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婕安很早便回到旅館房間,留下瑞克和柯提文兩個人在休息室里喝酒。她的神經繃得緊緊的,她不信任柯提文或是他們請來帶路的人,但柯提文是出錢的人,所以她必須和他同行。終止這次行動的誘惑現在變得更強了,但內心深處她又希望能繼續下去,她都已經走到了這個地步。如果他們能上路,那麼想終止也太遲了,而她也可以忘掉這念頭,專注于手邊的工作——找到石城。
獨處是一種解月兌。打開房門時,她可以感覺到臉上肌肉一松,她不需要再掩飾自己的反應,防衛每句話、每個表情。
她打開燈,轉身扣上門上的鐵鏈。
「不用麻煩了,」一個低沉的聲音說道。呆上一整夜。」「除非你要我
她跳起來,轉過身,機械地揚起手,舉起皮包往侵入者打去,雖然這一剎那間她已經認出了對方。路柏恩!奇怪的是只見過他一次,她便認得他的聲音。他正從房間另一頭的椅子上站起來走向她,黝黑的臉上帶著笑容。
「哇,甜心,你可以用那東西把人打得很慘。」
低沉的聲音溫暖,又帶著揶揄。婕安抬頭看著他懶洋洋的藍眼楮,怒意漸漸升起,她不假思索,毫不遲疑地像個投手般將皮包甩出去,結結實實地打在他的頭側。他歪向牆邊,臉上滿是驚訝。
「這一下是為了你嚇到我。」她很快地說道。並且揚起手,準備再給他一擊。「你到底在這里做什麼?」砰!「你闖進我的房間!」砰!
他舉起一只手保護頭,但第二下是打在他肋骨上。他叫了一聲,穩住自己,轉身面向她,但卻來不及躲過全力打在他胸膛的第三擊,讓他嘀咕了一聲。他像蛇般快速伸出手,抓住帶子,將皮包拉過來,同時將她拉向前。皮包在他的右手,他的左手則像鋼索般圈住她的手腕,使她全身貼著他。「老天!」他不敢置信地說道。「你的皮包攻擊可以得獎牌了。我還擔心著要照顧你,看來需要保護的人是我。」
婕安不覺得他的話有趣。她把雙手放在他的胸前,用力一推,但他沒有移動半步。她手掌下的肌肉如岩石般堅硬。「放開我。」她叫著。
他沒有照她說的做,反而笑了起來著她太陽穴旁的發絲。「喔,喔!」
「不要對我喔喔!」
「你要我對你怎樣?」溫暖的氣息吹拂
婕安做了個深呼吸,硬生生地控制住自己的脾氣。她非常清楚地說︰「如果你不立刻放開我,我會非常用力咬你。」.
圈住她手腕的手放松了。他低頭對著她微笑,一點也沒有不好意思的樣子。「如果我們兩個都月兌得光光的,我可能不介意你咬我。不過在這種情況下,我讓步。」
她向後退,拉平衣服,然後伸手到頭上模索著亂掉的頭發。令她驚訝的是,一切都和她走進房門時一樣整齊。「你看起來很好,,’他說道,仍然笑著。「lEaSt.端莊。我的確是讓你給耍了!」他開始大笑。
她轉身打開門。「出去。」
他越過她,將手放在門上,砰地一聲關上它還不到時候,甜心。我們需要談談。」?
「我看不出為什麼有這需要?」
她酸刻的語氣讓他眼里燃起火花。他靠近她,呼出的氣息熱熱的,帶有不好聞的威士忌的味道。「遠離這個門。,’他低低地說道。「柯提文或你哥哥可能會上來,而我不想讓他們任何一個听到我們說的話。他們的房間在你隔壁嗎?’’,
婕安靜靜地打量他,第一次注意到那雙藍眼楮里的精明,盡避呼吸里有威士忌的味道,但他是清醒的,而且有極佳的自制力。同時,他的話清楚地表示他不信任另外那兩個人,這是他非常聰明的地方。她立刻發現自己低估了他,但那並不表示她現在信任他了。?不過,她仍回答了他的問題。「不。瑞克在往下的第二間,柯提文在走廊對面。」
下艮好。不過為了安全起見,讓我們打開電視機,而且離開門邊。」
他說完就做,走到電視機旁,將它打開。急促的葡萄牙語立刻充斥整個房間。然後他舒服地在一張椅子上坐下,抬起穿著靴子的腳,放到床上,並且交叉起來。
她把它們推開。「腳離我的床遠一點。」
她以為他又要笑了,但是,他不但沒笑,反而說︰「是,夫人。,’用一種溫馴得令人可疑的語調。
她在床上坐F。「好吧,你想談什麼?」
有一會兒的時間,他沒有答話。她看出他慵懶而帶著興趣的眼神,看看她,看看床。他絲毫沒有打算掩飾什麼,也不在乎她知道他在想些什麼。但婕安毫無反應。
他的嘴角感興趣地動了一下,雙手交叉,放到後腦勺。她無法不去注意到他嘴唇的形狀有多好,寬大、線條清晰,雙唇有性感的彎弧。他一副無賴相,頭發散亂,下巴胡子也該刮了,衣服看起來好像從未見過熨斗長什麼樣,也許是真的沒有。他輕便的卡其布長褲塞進髒兮兮的靴子,而沾上汗漬的白襯衫則松垮地垂在長褲外面,一頂更髒的卡其帽則放在小桌上。
但她記得他眼里那種冷冷地衡量著的眼神,知道在他擺出來的形象後有多麼機警。這人非常清楚他在做什麼。
那並不表示她即將信任他,或是開始這次談話。他別想引誘她說出她知道的事,而不透露任何他自己的事。
他們之間的緘默保持了幾分鐘,但那似乎沒讓他覺得不舒適。如果有什麼影響,也只是他眼里感覺有趣的興味更濃了。
「你不是個多嘴的人,是不是,甜心?」最後,他拉長了聲音說道。
「我應該是嗎?」
「那可能會讓事情變得簡單。我們攤牌吧!’’
