雪白發亮,炫目耀眼,只是在她的淚眼中卻逐漸模糊不清了。她不敢去想瑞德,不過當她想到她將永遠不會再見到杰可時,她不禁悲從中來,心如刀割。
☆☆☆
正當安琪絕望地離開金橡園時,瑞德也怒氣沖天的沖進了父親的房間。他氣憤的對象不是他父親,而是一派胡言的水晶,他真恨不得將她活活勒死。他知道,他無法接受水晶所說的一切。水晶一定是在撒謊,一定是!她一定是從他父親書房里看到一些她不該看的東西,而胡亂編造了一封信!他一定要查證清楚!必要時,他也要到他父親的書房內去搜索一番!
「爸爸,我想跟你談一下康荻的事!」他開門見道。「我已經決定不娶她了!」
杰可沉默了片刻,因為他覺得瑞德臉色不對,似乎出了什麼事似的。「我已經猜到了。」他終於回答道,「我發覺你的興趣似乎不在她身上。」
「對!」瑞德挑釁似地回答著,「我準備下禮拜和安琪結婚,你反對嗎?」
「我再高興也沒有了!」杰可靜靜地回答。
「什麼?」
杰可笑了,「你以為我會反對嗎?我早就希望你和安琪能夠結婚了!不過由於你們年齡相差太遠,所以我一直擔心她還沒有長大,你就已經娶了別人了!」
瑞德緩緩坐下來,然後開始大笑。他雖然還暗自詛咒著水晶,但是他的怒氣卻已經化解了。水晶大概沒有猜到他如此容易便得知他和安琪絕對不可能是兄妹吧?因為如果他們是兄妹的話,杰可早就暴跳如雷,不準他們結婚了。當他想起水晶狡猾的笑容時,他不禁深自慶幸不已!他真不知道當年自己怎麼會看上水晶?也許他那時太年輕了因此只看到了她外表的美麗,卻忽略了她內心的丑陋吧!他開始覺得振奮起來。他真巴不得現在便挽著安琪的手臂,緩步在教堂的婚禮中,因為他實在很想欣賞水晶受挫之餘,妒恨交加的表情……
☆☆☆
安琪在安全抵達塔迪夫人的縫裁店後,便差遣齊克先回去了。為了掩護她來去的行蹤,她隨便和塔迪夫人在店里搭訕了一下。
「我想先把這些舊衣服拿去捐給教堂,等一會再過來。」她被迫撒謊道,並準備離去。
「你一定很高興舞會之後,接著又舉行婚禮吧?」塔迪送安琪走到門口。
安琪愕了一下,因為她和瑞德的事還沒有正式宣布呢!「你怎麼會知道的?」她假裝無意地問道。
塔迪夫人笑了起來,「這種事情傳得很快呢!不過,很可惜,新娘子沒有趕上昨天的舞會呢!」
安琪莫名其妙地盯著她。
「你不知道嗎?听說泰小姐今天下午才會和她爸爸一起從英國趕來。梅老先生一定很高?興終於能和他最好的朋友結為兒女親家了,因為瑞德先生和泰小姐好像已經訂婚很久了!」
安琪幾乎不敢相信白己的耳朵,瑞德已經訂婚了!那麼他向自己求婚,而且和自己同床共巹,原來都是在利用自己,目的不過是消遣一番,以等待他未婚妻的到來!當她想起她被騙得暈頭轉向,甚至自動投懷送抱時,她但覺羞辱難忍,狂怒不已!
她匆匆和塔迪夫人告別,全身發抖地雇了一輛馬車,趕往碼頭。她知道葛南今天下午將搭乘一艘前往路易斯安那州的大船,轉赴德州。如今得知瑞德對她的欺騙與玩弄後,她的去意也更堅定了!
