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般什麼啊?氣死她了!
碑蓓君氣沖沖地走進義賣拍賣會場。一見滿坑滿谷的人潮,更讓她有無所適從之感。一怒之下正想掉頭就走之際,所幸,在場主辦單位有人認出了她,連忙上前招呼,引她走到最前排為她預留的位子上。
一坐定,她便立刻拿出面紙擦拭臉上的汗漬。其實會場里的冷氣夠強,目前也正是秋高氣爽的十一月天,應該不至于汗如雨下才是,但剛剛為了爭一個車位,她和人吵得臉紅脖子粗的,不汗流浹背那才怪。
靶受到身旁投來注目的眼光,許是疑惑她頻頻拭汗的動作,但這關他什麼事啊?有什麼好看的?礙于場合,她怒在心里不便言,連偏頭瞪回去的舉動也不屑做,只從眼角余光觸及——她知道他是一個身型英挺偉岸的男子。
半晌,拍賣會正式開始,首先登場拍賣的東西是一幅大陸知名畫家所描繪的山水畫,底價是二萬五千元。
一開始,鞏蓓君身旁的男子就率先出價,一副勢在必得的樣子,幾回和其他人競相出價下,價錢已飆到十二萬元整了。至此,算是極限了,但——
「十二萬元一次,十二萬元二次,十二萬……喔!這位小姐,十二萬五千元,還有沒有更高的?」
喊價的正是鞏蓓君。其實她根本無意購買,她對藝術完全一竅不通,雖然她有錢,灑點小錢做做善事,又可以提升公司的形象,本來也無妨,但現下她有更重要的目的,就是讓她身旁這位不懂禮貌、肆無忌憚的家伙大大地出一次血!反正他有錢嘛,能和她一樣坐在最前排的位子上,來頭肯定不小。她這麼做,也算是為社會盡一分心力嘍,是不?她理直氣壯地這麼認為。
石俊穎再次轉頭看著這個從一進門就吸引住他目光的女子。以為會和先前一樣,只見其側面不見其正面,豈料這次……她卻好整以暇地對著自己勾起唇角,挑釁意味十足。
一頭波浪式卷卷的長發配合著鵝蛋臉型,亮麗的五官、精明的神色,儼然是一副女強人的架勢;看似成熟,但以他多年接觸女人的經驗,他敢打賭,她絕對不超過二十五歲!
同樣地,她也在打量著他。她有點意外他不若自己想象中的年輕,起碼不是她常接觸到的散漫浮夸,一副成不了大事的紈褲子弟型,他成熟、有氣度,看來該是事業有成、做大事的人吧。
「石先生?」主持人「好心」地提醒他該出價了!
二話不說,他再次舉起了手;而接著,她也舉起了手。兩人一來一往的,價錢節節往上竄升,樂得在一旁的主辦單位眉開眼笑,而其他人也開始竊竊私語,像是在津津樂道這一出免費的好戲。
「二十二萬五千元,有沒有人還要出價?」
這是石俊穎所出的價錢,雖然過了二十萬後,便耳語四起。這幅畫實在沒必要細到這麼高的價錢,太不值得了,但他無妨,花這麼小的錢,就可以買到千載難逢的樂趣,他覺得值得!就看她要和自己爭到什麼時候?
就在此時,她不再有動作了,全場的人都在看著她,但她氣定神閑的姿態,已明明白白地顯示她不出價了。
比底價多了二十萬,她想是夠了。
「二十二萬五千一次,二十二萬五千二次,二十二萬五千三次,成交!抱喜石先生先馳得點!」
喜從何來?鞏蓓君壞壞地牽動嘴角淡笑。
她的表情,石俊穎盡收眼底,一清二楚,
「接下來要拍賣的是……」
如同第一次一樣,接下來每一件拍賣的東西,只要石俊穎出手叫價,鞏蓓君就會跟著湊熱鬧,把價錢拉到特高之後,再適時地收手;反之,石俊穎只要不出價,她也就跟著不為所動。
這點,石俊穎當然預料到,而他的不出價,只是為了測驗罷了!
終于,拍賣會已近尾聲了,而石俊穎也花費了好幾百萬在這短短不到一個小時的時間內,全是拜她——鞏蓓君所賜。其實這類型的慈善拍賣會,貨品來源來自各方的捐贈,價錢標的不會太高,亦無太大的成長空間,只不過……該死的他踫到這個莫名其妙找他麻煩的女人!而他甚至還死得不明不白呢。
「最後,我們要拍賣的是這件三○年代中國式旗袍,它不只是手工精美、布料高級,最重要的這還是一件戲服,許多女明星都穿過它,舉凡林黛、樂蒂、阮玲玉……」
「哇!」全場的女性莫不發出一連串的贊嘆及驚訝,一來為它的美由衷地折服;二來震懾于它的來頭。
而這其中,自然也包括了鞏蓓君。雖然,她洋墨水喝了十幾年,待在國外比待在國內的時間長,但她對中國傳統的服飾比起一般人還熱中,尤其眼前這件銀白色的長旗袍,更是讓她頓時眼楮一亮,一見就喜歡得不得了,立即,她有勢在必得的決心!
「這件三○年代的旗袍,底價是四萬元整,有沒有人要出價?」
碑蓓君刻不容緩地舉了手,完全忘記了她自己先前必等「某人」出價後再出手的慣例,以至于……
「四萬五!還有沒有?喔,石先生,五萬元!」
這會,換鞏蓓君率先轉頭看向石俊穎了。對上他不懷好意的笑容,她心里已有了底,他是要「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了。可惡!誰教自己愛死那件旗袍了,她絕不因此而放棄!
