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斯再核對一次帳目,總數沒變。他站起來望向窗外,下巴繃得老緊。多年的工作,白費一場。
他采取了一切他能想到的措拖,縮減每種花費直到實在沒有分文可省,但是那些數目字仍然寫得一清二楚︰他輸了。一月的大雪凍死了他半數的牛,使他的負債額高到銀行不肯再扛下去。他付不出貸款,而贖單日不得展延。
他有三種選擇︰一,他可以讓銀行拍賣,而他們會失去一切;二,他可以申請破產,保有牧場但信用破裂;三,他可以接受羅勃的投資。他冷冷一笑。第三種選擇只有在羅勃的提議仍然有效時才存在。但那是他在牧場有盈余時的動議,而現在牧場昂債累累。
他曾如此接近成功。看到他的債務就快結束,使得這最後的失敗更加苦澀。愛波在八年前種下的惡果終于達到它的目的︰牧場的毀滅。誰知道她為什麼要這麼做?或許是因為他深愛牧場,比他以為他愛她的程度更甚。牧場是他的生命而他就要失去它,除非甘羅勃仍然願意投資。瑞斯重新考量過他的選擇,羅勃是他的唯一機會,而且機會不大,因為當羅勃看到他的帳簿還肯投資的話,他必定是位大冒險家。瑞斯不抱太大希望,但是他會試試看,因為他沒別的路可走。現在他不能只考慮自己;他有了黛琳,而他會盡全力保有她的家。
時值三月,地面仍散布著雪,但是空氣中已飄著春的氣息。再一星期花苞將會開始在樹梢、草叢展露,但是他仍覺苦澀,因為這可能是最後一個春天他能看到他的牧場。他能听到黛琳在廚房隨著收音機哼唱,一面準備烤蛋糕的材料。她在這里很快樂。他娶她時只不過指望多個工作伙伴,相反地他得到一個溫暖、聰明、愉快、性感,並且深深愛他的女人。她似乎從來不會為她對他的愛覺得尷尬,從不試圖逼他給她多一點;她只是愛他而不加以隱瞞。
他不知道他該如何告訴她,但是她有權知道。他恨自己必須告訴她,他們可能失去他們的家。男人應該照顧他的妻子。或許這種想法太陳舊並且帶有沙文主義的色彩,但那就是他的感受。不能提供她溫飽令他的自尊大受打擊。
他走進廚房時她正在攪動面糊。他嘆口氣,雙手環住她的腰,臉色嚴肅。「我們必須談談。」
她謹慎地打量他。「我從來不喜歡這句話開頭的談話。」
「下面要談的你也不會喜歡。很嚴重的事。」
她端詳他的臉,看到他的表情時她的眼楮變得清醒。「什麼事?」
「失掉了半數的牛使我們負債累累,我付不出貸款。」
「能不能展期──」
「不能。如果我有全數的牛群做抵押,那還有可能,但是我的牛不夠支付所有的債務。」
「羅勃說過你有他見過最好的生意頭腦。我們必須怎麼做?」
他說明可能發生的三種狀況,她仔細聆听。他說完後她問︰「你為什麼不問羅勃的提議是否仍然有效?」
「因為現在牧場在負債狀態。」
「你仍在這里,而使他願意投資的是你,而不是牛只的數目。」接著她說︰「還有一種選擇你沒提。」
「什麼選擇?」
「我告訴過你,我有一點錢──」
他放下手。「不行。我告訴過你。」
「為什麼?」她平靜地問。
「我也告訴過你原因。」
「你的意思是你寧願放棄牧場也不肯接受我的錢?」
他的眼楮冒火。「是的,那就是我的意思。」黛琳改變了他許多態度,但是這一件事仍舊分毫不動。股東是一回事,因為各人的權利受合約的約束。婚姻又是另一回事,它會被法官的偏好控制,根本談不上公平。愛波已向他證明了這一點。
黛琳轉開身以免她的表情背叛她,她絕不肯讓他看到她有多傷心。她用控制得完美的聲調說︰「這是你的牧場,你的決定。」
「正是,而直到我被趕走那天,它會永遠是我的牧場,我的決定。」
她一邊準備晚餐,心里也不曾閑。如果他認為她會在自己有辦法挽救牧場時袖手旁觀,他就會大吃一驚。她不知道貸款金額,而她告訴他,她的信托基金數目不大時也說的是實話,但是那些錢當然足夠替他們買到一些時間直到牧場能站穩腳。
