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凱特!你起來了嗎?」伊麗莎白敲門,很驚訝地發現門開著。「哦,原來你已經起床了。」
「當然,你這麼早來做什麼?」
「我想早上我們出去,騎騎馬、逛逛街,像以前一樣。」
凱瑟琳走下大廳,她的妹妹跟在身後。「那很好,但我確實有很多——」
「哦,凱特。趁威廉外出,我只有兩天的時間能跟你在一起。他以為我們的家那麼近,我再在這兒過夜很傻。」
「是的。」凱瑟琳笑著說。
「胡說。我只是想和以前一樣,在你……之前,就是……」
「在我什麼之前?」
「你知道。」
「貝絲。」凱瑟琳警告她。
「哦,在你結婚之前,或其它什麼——」
「我不打算結婚,貝絲,到底什麼使你以為我會結婚?」
「別騙我了。我怎麼會認為?你知道,這已經不是秘密,這里發生什麼。你的佣人非常激動,如此浪漫。她們當然會告訴我的女佣。世上最英俊的男人一天兩次來敲你的門,並送來禮物、鮮花和信——」
「誰說他很英俊?」
伊麗莎白大笑。「老實說,你為什麼如此為他辯解?我見過他。一位俄國王子當然很令人好奇。」她們來到餐廳,伯爵正在用早餐,但伊麗莎白還沒有住口。「幾個星期前有人指給我看,我只是不敢相信你居然會認識他。我又听說他如此堅持要見到你,真令人興奮。你怎麼遇到他?凱特,把一切都告訴我。」
凱瑟琳坐下來,不去理睬父親投過來的目光。他也在等她的回答,但她堅決不說出事實真相。
「沒有什麼好說的,」她冷漠地說。「我只是在俄國遇到他。」
「沒有什麼好說了嗎?」喬治?聖約翰哼了一聲。「他就是那個人,是嗎?」
「不,他不是。」凱瑟琳重復說,這三個星期來她已經回答同一個問題好多次了。
「你說阿里克斯的父親?」伊麗莎白驚訝地說。
「哦,安靜一點,貝絲。不管他是誰,我都不想與他有任何關系。」
「為什麼?」
凱瑟琳站起來,先看了看妹妹,然後又看看父親,示意她已經受夠了。「我帶阿里克斯去公園,等我回來,我不想再听到你們談這個人。我已經長大了,可以自己決定。我現在決定不再見那個男人,就是這樣。」
凱瑟琳走後,伊麗莎白瞥了她父親一眼,她看得出父親為剛才的發火很後悔。「你以為那個人做了什麼讓她對他這樣生氣?」
「生氣?僅僅這些嗎?」
「當然。她為什麼甚至不想跟他說話。你跟他談過了嗎?」
「他來的時候,我不在這里,」喬治承認。「但我想我該拜訪他一次,如果他真是阿里克斯的父親——」
「哦,不,你不會強迫他們結婚的,是嗎?除非他們和好,否則她不會原諒你的。但她不願見他,怎麼辦?」
凱瑟琳在林邊漫步,她走在蔭涼處。同時她還看管著陽光下的阿里克斯,即使他的保姆艾麗絲坐在他身邊。現在是九月中旬,凱瑟琳在俄國度過了一個冬天,這個時候的太陽還是令她很不舒服。但阿里克斯喜歡,他喜歡看秋天的樹葉在他身邊吹落。
僅僅四個半月,他已經很活躍。他剛剛發現的快樂是在他手上、膝蓋上前後搖擺,護士說下個階段就是爬行了。她希望她能更多地了解嬰兒。她在學,而且為阿里克斯的每一步進展感到非常高興。
「凱特?」
凱瑟琳轉過身,馬上有些憤怒。但看了一眼季米特里,她的喉嚨就哽住了。她不希望他知道他還能激起她的感情。他盯著她看,絲毫不留心身邊的阿里克斯。她沒有什麼好怕的。
餅了一會兒,她的聲音又趨于平靜,她為自己感到自豪。「這可不是巧合吧。」
「我從不冒這種險。」
「不,你不會。季米特里,似乎你不達目的誓不罷休,那麼告訴我什麼事這麼重要,你必須——」
「我愛你。」
哦,上帝,夢幻,不,很清晰,在這燦爛的陽光下。她必須快點坐下來,但附近沒有長凳,她只得盤跚地走向最近的樹干,靠著它。或許他會夢幻般地很快消失。
「你听見我說了嗎,凱特?」
「你不。」
「不什麼?」
「不愛我。」
「又是懷疑。」季米特里叫了起來,但她沒有抬頭。「先是我的外婆,現在是你。上帝,為什麼不相信我能——」
「你見過你的外婆?哦,這個問題多傻,你一定見過。她告訴你她最近來看過我了嗎?」
