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窺情人 第五章
作者︰藍蒨翎

楊韶安匆匆地趕赴一家復合式的餐廳。

今天一大早,他便接到了孟若翎要求見他的電話,他心有預感,他和蕾蕾的事情會有轉機了。

懷著緊張、期待的心情,他踏進了餐廳內,不料,見著了孟若翎的同時,也看見了吳之儀。

他們從小便是鄰居,一同長大,雖稱不上有什麼濃厚的情誼,但起碼也是多年的舊識,何況她和孟若翎親如姊妹,在這幾年中,她和他的距離,也不自覺的拉近了許多。

可是,不知怎的,他就是有一點怕她,男人性格、大小姐般的驕縱,讓他捉模不定,更讓他想退避三舍。

現在可好了,想必孟若翎已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訴她了,看來他此番前來不是听取好消息的,而是面對兩個女人的「審判」!

他怯怯地走向她們,在她們面前站定。「若翎、之儀。」

兩個正在交頭接耳的女人,同時抬起了頭看他。

「坐啊。」孟若翎的表情平靜,看不出是什麼樣的心情。

而另外一雙凌厲的目光,卻是毫不留情的落在他的身上。

楊韶安選擇在孟若翎的面前坐下,他是眼光偏也不敢偏的直視著前方。

「楊韶安,你好樣的!」吳之儀還是忍不住的要替好朋友出口怨氣。

「之儀,我要你陪我來,不是來罵他的。」孟若翎拉著她的手,輕聲阻止她。

「可是,我憋不下這口氣啊,最可惡的男人就是感情大騙子了,沒想到這麼倒霉就讓你踫上了!」說話的同時,她還不忘繼續將憤恨的眼光投在楊韶安身上,看得他挺不是滋味的。

「我知道我真的太過分了,若翎,對不起。」他態度恭謙的朝孟若翎頷首致意。

「我不要再听你說這三個字了,這是一點也沒有意義的。」她因他這三個字感到心煩。

「我知道,說再多也彌補不了你什麼。」

「你唯一彌補我的辦法,就是對蕾蕾好一點。」說這句話的時候,她的心是沉痛的。

「什麼?!你的意思是……」雖然他並沒有很意外,但還是感到是份突然而來的驚喜。

「我同意解除婚約了。」她摘下手上一枚一克拉的鑽戒,遞給他。「這是你送我的訂婚戒指,我想也應該還給你。」

「不,你可以不用還給我的,你可以留著……」

「不,我不留下任何一件不屬于我的東西,你還是拿回去吧。」她很執拗,睹物思人,她怕情難自抑。

「好吧。」楊韶安只好收了起來。「若翎,真的很謝謝你,我和蕾蕾會永遠感激你的。」

吳之儀不肩的在一旁努努嘴。

「你們打算什麼時候結婚?」

「盡快,蕾蕾的肚子快大起來,不能再等了。」

「你們會在台灣結婚嗎?」她很在意這個問題。

「當然,我們的親戚朋友都在這里,婚一定是在這里結的,我們不想讓大伙勞師動眾到美國去。」

很好!完全不顧及她的感受,她要如何面對大批的親戚朋友,和她自己的……傷痛呢?

孟若翎隱忍住自己的心情,又續問道︰「那婚後呢?繼續在美國的學業,還是留在這里工作?」

「我會繼續在美國念完博士才回來。」

「那蕾蕾呢?」

「她當然跟我一起,只不過她的碩士不念了,她要專心照料我的生活起居,及準備當一個好媽媽。」

「原來……你們什麼都已經計劃好了。」她再度感到悲哀,被要求願諒及同意,只是一道例行的手續罷了。

「其實,我和蕾蕾一開始就相信,你會成全我們的。」

「怎麼?!是吃定她好欺負啊?」吳之儀忍不住的插了口。

「沒有、沒有,我們沒有這個意思,只是我們太了解若翎了,她外冷內熱,心地比誰都溫柔、善良,絕不會惡意刁難我們、要我們不好過的;只是如此,沒有什麼吃定她好欺負的意思,你要相信我。」他急急地辯解,先看看吳之儀,又看看孟若翎。

「算了,這沒什麼好計較的,也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真的會好好對待蕾蕾,不讓她吃半點苦嗎?」孟若翎問道。

