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豆太子 第九章
作者︰雪楓

御醫坐在床邊為昏迷不醒的虞國柱診脈。

「怎麼樣?究竟怎麼樣?」皇帝在一旁不停催問。

「皇上,請耐心。」霍以光勸道。

「耐心,你就知道叫朕耐心!朕只有這麼一個兒子你們主朕怎麼耐心!」皇帝立刻向他開火,「不是你的兒子,你當然耐心了。」

也不想想是誰害的,又不是他把太子殿下害成這樣的。可是皇上這樣,御醫無法專心診脈,會影響對太子殿下的治療的。「

「這樣就無法專心診脈,朕還要這樣的御醫干什麼?」皇帝嘟嚷著,悻悻地閉上了嘴。

御醫終于松開了手,又扒開虞國柱的眼皮看了看,站了起來。

「怎麼樣?」皇帝這回小聲問。

「太子殿下是郁結五內,憂急攻心,才會吐血的。」

‘哪還嗦什麼,開方子呀!「皇帝心急地催促。

御醫走到桌前,邊寫藥方,邊說︰「這副藥煎了讓太子殿下飲下,太子殿下就會醒來。不過這只能救一時之急,不能去除病謗。」

「不能去除病謗的方子你開什麼?你是故意個把太子治好的嗎?」‘

「皇上恕罪。太子殿下是心病,心病要用心藥醫。不解除太子殿下憂傷的原因,臣就是華倫再世,也沒有辦法。」

「你!哼哼!傍我盡全力救治。需要什麼珍貴藥材只管開口,一定要治好太子。」別給他來什麼「心病」、「心藥」的,要他放了那個女人?沒門!

「臣盡力而為廣

「不是盡力而為,是一定要成功。否則你就等著滿門抄斬吧!」

也許是皇帝的威脅起了作用,一碗藥灌卜去,虞國柱就睜開了眼楮。

「皇兒,皇兒,」皇帝驚喜地俯身看他,「感覺怎麼樣?哪里不舒服?」

虞國柱呆滯無神的眼楮穿過他,不知落在何處。

「皇兒,我是父皇啊,你說說話。」皇帝焦急地搖搖兒子的身子。

「小隻果……」虞國柱口唇翕動,哺哺地說。

皇帝的臉色一下子變得十分難看,這小子病成了這樣,還惦記著那個丫頭。

「皇上,太子殿下是想吃隻果。」不知真相的御醫說。

「多嘴!」皇帝狠瞪他一眼,又低聲問虞國柱,「皇兒,你想吃什麼?朕命人為你做。燕窩?魚翅?」

虞國柱又閉上嘴一言不發了。

整整三天了,虞國柱除了被強灌進一點藥汁外,滴水粒米未進,整個人形銷骨立,幾乎不成人形。

「唉。」皇帝這三天也無心上朝,天天守在皇兒身邊,可是除了嘆氣,他還是只能嘆氣。

三天了,三天不吃不喝,就是鐵打的身子也受不了。何況皇兒吐了血,大傷元氣,要不是他用宮里最珍貴的藥材,皇兒說不定已經……

「皇兒,你開口說句話。」哪怕叫那個丫頭的名字也行。除了三天前他叫了一聲「小隻果」之外,這三天他都沒有開口說話。

虞國柱仍然睜著無神的眼楮,沒有一點反應。

「皇兒!」皇帝眼楮濕潤了,他怎麼能眼睜睜地看著兒子像個活死人一樣,日漸惟。淬,甚至……

當年,他也是這麼眼睜睜地看著愛妃一天比一天比一天憔悴。漸漸失去生命力卻束手無策。他是皇帝,是天之子,萬民之主,沒有做不到的事,難道連心愛的人的生命也挽留不住?不,他不信!