季米特里瞪著凱瑟琳。但她卻回避他的視線,從他的一側看到另一側,就是不看他。她怎麼了?他已有一年沒看見她了。他在竭力控制自己,不上去把凱瑟琳抱在懷里。她,在他要說他愛她的時候,轉換話題。她不在乎,確實不在乎。這就像把刀深深地刺進他的身體,但流出的不是鮮血,而是憤怒。
「凱特,我們就談談我的外婆,」他冷冰冰地說。「是的,她提到她見過你。她也以為我們不合適。」
「是的,我們不合適。」
「你很明白我們合適!」
「你用不著大喊大叫!」她抬起頭看著他。「我有沒有對你大喊大叫?不,我沒有,雖然我有充足的理由可以這樣做。你利用我,利用我讓你的塔塔娜忌妒。你根本沒有去奧地利。你一直在聖?彼得堡,帶著一顆破碎的心,因為你的公主選擇了另一個男人而不是你。」
「你從哪兒听到的這些謠傳?」他生氣地問。「是的,我是沒有去奧地利。那只是我不及時送你回英國的借口,但我說謊,是因為我不希望你離開。上帝!你以為我把你一人留在諾威?多米克幾個月還有其它原因嗎?我需要有借口不讓你離開我的生活,那又錯了嗎?」
「如果真的那樣,就好了。只可惜我不相信。你要我在你身邊,只是讓塔塔娜妒忌。她才是你愛的,但你卻要同我結婚。我不需要這樣的慷慨,謝謝。如果你同我結婚,那將會一無所獲。我回家後,並沒有引起什麼丑聞,所以我不需要你為了我而作出犧牲。你看,別人最多說,我和我的妹妹同時私奔。只是她有了個丈夫,而我卻失去了他。」
「寡婦!別人會以為你是個寡婦!」季米特里叫道。
「我並不希望別人這樣想,但那無所謂,重要的是我的名譽並未受損,你一路追逐我,太浪費時間了,季米特里,如果你以為結婚能讓你良心好受些。」
「你真的那樣想嗎?我到英國就是為了良心不安嗎?不是一次而是兩次?」
「兩次?」
「是的,兩次。我在聖?彼得堡找不到你,以為你的大使朋友已送你出國。但他卻堅持說舞會後他再也沒看見你,我真想狠狠揍他一頓。」
「哦,不!」她驚叫。
「不,我把氣出在另外一個家伙身上。」
凱瑟琳看到他眼中掠過一絲得意,顫抖了一下。她同情那個男人。「那個人還活著嗎?」她小聲問。
季米特里大笑,「比這更令人同情。他或許要同塔塔娜結婚。你看,這個傻女人還以為我們在為她爭斗。我不幸成為勝利者,她就跑去安慰失敗者。但他歡迎她,凱特,我不愛她,從來沒有。因此她選擇了里塞克時,我覺得徹底解月兌了。當然他也不相信自己會愛上她。當她與他斷絕關系時,那個白痴就指責我,以為除掉了我,就可以重新贏得她的芳心。」
凱瑟琳的臉色突然變得煞白。「你說什麼,除掉你?」
「關心了吧,小東西?你會明白……」
「季米特里!他做了什麼?」
他聳聳肩。「他讓我在暴風雪中迷路,臥床一個半月。那個時候,我想,你已順利地離開俄國了。」
「就這些嗎?」她松了口氣。「他沒有傷到你什麼?」看到他陰沉著臉,她怯怯地說。「對不起,我不是想輕描淡寫……一個半月?你一定病得不輕。如果你一定想知道,我直到今年夏天才離開俄國。」
「你沒有!我派人到處找你,監視使館,跟蹤大使,甚至賄賂他的僕人——」
「但他說的是事實,季米特里,他是沒有見過我,我離開你家,去了使館。但在路上,先踫到了斯達諾芙伯爵夫人,她很慈祥,容易相處,當我提到我需要有個地方住一段時間時,她十分慷慨地把我帶到她家里。」
「你以為伏來德米如此松懈,沒有跟蹤你嗎?」
「恰恰相反。所以夫人建議我和她的女僕換衣服。我從進來的地方離開,沒有人注意。整個冬天我就跟斯達諾芙夫人在一起,你認識她嗎?她是個很好的……」
「你為什麼要躲開我?你知道我擔心你一個人在那種天氣行走,快要瘋了?」
「我沒有躲,」她反駁。「或許一開始是,我——」不,她不願承認,要是再見到他,她一切堅實的決心就會崩潰,她目前的身體狀況也會暴露。「我對你……還是很生氣——」
「是嗎?我利用你?我對你說謊?我愛上另一個女人?」
他口氣中的嘲弄使她無言以對。她的臉漸漸泛起紅暈。她相信這一切嗎?他出現在布魯克林大廳,使她恐慌地逃往倫敦時,她沒有懷疑過嗎?如果他愛著另外一個女人,他還會在那兒嗎?