「是的,我一定會的,我保證!我愛她勝過愛我自己,無論如何我都不會讓她受半點委屈的。」他信誓旦旦的保證。

當下,孟若翎的心抽動了一下,他的保證,對她而言竟像是諷刺,她深愛的人愛著她妹妹還勝過他自己,這般的深情,令她不心生妒意,也難了。

「希望真是如此,否則的話,我是饒不了你的。」

「放心,要是我真有辜負蕾蕾的一天,我一定會不得好死!」他不惜發下重誓,以示明志。

「你以前跟若翎在一起的時候,好像也這麼說過吧?」吳之儀懶懶地開了口,像是鄙夷他重誓下的可靠性。

「之儀。」孟若翎向她使了個眼色,要她適可而止。

楊韶安則心虛的垂下頭,臉色也白了。

「韶安,如果沒事了,你先走吧,我和之儀再坐會。」

「喔,好,那我先走了,若翎,你多多保重。」

「謝謝,我會的,拜拜。」

「拜拜。」

楊韶安忙不迭地離開,離開前是看也不敢看吳之儀一眼。

吳之儀拍拍孟若翎的手︰「既然你己決定了,就看開一點吧,別再眷戀著他了。」

「我哪有?」回避她的眼神,孟若翎低下了頭。

「還說沒有?我們相交二十幾年了,我還會不了解你嗎?若翎,試著去遺忘他吧,他就要成為你的妹夫了,你再放不開的話,苦得會是你自己的。」

孟若翎吸吸鼻子,艱澀的開口︰「你以為感情是說放就能放的嗎?如果真有這麼容易,為何還有那麼多人嘗盡失去所愛之苦,之儀,你不曾經歷,你不會懂的。」

「我怎麼不懂?你們男女之情才叫真的愛情,而我們這種……見不得光的就不是愛了嗎?」她覺得有一點受到了傷害。

「之儀,對不起,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只是指男女之情這種經歷,我一時沒有想到其它方面上……」

「算了,我不會怪你的,你現在心情不好嘛,失戀的人最大,說什麼都是對的。」她調侃的說,想讓彼此都好過些。

孟若翎回給她一個感激的眼神。

「既然感情不是輕易就能放的,那就靠時間把他淡忘吧,或者重新開始新的戀情,唯有這樣,你才能走出自己。」

「新的戀情?我哪有對象啊?這比放下感情還難!」她嗤之以鼻。不過,她的腦海迅速閃過一個連她都覺得意外的人,那就是——孫頌卓。奇怪,她干嘛想起他呢?

「不是有听你說過最近認識一個朋友嗎?在行銷顧問公司當總經理的,是不是?」

天!她正好提起他,孟若翎覺得心思怪異極了!

「拜托,他已經有女朋友了。」

「是嗎?那真是可惜,有女朋友了……喂,問你一件我不懂的事。」

「什麼事?」

「你們男女之間……有純友誼嗎?」

孟若翎突地心頭一凜,像當頭棒喝一樣,似乎打醒了她什麼似的。「純、純友誼,當然有啊!誰說男女之間只能談情說愛呢?你說是不是?」她竟然無法肯定的堅定立場,而尋求他人的表態。

「我怎麼知道?」吳之儀覺得好笑。「我不懂才問你的,你怎麼又反問我呢?真是的。」

「又不是真的問你,只是尋求你的認同嘛,對了,你怎會好端端地問起我這個呢?」

「沒什麼,只是突然想到的,唉……男女之間的關系真是復雜又難解,幸好我生來和別人不同,否則,像我這樣一個重感情的女人,不知道會為情受多少苦呢?」她突然有感而發的自嘲自己一直引以為恨,情感上的憾事。

「你怎麼突然變樂觀了?」

「有嗎?我一直都這樣啊,很多事我早就看開了。」

「這樣就好,其實能不為情所苦的人是最幸福的。」

「咦?怎麼現在反倒是像你在安慰我似的?有沒有搞錯?失戀的人是你又不是我。」

「拜托,別再提這兩個字了,听了我心里就煩。」孟若翎無奈的朝她翻了翻白眼。

「好,不提、不提。」吳之儀搭上她的肩。「走吧,我們出去逛逛、散散心,你的心情就會好了。」

「我不想逛街,我想回家。」

「別啦,就當陪我好嗎?你一個人在家更會胡思亂想,我很害怕你會因此想不開而做出什麼傻事,畢竟你是我第一個踫到在男女感情方面失戀的朋友嘛,我實在難以預估你在沖動之下會有什麼驚人的舉動……」話到這里,她突然張口結舌不再往下說了,因為她發現孟若翎正瞪著自己。

吳之儀才猛然想到,原來她不小心又月兌口說出那兩個字了。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下次絕對不會說了。」

一個月後,楊韶安和孟若蕾舉行婚禮。

下午,孟若翎趨車回到了雲林,參加他們的結婚典禮。

一整天下來,她只有兩個字可以形容,那就是——難堪!