「老天,你听著!」皇帝雙腳分開站立,一手叉著腰,一手指著天,「我命你立刻讓皇兒恢復,听見沒有?朕是四梅之主,是天之子!朕命你不準收皇兒的命!你听見了?」

「轟——」晴朗的天空響起了雷聲。

所有的人都抬頭看天,只見蔚藍的天空突然涌出絲絲縷縷的白雲,聚集成團,越來越厚,傾刻間,烏雲翻滾,大地黯淡下來。

「嘩——」冰涼的秋雨傾盆而下。

天牢里。

這里一片漆黑,黑得分不清是白天還是夜晚。

許秀隻坐在鋪著稻草的地上,抱著雙腿,下巴放在膝蓋上,身子縮成一團。

她保持這個姿勢一動不動,不知道多久了。只知道「叮當」,鎖上門走了。‘叮當「,開門,放下碗,」叮當「,鎖門走了……她沒去數有多少次開門。鎖門,多少次送來牢飯又收走。她不想數,不想吃,也不想抬頭去看一眼進來又離開的人。反正沒意義,什麼都沒意義了,沒有了大柱子,什麼都沒意義……

她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麼,也沒注意這段時間自己腦子里都想了些什麼,她甚至不知道時間在流逝。她好像被壓縮在一個沒有光、沒有熱、沒有聲音的虛無空間里,這里連時間都是虛無……

「叮當」,又是開門的聲音,她依然連睫毛都沒有顫動一下。

一股香風混進天牢腐爛發霉的氣味,變成一種奇怪刺鼻的味道。

「哎呀,臭死了,這里簡直不是人呆的地方。」一個尖細變調的聲音,好像是捏著鼻子發出的。

許秀隻還是沒反應。

「喂,死丫頭,別裝傻賣呆了!」尖細的聲音是安陽郡主。

「郡主,她不會是真的傻了吧?」怯懦的男聲是慶王虞興國。

「閉嘴!我沒問你。」要不是打著他的旗號才能進天牢,她才不理這個死肥豬呢。

「我」

「我什麼我!再說我就掐你!」

「嗚——你又欺負我,我要告訴娘。」虞興國害怕地後退幾步,這個恐怖的女人掐人可疼了。

「去告吧!去找你娘吃女乃吧。」越看這個死肥豬越討厭,安陽郡主一肚子火都發在他身上。

「又不是我害你當不成太子妃的,干嗎欺負我?」

「你還說!」這頭肥豬專會踩人痛腳,安陽郡主氣得兩指夾起他臉上的肥肉,用力一擰。

「哇——娘——」虞興國哇哇大叫,他的俊臉一定淤青了,娘見了一定會心疼,「我的臉——」娘說他的臉是天下最俊的,被這個凶女人毀了啦,「娘,嗚嗚——‘虞興國捂著臉哭著跑了。

「沒出息的家伙!」安陽郡主不屑地沖他的背影冷哼一聲,又轉向雕像般的許秀隻,「喂,臭丫頭,抬起頭來!」

許秀隻對剛才的吵鬧听而不聞,還是一動不動。

「我叫你抬起頭來,你聾了?‘安陽郡主沖上前一把抓住許秀隻的頭發用力扯。

許秀隻的臉抬起來了,表情平靜而淡漠,似乎什麼都不在乎了。

「死丫頭,你這是什麼表情?不許這樣看著我!」她冷冷的眼神讓人心里直發毛。

「我叫你不準看你還看!‘」安陽郡主狠狠一巴掌,打得許秀隻頭一偏。但她慢慢地轉過臉,又用那種冷冷的,似乎穿透了人的目光望著安陽郡主。

「你!」安陽郡主舉起手,想再給她一個耳光,可面對那奇異的目光,手竟然揮不下去。

「你!哼!死丫頭,你不是仗著太子殿下寵你很得意嗎?你也有今天的下場!現在我想打你就打,想罵你就罵,就是打死你也沒人管,還是為國除害!你媚惑太子殿下,竟然聳恿他離宮逃家,拋棄皇位,拋棄江山,你這個禍國殃民的妖女!」太子殿下竟然為了她寧願舍棄江山,寧可逃走也不肯和自己成親,真是氣、氣、氣死她了!