兩人互相瞪視了好一會,此時,價錢又被喊高了許多。石俊穎收回目光,繼續參一腳,鞏蓓君也急急地跟進,最後,又只剩下他們兩人相互較量的局面了。
「喂,你不要跟我搶了好不好?你一個大男人和我這個小女人搶旗袍干嘛?有風度一點行不行?」鞏蓓君實在忍不住了,出聲「勸降」,卻也沒有委曲求全的好態度。
「那你的風度又到哪里去了?先前一件清代的兵器你不也在跟我搶?我就不信你是真的對它有興趣。」石俊穎閑閑地說道。一張笑容可掬的臉直直地看向正前方,連看都不看她一眼。
「我是要買下送我爸爸的!」她狡辯道。
「那好,我也是買下要送我老媽的。」
「你媽?」她瞪大眼怪叫道︰「我才不信你媽還有這樣的好身材!這只有二十三腰的人才穿得下!」
「喔,那抱歉,我說錯了,我是要送我姐姐妹妹的。」他不甚為意地聳聳肩,為自己的改口顯得輕松平常。
「姐姐妹妹?那到底是姐姐,還是妹妹呀?我看你根本是胡扯!」
「不信拉倒。」他對她做了個無所謂的表情。「反正這也不是重點,重點就是——我和你一樣對它有興趣極啦。」「你——」鞏蓓君火大了。他分明是故意和自己作對嘛!好!那旗袍她不要了,把價錢拉到天價之後,再突然地收手,就讓他「喜極而泣」地得標吧,哈哈!避他是要送給姐姐還是妹妹,隨他去吧,她可不在乎了!
「九十九萬五一次……」主持人最後喊價。
碑蓓君再一次急急地出手,主持人喊出了一百萬之後,她還得意頻頻地看向石俊穎,心想︰你死定了!
結果……
碑蓓君嘔死了!她竟花了整整一百萬買下一件中古旗袍?更嘔的是,她打的如意算盤不但打錯了,還反打了自己一巴掌似的!而這可惡的家伙竟像看透她心思似的,突然就不競爭出價了?簡直莫名其妙!她心疼的不是那一百萬,而是那口怒氣呀!
像走進會場時一樣的,她又氣沖沖地走了出去。此地真是不祥之地啊,進出都有倒霉事!
行經外頭停放一排車子處,她在一輛白色賓士車前停了下來,愈想愈不甘心,便握緊拳頭狠狠地朝行李蓋猛捶了好幾下。
「喂,你干什麼?」從司機座位上急急走下了一個人。
碑蓓君定眼一看,是方才因爭車位而搞得她不爽的那個男人。
「原來你還在車上啊?看來你是幫人家開車的司機,既然車上有人,那何不開著車到別處轉轉就好,干嘛還要跟我搶車位啊?」她沒好氣地問道。
「小姐,有車位當然就停嘍,不然還浪費油錢嗎?」四十多歲的他,耐著性子溫和地回道。其實,再踫上她,他是有點怕了她。
「可你害我浪費不少油錢啦!」已吵過的事,在歷經平白損失了一百萬後,怒火非但沒緩和,反倒愈形高漲了。「你知道我後來在這附近轉了多久才停到車位嗎?而且還是人家店家好心,允許我可以暫時停的,要不然我還有得找呢!」
她實在無法理解,為何台灣的停車場是那麼地少?這是她回來之後,完全無法適應的地方。
「這……也不是我的錯吧。」關他什麼事啊?他不過是比她早一步停進這終于空下的停車位罷了。
「還說不是?都是你、都是你啦,明明車位就是我先看到的,你憑什麼搶在我之前插進來?」
當時,她遠遠地就看到了一輛車子正要駛出,她立刻歡天喜地想馬上補位,豈料,另一頭冷不防地冒出一輛白色賓士,速度之外、技術之好,想必是訓練有術,在千鈞一發之際,就這麼硬生生地搶在她之前停進去,而她也就這麼眼睜睜地看著到手的鴨子給飛了!想當然耳,以她的個性必定下車據理力爭,不過……事實已證明了多此一舉。
再次面對她無理的指控,這位司機實在也不知該說什麼了。而他也沒料到,她的火氣竟可以蔓延至今,一發再發!他還真是倒霉啊。
「阿福,什麼事?」
突然一個男聲介入他們之間,兩人反射性地看向來人,一喜一憂。喜的是這位名喚阿福的司機;憂的當然就是鞏蓓君了,她怎麼也料不到又是這位討人厭的石先生!
石俊穎遠遠地就看到他的司機正和一位風姿綽約的女人在談話,不過氣氛不太對,他的司機似乎像是處于挨打的地位;待他走近一看,發現竟是她,也就不足為奇了。
「石先生,是這樣的……」阿福把事情發生的經過,一五一十地告訴石俊穎了。
聞言,他輕笑了起來,看得站在一旁的鞏蓓君心頭亂不是滋味,火氣更大了。
「你笑什麼?」
「沒什麼,只是沒有想到像你出手這麼闊綽的女人,也會斤斤計較如此微不足道的小事,實在太令人意外了。」
「你——」鞏蓓君知道他是暗指方才在會場內的事。新仇舊恨已分不清了,她只知道反正都和他有關就是了。「上梁不正,下梁歪!也難怪你的司機一點規矩也不懂了。哼!」
腳一蹬,她即大步地走了。反正此事再多說也無益了,干脆走人,免得浪費了她大好的光陰。
石俊穎驚愕于她竟會如此草草地罷手,不由得心生一絲惋惜,卻也不怕死地在她身後叫囂著,希望可以激怒她——
「喂,花一百萬買一件旗袍的小姐,搶停車位不是誰先看到就是誰的,誰有本事先停進去才算數……」
碑蓓君絲毫不理會他,充耳不聞地一徑往前走。
石俊穎見狀,沒轍地聳聳肩,也察覺到她的脾氣似乎不若自己以為的那般不可理喻和火爆,充其量只是愛斗而已
斗?靈光一現,他突然有了個想法。
「阿福,鑰匙給我,你自己坐計程車回去。」
「啊?」阿福慌了。該不會是老板不爽了吧?要他去停個車也會惹出事來,現下要請他回家吃自己了?
