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晨
雖然前一夜的「活動」劇烈,但天一亮,花逐舞的生理時鐘便把她喚醒了。
頭痛欲裂是第一個知覺,全身又酸又疼則是第二個知覺。花逐舞眨眨眼,眼楮還沒完全恢復視覺,心底只想著,她還沒睡得這麼累過……
忽地,腰際上的壓力,以及眼前的古銅色肌膚,徹底喚醒了花逐舞——
男、男、男人?!
花逐舞瞪大了眼,難以置信地看著,眼前正一起一伏的胸肌,男人的手還霸道地放在她的腰上,就連睡夢中也不肯松手。
昨夜的激情記憶,緊接著一股腦兒地回到花逐舞腦中,再次染紅了她的雙頓,難以置信昨晚那個熱情的女人,居然就是她自己。
花逐舞痴痴看著,距離自己不過一掌長的俊臉,就這麼看得入迷了,睡夢中的他,狂放的氣質收斂許多,但仍像只沉睡的猛獅。
那雙黑純的眸此刻正緊閉著,但花逐舞還記得,被那雙眸凝視時的心跳加速,和難以自抑的悸動。
那薄薄的唇,因沉睡,而不再露出似笑非笑的邪氣笑痕,她看著那兩片吻遍了她全身的唇,小手忍不住偷溜到他臉上,以指尖描繪他的唇形。
她的小臉一紅,因為自己太過大膽的行動——
不但和一個男人共度一晚,隔天還在那男人的床上醒來……
這可是花逐舞從沒想象過的大膽。
太陽穴又一抽一抽地疼痛著,教花逐舞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喝醉了酒。
她小心翼翼地抬起,凌盡夜掛在她腰上的長臂,再悄悄溜下了床,一切的動作都是盡量放輕,就怕會吵醒身旁的男人。
花逐舞找到放在口袋里的手表,赫然發現距離她上班的時間,只剩下一個鐘頭左右。
「慘了,不曉得上班會不會遲到……」
花逐舞低低地慘嚎了聲,昨晚,她連自己怎麼來的也沒印象,就怕凌盡夜住的地方離她上班的地點太遠,她可得先做好遲到的打算。
她匆匆穿上衣物,就想往門外沖,但在打開門的一瞬間,又停下了腳步。
花逐舞回頭看看仍在睡夢中的凌盡夜,想著自己是否該叫醒他,告訴他自己要離開了?
最後,她還是沒有叫醒他,只是在他房里找到了紙筆,匆匆寫下幾句留言,以及自己的聯絡方式,再放到門邊的桌上。她關上門,放心地揚長離去,
花逐舞並不知道,她關門時引起的一陣輕風,竟吹起了那張紙。
輕盈的紙張飄啊飄地,最後,滑進了大床底下。
***
直到晨光照在凌盡夜緊閉的眼皮上,他才睜開眼。
鼻間似乎還浮動著一抹淡淡的清香,凌盡夜沒做多想,伸手便想將身旁的女人撈進懷里。但他卻撲了個空。
絲質的被單空蕩蕩的,也不知她離開多久了。凌盡夜難得地擰起了眉。
她離開了?!
「小花兒?」他喊了聲,卻發覺整間臥室靜悄悄地,就連盥洗室也沒傳來梳洗的聲響。
仿佛……真的只剩他一人。
直到在屋子里繞過一圈,凌盡夜這才終于相信,那朵小花真的走了。
若不是那抹暗紅色的干涸血跡,還留在黑色的絲質床單上,凌盡夜幾乎要以為昨晚的一切,只是場春夢罷了。
那朵小花……到底是什麼人?
他本以為她是交際花,但在昨晚之前,她卻還是處女,現在,她又不吭一聲地消失了。徒留一堆問題,最是讓他凌盡夜為了她尋找答案嗎?