「真不明白你有什麼好!要姿色沒姿色,要才情沒才情,要家世沒家世。你這樣的女人街上一抓一大把,連給我提鞋也不配,憑什麼跟我比?憑什麼跟我爭?」更可氣的是自己居然輸給她,真是天大的恥辱!

「臉蛋平常,身上又沒有幾兩肉,你用了什麼狐媚手段勾引太子殿下?讓他為了你不要江山,為了你逃婚,甚至為了你吐血病倒……」要不是這個意外,她現在已經是太子妃了。

木偶一樣的許秀隻突然有了反應,扶著牆爬起來,努力穩住虛軟的身子,‘你,你說什麼?大柱子病了?「

「都是你害的!太子殿下現在臥病在床,茶飯不進,奄奄一息。御醫說這樣下去很危險……」她才不在乎那個土包子是死是活,可是實在不甘心到手的皇後之位飛走。

「你,你是說真的,大柱子病了,他現在怎樣了?」許秀隻腳步不穩地撲上前,一把抓住了安陽郡主的衣襟,「快告訴我,大柱子現在怎樣了?」

「放開我,髒死了。」安陽郡主厭惡地想要推開她。她身上有股臭臭的怪味,手上的污垢塵土都沾在自己華美的衣服上了。

「你告訴我,告訴我!」許秀隻不知哪來的力氣,緊緊抓住她的衣襟不放。

「放開,放開。」安陽郡主推她不動,心里開始害怕了。再看她頭發蓬亂,臉上還有五根紅指印,瞪著一雙大大的眼楮,樣子好可怕。

「大柱子怎樣了,告訴我!」

「大,大柱子是誰?」大,天哪,這個女人發瘋了,萬一她把自己怎麼樣……安陽郡主開始後悔自己沒事跑來泄什麼憤,後悔把慶工趕走了,那頭死肥豬雖然沒用,至少也能壯壯膽。

「大柱子怎樣了?快告訴我!許秀隻大眼楮異常炯亮,還是不斷重復那一句。

「媽呀!」這個女人真的瘋了,安陽郡主是標準的惡人無膽,嚇得尖叫一聲,用力推開許秀隻,轉身就往外跑。因為太慌張,踩到自己的裙擺,一下子跌了個狗吃屎。

「你還沒告訴我,大柱子怎麼樣了?」許秀隻喊道。

「媽呀!」安陽郡主飛快地爬起來,顧不上撕裂了的裙子,飛也似的跑出天牢。

「放我出去,放我出去!」許秀隻猛拍著鐵門,「我要見大柱子!」

「吵什麼!」守衛走過來呵斥。

「求求你放我出去,我要去見大柱子,他生病了,我要去看他。」許秀隻哀求守衛。

「別做夢了,也不看看這是什麼地方,由得你想來就來,想走就走?」他當了十幾年天牢守衛,從來就沒看見進了天牢的人還能出去的。出去的方法只有一個——上刑場。

「求求你,我要見大柱子。看不見我,他會受不了的,他會死的,真的!」

「別說了,就算我有那個心也沒那個膽呀。」守衛同情地嘆了氣。他知道這個女人是太子殿下寵愛的人,看上去也平凡得很,太子殿下竟為她不愛江山愛美人!

「求求你,求求你。」許秀隻哭泣著哀求。

守衛實在不忍心听她的聲聲哀泣,干脆躲開,耳不听為淨。

「大柱子會死的,真的會死的。」許秀隻的身子順著鐵欄慢慢滑倒在地上,「他說過,沒有我他會死的,他從來不說謊。大柱子……」

「轟——」外面的雷聲震動了天牢。

又是一天,夕陽西下。

被一陣突如其來的暴雨沖刷過的天空藍得亮眼,空氣也彌漫著絲絲清甜味。偶爾一陣風吹來,涼意侵骨。皇帝拉一拉身上的披風。

「皇,皇上。」太監低聲報告,「御豬這兩天不吃不喝,小豬沒女乃吃,都餓得嗷嗷叫。」

「這時候你還拿豬來煩朕!」皇帝恨不得立刻砍了這個不識相的奴才。

「皇上恕罪。」太監急忙跪下,「因為是太子殿下帶來的御豬,奴才……」

一听到「太子殿下」這四個字,皇帝的火氣一下子不見了,只剩下深深的沮喪和無力感。

今天是第四天了,皇兒還是不發一言。他甚至也不再睜著無神的大眼楮,只是昏睡著。他好擔心他會就這樣睡著,再也醒不過來,提心吊膽地每隔一會兒都伸手探探他的鼻息,感覺他清淺的氣息吹拂在手指上,才放下心來。可是要不了一會兒,他的心又提了起來,又重復同樣的動作。

