敏捷不是黛茵的特質。路克在甲板上等了一個多鐘頭,他有足夠的時間想前一晚的事。他是著了什麼魔竟然上她的床?竟然擁著她睡覺?他不記得自己什麼時候曾經睡得這麼安寧。他不由得嘆息。感謝上帝讓他在那個時候醒來。他想起自己躺在她柔軟香甜的身體上,立刻強迫自己停止去想。她沒有在那個時候醒來,這是最要緊的。
當他失去耐心正準備到艙房去拖她離開時,她快步走上階梯。
她看起來慌亂、憂慮而美麗。她穿著淡粉紅色衣裝,方形領口上衣點綴著細致的白色繡花。這衣服的顏色襯托出她白皙無瑕的皮膚,路克相信她是他見過最女性化的東西。
他吐出非常像熊低吼的嘆息,皺眉看著她。
她對他微笑,她假設她的延遲是他不悅的原因。她為讓他等待道歉,一邊環顧四周尋找薇莉。大部分的旅客都已經下船,黛茵推測薇莉一定是在放置行李的地方等待。
「我急著踏上美國的土地。」她說。
「你唬得了我。」他回答。他握住她的手臂,轉身準備下船。
他的諷刺顯然是因為她讓他久等。黛茵不理會他的嘲諷,把注意力轉向碼頭。
這個城市的天際線令她想起倫敦,不過,她幾乎立刻察覺這兩個城市之間最主要的差異--倫敦總是灰蒙蒙的,而波士頓的天空非常清澈。
黛茵被各種景象和聲音淹沒,幾乎無法思考。她想閉起眼楮聆听各種不同的口音腔調,試著猜每個人來自哪個國家。不過,許多不同的外國語言很快地混雜在一起,她放棄這個游戲,試著用眼楮探索一切。
「黛茵,請你注意听我說的話好嗎?」
她終于抬頭看他。「很棒,是不是,路克?」
她聲音中的驚奇令他微笑。「波士頓?」
「美國。」她說。
他點點頭。「你還沒有見到真正的美國,」他說。「不過你會喜歡住在波士頓。它是個大都會,」他又說。「很像倫敦。」
「我已經喜歡波士頓,可是我不希望它像倫敦。」她說完之後把注意力轉向她周圍的混亂。
路克注視她好一會兒。當他發覺自己在做什麼,不由得唾棄自己。他表現得像個被愛情沖昏頭的鄉下男孩,可是,該死!這是她的錯。
她是個誘人的妖精。他確定她是故意用她那種「來吻我」的微笑誘惑他,她用手指刷頭發和甩頭的動作也是故意要挑逗他,甚至她抬起頭用那雙奇妙的藍色眼楮看他的樣子,也是蓄意要攫取他全部的注意力。
「我們是不是應該去拿行李?」
她的問題打斷他的思緒。
「待在這里,」他命令。「我馬上回來。」
黛茵才點個頭,他已經立即轉身走開。行李券在她的手上。路克已經依施老夫人的指示在「漢默頓」預約了房間,它是全美國最好的旅館之一。幾分鐘後,他帶著一個旅館的服務生回來,發現黛茵正要把他們的行李券交給一個已經說服黛茵相信他是旅館派來處理他們的行李的人。
路克從小偷手中搶回行李券,斥喝他滾開,小偷急忙逃走。黛茵為這無禮的舉動而大感驚駭。當她注意到路克把票券交給一個帽子上有旅館徽章的人時,她才為自己的無知感到驚恐。
「他會偷走我們的行李。」
路克點點頭。黛茵不打算就這樣算了,她拎起裙子追向小偷。路克急忙抓住她。
「你以為你要去哪里?」
「去抓壞人,」她幾乎喊叫地解釋。「應該有人去報警。」
路克讓她看見他的憤怒。他緊緊地抓住她,轉身走向排隊等待顧客的公共馬車。
「你不做點什麼嗎?」她問。
「他走了,黛茵。我們永遠找不到他。」
「我記得他的臉。」她說。
路克沒有笑。她听起來是那麼認真。「如果你追上他,你要怎麼做?」
她考慮了一會兒,然後聳聳肩。「我會抓住他,大叫求助。」
他轉轉眼珠。她開始明白自己的愚蠢,可是她寧死也不願承認。
「我想你最好考慮一下後果。」路克說。
他們走到馬車前,他停下來指示車夫他們的目的地。
「我們還不能走,」黛茵說。「我在等我的朋友。她要和我們一起到旅館去。你必須耐心地等,路克。我和她約在行李旁邊踫面,我現在去找她。」