其實,如果可以選擇的話,她是怎麼樣都不會出席這場婚禮的。但是,她不能選擇,因為她是新娘唯一的姊姊,再加上孟、楊兩家的親友,都知道她和楊韶安本是訂完婚欲結婚的未婚夫妻,如今,新娘從姊姊變成了妹妹,一定會引得眾人的好奇、猜疑,若她又再無故缺席不到的話,肯定會加深好事者的八掛與同情心,揣測她必是遭到無情的拋棄才因而避不露面的。

她可不想這樣!成為他人茶余飯後同情的對象。

就算是真的輸了,她也只在人後獨自品嘗這失戀的苦果,至于人前,她怎麼樣也要收拾心情強顏歡笑一番。

這是她的傲骨,也是她最在乎的——尊嚴。

可是,她錯了,也深深地後悔了。

整個晚上的婚禮,盡避主角是那對新郎、新娘,盡避自己也強裝笑容,像個沒事人似的幫忙招待賓客,可是,依舊逃避不了一波波投射而來同情的目光,及背後的竊竊私語、指指點點,讓她如芒刺在背的度過了每一分、每一秒。

再有,本以為她對他們已經能釋懷了,對楊韶安曾有的痴狂愛戀,也因為他的背叛、他的欺騙,早就煙消雲散了。

可,當她看到一身帥氣挺拔的楊韶安,挽著如白雪公主般美麗的妹妹時,那種由眼神透露出來的款款深情、那種笑起來迷死人的笑容,簡直教她看傻了眼。

他,從來沒有這樣對待過她啊!

她覺得心痛、覺得嫉妒、覺得難過!