他害怕皇兒的大眼楮再也不會睜開,就像愛妃一樣。是的,他害怕。他第一次在心里承認,他,天之子,也有害怕的時候,也有無能為力的事情。

「慧兒,你顯顯靈,救救咱們的兒子。」皇帝仿佛看見愛妃那靈慧多情的大眼楮正含怨地望著他,好像在怪他害了兒子。

「慧兒,你怪我嗎?你怪我這樣對皇兒嗎?我也是為他好啊。」為什麼皇兒這樣固執,偏偏只認定一個女人呢?自古以來,不要說帝王是三宮六院,嬪妃無數;就是尋常百姓,多收了三五斗,日于寬裕點,也想娶個小老婆啊、自己同意讓那個丫頭進宮為妃,已經是格外開恩了,皇兒為什麼還不滿足呢?女人多幾個有什麼不好?反正心愛的女人已經在身邊,再多幾個換換口味也不錯啊,兒子怎麼這麼死腦筋!

「皇上,請歇息吧。」霍以光勸道。皇上這幾日為了太子傷神,也累壞了,不然怎麼一個人自言自語。

「以光,你說朕做錯了嗎?」皇帝眼前都是愛妃幽怨的眼神,以致于對自己一向認定是正確的事也動搖起來。

「臣不敢置喙。」

‘你說不敢,就是說我做錯了!「否則他大可直言。

「臣不敢」

「不準再說不敢。朕先赦你無罪,大膽說吧。」

「臣以為」

「什麼?說呀!」

「臣以為皇上棒打鴛鴦,害了太子!」

「什麼?皇帝眼珠子幾乎瞪出來,緊抓著披風的手上青筋都冒了出來。

「皇上赦臣無罪的。」霍以光嚇了一跳,急忙提醒皇帝。

「君無戲言,朕不會砍你的頭,你盡避說。」

「太子殿下與許姑娘青梅竹馬,兩小無猜,感情深厚就算許姑娘各方面並不十分出色,太子殿下卻對她一往情深。兩人是一對同命鴛鴦,怎能分離?」可憐的小兒女,連他一想就禁不住唏噓。

「朕並沒有要分開他們,朕已準許許秀隻人宮為妃,還不夠嗎?朕下旨冊封安陽郡主為妃,也是為了讓他登基後有一助力。天下遲早要交給皇兒,安陽郡王是開國功臣之後,又是朝中重臣,他的支持對皇兒穩定天下十分重要。」

「皇上從朝政上如此考量並沒有錯。可皇上忘了,太子殿下自幼生長在民間,並不是一個有政治野心,或者說雄才大略、胸懷天下的人。他和皇上不一樣。」他不會為了朝政而犧牲愛情。

「所以朕才要為他考慮周全呀。」

「皇上忘了,當年您也是為這個理由迎麗妃進宮,卻使慧妃娘娘受盡欺辱、折磨,甚至發生大子差點被害,以致流落民間的事。」

「這……這不一樣,麗妃善妒……」

「安陽郡主也非溫和賢淑的女子,別忘了她可是麗妃娘娘的佷女。皇上不怕當年的事重演嗎?」

「這……」皇帝一時啞口了,沉默了好一會兒,才開口,「朕可以另選太子妃,一定選一個賢良淑德的。」

霍以光嘆氣,搖搖頭,「皇上也曾受過,試問看著心愛的人受盡委屈月p滋味可好受?」

「哪有那麼夸張?只要太子妃心胸寬大,她們還可以成為好姐妹。‘當年慧兒和蘭妃、容妃不也相處得很好?麗妃死後,慧兒可沒再受半點委屈。

「皇上,眼睜睜看著心愛的人日漸憔悴、憂郁而死,心里滋味又如何?」

皇帝突然臉色大變,「你胡說!哪有這種事?」慧兒的死不是因為憂郁,而是生了病,不知名的病!