「啊什麼啊?鑰匙給我呀,放心,我只是要去辦我自己的事,沒有其它的意思。」石俊穎知道他想偏了。
「喔,是的,老板,路上小心。」他心頭大石落了地,歡歡喜喜地雙手奉上了鑰匙。
石俊穎上了車,立刻加快油門駛了出去,在外轉了一圈之後,輕易地就找到鞏蓓君的身影;他伺機在一旁不動,等她開車上了路,他才沖了出來,尾隨她離去。
行駛到路口等綠燈時,他故意竄至她身旁,頭往左轉了九十度,定定地看向正直視前方,坐在駕駛座的她。
丙然,這招是有效的,尤其是對鞏蓓君而言。她生平最討厭的就是莫名投注在她身上的眼光了,看來全像是不懷好意。當她一發現又有人很欠扁的時候,她立刻不客氣地轉頭,準備狠狠地瞪回去,卻——驚訝大過于生氣!
又是他!他為什麼這麼陰魂不散?一天連遇三次,有完沒完啊?
相較于她不怎麼好看的臉色,石俊穎裂嘴而笑,兼點頭打招呼,無疑是對比到了極點!
她忿忿地回了頭,不想搭理他;綠燈一亮,她即踩足了油門呼嘯而去,把他遠遠地給拋在後頭。
見已成功地擺月兌了他,她不由得心情大好,嘴角掩不住笑意地抿了抿,卻在下一秒鐘……
他又出現了!他是故意的嗎?看他頻頻對自己展露笑意。一定是的!可惡!他是什麼意思?想和她飄車嗎?那就來吧,誰怕誰了!碑蓓君如是想。
石俊穎看她又加速了油門,心里明白她是接受自己的挑戰了,于是盡快地追了上去,準備好好大顯身手一番!
接著兩人便在這通往市區惟一的大馬路上競逐了起來,一來一往的,互有超前。
這還是鞏蓓君自回國三個多月以來,第一次開車開得這麼爽快!風馳電掣的,好不舒暢!
一進了市區,兩部幾乎並行而進的車子,忽然有人「落跑」了——
就見石俊穎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突然將車速慢了下來,再往右一轉,從另外一條路,快速地直駛而去了,留下在車上傻眼,還不停回頭找尋他車蹤的鞏蓓君。
這是怎麼回事?怎麼會有這麼莫名其妙的男人?把她的癮挑起來後又拍拍一走了之?太差勁了!
而他就這麼走了耶……是生氣?是遺憾?鞏蓓君自己也分不清了。
「喂,你有精神一點,行不行?」何琪沒好氣地看著坐在她對面的好友。這可是她約自己出來喝下午茶耶,怎地她反倒一副要死不活的樣子,有沒有搞錯呀?
「怎麼?我很沒精神嗎?」鞏蓓君懶洋洋地抬了眼。她是很疲倦沒有錯,但她不認為別人會從她的外面窺探得知,畢竟,她任何時候都是亮麗四射、靈氣逼人的。
「是呀,從你那天去了義賣會之後,你就精神不振到現在了。怎麼?還在肉痛那一百萬呀?我不相信你是這麼在意金錢的人,何況那是做善事啊。」身為她的好友及秘書的何琪,自是了解她甚深。
「我不是在意那筆錢,那件旗袍我真的是很喜歡,花一百萬我也覺得值得,只不過……就是感覺不對!好像有口怨氣悶在胸口,我到現在還覺得很不舒服。」每每憶起那天的情形,她心里就有一股氣要冒上來。
「算了吧,看在他因你也花了多于你好幾倍錢的份上,你們就算扯平,一筆勾銷了吧。」自她從鞏蓓君口中得知那天所發生的事後,她就很懊惱為什麼剛好那時她因病請假而未能跟去,她這個人生平最愛湊熱鬧兼看好戲的了!