她先逕自買了船票,並安排行李運送到船上,才在欄桿處找到葛南。正如她所預料的,葛南對她的要求頗不熱中。
「你必須了解,安琪小姐,我是單槍匹馬回德州的。如果有人跟著,那就必須搭乘篷車等等……不行,我沒有興趣。」
「我不會替你惹麻煩的,葛南。我不是要求你保護我,我只是需要一個向導。」
「那麼除了我以外,誰來保護你呢?」
「我會保護我自己!」安琪昂起下巴。
梆南饒有興味地望著她,嘴角也漾著不可思議的微笑。「你對德州了解多少,小姐?你知道德州到現在為止還沒有開發嗎?那里到處都是印地安人,墨西哥土匪,以及一些作奸犯科的人,他們想都不想就會開槍殺人!」他警告道,「再說,如果改措篷車,我的行程會慢一個月,我不能損失那麼多時間。」
「我並不需要搭篷車。如果你要騎馬的話,我也可以騎。」安琪解釋道。
梆南好奇地望著安琪,碧綠的眼眸也閃閃發亮。「你為什麼這麼想去西部?」
「我想去找我媽媽!」
「她在德州嗎?」
「我相信應該在。」
「你是說,你並不確定嗎?」
「我只知道她是二十年前去西部的。不過我決心非找到她不可。」
「根據我的了解,瑞德四、五個月後可能會到德州。你怎麼不等一下,叫他帶你一起去呢?」葛南建議道,「或者,你叫他派人去幫你我媽媽,不是更好嗎,」
安琪清清喉嚨,並低下頭,「我……我想你應該知道一件事,我已經決定不嫁給瑞德了。我們……個性不合。」
梆南皺起眉頭,「瑞德昨天沒有怎麼樣吧?我是說,你不是因為昨晚我們在花園的事而改變主意的吧?」
「不是。」安琪立刻予以否認,「當然不是,我的決定和你沒有關系。」
「那我就不明白了,你昨天晚上不是口口聲聲說愛瑞德嗎?」
「我並不否認我愛他。」安琪低語著,「但是我卻不能嫁給他。」
「所以你是逃避瑞德羅?」
「嗯……」
「他會追來的。」
「他不會來追我,我確定。」安琪強忍著淚水,「當他發現我走了以後,他會知道我的苦衷。……你願意帶我一起走嗎?」
「我有一個條件。」葛南熱切地提議道,「你答應嫁給我,我就帶你走。」
「你……你是開玩笑嗎?」安琪嚷著,但隨即了解葛南絕無玩笑之意。
「我昨晚已經向你求婚了,現在我再求一次。」
「我不能嫁給你,萬南。我告訴過你,我愛瑞德。」安琪哀傷地回答。
「不過,你不是不嫁給他嗎?……我真被你搞胡涂了。」
「我會付錢給你!」安琪絕望地要求道。
「這不是錢的問題。你長得太漂亮了,而我不是鐵做的。對不起,我先走一步了。」葛南抬抬帽緣,頭也不回地走人艙房中去了。
安琪望著他的背影,心中除了失望外,又堅定信心開始盤算。她已經後退無路了,因此非勸服葛南不可。反正船程還有好幾天,她可以好好利用。
***
當安琪和葛南騎馬抵達那可城外圍時,天色已經陰暗下來了。
「你從這里開始搭驛馬車。」葛南咕噥著,「我要繼續趕我的路,不跟你一起走了!」
他仍然想不透自己何以屈服在一個嬌小的女人手中?
安琪沒有回答。到目前為止,她還沒有真正感受到孤獨與害怕,她不知道一旦葛南離她而去,她將何以自處?
在一家標示著「旅舍」宇樣的建築內,一個身材短小的老年人前來應門。
「下一班驛車什麼時候出發?」葛南問道。
「你們剛剛錯過了一班,下一班要等一個禮拜。」那老年人朝安琪贊賞地瞧著,「我有一間靠窗的好房間,很便宜。」
「你把好房間給這位小姐。」葛南指示著,並轉向安琪,「我答應送你到這里為止。接下來的,我不管了。」
「葛南……」
「你好好保重,我明天一早就走。」
由於葛南說話語氣的粗率,再加上她對前程的畏懼,安琪也失去了耐心。「謝謝你,葛先生,再見。」她同樣粗魯地回答著,並頭也不回地隨著那個老年人進去了。
梆南瞪著她的背影,怒氣直往上沖。他轉身大步而去,並朝最近一家酒店走去。
***
安琪在一個紛亂的夢境里掙扎,因此並沒有听到微弱的敲門聲,不過當敲門聲愈來愈大時她的意識也終於被敲醒了。她本能地跳下床,鋪好床單,並去點床頭臘燭。不過她還沒有點燃,她的房間便被撞開,一個龐大的身影也跌跌撞撞地摔了進來。
「你是誰?」安琪退到椅子邊,並隨時準備拿起椅子往那人扔去。
「什麼?」一個熟悉的聲音,咕噥了一聲,安琪听出來人的聲音,不禁為之大怒。「葛南,你要嚇死我嗎?你闖進來干什麼?」