「皇卜,臣沒有胡說。」霍以光堅定地直視著皇帝,「慧妃娘娘和臣的夫人是姐妹淘,她們經常互相訴說心事,所以當年娘娘的心事,臣也略知一二。」,

「朕都不知道,你又知道什麼?」慧兒有什麼話不和他這個最親的人說,去和外人說?

「這些年臣一直沒有提起。慧妃娘娘在時,臣不敢說,因為她不希望皇上知道她內心的委屈;娘娘去了後,臣也沒必要說了。今天要不是為了太子殿下,臣永遠都不會提。」

「我不相信,我不相信。」皇帝哺哺自語,「霍以光你一定是在騙朕。」

「臣不敢有半句欺君之言。」霍以光鎮定地陳述,「皇上是在微服私訪時遇上了慧妃那時慧妃還不知道皇上的身份,就愛上了您。可見,慧妃決不是為了皇上的身份,不是貪戀榮華富貴,而是真心愛皇上。」‘

「這不用你說朕也知道。」從第一眼看到那個和豆腐一樣白女敕水靈的賣豆腐姑娘,他就失了魂。那段濃情蜜意的日子,真是甜得讓他一輩子回味。

「慧妃娘娘進宮為妃後,因為受皇上寵愛,常常被麗妃娘娘欺負。」「

是啊,難怪進宮後她臉上的笑容越來越少,可她什麼也沒說屋帝眼眶有點發熱。

「可是慧妃娘娘知道皇上是為了朝政不得不娶麗妃,心里只愛她一人。所以她一點也不怕,所有的委屈都默默忍受下來。」

「是啊,朕當初常這麼告訴她。」慧兒是多麼賢慧識大體。

「支撐她忍受一切的,是對皇上的愛和皇上對她的愛。她雖然受了很多苦,但心里一點也不覺得苦。甚至喪子之痛也能挺過來。」

生下死胎後,她消沉了好一陣子,最終還是恢復了。

「麗妃娘娘病筆後,她以為可以過幸福的日子,可是……」

「什麼可是!麗妃死了,再沒有人欺負她。」皇帝著急地打斷霍以光,心里卻隱隱為麗妃死後不到兩年慧兒也病筆而感到一絲不安,「她當然很幸福。」

「可是皇上接著納了蘭妃、容妃,還有一些嬪、才人……‘」

「‘那又怎麼樣?哪個皇上不是這樣?慧兒不是器量狹隘嫉妒的人。這些嬪妃位子都比慧兒低,她們也相處得很好。」

「皇上,善妒不都是壞事。有人嫉妒為權、為利;有人嫉妒為情、為愛。除非慧妃娘娘不愛皇上,否則她怎麼能不嫉妒?情人眼里容不下一顆砂粒啊。」

「不,不是的,慧兒從來沒說……」皇帝臉色有些蒼白了。

‘那是因為慧妃娘娘知道皇上討厭嫉妒的女人,也知道她改變不了什麼。她以為麗妃一死,你們可以沒有任何阻礙地廝守,獨享彼此的情愛。可是皇上把情愛分給了那麼多女人……「

「不,我沒有,我雖然也喜歡蘭妃、容妃,也臨幸其他嬪妃,可我最愛的還是慧兒!」皇帝不顧威儀地叫道。

「那又怎樣?皇上最愛慧妃,卻把和慧妃之間最親密的事也和別的女人分享,和別的女人做著和慧妃一樣的親密事……」‘

「不,朕只是換換口味,終究要回到她身邊……」皇帝的聲音虛弱無力。

「可是慧妃娘娘的內心已經被割了一刀又一刀。她也喜歡溫柔典雅的蘭妃和嬌俏可愛的容妃,可每當皇上臨幸別的嬪妃,慧妃娘娘都在獨自吞噬內心的痛苦,還要強顏歡笑,裝作若無其事……」