「你先說。」她有禮地說道。
他又再次很快地閃過一抹笑意,但隨即消退成嚴肅的表情,襯托著眼里感覺趣味的眼神︰「柯提文是個騙子。」他率直地說道。「很久以前還在美國時我見過他幾次。他不認識我,但我一向強調要將人分清楚,他是個討人厭的人,而且一定不會對考古探險、照墳墓的相有興趣。他和你哥哥一找到我為他們工作時,我便想到他們計劃要非法侵佔,假設真有那個地方,而且我們能找得到。」
「真的有那個地方。」
「那是你說的。你必須了解的是,甜心,知道有那個地方和找到它是完全兩碼子事。一旦到了內陸,要知道你確實的位置都相當吃力,沒有任何地圖或有經驗的向導可以做到,辨認方位的工具也因雨林遮蔽了天空,派不上用場。」
「我可以把大家帶到那里。」
「也許,我們會找到,我想我不介意看看那個考古地點有什麼有趣的東西,而且由我來盯著柯提文和你哥哥也不會有問題。順便提一下,你哥哥會怎麼對待你?你想他會計劃奪走你發現的東西嗎?」
婕安已經面對這個有關瑞克的事實很久了。「可能。」
「他會為了這樣而殺你嗎?」
听見這些話真的被大聲地說出來,她喉頭一緊,但這想法已經困擾她好幾天了。「我不知道,我希望不會。不過……我不知道。」
伽佔噥了一聲。「他可能認為你不會控告他,所以他不擔心你。柯提文不一樣,我今天跟蹤他,就算我是天生的無賴吧!他和一個叫杜雷蒙的殺手踫面,而且雇用他加入我們,就我看來,柯提文並不打算讓你、我或是你哥哥活著出來。」
她可以終止這件事。這個想法在她心里跳躍,現在終止還不太晚。沒有她就沒有這場探險,雖然她不知道在柯捉文花了這麼多錢後她再退出,他會做出什麼事來。
但她可能不會再有另一次機會找到安薩族和他們的石城,或是「女王之心」。甚至不會再有另一次機會證實父親的理論,澄清他和自己的名聲。她知道她可以找到這個地點。她有地圖和準確的指示,是用密碼寫的,而且她已經把解碼的方法牢牢記住了。即使柯提文找到地圖,他也看不出究竟。
路柏恩正緊盯著她。她握緊放在膝上的拳頭,強迫自己平靜地說︰「還有其他的嗎?」
他轉動了一下眼楮。「通常我請的都是誠實可靠的人,但他們不會參加有杜雷蒙在內的行程。我必須請一組不同的人,不像原先的那麼可靠、能干,當然也沒有那麼誠實。帶著我自己的人,我不擔心柯提文會策劃出任何事情來。但現在情況不一樣了,既然我們不能靠你哥哥,便是你和我來對抗其他的人。我們必須休戰;甜心,你必須和我合作。」
「為什麼我該相信你?」
他的嘴角揚起,露出嘲諷的微笑。「因為你能信任的只有我。現在我已經全說了,該你了。究竟我們要到那里找什麼?」「一座失落的城市。」
他不相信地看著她,然後仰起頭,哈哈大笑起來。「不要告訴我你是為了那些像花粉般傳播的故事之一而來的。根據你听到的那些故事,內地有一千個失落的城市。你會以為一上河岸就能踢到骨頭,但事情不是這樣。,,「這個故事是真的。」「什麼原因讓你這麼確定?」「我父親發現了這個城市。」「他帶回任何的證明嗎?」「他在嘗試的過程中死了。」「所以你沒有任何證據?」「那是我要去拿的東西。」她的聲音里充滿固執會找到證據,證明他是對的。」
「或是在嘗試的過程中送命。」
「你不必去,路先生。但是我要。」
「我要去,我要去。這比雜耍好玩多了。所以,你何不告訴我有關這個有名的失落的城市的故事。是哪一個?也許我听過。」
「有可能。」她不情願地說道。「你曾經听過安薩族或石城的故事嗎?」
他思索著,噘起唇,用手指輕拍。她的視線隨著他的手指,逗留在他唇上,發現到自己的行為後,才把眼光移開,’他是故意這樣做的嗎?為了將她的注意力引到他嘴上?她不願問他,但她不想看那邪惡又打趣的眼神是否再回到他眼里。
「不能說听過。」他說道。「你想告訴我有關它的事嗎?」
她很快地告訴他有關安薩族的傳奇,那個女王,和她現在護衛著她愛人墳墓的那顆心。他開始看起來一副覺得百無聊賴的樣子。
「不只這樣,」她說道。「我父親也是個考古學家,用滿腔的熱情去調查古老傳說,同時滿足自己的好奇。他認為其他都只是傳說,但安薩族不是。」
「這故事有什麼特別的地方,讓他成為它的信徒?’’