「人這麼多,你找不到她的。」
「她在那里。」黛茵大叫。她叫薇莉的名字,可是她的朋友沒有听見。她立刻掙月兌路克的手,擠進人群中。路克詛咒一聲追向她。他的體型比她大得多,沒有辦法像她那麼容易在人群中穿梭,只好推開擋住他去路的人。當他追上她的時候,她正好停在一個紅色頭發的女人身後。
「薇莉。」黛茵叫她。
她的朋友顯然大吃一驚。她霍然轉過身來,眼里含著淚水。
「哦,我真高興見到你,黛茵。我以為你丟下我走了。我想不起來我們約在哪里踫面。」她一口氣說完。
薇莉試著隱藏她的驚慌。她恐懼得快要昏倒了。老天!她想放心地大哭,因為黛茵沒有丟下她。
黛茵急忙安慰她的朋友。「我不會丟下你的,」她說。「就算我們找不到對方,你知道旅館的名字。你可以自己到那里去。」
薇莉點點頭。她不好意思承認她甚至沒有足夠的車資。不過,黛茵是對的。薇莉相信自己總有辦法到達那里,她只希望自己不是這麼情緒化。生活和身體的改變對她來說是嚴酷的考驗。
「我通常並不這麼情緒化,黛茵。」說完,她忍不住哭起來。
黛茵拿出手帕遞給她,然後握住她的手。
「薇莉是我的好朋友。」她向路克介紹。
「她為什麼哭?」
黛茵為路克提起這件事而皺眉。薇莉正努力地試著控制自己。「這段時間對她來說是艱難的,」她解釋。「她正在服喪。」
「我是嗎?」薇莉低聲問。
黛茵點點頭。「你是的。」她轉身向路克。「她摯愛的丈夫死了。」
他沒有問任何問題。他非常清楚她是誰,那夜他並不是故意偷听她們的談話,他只是要確定黛茵安全無慮。听見薇莉未婚懷孕讓他感觸良多。他同情她,因為她將面臨許多困難。他母親的日子就不好過。
路克不由得敬佩黛茵,「你要幫助薇莉在波士頓安頓下來?」他問。
「是的。」她回答。
他微笑。她不知道該怎麼看待這個反應,于是她也微笑。
「我們該走了吧?」
他完全同意。他抓起黛茵的左手和薇莉的右手,走向公共馬車。他的腳步快得使薇莉必須伸手按住有飛走之虞的帽子,而黛茵差點被裙子絆倒。他告訴車夫他們的目的地,然後打開車門,轉身向薇莉。
「你的行李送去旅館了嗎?」
「黛茵有我的行李券。」薇莉回答。
她回答時,眼楮盯著地面。他不由得懷疑像她這麼羞怯的女人只有黛茵照顧她怎麼生存。他決定和銀行家們談一談。存在他們銀行里的信托基金讓他們獲利不少,路克相信他們會樂于照顧黛茵和薇莉。而且黛茵有親戚住在波士頓。一定有人會照顧他的妻子和她的朋友。
他的妻子。路克驚奇地搖頭。六個月前如果有人預言他會結婚,他不僅會大笑,還可能會給這個預言者一拳。
「我們可以走了,羅先生。」
黛茵用手肘推推路克。她還想叫他停止皺眉。不管他喜不喜歡,薇莉都要和他們一起走。路克顯然不喜歡被迫改變計劃。她想知道他對自己的未來被迫改變會有什麼感覺。她知道他很棘手,只能祈禱一切順利。
路克轉身向薇莉,對她微笑。黛茵很快地注意到他對她的朋友非常有耐心,甚至溫柔得像是擔心弄碎她。當她的朋友終于在馬車內坐定,路克轉身向她。他幾乎是把她拋進車內。
她想和她的朋友坐在一起,可是路克有別的想法。在她能夠移動之前,他在她的身旁坐下,他巨大的身軀將她擠進角落。
她皺眉看著他,想讓他知道她對他專橫的行為有什麼看法,卻發覺自己白費心機。路克根本沒有注意她,他沉思地看著窗外。
「看,黛茵,那里有家莫利森咖啡店。」薇莉興奮地說。
黛茵傾身向前看向窗外。「這里似乎有很多英國商店,」她說。「真令人失望,不是嗎?」
「為什麼令人失望?」路克問。黛茵的話引起他的好奇。
她不想告訴他實話,說出她不想要美國的任何東西令她聯想起英國。他不會了解。