「一筆勾銷?說得倒容易,為了他,我這兩個禮拜……」
「如何?」何琪很快地接問了下去。因她此時的神情,不只是話有玄機,看起來還有點那麼的……曖昧。
「我……剛剛說了嘛,不舒服啊!」鞏蓓君看她的眼神,有點閃避。
「是嗎?可你剛剛兩頰酡紅耶,不像是不舒服喔。該不會是……你對他一見鐘情,思念成疾了吧?」何琪促狹地問道。問的時候還不忘緊緊地捕捉她臉上的表情變化。
碑蓓君被她看得很不自在,卻也沒否認,只是一口仰盡杯里剩余的咖啡;是掩飾,也算是回答。
「哇,真被我說中了?我看我愈來愈像是你肚里的蛔蟲了。」何琪不禁沾沾自喜了起來。
「你少得意了,我不否認不代表就是承認,起碼我對他不是一見鐘情。」
「喔,對喔,你們第一次見面不怎麼愉快,第二次、第三次也差不多,那這種情形……算不算是思念總在分手後啊?」
「分你的頭啦!人家這句話的分手是指已經在一起的男女朋友分開,跟我們的情形又不一樣。」
「哎呀,意思不一樣,字面一樣就行啦,分得那麼清楚干嘛?喂,說真的,你真的對他有意思啊?」何琪問得賊兮兮的,一副十足感興趣的模樣。
「我也不知道。」在多年好友的面前,她也不想再多做隱瞞,坦誠地道出自己的感覺,好過她自個兒心浮氣躁的。「那天一連幾次,我是每一次看到他都有氣,可是不知道怎麼搞的,接下來的日子我都不時地會想起他,甚至……他還出現在我夢里。」
「喔?夢里?是……」春夢嗎?何琪可沒敢問出口。
「不是啦!」鞏蓓君知道她的意思,所以迅速澄清。
「就算是,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啊,這很正常,不用不好意思。」
「我知道,我沒有不好意思,我只是澄清事實而已。不過,你不覺得我有毛病嗎?這種前後不一的態度。」
「還好啊,我不覺得這有什麼大不了的,本來嘛,你們兩個基本上連三次的沖突,都不是那麼直接、正面的,也沒有火爆到一發不可收拾的地步,而他這個人感覺好像還不錯,那事後你對他產生了好感,這也不是不可能的啊。」何琪以旁觀者的角度予以分析。
碑蓓君默然了。何琪的話很有說服力,如此一來,自己再也不用為這莫名產生的情愫心存懷疑了。
「喂,既然你對他有好感,那下次再見到他時,別忘了一洗過去的恩仇,給他一個好臉色看,別再針鋒相對了。」
「再見到他?有可能嗎?我覺得機會不大。」
「怎麼會?你們可都是家世背景雄厚的企業第二代,社交圈大多雷同,一定會再見面的。」
碑蓓君事後曾向主辦單位打听過他,所以不但他的全名都知道了,連他的來頭也大致清楚。
不過……社交圈?她一向不熱中上流社會的各項活動,能不參加就不參加,反觀他——石俊穎,據說他鮮少會放棄亮相的機會,有活動必出席,而且……身旁總少不了紅粉知已的伴隨,更鮮少有固定的女伴。
他們……會有交集嗎?
碑蓓君不若何琪的樂觀。
不會吧?
才剛剛和何琪分手,返家準備吃晚飯的鞏蓓君,在一踏進家門見到家中高朋滿座時,已是顯露了吃驚;待她視線再觸及到其中之一的訪客後,更是驚上加驚、意外得不得了。
是他——石俊穎!
「蓓君,過來。這是你石伯父和石伯母,還有石大哥。」鞏母把女兒叫過來,示意她向客人打招呼。
「伯父、伯母好,石……」眼光停駐在石俊穎的身上,看他要笑不笑地盯著自己,鞏蓓君不由得啞口了。
「是石大哥!」鞏母好心地幫女兒接下去。「你可能都忘了吧,你們小時候有一段時間常玩在一塊呢,還害羞啊?」是嗎?鞏蓓君不住地看著他,很難想象兩人小時候兩小無猜玩在一起的情形。
而石俊穎亦然。從方才一進鞏家,看到擺在客廳矮櫃上全家福的照片,再從雙方家長口中得知這個讓他充滿興趣的女子並非初次見面,而是結緣更早時,他才終于可以確定了,原來,她真的是她……
「這個蓓君出落得真是亭亭玉立啊,十幾年不見了,小女孩已變成風韻十足的女人了。」石母由衷地贊道。
「是啊,這個蓓君……多大了?」石父也深具同感。
「二十五啦,老大不小了,連個男朋友都沒有。」石母一面拉女兒坐下上面回道,還自動補上「交友狀況」,惹得鞏蓓君怨怪的眼神偷偷掃向母親大人。
「是嗎?」石父一听,大樂。「我們家俊穎也沒有女朋友呢。他更慘,都已經三十了,還孤家寡人一個。」
「唉,男人和女人怎麼可以相提並論呢?男人志在四方,三十歲根本不算晚。」鞏父持相反的意見。
「別人或許不算太晚,但我這個兒子啊,定性不夠,能早點將終身大事給完成,那是最好不過了。」
「就是說啊,我們家俊穎什麼都好,就是感情這檔子事最讓人操心,也不知道他在挑什麼,始終定不下來。」兒子女友一個換過一個,做媽的她心知肚明,卻又不好說得太明白,只好避重就輕。
定不下來?就是不想負責任的花花大少嘛,看來坊間的傳聞一點也不假。因石母的這番話,鞏蓓君更加確定了這一點,看他的眼神也多了幾許的不屑和……失望。
石俊穎把她此時的反應盡收眼底,明了她是怎麼看待他的,卻一點也不以為意,反偷偷輕笑著對她眨了一個眼,惹得她氣呼呼地偏過頭去,不想再對上他的眼神了。
「既然俊穎也沒有女朋友,那麼……」鞏母看看他,又看看自己的女兒,心里已有了打算,卻又不好明說,只好委婉地道︰「兩個都是年輕人,多來往來往嘛,你們說是不是?」就這麼一個女兒,終身大事當然緊張。
她的提議,獲得了其他三人一致的贊同。
「就是啊,男未婚、女未嫁,大伙做做朋友也無妨,搞不好啊,因此我們還結成親家了呢。」石母說得又更直接了。「如果真是這樣就好嘍!有蓓君這麼乖巧、討人喜歡的媳婦,我會連做夢都笑出來呢。」石父緊跟著道。看多了兒子身旁來來去去的女人,還是蓓君最對他的眼,而且又是老友的女兒,怎麼看都是上上之選!
「哪兒的話,我們蓓君要真有你們這麼平易近人、好相處的公婆,還真是她前世修來的福氣呢。」鞏父不免也客套地回了句,卻也是他心底真正的聲音。
「彼此彼此,要是這段姻緣真的能結成,那就好了……」
雙方家長四個人,興高采烈地勾勒著兒女美好的未來人生藍圖,完全忽略了兩個當事人的意見……
只見石俊穎和鞏蓓君遙遙相對,大眼瞪小眼的,各懷著心事……
才把車駛出停車場,行經路口時,一輛白色賓士冷不防地從一旁竄出,就這麼橫擋在面前,氣得鞏蓓君一直猛按喇叭。
立刻,開車的人下了車,還朝她走來,一副要笑不笑的德性,正是石俊穎!