她好想痛哭一場!為了什麼呢?因為她對他還有情嗎?她無法確定。總之,她是真的後悔來參加這個婚禮了。

忍著幾度欲中途離席的沖動,她勉強自己挨到整個喜宴的結束。

十點多,她終于可以解月兌了!她迫不及待的「逃開」,在午夜一點鐘的時候,她回到了台北。

一回到家里,她什麼也不想做,連燈也不開,就筆直的走進了臥房,人向著窗外,背靠著床鋪席地而坐,接著,她就把頭埋在弓起的雙腿上,????地哭了起來。

一室的冷清黑暗,包裹著她孤獨又脆弱的心。

只有外頭些許透過窗戶而灑進來的亮光,照耀出她顫抖的身影……

「鈴……」她的手機突然響了,她打算不理,任由它去。

可是,來電的人的耐心似乎好得反常,固執的始終不肯放棄。孟若翎沒轍,她實在被電話聲吵得心煩意亂極了,只好起身翻坐在床上,從皮包里拿出了手機。

「喂喂,若翎,你怎麼了?」電話另一端傳來孫頌卓急切的聲音。他早已在自家窗邊等候多時了。

「什麼怎麼了?我沒事啊。」她強裝正常,話里依舊有濃濃的鼻音。

「還說沒什麼?我听得出來你在哭。」

孟若翎不予以否認,只頻頻用紙巾拭眼淚和鼻水。

「你……你人在哪里?回到家了嗎?」他還是得裝蒜。

「嗯。」

「我去看你!你告訴我你家住在哪里?」他立即下了一個重大的決定,主動出擊揭露相互為鄰的真相。

「不要吧,都這麼晚了,你不要跑這一趟了。」

「不,你讓我過去,我很擔心你!除非,你根本就不把我當朋友。」

「沒有的事,我只是不想麻煩你。」

「一點都不麻煩!版訴我地址,我過去看你。」他還是很堅持。

「好吧。」抵不過他的要求,她只好報出她的地址讓他前來。

幣上了電話不到十分鐘,家里的門鈴就響了起來,她還不太敢相信的前去開了門。

「嗨!若翎。」門外來的人果真是孫頌卓。

「你……你怎麼來得這麼快?」她很訝異,是真的很訝異,她以為他會故意拖上一點時間的……

「想不到吧?你剛剛把地址報給我的時候,我也很驚訝的發現我們竟是鄰居,但我故意不馬上說破,為的就是給你驚喜!」

「我真的是很驚喜,先進來吧。」她淚痕猶在,臉上沒有太多的情緒變化。

「你怎麼了?為了什麼而哭?」一進到屋內,他便忙不迭地審視她的臉,都還來不及坐下。

孟若翎搖搖頭,似乎不願多說。轉身就想往屋內走,孫頌卓卻從身後一把抓住了她的手,強迫她面對他。

「告訴我,是為了楊韶安嗎?你今天去參加他們的婚禮後,回來就變成這個樣子了,是嗎?你的眼淚真的是為他而流的嗎?」她的淚水,揪痛了他的心,讓她哭的原因,更教他心寒。

孟若翎還是不語,原本止住的淚水,卻因他再度提到那個令她傷心的三個字而瘋狂決堤了。

她狂泄而出的淚水,讓孫頌卓氣得發狂了。

他雙手扳著她的肩,不停的搖晃著她。「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我以為你已走出自己了,為什麼你還是因為他而流淚?難道……你真的愛他之深,所以才如此傷心欲絕?若翎,他不止移情別戀還根本欺騙了你,你忘了嗎?他親口承認他從來不曾愛過你的,對于一個根本不愛你的人,你為什麼還要為他痛苦、為他受盡折磨?不值得啊,若翎!」

孟若翎不停搖著頭。「你不懂,他對我是虛情假意,我對他卻是真心付出,他縱使欺騙了我,我付出的感情也收不回來啊!」

「我真的不懂,你對他難道沒有恨嗎?如果有恨,為何你的恨掩蓋不了對他的愛呢?就算無法完全掩蓋,愛恨沖突下,又留有多少真情愛意呢?」

他的一番話,讓孟若翎突地一怔,接著,她突然就投進了他的懷里,抓著他的衣襟,一邊哭一邊喊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就是想好好地痛哭一場,你別管我為什麼而哭了,你讓我盡情的哭一哭,明天,也許我就沒事了。」

孫頌卓心疼的緊緊擁抱著她,把她護衛在自己懷里。

「如果真是這樣,你就痛快的哭一場吧,我希望明天真能看到全新的你,你別忘了,你可是一個女強人,一個高傲、自負、處事果決的孟經理,你不該是這樣軟弱、不堪一擊的。」

「女人再怎麼強,終究還是女人,我也只是一個尋常女人,一個需要男人疼惜的女人。」她幽幽地開口說道。此時的她,心情已漸漸平復,不再激動了。

孫頌卓猛然渾身一顫,內心仿佛受到了撞擊。

懷抱里的她,是這麼的羸弱、這麼的楚楚動人,身上還不時散發出一股淡雅的清香,擁抱著她,他感到有了一種難以言喻的安定、幸福感,似乎,他立即就貪戀起這種感覺了,如果能就這麼擁著她一生一世,那該多好……

一生一世?!他驚愕自己竟有這樣的想法,難道,他真的在不知不覺中已經愛上她了?!

孫頌卓頹然地閉上了眼楮,想著他們之間相處以來的點點滴滴,想著他為何一再情不自禁的偷窺她。

原來——他不單是因為好奇、無聊,而是也許早在不時的偷窺她中,已對她產生了好感而不自知。

天!他該怎麼辦?現在的他,沒有愛人的權利啊!