「我……我有敲門啊!」葛南聲音濃濁地抗議,「你為什麼不回答?」
「你根本沒有給我機會回答!你喝醉了!」安琪嚷道「是的,……我喝醉了。」葛南驕傲地承認道,「不過我是有理由的。」
安琪見他一副孩子氣的神情,原本的警覺與憤怒均遠去了,她忍不住炳哈大笑,並再度去點臘燭。
梆南用手擋住扁線,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
「好,你告訴我,你三更半夜闖到我的房間干什麼?」安琪正色地質問道。
「我不是告訴你了嗎?我……我有敲門,因為你沒有回答,所以我……」
「我知道,葛南。」安琪打斷他的話,「我是問你來敲門干什麼?」
「我……我是想再試一次。」葛南又是一個踉蹌。
安琪見他似乎連站也站不住了,不禁嘆口氣,將他扶到椅子上。葛南感謝地癱在椅子上,並舒了一大口氣。
「好,你再說。你要試什麼?」
梆南孩子氣地一笑,「我要你嫁給我,我不能單獨把你留下來。」
「哦,葛南!」安琪無奈地搖搖頭,「我真不知道該拿你怎麼辦才好!」
「嫁給我!」
安琪坐在床緣,溫柔地望著他,「葛南,我還是不能答應你!我不會嫁給你,也不會嫁給任何人!」
「不過,你需要人照顧啊!」葛南終於弄懂了她的意思,並咕噥地抗議道。
「我會照顧我自己的。」安琪反抗地回答著,並立即換了一個話題,「你訂了房間沒有?」
「沒有。」葛南不好意思地咧嘴笑道。
安琪嘆口氣。「好吧!我看你也走不動了,你今晚就睡我這張床好了。我下樓再找老板訂一間房間。」
梆南坐起身。「安琪,你不要走,我不會……」
「不行,葛南。」安琪堅定地拒絕,並試圖將葛南龐大的身軀拉上床。「來,我幫你蓋好!」
梆南讓她把自己拖到床上,並在她的協助下,月兌掉了外衣和馬靴。不過當安琪替他蓋上被子準備離去時,他情不自禁地將她的手拉住,並貼在自己臉上。「吻我一下再走……好嗎?」他渴望地望著安琪,滿臉寫著愛慕。
安琪終於不忍心了,她坐在床緣,並主動吻著葛南的唇。她可以感覺到葛南擁住了她,並將她按在自己身上,不過她卻沒有抗拒。
他們兩人在擁吻中誰都沒有注意到門口多了一個人影,而當那個人影觀望片刻後悄悄離去時,他們不知道一個天大的誤會已經形成了。
***
瑞德在返抵墨比城時,才無意中得知他父親的死訊,頓時,幾個禮拜的痛苦與折磨均化為深沉的悲哀與震怒。他像是復仇天使一般,旋風似地趕回金橡園,並沖進他父親的書房。
查理見到他哥哥凶神惡煞似地降臨,不禁畏懼地跳起身,躲到椅子後面。
「爸爸怎麼死的?」瑞德朝他一步走去。
「他心髒病發作,來……來不及送醫。」
瑞德此時只想殺人,而且不管殺誰都好。他迅雷不及掩耳地扯住了查理的衣領,「上一次是你惹爸爸生氣,使他心髒病發作。這一次是誰?」
「沒……沒有誰。」查理驚懼地睜著兩眼,「就……突然發生的啊!」
「你以為我是笨蛋嗎?」瑞德吼道,「你最好老實說,不然,我會打斷你每一根骨頭!」
「好的,我說……」查理滿臉慘白,「不過,你……你先放開我。」
「你說吧!」他不願看到查理一臉窩囊的表情,所以乾脆走到酒櫃前,替自己斟了一大杯威士忌。
查理僵在原地,好一會兒才清清喉嚨,開始述說,「其實,這真的是一次意外。我和水晶,在客廳里吵架,一直吵到走廊……我們不知道爸爸正好在樓梯上面,而且都听到了。」
瑞德喝了一大口酒,「你們吵什麼?」
「嗯……吵安琪的事。水晶拿給我看一封凱莉的信,然後說安琪是……是你的情婦。她說她不準我踫她,是因為……我們家!兄妹通奸!」
「我的天!!」瑞德全身僵硬,「這些話爸爸都听見了嗎?」
「是的。我們听見他跌倒的聲音,然後等我們趕去時,他已經死了。」
「天哪!原來是水晶害死爸爸的!」瑞德低吼著,他緊緊捏著手中的酒杯,恨不得朝查理扔去。
「瑞德,水晶不是故意的!她也很後悔!我……我那天也打過她,還把她關在房里,直到爸爸葬禮才讓她出來……」
「葬禮是什麼時候舉行的。」
「上個禮拜。」查理垂下眼,「我們不敢等,因為我們不知道你什麼時候才會回來。」
瑞德沉默著,但是右手仍然狠狠地握著空酒杯。他腦海里閃過千百種凶狠的念頭,但是他卻從來沒有如此脆弱、如此無助過。