見狀,她也立刻下了車,和他對峙著。
「石先生,你這是什麼意思?好狗不擋路的道理你不懂嗎?」她沒忘了何琪對她的忠告——喜歡他就給他好臉色,可是誰教他這個人就是這麼地差勁,使她忍不住地口出惡言。
「嘖嘖嘖,你講話怎麼這麼沒氣質啊!記得那天在你家你可不是這樣的哦,怎麼才沒幾天就變了?」石俊穎雙手環胸,一副吃驚、惋惜的模樣,卻看起來又很做作。「還有,你得叫我石大哥,而不是什麼石先生,听來多生疏。」
「我跟你本來就不熟,石、先、生!」
「是嗎?听說我們小時候可是常玩在一起的,還是青梅竹馬呢!」他似有深意地瞅看著她。
「很抱歉,本小姐對前塵往事一向無所眷念,更何況那是那麼久遠以前的事了,我對你一點記憶都沒有,我就不相信你還記得。」
「我……」她突然的反問,讓他一時語塞,表情也倏地一斂。
他的反應,讓鞏蓓君也突地心生懷疑。他為什麼會有這種表情?眼神像是染上了一抹深情……怪怪的哦,而他臨時煞車沒說出口的話又會是什麼?真是一個令人難以看穿的男人!
「你什麼你啊,拜托你有話就一次說完好嗎?我可沒那麼多閑功夫陪你在這里耗,我可是乖乖女,還要趕回去陪我爸媽吃晚飯哩!」不想讓曖昧的氣氛回蕩在兩人之間,她只好故作不耐地催促道。
「我們……之間一定要這麼講話嗎?你可別忘了,我們雙方的家長對你我的好事,可都充滿信心呢。」
「那又如何?難不成就因為這樣,我一看到你就要對你又親又抱的?那也太強人所難了吧?」她好笑地嗤之以鼻。「起碼態度可以好一點吧?犯得著這樣針鋒相對嗎?」他可是想好好和她和平相處的。
「我也不想。」是真的不想。「誰教你莫名其妙沖出來擋我的路,換作別人,我也一樣沒好臉色的。」
「是嗎?你這麼說,我的心里就好過一點了。」
「你到底想干嘛?」
「沒什麼,只是來接你下班,然後請你去吃個飯而已。」他攤攤手,一副無關痛癢地說著,像是尋常小事一件。
「請我吃飯?你為什麼要請我吃飯?」她可糊涂了,他們之間不是不對盤嗎?
「這很奇怪嗎?」他不解地挑了挑眉。「我們兩家是世交,自小又玩在一塊,今日再次重逢,續續舊情,很應該的啊。再說,我們雙方的父母,不也希望我們多親近親近的嗎?嗯?」
「我認為沒有這個必要。」如果他只是奉父母之命前來,那就一點意義也沒有了。「你的好意我心領了,很抱歉,我要趕回去陪我父母吃飯了。」說畢,她馬上拉開車門,準備走人。
豈料,他一手搭在車門上,擺明了不放她走。
碑蓓君詫異地看著他。「你到底想怎麼樣?」
「你父母不在家,他們和我爸媽去一個朋友家吃飯了;況且,我也和他們報備過了,說你的晚餐我會負責照料,並安全地送你返抵家門。」他以非常正經的態度說著,誠摯的表情也顯示出他的誠意。
她睜大了眼,有點反應不過來。「我……都這麼大了,干嘛要你來照料我的晚餐呢?」
「誰教我們交情匪淺啊,剛剛不都說了嗎?還是……你沒膽和我走在一起,怕讓人誤會你是我的新歡,品味還每下愈況……」他故意激她。
「你說什麼?哼,我才不怕呢!我和你又沒有怎麼樣,去就去,我還怕別人說什麼!不過,我不要你請,我可不想因此而欠你一個人情。」她就是吃這一套。
「各付各的多難看。」他皺起了眉。「這樣好了,我們再來一次比賽,誰先到,「誰就請客。」
「好啊!地點在哪里?」一听到又可過過飆車癮,她沖動地一口答應,一時沒細想到其中不合理之處。
「凱悅酒店。」
「那我們出發吧。」她一聲吆喝,興匆匆地坐進車內,準備大展身手一番。
石俊穎轉身走回自己的車內,表面上步履輕快地也是一副躍躍欲試的模樣,其實不然……
一路上,兩人同上次一樣互有領先,但到了快接近目的地的時候,石俊穎不著痕跡地將車速給慢了下來,但就只慢了那麼一點,慢到鞏蓓君完全沒有察覺他是故意的最後,當然是她拔得頭籌了!
