棒天一大早,當夏艷還沉醉在她美麗•的夢鄉,躺在病床上呼呼大睡時,一陣醇厚的嗓音,打斷了她的夢境。
她耳邊……似乎听到他的聲音?!
一旁,南湘楚手持電話,壓低了聲音,耐心地與母親對談著。「媽,我的女朋友住院,等她一出院,我就帶她回家給你看……」
夏艷听到他說的話,猛地清醒,彈跳起來——搞啥?他來真的?!
「嘿!我又沒有答應。我什麼時候變成你的女朋友了?」噢……她的腳好痛,頭也好痛哪!
多無理!這男人,怎麼可以這麼狂妄地擅下決定?
「醒了?」他掛了電話,噙著抹淺笑、轉頭看她。
夏艷回望著他。有那麼一瞬間,她覺得他的笑臉好溫暖,心底驀地一抽、微微悸動著……
這一切,不是夢境。眼前這活生生站著的男人,如此突兀地走進她的生活,還要她當他的女友?
「怎麼了?」他仍然笑著,口吻是刻意壓低的溫柔。那一縷柔情,讓夏艷為之悸動。
「你……是認真的?」她吞吐著,慢慢問出口。
「當然!你應該了解,我的生活態度向來十分認真。」他頗有深意地盯著她,擺明了表示這幾年的交情,他是放在心上的。
「……」夏艷沉默了。
面對他所謂的認真,她該回應什麼?
此刻,滿心紊亂。他為什麼會看上她?彼此懸殊的背景差異,在在顯示她高攀不上他。
而她,當然在乎!無論是網路上似有若無的情誼,或是二十七樓的玻璃內,呼風喚雨、豐姿颯颯的他。
可她分辨不清,她在乎的是網路上的他,還是玻璃帷幕之後的他?這兩個完美竟能重疊在一起,老天在跟她開玩笑嗎?
但無論是哪一個他,都讓她覺得自己好卑微,怎能與他匹配?!該死的,他為什麼要闖進她的生活!
他來得太突然!一天的時間太短暫,她沒有多余的腦袋可以思索這一切。
這時,病房的大門被推了開,幾名看似忙碌的護士走了進來。
「吃藥了。」其中一名護土,遞上醫院配給她的藥物。
「等一下去辦出院手續,你可以出院了。」另一名護士說道。
「呃?我才住一晚,就要出院了?」夏艷錯愕地看著護土。不過,她的確也不想被關在這病房里頭。
「你的傷又沒有多嚴重,不要多佔一個床位,還很多人排隊等病床呢!」護土回答的口吻有幾分不耐,擺明了趕人。
「喔。」好吧!她接受。
「記得等一下快去辦手續,中午以前要離開喔!」護士們交代完畢,頭也不回地走出病房。
「我去辦手續。」南湘楚也隨即移動腳步。
「我自己去就好。」夏艷掀開棉被,情急跳下床。
「你確定你可以?」他臉上掛著揶揄的笑,懷疑地問她。
丙然,還沒有听到她的回答,就听見一聲慘叫
「噢!該死!好痛……」夏艷猛然著地的腳,由腳踝處傳來一陣痛楚。
「回到床上去。」南湘楚不贊同地蹙起眉來,走近她身畔,橫抱起她,將她安置在病床上。
他這親昵的動作,讓夏艷霎時羞害地紅起臉來。她吭都不敢吭聲,乖乖縮回床上。
「醫生說了,扭傷的地方,要幾天才會恢復,別遑強。」
「我……我叫朋友來接我。」那縷柔情,再度系在她心版上,她慌張地想要逃避。
「不需要!」他以簡短的口氣否決。
「嗯?」她不解。
「不需要叫人來接你,我帶你出院就可以。而且,你由我來照顧。」
「什麼啊?」夏艷尖叫出聲。他怎麼又擅自為她下決定?她還不至于要他照顧吧?