「不!不!別說了!」

「慧妃娘娘說過,麗妃娘娘在時,她雖然常受欺負,但知道皇上只愛她一人,她心里一點也不苦;麗妃娘娘死後,她成了嬪妃之首,可痛苦才真正開始……」

「不!不!不是的!」皇帝狂吼著,他不相信,不相信愛妃是因為他才抑郁早亡。可是,慧妃臨終那憂郁哀怨的眼神不停地在眼前閃動。

「皇上就是缺乏太子殿下這樣的專情,缺乏太子殿下為愛犧牲一切的勇氣,才會使慧妃娘娘憂郁而死。太子殿下絕不會為了穩固地位而讓心愛的人受委屈,不會為一時的欲念,讓心愛的人兒痛苦。他為了許姑娘,不戀太子之位,不怕冒犯皇上,敢于舍棄江山,拋棄榮華富貴。皇上有他一半的專情和勇氣,慧妃娘娘現在一定還幸福地活著!」

「不!我不相信!你說謊!你說謊!」真相如此殘酷,竟是他自己害死了最心愛的人兒。當年面對慧兒日漸衰弱的生命時,他是如此束手無策,如此絕望。那時他虔誠地祈禱,願用一切換回愛妃的生命,多麼諷刺,如果他早有這個心,愛妃不會死!他的心靈不會孤寂這麼多年!

‘不!「皇帝突然轉身狂奔,披風在身後飛舞成一張大大的網。

慧妃生前的寢宮。

這里依舊保持著慧妃生前的樣子,臥榻前還擺著她的繡鞋,妝台上還放著她的珠釵,她病重時煎藥的小藥爐還在床邊,里面未燒盡的炭還在,只是已經沒有了余溫。

這里每天都有人打掃,室內一塵不染,好像女主人只是出去散步,隨時都會回來的樣子。

皇帝的手撫過光潔的桌面、明亮的銅鏡,撫過雕花的床欄、柔軟的錦被……一切都依舊,只是美麗的女主人早已魂歸離恨天,而獨自傷懷的人也已兩鬢蒼蒼。

「慧兒,你的魂魄在這里嗎?你舍不得離開我不是嗎?你的魂魄一定就在這里徘徊……」皇帝又對著空蕩蕩的屋子低語。

「咱們的兒子回來了。你一直都不知道,你生的孩子沒有死,他長大了,他長得像我,大眼楮像你。可是他現在病了,病得很重,你靈魂不遠,救救他吧。」除了窗外風吹落葉的沙沙聲,沒有人回答他。

「你怪朕害了咱們的兒子嗎?慧兒,你說朕真的錯了嗎?」

餅了片刻,皇帝又沮喪地低下頭,「你不會責怪朕,你有天大的委屈也不曾怨朕一句。朕以為最愛你,可朕對你的情不及你對朕的十分之一啊。你是那麼無怨無悔地愛著朕,現在也不會怪朕一句,對不對?」