他從沒說過他愛她,但是黛琳認為他至少喜歡她,他當然很想要她。但是如果他和她生活了九個月仍然認為她可能做出愛波那種事,或許他並不如她以為的那麼在乎她。她一直很快樂,現在她的氣球突然漏了氣。
現在不是告訴他,她懷孕的時候,或者正是時候。或許他知道了她懷有他的寶寶會使他理智,讓他放心她哪里都不會去,而他們必須利用任何可用之法挽救他們孩子的祖產。
但是她沒告訴他。他不是沉默寡言就是滿嘴嘲諷,正是他生氣時的表現,而她不想再刺激他。雖然才兩個月,她已經開始到懷孕對體力的負荷及些微反胃──不是和她丈夫爭戰的最好時間。
*****
第二天早上他離家時情緒仍舊不好,他帶了午餐,這表示他不到晚餐時間不會回來,黛琳遲疑了或許五秒。
她不喜歡背著他行事,但若這是必須走的路,她願意事後面對責難。到比林需開很遠的車,她或許不能在他回家前趕回來,但那是必要時另一座她必須跨越的橋。到了比林,她也會順道探問一下婦產科醫生,因為在克魯什麼醫生都沒有。快要臨盆時就有趣了,她想,她的醫生要開三小時車才趕得到。
她急忙穿衣,帶了她的支票及必要文件跑向旅行車。
她開得很快但很小心,幸好路上沒什麼車,她在十一點半到達銀行。她曾和瑞斯來過這里,知道他和誰打交道。才等了十五分鐘那個人就撥冗相見。
他露出銀行家的笑容。「早,唐太太。我能替你服務什麼?」
「早,萬先生。我想知道我們的貸款還有多少。」
他模模上唇擺出若有所思的表情。「這個嘛,我不確定我可以告訴你。要知道,那筆貸款是你先生的名字。」
她不想和銀行規章爭論,直接切入主題。「如果不超過二十萬,我想付清。」
什麼東西都不如錢來得更受銀行家的注意。他翹起唇,打量她。她鎮靜地坐著,讓他試著由她的外貌找出線索。那天早上她刻意穿上她一套紐約服,並且盤起她的頭發。如果他看得懂灰套裝、粉紅絲衫的意義,她歡迎他徑下斷語。
他略帶興奮地做了決定。「我去查檔案,」他說。「馬上回來。」
她等,確定結果會如何。任何銀行不會拒絕客戶償付積欠,不管是由誰付。
萬先生不到五分鐘就回來了,手里拿著一疊文件。「唐太太,我們可以談談。唐先生的支票戶里沒有足夠的錢支付貸款,你預備怎麼付呢?」
「萬先生,我有個信托基金現在已存在比林的另一家銀行。首先,剩下的貸款是不是不超過二十萬?」
他咳嗽。「是不超過。」
「那我馬上回來。我現在就去我的銀行提出那筆錢。」
他把電話推給她。「先打電話他們才會讓你進去。午餐休息的時間就要到了。」
她對他嫣然一笑,拿起話筒。「對了,你可認識好的產枓醫生?」
一小時後她回到第一家銀行,手里拿著一張銀行本票,票面金額正是萬先生早先告訴她的。
她簽署了必要文件,拿著牧場的地契和付清貸款證明走出銀行。她同時和萬先生的太太看的產科醫生約好下周門診。她咧嘴一笑,坐進旅行車。合約自有它的用途。可憐的萬先生被問及產科醫生時先是一臉錯愕,繼而向她道喜。
她毫不幻想自此以後一切都會順利。她這麼做並不輕松,明知道瑞斯會暴怒,但是她願意為他們的未來、他們孩子的未來一戰。她必須應付瑞斯的前妻留下來的疤痕,而這件事比油漆房子嚴重得多。
但是應該告訴他和如何告訴他是兩回事。她不能就說︰「今天我去比林和產科醫生預約門診,趁便就在那里把貸款付清了。」話又說回來,這未嘗不是一石兩鳥的好計策。
四點半回到家時她仍在為那件事擔心。瑞斯的卡車不見蹤影,因此他或許根本不知道她曾經外出。如果他在白天曾經回來過,一等他到家他就會問問題,而她絕不會騙他。拖延著不告訴他有關貸款的事和騙他不同。
如果她計算的正確,孩子將會在十月底或十一月初出生。想到寶寶令她體內漾出濃濃的暖意,她真想和他分享這份喜悅,但是牧場的困境使她沒告訴他,因為她不想增加他的煩惱。這些天來他臉上的嚴肅線條更加深刻,眼楮也了無笑意。她怎能再加重他的負擔?