「你的室友們,個個有事情要忙,相信沒有人有時間照顧你。」
「你又知道了。」夏艷回嘴。雖然,事實的確如此,她們的確各有各的事情要忙。
「除非她們不食人間煙火,個個不需要吃飯、不需要工作賺錢。」
撂下話,南湘楚便走出病房,前去為她辦理出院手續。
而她,似乎只能听命于他的安排,完全沒有抗議的權利?!
※※※※※※※※※
她後來才明白,他打算怎麼照顧她……
他的座車,一路從醫院開往台北市郊,順著蜿蜒的山路奔馳而上,沒有多久,一幢典雅的歐式白色建築,在夏艷的眼前閃閃發光。
「這……這是哪里?」夏艷訥訥問道。眼前的建築物,是皇宮吧?她傻眼地望著圍牆後的大宅子。
「我家。」
南湘楚回答她之後,吩咐司機將座車先停靠在門口,然後敞開車門,預備帶她進屋。
「你帶我來你家做啥?啊——」她的問題才吐出口,緊接著就是一聲尖叫,因為她的身子,霍地便讓他的雙臂一抱而起。
「我相信我們需要時間相處,讓我了解你有多壞,或者多可愛。而且,在這里你可以得到充分的照顧。」
南湘楚無視于她那張羞愧成酡紅的臉蛋,強行地緊緊橫抱著掙扎的她,一步步前進,踏定在他的家門口。
「我不要這樣的安排;你……你放我下去。」騰空的她,企圖從他懷中掙月兌。
「別亂動!要是再摔得嚴重些,我可不敢保證,你要留在這里多久。」他要挾著,並加足了力道。
「你……」無理、霸道!哪有人這樣的?!夏艷瞠目噘嘴,雖氣惱極了,卻也不敢再亂動。
老天!這真羞死人了。第一次造訪他家,卻是被抱著進門。
宅子的大門被拉開,—名婦人站在門後驚訝地看著他倆。
「楚兒?她……」
耶?瞧這狀況……兒子抱女朋友回來讓她看啦?驚疑之余,南媽媽的臉上也浮上喜不自勝的笑容。
「媽,你要的女朋友,我帶回來了。」南湘楚以一種勝利的口吻對母親說道。
「呃……」夏艷吞了吞口水。
有沒有搞錯?听他的口氣,好像她即將成為人家嘴里的食物,她活像一桶肯德基雞外帶全家餐?還是一瓶萬家香醬油?
不!她覺得,自己更像是讓野蠻的野獸叼在嘴上的獵物,因為他的手段一點都不文明,完全不尊,重人權。而現在,野蠻動物正要奉上獵物,向母親炫耀。
「伯……伯母好!」她向野獸媽媽問好,一面尷尬地想掙出野獸的魔爪。
她想……這文明社會,應該不會有人吃人的恐怖事件吧?這半山腰上華麗又典雅的宅子,應該也不會在入夜後變成食人族的茅屋……
「嗯!好個帥氣的女孩兒!」南媽媽猛打量著,幾乎是一眼就愛上她。雖然她現在的模樣看起來挺狼狽。
重點是︰她是個女孩!只要兒子的對象是女人、不是男人,這樣她就放心一半了!
夏艷被瞧得很不自在,野獸媽媽在評估她好不好吃嗎?怎麼用那麼饑餓的眼神看著她?
同時,她也不禁心虛,婦人的衣著與氣質多麼雍容華貴!
這偌大宅子,豈是她這卑微女子可以踏進去的?她身上,還穿著平日慣穿的工作服呢!
長這麼大……就屬這一瞬間最為自卑。
「媽,別杵在這兒,她受傷,先讓她進屋休息吧!」南湘楚苦笑著提醒母親。他可愛的娘親,見著了「他的女友」,樂到忘神了。
「喔!好好好!」南媽媽忙不迭應答,讓出路來領他們進屋。
就這樣,夏艷被抱著關進了野獸的屋子,並被安置在一樓的客房。
「吃過飯了嗎?」那好奇的母親一路尾隨進了房間。
「還沒有。」南湘楚將她安置在柔軟的大床。
「我叫王嫂準備。」
南媽媽連忙踅出房外,看得出來,心情十分高興愉快。
「你知道你這樣算是妨礙自由嗎?」待那雍容的長輩出了房間,夏艷噘起嘴,不悅地對他說。
「那又如何?」南湘楚擺明了不在乎。
他需要一點時間來想想,如何處置她,而緊迫盯人,是他要施行的第一步。況且她之所以受傷,與他不無干系,擔起照顧的責任一點也不為過。將她安置家中的念頭于是萌生,也恰好堵住他可愛母親那張嗦的嘴。就算是她——仲夏艷,也休想讓他改變主意。
「你——」太夸張了,他竟是如此霸道!