懷里的人兒,不知何時已沉沉入睡了,緊閉的眼楮,還看得到哭過的淚痕。

為了不吵醒她,也為了讓她睡得舒服,孫頌卓擁著她,緩緩地蹲席地而坐。

不知道過了多久,孟若翎才漸漸地轉醒。

她抬起眼,茫然的看著他,似乎一時還反應不過來,為何自己會被他圈在懷里睡著,而且還……坐在他兩腿中間!剎那之間,兩眼相對,她的心澎湃不已……

「你醒了?我怕吵醒你,所以沒把你抱進臥室里,就直接讓你在這里睡了。」他向她解釋她所疑惑的。

「喔。」她擦擦眼角還殘余的淚水,接著,還貼在他胸膛的她,驚覺他們這樣的姿勢逾越了朋友的關系,也太……暖昧了,只得連忙離開,起身走到窗前。

孫頌卓立即跟上前去。

「天好像快亮了……」她幽幽地看著窗外說道。

「若翎,我們……」他也不知道自己想說什麼,只是心有所感,兩人之間再也回不到過去單純的朋友關系了。

「你剛說我們是鄰居的,是也住在這個社區里嗎?」她故意截斷他的話,因她也明顯的發覺兩人之間的氣氛不太對勁了,尤其是他對她……

「是啊,啖,就在對面十樓。」

「十樓啊……」她歪著頭看向上面。「看不太清楚。對了,你女友現在不就一個人在家睡覺嗎?」

「是呀,不過她不會發現我不在的,她一向好眠。」

「這還是不行,你趕快回去吧,萬一她醒來找不到你,她會心急的。」她拍拍他的手臂,不料,她的手反倒被他順勢抓得牢牢的。「頌卓,你……你是干什麼?」

「我……我不放心你啊,若翎,你讓我留下來陪你好不好?」

孟若翎掙扎的從他手里掙月兌出自己的手。「頌卓,真的不用了,相信我,經過大哭一場,我真的好很多了,我再也不會為那個男人傷心流淚,真的不會了。」

「是嗎?」

「是的。剛剛你問我眼淚是為他而流的嗎?其實,哭過一場之後,我才真正醒悟到,我哭,並不是完全對他還有情,絕大半因素是因為我不甘心、我嫉妒!我傷心難過一個男人會如此深愛我的妹妹,對我卻是……不屑一顧!為什麼我就遇不到真心愛著我的男人呢?我的眼淚是為這個原因而流的啊……」

「不,你不是一個沒有人愛的女人,若翎,我……」

「頌卓!別說,我什麼都不想听,你如果還想維持我們這份友誼的話,不該說的話就請你別說。」她冷冷地別過臉去。

「若翎,你對我難道……」他不信她對他完全沒有感覺。

「頌卓,下個星期日我們去郊游好不好?」她迅速轉過頭來,也轉問了一個完全不相干的問題。

「你說什麼?郊游?」他不相信的再確定一次。

「是啊,就當陪我這個情場失意的人散散心吧,我看我們去郊外烤肉好不好?如何?」

「就我們兩個?」他覺得是多此一問。

「當然不是,我還要找個朋友一塊去,我跟你提過的,和我從小一起長大的之儀;另外,你當然就是找俊馳一塊來嘍,還有……你的女朋友。」

孫頌卓皺起了眉。「映慈不能去,她星期日下午有課。」

「請她調課嘍,她如果不能去,就取消不必去了。」

「你堅持?」

「是的,我堅持。」

「那好吧,我會說服她一起去的,用具方面,就由我來準備了。」

「好,那我準備吃的。」

「若翎……」他似乎還有話想說,可……

「真的天亮了,你回去吧。」孟若翎死命的把他往外推,站在大門口,對他說上最後一句道別的話︰「真的很高興認識你這個新鄰居,再見了。」

必上門,她頹然的跌坐在地上,想著剛剛兩人近距離的溫存……

還記得之儀說過的話,男女之間的關系是難解的,重情、多情的人比較容易為愛所苦。

孫頌卓,你又何苦為愛受苦呢?守著你現有的平凡、幸福,不是很好嗎?何苦愛上像她這樣一個沒人愛又不值得愛的女人呢?何苦……

而她,真的不願看到他受苦!

星期天,一行五個人聚集在「縱橫天下」樓下,準備前往台北縣五股鄉境內的郊區烤肉。

在一番寒暄介紹過後,便啟程上路了。

五人共乘一部車子,由孫頌卓開車。一路上,車內的狀況怪異極了。

孫頌卓和孟若翎兩人都鮮少開口說話,呂映慈就更不用說了,坐在前座的她始終板著一張臉,雖還不至于臉色難看,但冰冷的面容已透露她並非是興致高昂了。

的確,這一趟她是不怎麼情願來的,別說要她在如此高溫的太陽底下烤肉,是一件多麼折磨她的事,還要她因此調課,把今天的課統統調往下個星期日一並上,她的心里就不怎麼快活,這樣的上法是多麼累人的一件事哪,為何頌卓就不能體諒、體諒她呢?非得要她一同前來不可,還說什麼因為朋友失戀,要盡盡朋友道義陪她出來玩玩,讓她開心。這算什麼嘛,失戀有什麼了不起的?何況是他的朋友又不是自己的朋友,呂映慈實在不懂,她為何要為了她而讓步、做出犧牲呢?