但是,她又怎能不告訴他?
換衣服的時候,疲倦突然排山倒海地壓來。她極力反抗,知道該開始做晚餐了。但是想到那些準備工作令她的疲倦加劇,她的胃突然翻攪起來。她出了一身冷汗,虛弱地跌坐在床上。半晌之後,惡心的感覺消失了,但是疲倦更甚。她甚至找不出力氣下樓。嘆口氣,她在床上躺下。只要小睡一會兒就好,她暗自祈許。
*****
瑞斯在床上找到她。回家時他就注意到廚房燈沒亮。進了大屋,廚房空蕩蕩的,毫無炊煙,而屋中奇怪的安靜。「黛琳?」听不到回答,他擔心地皺起眉。搜過樓下後他動身上樓。「黛琳?」
他打開臥室的燈,她赫然在目,蜷著身體躺在床上。電燈亮後她甚至沒動一下。他從來沒听說過她有午睡的習慣,立刻緊張起來。她生病了嗎?今天早上看起來還好好的。顧不得工作一天後的髒,他在床上坐下將她翻成平躺。他搖她,聲音因擔心而尖銳。「黛琳,醒醒!」
她的眼瞼慢慢張開。「瑞斯。」她咕噥,但是睜不開眼楮。
他再搖她。「你還好吧?醒醒。」
她不情願地翻身坐起,用手揉揉眼楮。「什麼時間了?」接著她看到他,終于清醒了。「我的天,晚餐!」
「晚餐可以等。你沒事吧?」
凝視著他,她的心一個踉蹌。他的臉上刻劃著疲倦,但是他的眸子映出的是擔心不是惱怒。她直覺地伸手模模他的面頰。她愛這個人的每件事,包括他頑固的脾氣。她握他的手放在她的肚子上。「我懷孕了。」她低喃。「我們就要有寶寶了。」
他的瞳孔放大。從她不再吃避孕藥起,每次他都明白自己可能使她受孕,但是听到她親口說她懷孕了仍然是一大震撼。他的孩子正在他手下成長,被她平坦的小骯保護。
他滑下床跪在床邊,仍然覺得暈眩。「什麼時候?」他的聲音繃緊。
「十月底或十一月初。」
他解開她的牛仔褲扣,拉下拉煉,接著翻開前檔踫觸她的肌膚。黛琳撩動他的頭發,納悶這個寶寶會他那樣黝黑抑或像她一樣白皙。「你想要男孩還是女孩?」她問,仍然低聲細語,彷佛正常的聲調會破壞這一刻的甜美。
「有關系嗎?」他用粗糙的面頰揉搓她的肚子,閉著眼楮陶醉。
「我不在乎。」
「我也是。」他默默體會他的喜悅,終于他抬起頭。「你覺得不舒服?」
「有點惡心想吐,但是多數時間都累得不得了。我試過,但就是不能保持清醒。」她抱歉地說。
「你現在沒事了?」
她想想後點頭。「所有的體能都很正常。」
他向後挪,讓她站起來,接著一把抓住她,撩起她的下巴給她一個簡短但有力的吻。「你確定?」
「我確定。」她微微一笑,圈住他的脖子。「你知道我生病的模樣,我會臉色發青、脾氣暴躁。」
他擁住她再吻,這一次可不簡短。黛琳將他緊緊摟住,垂著眼瞼享受他的親近激出的暖意。她太愛他,有時自己都會被嚇到。
那天晚上他們的歡愛輕柔細膩而且不可思議的久。他似乎要不夠她,一而再,再而三的要她。他們終于軀體交纏地睡去。臂中擁著瑞斯,肚里懷著他的孩子,她覺得此次的歡愛更形完美。
一星期後瑞斯帶著挫敗的表情從谷倉回到大屋。黛琳由廚房窗戶看到他,明白她再也不能拖下去了。激怒他總比看著他臉上的皺紋一天天加深來得好些。每晚他會坐在書房中好幾小時,一再查核他的賬簿,結果總是得到相同的數目字而且一籌莫展。