夏艷氣呼呼地別過頭去,而方才出現過的野獸媽媽,又開心地踅返進房,再度以垂涎的表情觀賞著她。
那模樣,讓夏艷尷尬極了!這家子的人……都怪怪的!
「楚兒,這女孩什麼來歷?」南媽媽開始調查家世背景了。
「媽,這是仲夏艷,你可以叫她夏艷,我在英國念書的時候就認識她了。至于她的工作……即將會是我的新秘書。」南湘楚避重就輕回答了母親。
「新秘書?!」
不只南媽媽意外,夏艷也瞪大了眼楮,但南湘楚無視于兩人愕然的表情。
「是的!媽,你不介意我辭了張秘書吧?」痛快!他終于有個好機會,可以鏟掉那枚埋伏在他身邊已久的大地雷了。
「當然不介意。」南媽媽馬上興奮地說。
秘書本來就是用來測試他是否具備正常男人的機能,顯見兒子不喜歡秘書那種哈辣雞翅,偏好這種清粥小品。難怪艷麗惹火的秘書不對他的味兒!
「那麼,我們現在先讓夏艷休息,我要交代工嫂幫她準備一些衣物跟生活必需品,她要在這里休養一段時間。」
語畢,南湘楚偕同母親往房門走去。
夏艷眼見將被單獨拋下,情急嚷道——
「喂!楚……」她並不知道他的姓名,不免猶豫著。「楚……楚兒!」
听他母親如此喚他,她索性也這樣叫喚。
「楚兒是我媽在叫的。」他好笑地回過頭來,先把母親送出房門,然後又折返回來。「南湘楚!我的名字叫做南湘楚!」
「喔!難相處……」夏艷嘴里咕噥著。霸道的他,的確不太好相處。
「有事?如果沒事,等一下飯菜準備好,再帶你出房吃飯。」他笑著瞧她一臉不情願的模樣。
「你除了妨礙自由之外,還擅自決定我的工作。我什麼時候答應要當你的秘書了?」夏艷瞪著眼,鼓起腮幫子。
「要不,你喜歡洗玻璃窗?」濃眉輕輕一挑,他問道。
「……」這問題,讓夏艷一度沉默。
他又喚起了她的自卑。她……不過是個洗窗工人;不配有此殊榮的對待……
久久,她訥訥吐出話——
「我不能當你的秘書吧?我……我只會擦玻璃,其他……什麼都不會。」
「我現任的秘書,也什麼都不會。」南湘楚唇邊泛開了笑紋。「只要學會勾引我就可以。」
呃,她的耳朵有沒有听錯?這會是認識多年的他所說出來的話?