怒意在她的眼里閃過,但她壓抑下來。如果她父親自己的同事都不相信他,為什麼一個從不認識他的人要相信呢?「你知道亞馬遜這個名字是怎麼來的嗎?’’她問道。他聳聳肩。「從叢林而得名的,我猜。,,「不,叢林是因河而得名的。」「怎麼一回事?」「一五四二年時,一群西班牙人出發到這條河探險。那時它還沒有名字。有一個多明尼哥的修士——卡得葉跟著他們。這個修士有一本記錄他們所見所聞的日志,很多是西班牙人帶回歐洲的典型的故事——任人俯拾的黃金和寶藏。」
「差不多都是這樣,」路柏恩說道。勺口果他們找到了,看看他們對印加人做的事情。,,
「修士提到閃閃發光的白色城市,和鋪著石頭的道路。修士可能只是重復記錄他所听到的,但是後來修士提到一件格格不入的事,和其他的故事都不一樣。卡得葉說他們他們的可信度卻犬打折扣。還有其他來源不同的故事加起來,使我父親好奇。」
「比如?」
「他找到五個有關安薩族的不同版本的故事。他找不到他們之間有任何關聯,但故事的片段卻像拼圖般彼此契合。有一個故事是有關于‘有翼的蒼白惡魔’,也叫做‘來自水里的魔鬼’。不難想見蒼白的西班牙人從他們的船里上岸的情形,白色的帆像翅膀般在風中啪啪作響。」
「好吧,算你說得對。」他一臉無聊的樣子。「那的確不難想像。」
「‘綠海下的石城’顯然是叢林里的一個城市,藏在密不見天日的樹叢里——藏得讓西班牙人找不到。」
「這全都是一場有趣的心理游戲,甜心。你沒有任何有力的證據嗎?我想你是試著想證明修士的亞馬遜人真的就是安薩族。」
「我父親偶然間看到了一份提到‘石城地圖’的資料。他循著那份資料追查下去,發現了另一條線索。他花了三年的時間才真的找到那份地圖。他請別人確認過,地圖的年代可回溯到十七世紀,上面沒有寫國家,甚至沒寫是哪一洲,但是很詳細。有地標和距離的記號。」
他不相信地哼一聲。「叢林里沒有任何地標,植物將一切都吞沒了。」
她不理他。「地圖上有‘女王之心’,而且標出了它的位置。」
「所以你就認為‘女王之心’是一顆一直就在叢林里的大寶石,而地圖會帶你到那里去。」
「是的。」她確定地說。我父親已經把路線計劃好,而且用密碼記錄下來了。」
「就算你真的找到這個地方。我不是很相信它的存在。不過就算它是吧,那時你怎麼辦?」
「照相、做成記錄,將證據帶回去。我父親被稱為瘋子,他的聲譽被這個推測毀了,我的也是。我要證明他是對的。我不在乎是不是真的有一顆護衛著墳墓的大寶石,我只想找到這座城市,證明安薩族存在。我喜歡我的工作,路先生,?但除非能澄清我父親的聲譽,否則我只是薛瘋子的女兒,和他一樣地瘋狂。」
「叫我柏恩。」他機械地說道,撫著下顎,考慮著種種悄況。「如果那里真有個失落的城市,但不是屬于安薩族的,那怎麼辦?如果安薩族不是亞馬遜人,而只是一個尋常的、與世隔絕的在幾世紀前滅亡的印地安部落,又怎樣?」’
「沒關系。失落的城市就是失落的城市。」她必須努力才能使聲音顯得輕快有神。他懶洋洋的聲調具有傳染性。「我所必須做的,便是帶回證據。」
「你知道你好像在追逐一道彩虹。」’
她搖搖頭。「我父親做過精密的研究。他不是個尋寶者,他是個事實的追求者。」‘
「但柯提文下的賭注是要找到一筆黃金或是寶石。他是怎麼加進來的?’’