所以,一路上,她是能不說話就不說話,她的心情不悅到了極點!

相較于其他三人的少言,林俊馳和吳之儀這兩個第一次見面的人,反倒熱絡多了,從頭到尾聊個不停,就像是熟稔多年的朋友話匣子一開,天南地北都能聊。

終于,到了目的地了。

一停好車,吳之儀第一個沖下去,當她看到都市中難得一見的山兒、溪水時,就忘情的興奮大叫︰「哇!這里好漂亮喔!孫頌卓,你怎麼知道這里的?」

其他的人也陸續下了車。

「我以前和同學一起來這里烤過肉,所以知道這個地方。」他邊說,邊到後車廂取出東西。

「這里真是人間仙境耶,水這麼清澈,山這麼翠綠,我覺得我就像是遁入凡間的精靈似的,來到一個美妙的世界!」她依舊忘我的贊嘆。

「好了,陶醉完了沒?幫忙拿東西準備烤肉了。」孟若翎走到她身後,拍拍她的肩膀。

「什麼?我們女人還要拿東西,有沒有搞錯啊?」吳之儀不滿的大發嬌嗔。

「男女平等!」孟若翎丟給她這一句話,即先行離開。

「之儀,沒關系,你休息,你的部分我來替你做。」林俊馳走到她面前說道。

「真的嗎?謝謝!俊馳哥哥!」她笑得媚態萬千,十分迷人。

「不客氣、不客氣!」林俊馳揮揮手,有點不太好意思。

孟若翎在一旁見狀,只得笑笑搖著頭。

她和林俊馳兩人一起幫孫頌卓在後車廂取東西,突然,呂映慈走了過來,她頭上已戴好一頂大帽子。

「卓,天氣好熱喔,我到前面的樹蔭下納涼。」

「好,你去吧,小心點。」

「嗯。」她轉身就離去,看也不看另外兩個人一眼。

「喂,她是不是不太高興?」孟若翎用手肘踫踫孫頌卓。

「也許吧,她本來不想來,是我強要她來的。」

「那意思就是……我錯了?」

孫頌卓定定地看著她。「也不能說是你的錯,只是勉強真的是沒有意義的,她也不會快樂、幸福,你懂嗎?」

他別有含意的話十分明顯,孟若翎怔忡了一下,即拿著兩包待烤的東西,轉身就走開,一句話也沒有說。

「喂,若翎。」吳之儀挨進她身邊。「那個呂小姐怎麼回事?看起來好像不太高興呢,是不是和他的男朋友吵架了?」

「沒有的事,你別亂猜。」

「是嗎?喔,對了,我覺得他們很面熟耶,若翎,我好像以前在哪里見過他們。」

孟若翎一愣,是了,她想起來了,某個星期日的晚上,她曾和之儀在一家高級西餐廳內見過他們。

不過,她打算隱瞞。

「怎麼可能?茫茫人海中,偶遇的機會很小的。好了!別管其它的事了,你來幫我串肉串和甜不辣吧。」

「什麼?!又要幫忙?我以為這次來烤肉只要等著吃,不用我動手的,沒想到……早知道不來啦!可憐了我這麼漂亮的長指甲!」吳之儀嗲聲嗲氣,連聲怪叫,仍不能阻止被迫動手的命運。

「走吧!」孟若翎好笑的強行拖著她。

四人手忙腳亂的將前置工作一一準備就緒後,便開始烤肉,可是,烤著、烤著,肉都還沒有熟,林俊馳便被吳之儀給拉走,兩人在溪邊打起水仗,玩得不亦樂乎!