也許,還有更不可思議的?她想……她並非真的了解他,她對這男人的了解,似乎有待加強?也許,才要開始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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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論夏艷再怎麼抗議,最後她還是乖乖在大宅子住了下來。
在她的堅持下,拒絕了南家為她安排的服侍女佣之後,她很辛苦地沐浴完畢,一拐一拐地出了浴室,換上他們為她準備的衣物。
現在,她穿著一襲紗質的白色長洋裝——南湘楚指示,她應該穿的合適服裝。
清新秀氣的模樣,連她自己都無法適應。
夏艷坐立不安地端坐在鏡子前面,刻意擺出淑女的儀態,將雙手交疊在膝上,瞪著眼打量自己。
長這麼大,可是第一次穿洋裝哪!她怎麼樣都無法自在地注視鏡中的自己。
「洗好了?」她的房門,被拉了開,南湘楚的身影在門後出現。
「嗯……」她木然地點點頭,視線定在原點,還沒自鏡中的影像清醒過來。
「穿這樣漂亮多了!」
他發出由衷的贊賞,而夏艷則難為情地垂下頭去。
「來!我抱你去吃午餐。」他又是強制地以雙臂將她騰空抱起。
「我……自己走。」又是一陣掙扎,夏艷再度與野獸奮戰。她覺得腳踝的傷,她勉強可以應付,不需要老是讓他抱著。
「不要作無謂的掙扎了。」南湘楚睨了她——眼,反將鐵臂箍得更緊。
「哼……算了!愛抱就讓你抱。」夏艷再度被迫放棄掙月兌的念頭。
別別扭扭地隨他用了午膳,接著,她傻傻地任他抱住屋外的花園。
碧草如茵的園子里,有座白色的雙人搖椅。
南湘楚向那端走去,然後將她放置在搖椅上,自己也隨之坐定。
溫暖的陽光灑在她帥氣的臉上,微風吹動她的白紗衣裙。
眺望遠方,青山翠綠,環繞著霧氣氤氳的山嵐,仰頭是藍天白雲,而四周是濃郁的花香。
搖椅搖啊搖……搖晃著催眠般的舒適。
尤其是酒足飯飽之後,這片平和的大自然更是讓人心軟軟的、四肢也軟軟的,腦袋漸漸放松渾沌……睡意漸濃……
身畔的他,環上了她的肩膀,持續地搖晃著白色搖椅。
「你的傷還痛嗎?」風兒輕拂,像他的溫柔……
「還好……」輕輕閉上眼楮,讓那陣溫柔吹拂著。不覺,她的臉頰靠上了他寬碩的肩。
寧靜的花園里,微風勾弄著樹木,那枝葉沙沙作響,輕奏著大自然最美好而優雅的樂章。
「安心在這里住下來。」他的下巴,輕輕頂在她頭頂的發絲摩挲著。
「嗯……」夏艷從喉嚨發出低吟回應,仍閉著眼,感受這片溫柔——分不清是大地的溫柔、還是他的溫柔。
「你還沒有告訴我,為什麼騙我?不敢見我?」
「我……我擔心配不上你……」怯怯的聲音,隨著清風飄傳,微弱似的近乎無聲,卻也清晰傳入他耳中。
很好!單純不過的原因,不是啥壞心眼。對于她的疑慮,隨著她的坦誠迎刃而解,看來,自己將她帶回家,準備花一番工夫,逼她招供的費心計劃是多余了。原先的懲罰念頭,隨著她誠摯的眼眸與神情而一一作罷。
他了解,不只她那蒙騙的出發點是因簡單的顧慮,就連她的人、她的心,也是那麼的單純。
他何嘗不是被這段意外給攪亂了心湖!但他有自信,接下來的一切,必是平順的。他能看透她,一如他在商場上果敢犀利的決策眼光。
他要的,就是這分感覺。他身邊處處是讓他感到頭疼的人物、與深具威脅的商場強敵,他不需要多余的煩惱壓力,只需要讓他感到安心的伴侶。
就是她了!
他強制帶回她,或許野蠻,但不也是開啟他們另一番情緣的機會?
「我想……我們有許多時間,足夠重新了解對方……」
他的聲音,隨著縷縷微風,飄蕩在耳邊,傳進她心湖里,一陣陣回蕩著。
唔,別再催眠了。好舒服、好困哪!白色搖椅規律地擺動,沐浴在慵懶的陽光中,微風緩緩吹送,好寫意的環境,寧靜氛圍撫慰著心湖……
幸福而滿足的感覺,充盈在她心中,夏艷的唇角不覺掛上一抹淺笑。
聆听著他的聲音,暫時忘卻了一切。
隨著搖搖晃晃的悠閑與舒服,模糊地感受他的溫柔。她枕在他肩上,在這樣的午後,香甜地沉睡。
也許,這是夢境,那麼,先別讓她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