「凱瑟琳,想想吧。這幾個星期來你不敢面對他,因為你擔心自己可能錯了。你也知道他要是知道你把阿里克斯和他分開,他一定會大發雷霆。你只是怕,很簡單。」
但她也不止一次想過他可能愛她。這不是夢嗎?她忘了當他得知她的身份時的反應。
「你不想娶我,季米特里。你覺得不得不娶我,而非常生氣,你離開城市時如此氣憤,你知道我會怎麼想?」
「凱特,你是個聰明的女人,卻時常缺乏常識。我是對自己生氣,而不是你。那天晚上,我知道你是誰之前,就對凡西里說如果我不能娶你,就不結婚。更巧的是,一月不到,米沙帶著妻子和一個兒子回來了。」
「但我以為——」
「我們都這樣想,但他確定沒死,他的回來把我從義務中解月兌出來。那時,我就可以娶你,不管你是誰,那晚舞會上,我所想的就是我冤枉了你,你是不會原諒我的。我對自己的行為生氣,尤其是我在娜斯塔亞為你畫的肖像中看到了真實,但我還是執迷不悟,這樣我就能對你保持控制,承認你的身份就等于失去你,這是我無法承受的,但我還是失去了你。」
「季米特里——」
「凱瑟琳女士,阿克里斯的臉紅了。」艾麗絲打斷他們的談話。「要我帶他去蔭處,還是帶他回家?」
凱瑟琳心里咯?一下,瞪著這個女人。她真想狠狠揍她一頓,把孩子帶得離他們那麼近,但季米特里只是漫不經心地瞥了護士和孩子一眼。他只是疑惑地看著凱瑟琳,好象在想——她不知道。但她還沒說什麼,回答護士,或對他編個謊話,季米特里一定會考慮護士的問題,找出事情真相。
他「倏」地轉身,兩眼緊緊地盯著阿里克斯。然後他把孩子從護士那里接過來,盯著他看,注意著每個細節,阿里克斯也靜靜地看著他,總是喜歡每一個新的感受,他的父親對他來說當然是新的。
「對不起,季米特里,」凱瑟琳小聲說。「在聖?彼得堡時我就想告訴你,真的。但那一天你說了那番話後,我就決定等,然後……舞會後,我非常傷心、生氣。我想嫁給你,但不是在你覺得你不得不娶我的情況下。我不是躲你。幾個月過去,你還是沒有找到我,我經常出去。我甚至經過你的家,但我以為你已經走了。」
他抬起頭,提醒她,「去找你。」
「我現在意識到了。但那時,我就決定放棄,我覺得我們還是不見面的好。于是我等到阿里克斯能旅行,就立刻回家了,你有權利認識他,我不想否認。我曾想過寫信告訴你,但你來得太快,我剛安定下來,到家只有一個月。」
「我在這里找不到你,我又去了俄國。還是沒有你的消息,我又回來。我想不出該怎麼辦。但我到來後,你有充足的時間可以告訴我。我每天來拜訪你。」
「我知道,但——我害怕。」
「害怕什麼?害怕我會把他帶走?擔心我會發火?凱特,我高興還來不及呢。他——他太神奇了,是我見過的最英俊的男孩。」
「我知道。」
她看到他輕輕地把臉頰貼近阿里克斯,眼神中流露出自豪,禁不住笑了。「把他送回家,我的人會陪同你。你的主人很快就到。」
季米特里揮揮手,凱瑟琳注意到一輛馬車停在她的後面,伏來德米從車上下來,迎接那位護土。親愛的老伏來德米,他總是在主人需要的時候出現。如果沒有他,凱特琳絕不會踫上季米特里,也不會生下阿里克斯,想想她曾經一度多麼討厭他。
季米特里目送馬車遠去,然後轉身看著凱瑟琳,眼中流露萬般溫柔。「我愛你,凱特,嫁給我。」
「我——」
他的手指撫模她的嘴唇。「小東西,我先提醒你,如果你的回答不令我滿意,你和你的孩子將會再一次被綁架,那時你就再沒有機會離開我了。」
「那也算是個承諾?」
他大叫一聲,把她高高舉起,轉了一圈,然後慢慢地放下她,吻住她的唇。他的吻中充滿了這幾月以來痛苦的寂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