碑蓓君神清氣爽地下了車,臉上自是掛著勝利的微笑。把鑰匙丟給一旁的泊車小弟後,她昂仰著下巴,看著緊接在她後,下車朝她走來的石俊穎。
「如何?甘拜下風了吧?」她逼視著他的臉問道。
他點點頭。「那這一頓就由你請了。」
「為什麼我贏的人要請客啊?」她不是小器,只是直覺性地反應。
「剛剛說好的,你忘了嗎?」
她一愣,好像對耶,他剛剛明明是這麼說的,不過……
「說是說好了,不過不太合理,但我不是想耍賴喔,我倒有個提議……」
「願聞其詳。」
「我請你吃一頓飯,少說也要花兩、三千,待會飯後,你回請我去舞廳跳個舞,絕不會有我花費的多,就算是禮尚往來,如何?接不接受?」她並非請客請得不甘心,只是想把握和他在一起的時間,一來可更深一層了解他這個人;二來可以進一步確定他對自己是否也如自己對他一樣……
石俊穎抿嘴微微一笑,該死的迷人。
「你既然開口了,我怎麼會不接受?就算跳舞的花費多過于吃飯,我也會照請不誤的。」他以非常紳士的口氣回道,令鞏蓓君霎時多了些許的好感。
「既然這樣,那我們進去吧。」她很開心他們開始了這第一次,在理性平和的情況下。
「請。」他還一手叉起了腰,示意她挽著他,兩人連袂進場,就像一對標準的金童玉女,羨煞旁人。
一頓豐富的晚餐,就在還算和諧的情況下結束,一掃在這之前兩人莫名對立之下產生的不快。
不過,對于鞏蓓君來說,還是不免有些失望。席間,他談他的工作、他的家庭,什麼都談,就是不談他的感情觀和他過往的情史,他到底是花心?還是多情?她並不知道,也無從去了解;甚至,他對她到底是持著什麼樣的想法,有意?無意?純粹朋友?奉父母之命?她更是一點頭緒都沒有。他在她面前,就像是戴了張面具般,所有的痴嗔愛怨都杜絕在她眼前,她始終看不透他……
晚餐結束,他們依約來到東區的一家舞廳跳舞,兩人都是個中好手,因此玩得十分盡興。
半夜將近兩點鐘,他們才帶著些許的醉意,及一身未褪的熱力從舞廳走了出來。站在冷清的人行道上,他們一時還無法適應這極端的感覺,體內蠢蠢躍動的因子,還想無限地發泄出來……
「要回去了嗎?」鞏蓓君有點依依不舍。
「都兩點了,玩得也差不多了,再玩下去,你父母肯定會怪我把你給帶壞了。」石俊穎比她理性。
「嗟!他們又不知道。況且,我在國外玩得比這還瘋呢……糟了!我忘了打電話回家了。」她大驚。
「我早幫你打過了,放心。」
「真的?那你怎麼說?」
「我說你今天可能不回家過夜了,要在我那住一晚。」
「他們沒說什麼?沒反對嗎?」
石俊穎搖搖頭。
碑蓓君覺得被打敗了。
「我父母他們一定是瘋了,怎麼會這麼開通……」隨即,她又想到事情的重點不是在這里,而是——「不對呀,我為什麼要在你那住一晚?有這個必要嗎?」
「當然有,我們兩個都喝了酒,不適宜開車,只能坐計程車,而你家住得比較遠,你勢必得落單一個人,那我當然不放心,所以你干脆就和我一起回我家,這樣比較好。」
「哦?」她眯起了眼,充滿迷情的眼眸對上他俊逸不凡的臉。「看樣子,你好像老早就把問題想周全了?心思真是細密啊。」不能說他早就意圖不軌,只能如是說了。
「不敢當。現在可以走了吧?」
「那我們的車子怎麼辦?」
「明天一早再來拿嘍,反正明天是假日,不趕著用車。」
「說得倒容易,真麻煩!你有個司機阿福可以來幫你開,我沒有,還要自己再跑一趟……」
「好啦!大不了我來幫你開好不好?可以走了吧?」他有點不耐地一手拖著她,一手朝駛近的計程車招手。
到他家過夜,其實鞏蓓君是一點意見也沒有,因她也很想到他的住處看看,想了解像他這樣一個標準的黃金單身漢,會有如何的居住品味?只是,她的心里忍不住在意起一個問題——
她是不是他惟一邀請上他住處的異性朋友?明知不可能,她還是會想。
約十分鐘,他們就抵達了石俊穎的住處;從五年前他搬離父母家後,就一個人居住在此至今。
這是一棟有十五層樓的大廈,他的住處約三十五坪,房子內是單一乳白色系列,沒什麼裝潢,只設了一個小小的吧台;家具也很簡單,該有的才有,不該有的一件也沒多,整間屋子看來既寬敞又舒適,更沒有絲毫單身漢該有的紊亂……鞏蓓君一踏進此地,感到相當不可思議。
「這是你的房子啊?你該不會是喝醉了,而走錯間了吧?」
「什麼話!我再醉也沒有你醉啊,這麼隨隨便便就敢和我回家來,孤男寡女共處一室,你不怕……」石俊穎跟在她身後,身上的外套已月兌了下來,隨意丟在一旁的沙發上。
「怕什麼?現今社會一夜多的是,就算我們真怎麼樣了,又如何?別忘了我們還是舊識呢。」她不以為意地回道。男歡女愛天經地意,大家又都是成年人了,真發生了什麼事,也是彼此心甘情願的,不是嗎?她在心里不停地反問著自己。
她的回答,令石俊穎滿意地直點頭。她的隨性、大方,正是自己一直所欣賞的典型,更何況……
「喂,哪一間是你的臥室啊?」她走到一間緊閉房門的臥室前。這間好像很大,應該就是……
正轉動把手,想進去參觀之際,突然一個念頭而起。這樣好像不太好吧?現在這個時候走進男人的房間,怪怪的……愣了一下,她收回了手,轉身想離開時,冷不防地幾乎撞進了他的懷里,他正以不到十公分的距離,站近她跟前。
「不是要進去瞧瞧嗎?怎麼臨時又打退堂鼓了?」他一手抵在門上,身體偎近她,她幾乎是被他圈在懷里了。
碑蓓君迎上他那滿是愛意的眼眸,听著認識他以來,他說得最溫柔的言語,不禁意亂情迷了起來……
他,當真也對自己有意思?他是認真的嗎?還是只是玩玩?