凌盡夜勾唇一笑,決定把昨夜的一切,當作普通的一夜,就像其他的一夜那般——天亮後,兩人各分東西。
直到最後,凌盡夜都沒看到花逐舞留下的字條。
***
數日後
嘩啦啦的水聲響起,花逐舞就蹲在洗菜盆邊,仔細清洗著手中的萊葉,在她的身旁,除了如山高的待洗萊葉,還有三、四個與她做著相同工作的女人。
她的工作內容雖然是送外燴,但因為所服務的「小紅帽外燴公司」人手不足,因此,他們這些外燴人員,有時也跟著兼做洗菜、切菜這類雜事。
「小舞,你怎麼又來洗萊了?」
一個關心的男聲響起,接下來,花逐舞手里的菜葉,便被來人搶了去。
「阿忠哥?」聞聲,花逐舞抬起頭,就見到外燴公司的小開李明忠,一臉心疼地看著她。
「小舞,我不是說過,這此粗重的工作你不必做的。」李明忠皺眉。
也不顧有旁人在場,他拉起花逐舞還泡在水里的小手,再拿出自己的手帕,溫柔地為她拭去水珠。
而那些「旁人」,也非常識相,看到李明忠的舉動,都像是見怪不怪了,只瞧了一眼,便紛紛低下頭,繼續清洗手中的菜葉。
花逐舞自從高中畢業後,便進入「小紅帽」工作,至今,已近三個月了。
李明忠第一眼見到花逐舞時,就對她驚為天人,而他的追求工作一點也不少,對花逐舞的愛慕之意,更是明顯到全「小紅帽」的員工都心知肚明。
「瞧瞧你,一雙白白女敕女敕的玉手,都泡得起皺了。」李明忠的手還緊緊捉著花逐舞,仿佛兩人的關系有多親密,絲毫不掩飾自己對花連舞的特別待遇。
「阿忠哥,我也是「小紅帽」的一員,既然人手不足,我來幫忙也是應該的。你看,其他人不也是來幫忙了嗎?」
花逐舞不著痕跡地抽回自己的手,蹲回洗菜盆邊繼續工作。
她知道阿忠哥對她有好感,但她對阿忠哥只有兄妹之情,再加上某些緣故,她也不好太過明目張膽的拒絕阿忠哥。
因此,花逐舞只能盡量暗示阿忠哥,自己對他並無意,這一切,全是因為她不想讓阿忠哥抱著過多的期望,以免日後惹出什麼不可收拾的麻煩。
「小舞……」李明忠還想再說些什麼,但另一個人插嘴了——
「阿忠,有時間聊天,還不趕快去廚房幫忙,今天的生意可是很重要的,你千萬別給我搞砸了。」
「好啦!老爸,我馬上過去。」不情不願地,李明忠只得離開花逐舞進廚房開工。
直到兒子走進廚房,小紅帽外燴公司的老板李義,這才轉頭看向花逐舞。
「小舞,我家那小子又來煩你啦?」自家兒子喜歡小舞,李義當然看得出來,但他也看得出,小舞對他兒子無意。
「沒什麼事的,阿忠哥只是叫我休息一下罷了。」花逐舞淺淺一笑,對老板出面解危非常感激。
「小舞啊,如果你真的不喜歡我家阿忠,你就直接跟他說了,不過是失戀嘛!那小于挺得住的。」李義呵呵笑著,好像失戀的人並不是他家兒子。
「老板,這件事我會自己處理的。」花逐舞搖搖頭、拒絕了他的提議,但她還是很感激老板的好意。
看著花逐舞有些勉強的笑容,李義著實為她心疼極了,若不是明白,小舞並不喜歡他家兒子,如果能有這麼乖巧的媳婦,李義當然很樂意。
「小舞,你可千萬別勉強自己,做什麼不喜歡的決定。」說完這句別有探意的話,李義再看了花逐舞身邊那幾個員工一眼,他才背著手緩步離開。
直到老板的背影遠去,花逐舞身旁一直保持安靜的員工們,像是突然打開話匣子,嘰嘰喳喳地在花逐舞耳邊說個不停——