她听到他進來並且月兌掉他的馬靴,繼而走進廚房。「卡車需要新的油壓邦浦。」他疲倦地說。
她扭動手中的毛巾。「那就買一個。」她緊張得肌肉緊繃,一面吞下胃中的惡心感。
他的嘴苦澀地一抿。「何必?再一個月我們就不會在這里了。」
她慢慢掛好毛巾,繼而面對他,斜靠著櫥台尋求支撐。「不,我們仍會在這里。」
他以為他知道她的意思。他可以打電話給羅勃──但是羅勃現在願意投資牧場未免太傻。他已盡可能拖延,現在他看不出他還有別條路可走。黛琳懷孕了,下星期就要去看醫生,隨之而來的就是醫院賬單。
「我會打電話給羅勃,」他輕聲說。「但是不要抱太大期望。」
她挺起胸,深吸一口氣。「如果你願意,可以打電話給羅勃,但要在我說完下面的話後。那時你的狀況將有所不同而……」她停住口,無助地看他一眼。「我用我的信托基金付清了貸款。」
好一會兒他根本沒有反應,只是無言地看著她,接著他的眼楮開始轉寒,她給自己打強心針。
「什麼?」他的聲音非常輕柔。
「我付清了貸款,文件放在我的內衣抽屜里。」
二話不說他轉身上樓。黛琳跟隨,心跳沉重。她曾睫毛不眨地面對他的憤怒,但是這次不一樣。
她剛進入臥室他已拉開她的內衣抽屜。她並沒有將文件塞在底下,它們就躺在一目了然的地方。他拿起來很快翻一遍,注意文件的金額及日期。
他沒有抬頭。「你是怎麼安排的?」
「上星期我去比林,就是你告訴我貸款的事那一天。銀行不在乎是誰在付錢,只要能拿回他們的錢就好。因為我是你太太,他們也沒加追問。」
「你認為用一套偽冒的完約證明能改變我的心意?」
她希望他會停止用那種柔和的聲音說話。瑞斯生氣時大吼大叫,那種她可以應付,而現在的情形她可沒經歷過。
他的頭抬起來,她一個抖縮。他的眼楮像綠色的冰。「回答我。」
她站著不動。「不,我不認為任何事能改變你的心意,而那就是為什麼我背你做的原因。」
「你說對了。任何事都不會改變我的心意。就算你死了也不可能得到這牧場的任何一部分。」
「我不想拿走你的牧場。」
「你的戲演得很好,黛琳,這一點我必須服你。你從不抱怨,表現得像完美的妻子。你甚至假裝你愛我。」
「我真的愛你。」她向前一步,手伸向他。「你听我說──」
突然他的憤怒爆發了,他將文件朝她扔去。紙片散了開,慢慢飄落地板。「這就是我認為你所說的『愛』,」他咬著牙關說。「如果你認為做出你明知道我無法忍受的事是愛表示,那你根本不懂得真愛。」
「我不想你失去牧場……」
「因此你就付了貸款,現在任何離婚法庭都會認為你是共同持有人了,不是嗎?他們會認為是我說服你拿祖產來投資,而那份婚前協議自然不值一文。該死!你為什麼該得到的比愛波少?牧場的規模雖不如前,這塊地仍值不少。」
「我不想離婚。」她絕望地說。「我要為你保留牧場,至少這樣你有機會重建它。」
他諷刺地說︰「是啊,牧場越有價值,你得到的越多。」
「我再說最後一次,我不想離婚!」