「我只是想要一切都不同。」
「哦,大部分的商店都是不同的。」薇莉說。「我們得花點時間適應了,是不是?美國似乎非常可觀。」
黛茵點點頭。她試著注意听薇莉說的話,可是她的思緒不停地飄散。興奮的情緒很快地在她的心里高漲,她幾乎無法靜靜地坐在位置上。她想到孩子們。她們就在這個美妙的城市里,只要事情一辦完,她就會去接雙胞胎和她們的保母。她們將必須在波士頓至少待上一個星期,等待黛茵雇用她將需要的助手,並且為孩子們購買需要的衣物。
她希望現在就能夠見到她的外甥女們。如果她聰明,路克甚至不會知道她離開旅館。興奮的情緒使她不由自主地握住路克的手。
吃驚的路克看見她臉上喜悅的神色不由得微笑。
「看來你很喜歡波士頓。」他說。
「這個城市看起來好極了。」
她的聲音听起來並不特別熱切,不過她的表情透露出她正在為某件事感到興奮。也許她正在想與親友重逢的場面,或者正在考慮她將住在哪里。她可能會選擇希爾坡,那些富裕和有權勢的人居住的地方。她很適合那里,也會喜歡那里。路克確定這一點。
薇莉不停地訴說這個城市給她的觀感。黛茵偶爾點點頭,顯然心不在焉。
路克終于用手肘推推她。「告訴我你在想什麼。」
「我的親戚。」她回答。
他微笑。「我也這麼想。」
「還有……」
「什麼?」
她嘆息。「我還在想關于較大利益的事。」
他不了解她的意思。薇莉也不了解。「波士頓是較大利益?」她的朋友問。
黛茵搖搖頭。她正要說什麼的時候,突然發覺自己握著路克的手,她立刻放開他。
「請原諒我的冒失。」她說。
他憤怒地搖頭。她在他能夠對這個荒謬的道歉做任何回答之前轉頭看向窗外,薇莉看起來非常吃驚。她注視她的朋友好一會兒,顯然在等待黛茵說些什麼。當黛茵保持沉默,注意力轉向路克。他考慮給她某種解釋,然後改變主意。
「太陽快下山了。」黛茵的聲音听起來有些沮喪。
「再半小時就天黑了,」路克說。「這會帶給你困擾嗎?」
「是的。」
「為什麼?」
「我想去看我的親戚,」她解釋。「我必須等到明天了。」
「晚上也可以出門。」路克說。
「她們會在睡覺。」
黛茵沒有多說什麼,又轉頭看向窗外。路克推斷她的親戚一定又老又衰弱,否則誰會這麼早就上床睡覺。
薇莉的注意力來回于路克和黛茵之間。她想問他們為什麼對對方如此拘謹,不過她知道這麼問是不禮貌的。他們沉默地坐在馬車里,幾分鐘後便到達目的地。
漢默頓旅館是個嚴重的失望。路克付錢給車夫的時候,薇莉和黛茵站在人行道上注視這棟巨大的灰色建築。薇莉低聲說它看起來非常可怕。黛茵的評語可沒這麼客氣。
為了某種理由,路克覺得她的意見很有趣。他要她放低聲音,不過他是咧嘴笑著說的。她不知道他為什麼有這種反應。她注意到他再次對薇莉非常殷懃。她並不嫉妒,反而很高興。路克證明他可以是個紳士。
他們把她留在人行道上,手挽著手走進旅館。既然路克照顧著薇莉,她可以自由自在地探索旅館一樓。漢默頓的一樓充滿商店,正中央的雙扇門通向旅館的接待區。有一群男人在入口前抽煙。大部分的人都穿著西裝,不過有些人穿著鹿皮外套。好幾個男人用那種令黛茵覺得非常不自在的目光公然盯著她看。她抬頭挺胸快步穿過入口。
路克似乎突然想起他有個妻子。他轉身,抓住她的手,拉她靠近他身邊。她不知道他是怎麼回事。他一會兒對薇莉微笑,一會兒皺眉看向任何往他們這邊看的人。薇莉似乎了解,她似乎覺得路克的行為非常有趣。
黛茵決定不理會她的丈夫直到他別扭的情緒過去。她和薇莉都改變了對這家旅館的看法,業主顯然決定把錢花在內部裝潢上。黑白相間的大理石地板和環繞寬敞大廳的白色圓柱營造出宏偉的氣勢。
薇莉悄聲對黛茵說︰「你有沒有注意到這里沒有一個女人?」