「小舞,我真不懂,阿忠哥對你這麼好,你為什麼不接受他算了。」
「是啊!如果阿忠哥喜歡我的話,我早就嫁了,何必委屈自己當個小員工?!」
「小舞,你繼續對阿忠哥的愛意推推拖拖,也不是辦法吧。」
「你說要自己處理,可是,感情的事情又能怎麼處理?」」如果阿忠哥生氣的話,那我們……」
「小舞……」
「小舞……」
面對眾人一句比一句犀利的言詞,花逐舞幾乎就要招架不住了。
「你們再讓我想想吧。」最後,花逐舞只能說出這句近乎哀求的話。
她和「小紅帽」里的許多人一樣,都是從佑民育幼院出來的孤兒,因為老板的好意,雇用了不少離開育幼院的孤兒在「小紅帽」工作,因此,他們才能在這個景氣不佳的時候,還能找到一份糊口的工作。
雖然不是所有的人都會進入「小紅帽」工作,但不可否認的,這的確是多了份工作機會。對他們這些孤兒而言,老板不啻是佑民育幼院的大恩人。
現在,老板的兒子李明忠喜歡上花逐舞,如果花逐舞也能順水椎舟的嫁給他,那對未來的院童而言,等于多了一個工作的保障。
或許事情不會如他們所想象的美好,但對他們這些無權無勢的人來說,已經是最好的情況了。
也難怪,只要同是佑民育幼院出來的人,都有志一同地勸花逐舞嫁給李明忠。
「小舞,你別再想了,再想下去,如果惹火了阿忠哥,說不定大家的工作都不保。」看花逐舞還一直猶豫個沒完沒了,花雲英也忍不住開口勸道。
她也是從佑民育幼院出來的,基本上,育幼院的孤兒,大多是跟著院長姓花。才會造成「小紅帽」里,一堆員工姓花的有趣狀況。
花雲英在這兒也算是老大姐了,自然了解李明忠的個性好壞,現在他是喜歡小舞,所以小舞的半推半拒還可以忍耐著,但再這麼下去,說不定李明忠一氣之下,干脆辭了所有人。
「我知道了。」花逐舞輕顰著眉,心情也跟著沉下去。她就是因為知道這層利害關系,才會一直能拖就拖,他們擔心的事情,她也擔心啊!
雖然老板現在擺明了,即使她拒絕阿忠哥也不會為難她,但老板畢竟老了,再過幾年,「小紅帽」就會由阿忠哥來主事。她必須為幾年後的變數考慮。
包何況……她已經有了喜歡的人。好不容易遇見自己夢想中的王子,她又怎能放棄這段戀情?
想起凌盡夜,花逐舞的心情總算好了一些。
她本來想親自去找他,可是,最近的工作實在很忙,她每天忙完工作,回到租賃處時,早早就累得癱在床上,補眠都來不及了,又哪里有時間去找他?
在那一晚之後,都已經過了好幾天了,每個沒有聯絡的一天過去,她心底的不安就越來越大。
不知道他在忙什麼?為什麼一直投跟她聯絡呢?她好想見他……
***
旭日運輸辦公大樓氨總裁辦公室
偌大的辦公桌上,堆了一疊又一疊待批的公文,層層疊疊的文件夾,就幾乎佔去了辦公桌的所有空間。
凌盡夜坐在眾多的公文堆里,拿著純金鋼筆的手,毫不停歇地揮動著,他緊擰著眉頭,對眼前仿佛永遠批不完的公文,第一O一次感到厭煩。
沒想到老哥居然這麼記仇,都快跟蒂蒂都要結婚了,現在還拿一堆工作,報復他先前故意把蒂蒂藏起來的事情。
現在可好了,他留在這里拼命工作,而老哥卻帶著蒂蒂逍遙快活去了。
思及此,凌盡夜最後一絲的耐心被磨光,他扔下手中的純金鋼筆,決定不再做他的苦命勞工。
好歹他也是旭日運輸的副總裁,如果過勞死的話,豈不是太丟臉了?!