她猶豫了一下,然後嘆口氣。「瑞克擁有父親所有的舊文件。我在他那里看這些文件時,無意間看到了安薩族的資料。我承認,我是如此地激動,所以藏不住——」「希望我當時在那里。」
她沒有讓這句懶洋洋的評論使自己分神。「瑞克問我發現了什麼,我便像個傻瓜般全說出來了。他從我手里把紙搶過去,但他看不懂上面的指示,因為那是用密碼寫的。那時他諷刺地問我怎麼會以為可以找到寶藏,因為連看都看不懂。我告訴他我看得懂,因為父親教過我密碼,不過我拒絕告訴他上面說些什麼。」
「我打賭那一定讓事情很有搞頭。」
他的說法讓她微笑起來。「我試著要讓我的幾個同事對這計劃有興趣,但每個人都只是大笑。我看得出他們在想什麼。他們拿我跟我父親相提並論,一趟行程需要很多錢,我沒有能力自己來,但我找不到支持者,即使是我工作的那個基金會——‘傅氏考古基金會’是最大的一個。他們也拍拍我的頭,叫我走開。被大家拒絕後,我非常失望和沮喪,所以我打電話告訴瑞克走不成了。接下來,柯提文便加入,而我們就到這里來了。」
‘‘他們沒有試著說服你把地圖和指示給他們?」
「當然有。,’她咬住下唇。「我不很確定,不過我想有人搜過我的房間。」
「有可能是柯提文或某個他雇的人。他不喜歡自己做這工作。他拿到地圖了嗎?」
「不,沒有人找得到。」
「你沒有帶在身邊嗎?」
「當然沒有,我不打算帶著一張有四百年歷史的地圖。我把指示影印下來了。就像我逗的,它是用密碼寫的。」
他喃喃地說了一些話。
「什麼?」她問他。
「我說,‘你一定以為自己是OO七’,他們不能讀密碼,而你又不願意告訴他們,所以他們被迫帶著你。」
「沒錯。他們只會掠奪,而不會保存,而我父親的聲譽永遠也不會得到澄清。」
突然間他懶洋洋的樣子不見了。他挺身坐直,眯起眼楮瞪著她。「那你到底打算怎樣阻止他們?」
她抱著肩。「我不知道,但我買了一把手槍。」
他惡狠狠地詛咒了一聲。「你以為那樣就可以解決你的問題?老天!你買了一把手槍。什麼型的?槍柄有珍珠「你知道怎麼用嗎?」
「我知道。我是一個考古學家,而且工作地點不是在文明的地方。我不騙你,有一、兩次我必須自己殺動物來吃,而且必須嚇走一些不友善的生物,包括四條腿和兩條腿的。」
他懷疑地看著她的皮包。
「不,不在這里。」她說道,對著他微笑。「而且,你別想騙我。你搜我房間時找到它了,所以你知道我有一把子槍,你知道它是什麼樣的,而且你知道它在哪里。」
他回報她一個微笑,不否認這項指控。有這機會,他當然已經搜過她的房間了。「你有的內衣不錯。」
「很高興你喜歡。你有沒有試穿一下?」
「沒有,只是在臉上輕輕摩擦一下。」
懊死,也許他試穿過了。那副樣子閃過她腦海,她的胃一緊。她仍然不想對他泄漏任何反應,但愈來愈難做到。他既邪惡,又看穿了一切,如此地有男人味,令她的神經不由自主地激動起來。
他在看著她,看著她的眼楮微微放大,他輕輕地微笑著。有些反應是不能隱藏的。終于穿過了她的防衛,柏恩深覺滿意。
不過,有更重要的事得談。「考慮一下。」他慢慢地說道。「你何不把密碼背給我,我會找到這座失落的城市,如果它真的在那里。而你可以待在這里,遠離危險。」
她當著他的面大笑,也不打算保持禮貌。她雙手交叉,抱住肚子,為這建議的荒謬而大笑不已。
「我把它解釋為不要。」
「我甚至不知道你怎麼能夠正經八百地這樣說。」她回答道,仍然咯咯地笑。「你認為我信任你嗎?」
「你會學會的。」他愉快地說。「畢竟,你堅持要去,我們會共用一個帳篷。你很快就會知道你可以在很多方面信任我。就說一件事吧,我絕不會讓你呼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的,甜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