烤肉的工作,就這麼落在孫頌卓和孟若翎的身上。

「他們看起來挺合得來的,一見如故,也許……有機會發展成一對也說不定。」

孫頌卓如是說道。

「不可能的!之儀她是……」差點月兌口而出的三個字,幸好她緊急煞了車。

「是什麼?」

「是有夫之婦啊!忘了告訴你,她結婚兩年了。」

「是嗎?原來她結婚了,怪不得一身了不起的行頭,看來她是婚姻幸福愉快的小女人了。」

「何以見得?外表的光鮮不一定就能代表什麼,這個社會多的是人前笑人後哭的人。」她突然感慨萬千了起來。

「怎麼了?為何說這麼沉重的話?」

「沒事。」她拿起刷子,用力在肉串上刷了好幾遍。

「若翎。」孫頌卓一手抓住了她拿著刷子的手,逼著她停下來。「為什麼要回避我?這一個禮拜來我每天約你吃晚飯,你都拒絕我了,為什麼?我要你給我一個理由。」

「頌卓,放手!其他人會看到的。」她哀求的看向他。

「我不在乎!」

「你……你到底是什麼意思?」

「你知道的!我知道你知道我是什麼意思。」

「不,我不知道。」

「那我就告訴你,我……」

「住口!你要是真的敢說出不該說出口的話,我會恨你的!」她用力掙月兌開他的鉗制,端起一盤烤好的食物,對他續道︰「我去拿給你女朋友吃,你再繼續烤吧。」她起身,往大樹林立的方向走去。

留下只能看著她背影懊惱的孫頌卓。

孟若翎來到大樹底下,先溫和的對呂映慈一笑,接著再坐到她旁邊。「喏,烤好的,嘗嘗看吧。」她將端在手上的盤子、筷子遞到她面前。

「謝謝。」呂映慈沒什麼表情的接過去後,就放置在一旁。

「跟我們出來是不是很悶?」孟若翎笑著打量她的表情。

「還好。」她淡淡的表情,始終直視著前方。

「別怪頌卓,他都是為了我這個好朋友,是我硬要他也帶你出來的。」

「為什麼?」她終于轉頭面對孟若翎了。

「因為我正失戀嘛,想多認識幾個新朋友使我心情好一點,再有,我常常听頌卓提起你,說他女朋友是多麼的漂亮、多麼的飄逸、多麼的可人,就像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子一樣,我听了實在很好奇,現在社會還有這樣月兌俗出塵的美女嗎?所以我央求他一定要帶你來,我想見識見識!」孟若翎說起話來沉穩的態度,很有說服力。

「真的嗎?頌卓真的跟你這麼形容我?」她又驚又喜。

「當然是真的。」

「那麼,你見到我之後呢?是什麼樣……的想法?」

「還有什麼樣的想法?就跟他形容的一樣嘍,你知道嗎?你真的讓我驚為天人呢!」

「真的還假的?你在開我玩笑吧。」她羞怯的低下了頭。

「不,我說的是真的,映慈,你真的是好美,是那種很典型的男人眼中的夢中情人,你跟頌卓在一起……簡直是金童玉女,十分相配。」

「這倒是真的。」呂映慈淺淺地笑了起來。「每個看到我們的人,都會說我們是天造地設的一對,還頗有夫妻臉呢。」

「所以嘍,映慈,你可一定要好好地抓緊他,千萬不要讓他有溜走的機會。」

「什麼意思?你為什麼要跟我說這些?是你知道了什麼?還是……頌卓跟你說了什麼?」她直覺孟若翎話中有話。

「什麼都沒有,你不要緊張。」孟若翎親熱的執起她的手,給予安撫。「我只是覺得你們工作的時間是完全的交錯開來,這樣不太好,畢竟兩人同處一個屋檐下,幾乎沒有相處的時間,日子一久,一定會產生問題的。」

「是嗎?我不覺得啊,至少到目前為止,我們什麼問題也沒有。」

「沒有問題就最好,可是,我還是建議你,盡量把晚上的課取消吧,想辦法在白天找學生,難道……你長長一整個白天沒有事情做,你不覺得無聊嗎?」孟若翎突然凝重了起來,正色的看向她。

「無……無聊,怎麼會?我都是睡到將近中午才起床的,其實我白天的時間也不多,很好打發的。」呂映慈沒來由的打了個冷顫,神色怪異極了。

「如果是這樣,那我也不好說什麼了,總之,盡量抽時間出來陪陪頌卓吧,他很需要你的。」孟若翎起身拍拍,準備離開。

「等一等,孟小姐。」呂映慈叫住了她。

孟若翎站定回頭。「你可以叫我若翎的,什麼事?」

「你跟頌卓……到底是什麼程度的朋友?」

「就好哥兒們嘍,你也知道我頗男性化的,他和我在一起,不把我當女人的。」一說完,她立即跳著跑開。

「是嗎?可是你終究是一個女人,一個氣質獨特、充滿魅力的女人……」呂映慈看著她遠去的背影,喃喃自語。

孟若翎這個人,及她先前說過的話,都教呂映慈莫名的不安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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