「我想不太好吧,孤男寡女的……」她還是有女人的矜持的。
「你剛剛說你不怕的,不是嗎?」另一只手,輕輕地撫上她的臉頰。「蓓君,你真的是好美,我第一眼在義賣會上看到你,就驚為天人、就深深地被你迷住了……」
「可是,那時候我很討厭你,你一直盯著我看的行徑,讓我很火大。」她幽幽地說道,臉上沒有絲毫的怒氣。
「我知道。」他輕笑了起來。「所以你才故意和我作對,讓我無故多花了好多錢,你真沒器度。」他還是溫柔地說著。
「沒氣度的人是你吧?多花一點錢就那麼不甘心,還回敬了我一下,竟說什麼被我迷住?你是在花言巧語嗎?」
「不不不,天地良心,我真的是對你一見鐘情!那時,只是好玩嘛,我看得出來你來頭不小,多花一點錢,對你來說是無關痛癢的。寶貝,你不會就因為這樣,而把我給判出局了吧?」
她冷哼了一聲。「好,此事就不再追究了。那我問你,你那天說旗袍要送給姐姐妹妹的,可是你根本就沒有姐妹,你只有兩個哥哥;請問你這姐姐妹妹……是不是要改成鶯鶯燕燕比較恰當啊?」
聞言,石俊穎忍不住地又笑了起來。「真有你的,你這不會是在吃醋吧?什麼鶯鶯燕燕的,我哪有啊?我只有你……」
「是嗎?你石大少的風流情事,商業界無人不知、無人不曉,怎麼可能就只有我……」
突然,石俊穎的兩片唇蓋了上來,堵住了她還未說完的話。
一手撫著她的後腦,一手再伸到她身後轉動門把,輕輕地轉開了門,輕輕地把她給帶了進去;在她還未看清他整個房間的擺設時,她就已經被他吻得天花亂墜,搞不清東南西北了。
後來,還不知怎地雙雙倒在床上……
兩人在激情繾綣間,鞏蓓君還可以掙出點殘余的理智,問出一個又一個她所在意的問題——
「你對我是認真的嗎?」
「當然……」
「你目前沒有其他的女人?」
「沒有……」
「你有了我之後,不會再找其他的女人?」
「不會……」
「我是你交往的女人中,最愛的一個嗎?」
「……」
「你說什麼?俊穎,我沒听清楚,你……再說一次……你……啊——」
隨著這一聲達到高潮的喊叫回蕩在室內,兩人也筋疲力竭地各自睡倒在一旁,而剛剛的問題,也沒了答案。
可是,鞏蓓君卻不曾忘記,她一直耿耿于懷……
接著,兩人旋即陷入了熱戀,在「眾人」的期待之下,至今談了兩個多月的戀愛……
碑蓓君無精打采地橫躺在大床上,而何琪就坐在一旁,喝著果汁,翻看著八卦雜志。
碑蓓君踢踢她。「喂,我叫你過來陪我的,你怎麼自己找起樂子呢?真不夠意思。」
「誰教你不是哀聲嘆氣、要死不活的樣子,就是不說話,我當然自己找點娛樂嘍,否則跟你大眼瞪小眼啊?」
「我煩嘛。」她坐起身來。「你知道嗎?石俊穎上個禮拜跟我求婚了耶。」
「真的嗎?那很好啊,你不是很愛他嗎?巴不得早點嫁給他,那你還煩什麼?」何琪立刻把雜志丟開,因這個好消息為好友高興。
「煩得可多咧,我們才在一起兩個多月,你不認為談結婚太快了一點嗎?」
「不會啊,時間不是問題,時候到了就可以結啊。」
「什麼是時候到了?」鞏蓓君睨了她一眼,這個自以為懂得很多的女人!
「時候到了就是……兩人很相愛啊,愛得死去活來的,沒有對方就活不下去,想天天看到對方、想生一個兩人的愛的結晶等等,這些難道都不是你的感覺和想法嗎?」
「是啊,這都是我的感覺、我的想法,問題是……那他呢?你知道嗎?我是完全看不透他對我的態度,他對我來說就像謎一樣,之前,他只說了他對我是一見鐘情,我就迷迷糊糊地和他上了床,然後,就順理成章談起戀愛了,接著,他就向我求婚了,過程順遂得一點曲折都沒有,哪有人談戀愛是這樣的啊?這是愛情嗎?太不可思議了吧。」
何琪听完她的話之後,眉一皺。「這有什麼不好嗎?平平淡淡的,很多人很向往的。」
「但那要看對象啊,你別忘了,我的他可是情史一籮筐的男人,女友是換過一個又一個,天知道他對我是不是三分鐘熱度,畢竟我們才在一起兩個多月嘛。」
這會,何琪頗贊同地點點頭。
「而且,他這麼快就向我求婚了,搞不好不是出于自願,而是來自父母的壓力,你知道嗎?在遇上我之前,他父母還替他安排了相親,而他也和對方看對了眼,交往過一陣子;你說,他這個人到底是多情,還是濫情?見一個愛一個的,一點原則也沒有。」如果,石俊穎和她在一起,只是「習慣」使然,結婚只是父母之命下的
「無所謂」,她對他和對其他的女子並無不同的意義,那麼,她又何苦執著于他呢?