查理清清喉嚨,終於無法忍受他們間沉窒凝重的氣氛。「爸爸的遺囑還沒有宣布……」
當瑞德沒有反應時,他又迅速說道,「馬吉姆來了以後,爸爸又立了一份新的遺囑。我們同意等你回來以後再宣布。」
「今天下午就宣布吧!」瑞德將酒杯放下,悻悻往房門走去。「這個家我實在待不去了。」他冷冷說著,連一眼都沒有看查理。
☆☆☆
馬吉姆環視了在座諸人一眼,心底不禁嘆了一口氣,他實在不願意成為杰可的遺囑執行人。因為首先,他不敢擔保瑞德會高興這份遺囑的內容;其次,遣囑中重要的一個受領人謝安琪已不知去向,他必須找到謝安琪,才能完成他的法律責任。他無奈地清清喉喉嚨,挺直胸部。
「如果你們都準備就緒的話,我就開始宣布了。首先,我必須聲明,這份遺囑是絕對合對合法。遺囑內容如下︰「我,梅杰可,在神智清醒、意志自由之情況下,特立此遺囑;而此前所立遺囑均同時撤銷。
第一、所有積欠本人的債務,並不因本人之死亡而取消,而全部轉移本人之長子,梅瑞德。
第二、本人願將財產的一部分,捐獻給下列慈善機構……。」
瑞德一面听著吉姆宣布一大堆受贈的機構、團體、員工、朋友等等名單與金額,一面暗自做了一個決定︰如果他父親真的讓他做主的話,他準備將全部金橡園讓給查理。他永遠也不願意再見到金橡園了,因為這里有著太多令他痛苦的回憶……他還不知他下一步應當如何?不過,至少目前他是無法回到德州牧場了……
第十、對於本人忠誠之僕人漢娜,本人願以五千元相贈。此外,她在金橡園可以自由選擇去留,而且一旦去職,則楊柳農場之兩畝土地亦歸其所屬。」
瑞德望著漢娜震驚的表情,不禁泛出了笑容。他父親一向對服侍他的人很慷慨,這是他??早已熟知的。
「第十一、關於本人次子梅查埋,本人特贈予五十萬元;此外,終其一生,每年並加贈二萬元,本人坐落於英國倫敦之羅希旅館亦歸其所有。至於以後若有子息,則各設立信托基金,女性每年五千元,男性每年一萬年,直至成年為止。
「第十二、關於本人次媳婦水晶,本人願每年贈予五千元,直至其棄世為止。唯其必於本人去世雨年內生一梅家子息,否則此款即予作廢。」
當水晶倒抽一口氣時,瑞德不禁微笑了。他側過頭,發覺查理也露出了笑容。今後,水晶不得不在床上讓步了,瑞德暗忖。其實,這和賺錢的妓女又有什麼不同呢?
突然間,瑞德發覺他不再恨查理了,反而開始可憐他。他很感激查理替他娶了水晶,替他擺月兌了那個妖婦的糾纏。他實在無法想像他當年怎麼會愛上水晶?……
他又含笑聆听他父親遺贈他忠貞不二的情婦每年一萬元,以及他視為己出的藍羅伯每年一萬元。不過當吉姆念到了謝安琪的名字時,他的笑容收斂了,注意力也不再集中。他沒有听到漢娜開心的咯咯笑聲,也沒有听到水晶又驚呼了一聲。他腦筋內所呈現的,只是安琪圍著一條床單,俯在葛南身上纏綿的鏡頭。他不知道他們是剛剛做完愛,或正準備?那一對奸夫婬婦!他實在應該當時就把他們解決掉才對!
安琪曾經說過什麼?
「你應該更信任我一些……」,「我永遠不會再離開你了——只愛你一個人……」那個愛說謊的小賤人……從今以後,他再也不會相信任何女人了!
「好啦,瑞德。現在梅氏王國都是你的了!」吉姆的聲音打斷了他的沉思。
瑞德猛然回到現實,這才發覺書房內,剩下他和吉姆兩個人。「哦!遺囑念完啦?」
「念完了。不過我這里還有一封你父親的信,他要我念完遺囑再交給你!」吉姆交給瑞德一封信。「如果你需要我的話,我就在客房里。」
瑞德木然接過他父親的信,然後等吉姆走出書房,才開始展讀。他綬緩念著,但是每一宇,每一句都幻化為小小惡魔,鞭笞著他。他父親要求他做的事是不可能的!杰可為什麼要這樣做?為什麼要逼他做他永遠不可能做的事?他猛然合起信紙,不願再多看一眼。
今後,他的心里所承受的悲哀又要再加重了,因為他無法達成他父親的遺願!因為杰可的要求太過分了!他望著他父親過去二十餘年間經常停駐的書房,一陣空虛而寂寥的感覺突然席卷而來。他的自制力在剎那間化為烏有,一顆顆淚水開始順著面頰流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