「我注意到了。」黛茵回答。
「旅館為單獨旅行的女士設立了專用入口,」路克說明。「你們和我同行,所以在這里無所謂。在行李旁邊等,我去登記住宿。」
路克皺眉看黛茵一眼強調他的命令,然後走開。
堆積如山的行李堆放在大廳中央。
大廳里至少有兩百個男人來來去去,更多的人在看報或聊天。嘈雜的環境使交談變得困難。
薇莉必須重復問題好讓黛茵听見。「萬一客滿了怎麼辦?」
「那麼你就和我住在一起。」
「可是你的丈夫怎麼辦?」
「哦,我相信他會弄到他自己的房間。」
「可是你們結婚了。」
「是的,」黛茵說,拍拍薇莉的手。「你不應該為這些小事擔心。我想你應該坐下來,你看起來很疲倦。我們去試試那些鋪著野牛皮的長椅吧。」
薇莉點頭同意,跟著黛茵走向一張空的長椅。
黛茵用指尖撫模獸皮,對她的朋友微笑地說︰「我們現在可以吹噓我們曾經坐在野牛上了,」
薇莉微弱地笑笑,盯著地板。
「你在擔心什麼嗎?」
「是的,」薇莉承認。「我在想你不應該告訴你的丈夫我結婚了。萬一我們在波士頓遇見倫敦來的熟人……」
她沒有說下去。黛茵立刻感到愧疚。「我不該編那個謊,我為置你于尷尬的處境道歉。如果我告訴你一件事,你承諾不在羅先生面前提起?」
「我答應你。」
「我不打算住在波士頓。你也不必待在這里,薇莉。我們至少有一打其它的城市可以考慮。」
薇莉張大眼楮。「可是我听到你的丈夫提起……」
「哦,他以為我要住在波士頓。他還不知道實情最好。」
「我不明白。如果你離開,他不會發覺嗎?」
「說來話長,」黛茵說。「我們明天早上再談。一切都會順利的,我向你保證。老天!我好興奮來到波士頓,我幾乎坐不住了。」
一座美麗的希臘戰士雕像吸引她的注意。黛茵站起來,告訴薇莉她馬上就回來,然後穿越大廳走向雕像。
一個接一個男人大聲問候她試著引起她的注意,黛茵沒有理會他們。可是當她到達雕像前,她發覺自己被一群希望和她交談的陌生人圍繞。
他們全都是美國人,為這個理由,黛茵發覺她無法保持高傲的姿態。她很快地忘掉所有禮節,向這些坦誠而友善的人介紹自己,然後要求每個男人告訴她他住在哪里。其中一個住在波士頓市中心;一個來自俄亥俄州;有兩個來自密蘇里;另外三個則來自德州。
熱切的談話隨即展開,每個男人都努力吹噓家鄉的事試著勝過其它的人。黛茵控制不了自己的笑。他們是如此愉快、善良。他們顯然以自己的家鄉為榮,希望她也像他們一樣愛美國。
她想要薇莉認識她的新朋友,當她正要提議他們跟她走的時候,這群男人的態度突然改變。他們臉上的笑容被憂慮的表情取代,所有的人都不再看著她,而是注視著她的頭上方。
黛茵可以猜測到使這些男人驟然改變的原因,她慢慢地轉身查看自己的猜測是否正確。
一點也沒錯,路克正站在她的身後。難怪男人們不再說笑,路克看起來彷佛要殺人般的凶狠。
他讓她感到一點緊張。她當然不是害怕,只是……緊張。她知道他憤怒是因為他必須在人群中找她,于是她決定反客為主改變形勢。
她握住雙手,露出微笑,說︰「你終于來了,羅先生。我一直在等你來好把你介紹給我的新朋友。」
他不打算讓她的詭計得逞。「黛茵,我要你在行李旁邊等。如果……」
她不要听他訓話。她伸手握住他的手,打斷他的注意力。她轉身面對其它人準備介紹她的丈夫,可是其中一個德州人在她之前開口。
「這位小姐屬于你?」他問路克。
「她是我的妻子。」路克宣布,把雙手放在她的肩上。奇怪,可是他說「妻子」的時候沒有皺眉。說實話,這兩個字听起來幾乎是令人愉快的。幾乎。
「她沒有戴戒指。」另一個德州人說,懷疑地看著黛茵。他表現得彷佛路克和她在試著耍他,黛茵一點也不理解他的態度。