「你怎麼會知道這件事?他告訴你的?」
「怎麼可能?是我自己去查的。」
「你自己查的?哦——難怪最近這幾天有征信社的人上門,原來如此。」當時何琪問過她,她還三緘其口呢。
「這家征信社很厲害,可以把你從小到大,大大小小的事情查個一清二楚,不論哪方面的都沒問題。」
「那你到底還查到了什麼?」何琪可感興趣了呢。
「他三十年來的情史,一滴不漏。」轉身,鞏蓓君從床頭櫃里拿出一紙大型牛皮紙袋,往床上一倒,一張張的資料卡夾著照片,如雪片般落下,布滿了一床。
「哇!這些都是……他交過的女朋友?」何琪咋舌,人稱花花大少不是沒有道理的,她終于明白了。「你查這個,到底是想干什麼啊?」
「試驗我的愛情。」她以非常凝重的態度回道。「我想看看他會不會在有了我之後,又輕易地愛上別的女人;我想知道我在他心里的分量是不是最重的;從今而後,我是不是他生命中的惟一,如果不是,我也就沒有嫁他的必要了。」「那你要怎麼做?」
碑蓓君揚起手上一小疊,已用回蚊針別好的資料。「我想安排幾個女人重新出現在他的生命中。而這幾個女人呢,是他輝煌的情史上少數幾個主動甩掉他,而非他甩掉的女友……」
「你是想……」何琪想不到她會有這麼冒險的想法。「讓他重遇舊愛,看他會不會吃回頭草?天哪!這麼做是不是太冒險了?你這不只是考驗他,也是考驗你自己嘛,別到時賠掉自己的姻緣才後悔莫及;其實你要考驗他,隨便找幾個面貌姣好、身材火辣的女人就行了呀,只要他不為所動,不也一樣嗎?」
「那不一樣,這樣的考驗太微不足道了;不再為其他的女人動心,這是應當的,沒什麼好值得高興的。但是,曾經甩過他的女人那就不同了;別人甩他,代表他可能對對方還有情,只是人家不要他而已。如果兩人再次重逢,還有機會藕斷絲連,我要看他如何選擇,是選擇舊愛,還是我?假如他真的都不為所動,那我就真的相信他最愛的是我,而我也就可以安心地嫁給他了。」
「有道理、有道理。」何琪感興趣地猛點頭,她開始覺得這是個有趣的游戲了。
「那甩掉他的女人有幾個?」
「五個。不過我會再加上一個,他小學時代曾暗戀過一個女同學很久,年代雖然久遠,但也算他對人家有情,所以我一並算進來,總共六個。」她可算是斤斤計較的了。
「哇!這下好玩了,就不知道石俊穎他是高興,還是煩惱,或是完全沒有感覺?蓓君,你猜呢?」
「我不知道。」她聳聳肩。如果現在她有肯定的答案的話,這一切也就不必開始了啊!
這麼做是對,是錯?她也不知道,但為了他們美好的將來,就算如何琪所說的,會因此賠掉自己的姻緣,她也不在乎了。
如果另一半對自己的愛不是惟一而且完整的,以她鞏蓓君的個性而言,那當真是不要也罷啊!
叮咚……
碑蓓君一打開門,映入眼簾的就是一大束的玫瑰花;這是自石俊穎向她求婚後,每天登門拜訪必備的伎倆。
她秀眉一蹙,沒有太大的高興。他就只會玩這麼簡單、沒有創意的把戲嗎?她以為像他這樣多金、風流成性的男人,應該有很多別出心裁、討女人歡心的花招才是,怎麼會只是這樣而已?是差別待遇嗎?他對他過去的女友並非如此,惟獨對她,他根本不想花心思在她身上,是這樣的嗎?她愈想愈不是滋味。
「怎麼?看到我不高興啊?」石俊穎從花束後探出頭來。
碑蓓君轉身就往屋內走,連花也沒有接走,嘴上咕噥道︰「每天都一樣的方式出現,還有什麼好高興的?」
「你說什麼?」石俊穎關上了門,追了過去,在她身旁坐下。
「沒什麼,你送的花好漂亮喔。」她主動接過他的花,作勢地聞了一下。「俊穎,我答應……考慮你的求婚了。」
「啊?什麼!答應考慮!」這是什麼回答!那不也一樣嗎!還是沒答應啊!
「是啊,我答應考慮,整整一個星期,也就是七日,從明天開始算起。而明天一早,我要飛到美國去度假,七日後回來,到時我會給你一個……滿意的答覆。」放縱他七個日子,讓他為所欲為,他們之間的愛情也就可以見真章了。
「哦,滿意的答覆?」那麼言下之意……是很有希望嘍?石俊穎大樂,心想她之所以會突然飛到國外度假,」定是想把握住結婚前單身的逍遙生活,好好地玩一玩,之後也就心甘情願地……嫁為他石家婦了!
好,這樣好。而他自己也可以趁此好好享受這最後幾天的單身日子,何樂不為呢?嗯……干脆他明天也連放自己七天假好了,她在國外玩,自己在國內玩,還算公平吧,是不是?
碑蓓君偷眼看著他雀躍的表情,不知他是為什麼而樂。是因為即將到來的自由?還是七日之後他等待的答案?今時今日,她還是無法確切掌握他的心思,真是悲哀啊!
「明天你幾點的飛機?我送你到機場。」他以相當愉悅的神情說道。
「不用了,何琪會送我去。明天你還是照常上班吧。」她會這麼說,完全是為了顧全自己的計劃。其實,知他甚深的她,早已料定他會隨著她的休假而休假,要他乖乖地照常上下班,那是門都沒有!
「好,那我就不送了,你好好地玩,一個人出門在外要當心哦。」語畢,他攬著她,在她唇上印下一記深刻而又綿長的吻。
但願,這不是最後之吻……鞏蓓君在心里向天禱告著。
「俊穎,我改變發型好不好?」突然,她如是問道。
「為什麼要改?這樣很好啊。」他揉著她那一頭又卷又蓬的及腰頭發,由衷地說道︰「有野性美,我很喜歡。」
「真的?好吧,那我就不改。」她順勢偎進他的懷里,狀似享受他溫暖的懷抱,其實,動的是別的念頭……
七個日子,六個女人?是不是太便宜他了?剩下的那一日……應該比前面六個日子更加來得讓他驚喜才是。
決定了!她和石俊穎之間的愛情能否直到天長地久,七日之後,見分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