像是料準了他的行動,凌盡夜才剛扔下筆,他桌上的內線電話,便適時響起。
「副總裁,東西大致準備好了,請你到會議室確認一下。」
秘書甜美的聲音響起,但凌盡夜卻听得一頭霧水,他什麼時候叫秘書準備了東西?而且還必須放在會議室里?
凌盡夜掛上內線電話,決定親自過去看看,就當是他在辦公室坐太久,趁機運動一下好了。
他走出辦公室,門外的許秘書已站在一旁等候,她拿出一份清單似的物事交給凌盡夜。
「副總裁,這個是清單,總共有二十五家廠商參與,每家各送兩份樣品,總共送來了五十份樣品,請你看一下。」
許秘書的聲音中有一絲困惑,但凌盡夜沒注意到,因為他的心思,全被手中的清單吸引了去——
闔家團圓、萬年富貴、金玉滿堂、國土無雙、百年好合……
這是什麼怪東東?怎麼看不出是什麼產品?
凌盡夜盯著清單上一個個吉祥語,但不管他怎麼想,都不覺得這些吉祥語哪里會跟運輸業扯上關系。
會議室很快就到了,許秘書首先推開了門,門扇才開了個小縫,一陣撲鼻的香氣就從門縫涌了出來。
「這是……」凌盡夜臉上慣有的笑容消失,食物的香氣纏繞在他鼻間,氣味雖香,但各式的香味擠在同一個空間里,就有些讓人吃不消了。
門扇大開,果不其然,會議室里那張三十人座大會議桌上,放滿了各式各樣的精致美食,而每兩道美食之間,還放了一張紙牌。
如果他手上的清單無誤,桌上應該有五十道菜。而那堆吉祥語,應該就是萊名了。
「副總裁,目前已經有二十四家廠商送達,雖然時間提早了十分鐘,不過,還是請你開始品嘗。」許秘書拿起放在會議桌上的免洗筷,交給凌盡夜。
「這是怎麼回事?」旭日運輸做的是運輸生意,何時跟料理扯上關系了?
「這是總裁交代下來的,請你決定他婚宴上的料理,由哪家外燴公司來負責。這些料理,就是那些外燴公司送來的樣品。」許秘書善盡職責地說道。
「那我也不需要一道一道全吃下肚吧?!」凌盡夜失笑,為什麼他覺得事情沒這麼單純?
五十道菜,就算他每道只吃一口,恐怕還沒吃過一輪,他就已經撐破肚子了。」這個……」許秘書一臉為難,像是不知該怎麼對他解釋。
正當許秘書還在想比較適當的說詞,凌盡夜的手機卻先響了。」我是凌盡夜。」凌盡夜干脆的接起電活,因為來電者正是他親愛的老哥凌啟日,同時也是旭日運輸近來不見人影的總裁,更是那個準備要結婚的準新郎倌。
「阿夜,你的心得寫好了嗎?」帶笑的男聲從電話的另一頭傳來,與凌盡夜相同低沉,好听的嗓音,听起來竟像是凌盡夜開口說話。
「心得?」凌盡夜發現,今天他一直在問問題。
「就是你吃完那堆料理之後的心得,每一道菜都要寫,事關你老哥我的婚禮,到時候,如果喜酒被人批評難吃,我保證你的工作量會繼續增加。」
凌啟日涼涼地說道,仿佛要為婚禮煩惱的人並不是他。
「老哥,如果你這麼在意的話,為什麼不是由你來試吃,我保證,你一定可以找到自己喜歡的口味。」凌盡夜幾乎是咬牙切齒地說道,拿一堆工作壓他還不夠,現在連試啥都要找他?!
「阿夜,我們是雙胞胎,我相信,我的口味跟你的口味是一樣的。」
「老哥……」凌盡夜還想說話,但凌啟日已搶先一步打斷地的話——
「妍蒂在等我了……你不會讓她失望吧!」
說完,凌啟日掛上電話,不再給凌盡夜掙扎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