「不管有沒有戴戒指,她仍然是羅太太。」路克說。
「她可沒有說她姓羅。」另一個男人說。
黛茵張大眼楮,她幾乎為自己的錯大笑。「我忘了,」她月兌口而出。「我們才剛結婚。」她很快地又說。
他們看起來並不相信她。她嘆口氣,移到路克身邊。
「各位先生,這位是我的丈夫,羅路克先生。」
接下來發生的事令黛茵驚奇不已。最年長的德州人斜眼看著路克,然後用敬畏的聲音低語︰「蒙大拿的羅路克?」
路克點點頭,然後開始後退。黛茵抬頭看見他的表情有了戲劇化的轉變,他看起來小心而極不自在。她為他的改變感到好奇,突然有股解救他的,卻不知道要解救他什麼。
「那個羅路克?」來自俄亥俄州的人懷疑地問。
路克嘆息。「是的。」
男人們立刻忘了她的存在,涌上前來包圍路克,要不是她閃得快,恐怕已經被擠得貼在雕像上。他們和他握手、拍他的背。
羅路克在漢默頓旅館大廳的消息迅速地傳開,幾分鐘內,大廳里大部份的男人都加入這個崇拜的行列。他們都想見見這個傳奇人物。
黛茵驚訝得目瞪口呆。她一再地听到「英雄」和「傳奇人物」這樣的字眼,因為有人提到戰爭,她自然地推測路克是在南北戰爭期間贏得他的名聲。她讀過所有關于這場戰爭的報導。奇怪,她不記得讀過任何關于羅路克的事跡。
路克顯然不喜歡被人群包圍,他的表情如此告訴她。他的表情還說這場騷動都是她引起的,她不想接受他的責備,又不是她使他成為傳奇人物。如果他不吝提起他是這麼一個名人,她就不會泄漏他的身分。
他的不自在全是他自己的錯,她仍然覺得愧疚。她嘆口氣,擠過人群,站在路克身邊握住他的手,然後大聲宣布他們必須立刻離開,因為他們要去赴一個重要的會。
「你們不應該在度蜜月的時候還去開會。」德州人說。
「他們剛結婚?」有人問。
「他是被套牢了。」有人回答。
誠摯的恭喜聲此起彼落,路克握緊她的手,開始側著身子一點一點地擠出人群。
男人們終于讓他們獨處,路克拉著黛茵穿過大廳。「你可以放開我了,先生,而且請你停止皺眉。人們會以為我們的婚姻不快樂。」
路克沒有理會她。
「你真是個喜怒無常的人。」她低聲說,免得被其它人听見。
「我以前不是。」他回答。
「以前是什麼時候?」
「在我結婚以前。」
她試著不發怒。「你在責怪我,是不是?」她沒有給他時間回答,「如果你告訴我你是這麼受歡迎,我就不會向那些男士介紹你。」
「你為什麼和他們交談?」他問。
「你說什麼?」
他嘆息。「黛茵,你的祖母沒有告訴你和陌生人交談是危險的嗎?」
「我安全得很,」她說。「沒有人敢在旅館大廳對我怎麼樣。」
「哦?為什麼?」
他準備听她的回答,然後好好地教訓她的天真無知,該死!大廳如此擁擠,任何人都可以神不知鬼不覺地把她拉到外面去。
黛茵又用那雙純真的大眼楮盯著他。他決定嚇唬她。
「告訴我為什麼沒有人敢對你怎麼樣。」他用听起來很凶惡的聲音說。
她注視他的眼楮。「你不會讓他們對我怎麼樣。」
她的回答穿過他的挫折直抵他的心,他一時說不出話來。這個贊美令他吃驚。她怎麼會如此信任他?
「你是對的,我不會讓任何人踫你。」他听見自己咕噥。
她微笑。他皺眉。路克突然有股沖動想吻她。
她接下來說的話改變他的心意。「我知道女人可以單獨在這個國家旅行而不必擔心受陌生人騷擾。我看過一位女作家寫的‘美國之旅札記’。」
路克差點冒火。「你是不是又老又丑?」
「那有什麼差別?」
他注視這雙不可思議的藍色眼楮好一會兒。「差別很大。」他斷然地說。
她決定結束這個討論。「請停止擔心,我向你保證我不會被陌生人誘拐。」
「丈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