他捏住她的下巴。「反正你還是會離,女圭女圭臉,因為我絕不要一個在背後桶我一刀的妻子。你原就不是我的第一選擇,我該听信我的直覺,但是你讓我沖動得像初嘗禁果的少年。愛波不是東西,但你更糟,黛琳,因為你虛以委蛇,假裝這就是你要的。一轉眼你在我的肋骨間插進一把刀,快得我都沒看到它沖著我來。」
「這的確是我要的。」她臉色蒼白,眼色幽暗。
「這個嘛,你不是我要的。你在床上是很熱情,但是你不具備做牧人妻的條件。」他殘酷地說。
「唐瑞斯,如果你想趕我走,你成功了。」她顫聲警告。
他揚起眉,聲調冰冷而有禮。「想去哪里?我送你一程。」
「如果你肯拋下愚蠢的自尊,你會發現你錯得有多凶!我不想搶走牧場,我想住在這里,養育我們的孩子。這件事不只和你我有關。我懷著你的孩子,牧場也是他的!」
想起孩子他的眼楮一沉。「再想一想,你哪里都不去。你要留在這里直到嬰兒出世。之後我才不管你要什麼,但是我的孩子歸我。」
她心灰意冷。他不愛她,也不相信她愛他,因此他們擁有的究竟是什麼樣的婚姻?一個由性膠合的幻影。她瞪著他,眼神一片空白。待會兒她會心痛,但不是現在。
她一個字一個字說道︰「等你平靜下來你會後悔說了這些話。」
「我唯一後悔的就是娶了你。」他拿起她的皮包打開。
「你在找什麼?」她沒有出手阻攔。和他比力氣無異自取其辱。
他拿出旅行車鑰匙。「這個。」他扔下皮包將鑰匙塞進口袋。「像我說過的,懷著我的孩子你哪都不能去。你唯一要做的動作就是搬出我的床。另外三間臥室隨你選,進去就給我待著。」
他大步沖出臥室,仔細地不踫到她。黛琳跌坐在床上,雙腿虛軟如泥。她幾乎不能呼吸,全身打著冷顫。
她不知道過了多久她的心思才開始活動,但終于開始了。她開始覺得憤怒,一種深沉窒悶的憤怒愈燒愈旺直到它破除了她所有的麻木。
她站起來開始有條不紊地將她的東西移進她第一次來拜訪他時住的那間房。她並不是象征性地移走幾樣東西同時暗自希望他會發完脾氣後要她留下,她清除了所有她曾存在的跡象。她讓貸款文件留在地上。如果他不想撿起來就讓他踩來踩去好了。
如果他要戰爭,她會給他戰爭。
自尊支撐著她待在她的臥室不和他說話。懷孕讓她堅持一定得吃東西。她下樓做了豐盛的一餐,意圖將他一軍。如果他不願吃她準備的食物,他就得自己做或是不吃。
但是她叫他時他出現在餐桌,照常飽餐一頓。就在她清理盤子時她說︰「別忘了明天早上的門診。」
他沒有看她。「我開車送你去,你別想要回鑰匙。」
「很好。」
接著她上樓,沐浴,上床。
第三天早上去比林的路上他們一個字也沒說。護士叫到她的名字時她站了起來,經過他跟著護士進去。他轉過頭,注視她優雅的倩影,再過幾月她就會失去優雅,柳腰款擺也會變成瞞跚鴨步。他的手捏成拳,盡力壓下冒到舌尖的詛咒。她怎麼能對他做出那種事?
黛琳經歷各項檢查及詢問。醫生指示她需要注意的事項及補品。當他們離開時,黛琳的手中抱著醫生處方及幾本妊娠指南。瑞斯開到藥局配藥,接著又往家駛。黛琳一聲不吭地坐在一旁。當他們到家時,他霍然想到一整天她都沒看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