「可是,你走了這些年,雖然也有其他嬪妃,可朕內心的孤單沒有人懂啊。朕心里的話沒有人能說啊。」所以他總是到這里,一個人說給慧兒的魂魄听。

「慧兒,你告訴朕,朕應該怎麼辦?」

「皇上。」一個輕輕柔柔的女音。

「慧兒?」皇帝恍惚地看著面前的窕窕身影。

「是巨妾。」

「蘭妃?‘皇帝揉揉眼楮,’你怎麼來了?」

「宮里上下都在找皇上。」蘭妃答非所問。

「你怎麼知朕在這兒?」

「臣妾猜想,皇上有心事,一定是在慧姐姐這兒。」蘭妃清靈的雙眼透著聰慧。

「你真是蘭心蕙質。」其實蘭妃的高雅、聰穎、溫婉都勝過慧兒,可是——

「可是卻不如慧姐姐得皇上的心。」蘭妃大膽地說。

「你說什麼?」

蘭妃的手—一撫過妝台、珠寶盒、發梳。「這里的一切都保持原樣,一塵不染,快二十年啊,從這些就可以看出皇上對慧姐姐的情意。」

皇帝苦笑,「從這里看出?慧兒生前為我吃盡了苦,我把這些保存得再好,只能寄托思念,又有什麼用?」

「我真羨慕慧姐姐,能擁有皇上如此深情;但我也慶幸自己不是慧姐姐,不必受到椎心蝕骨的痛,不必為情耗盡自己的一生。」蘭妃哺哺自語。

「你,你說什麼?連你也說慧兒她,她……」皇帝說不下去了。

「宮里的人誰不知道慧姐姐為何而死?我們都是女人,處在同樣的位置,慧姐姐的心,我比誰都能明白啊。」她自己何嘗不是呢?

人人都看出了慧兒為什麼日漸憔悴,他卻不知道!不,他正忙著處理朝政,忙著寵幸新的美人,無暇顧及她。他以為讓她成為眾妃之首,給了她錦衣玉食、榮華富貴,她就可以快樂無憂了。他真是眼盲心盲啊!

沉默,好半晌,皇帝才打破沉默︰「蘭妃,告訴我,你呢,你愛我嗎?」

「皇上,何必問呢?」除了她,還有容妃、蓮嬪……當她從慧妃身上省悟到,千萬不要丟失自己的心,已經太遲了。

皇帝看著蘭妃,她才三十七八歲吧?怎麼兩鬢竟染上了白霜?以她的才貌雙全,若在民間,一定會嫁一個疼愛她的夫婿,子孫滿堂,幸福一生吧?可是她的青春卻無聲無息地埋葬在這深宮中了。

「臣妾從來不曾得到過皇上的心,也從來不曾奢望過。可是慧姐姐不同,她得到了,又失去了……」

皇帝張了張嘴想否認,卻什麼也沒說。

「……她曾經得到全心全意的愛,卻又失去,承受著背叛的打擊,日夜忍受著痛苦的煎熬,以她的痴心專情怎麼能夠承受?」

皇帝再也無法開口了,他已經不知道能說什麼。慧兒是那麼年輕,正是綺年玉貌,卻像朵花兒日漸枯萎、凋零……這一瞬間,他仿佛一下子蒼老了十歲。

「臣妾听說了太子殿下和許姑娘的事,就想,如果皇上對慧姐姐也像太子殿下對許姑娘一樣……慧姐姐一定會很幸福,皇上今天也會很幸福。真不愧是慧姐姐生的兒子,痴心專情就和他娘一樣……」蘭妃的眼楮有點模糊了。

「蘭妃……」皇帝無言以對。

「皇上,是臣妾打擾了。皇上一定想和慧姐姐獨處一會兒吧?臣妾就告退了。」躬身行了個禮,轉身走了出去。

皇帝看著她的背影漸漸遠去,看著她舉起手,似乎在擦拭淚水。

從慧妃寢宮走出來,皇帝平靜了許多,在御書房召見霍以光。

‘那個丫頭怎麼樣了?「皇帝還是有點別扭。

「听說先是不吃不喝,後來听說太子殿下病了,又哭又鬧了好一陣,現在筋疲力盡,安靜下來了。」

「先把她放出來吧。」

「皇上?」霍以光一臉驚喜。

「先別忙著高興,朕可沒說這事就這麼算了。」皇帝不自在地扭過臉,「先讓她來看看太子,說不定能喚醒太子。」

「是,臣領旨。」霍以光高興地急忙去辦理

無牢里,霍以光親自帶人來接許秀隻。

「許姑娘,許姑娘。」霍以光喊著在地上縮成一團的人。

許秀隻抬起頭,看見是霍以光,眼里閃著希望和焦急,撲上前抓住鐵欄,「霍大人,大柱子怎麼樣了?快告訴我,告訴我?」

「別急,許姑娘,」霍以光示意守衛開門,「我這就帶你去看太子殿下。」

「真的?」許秀隻流下了歡喜的淚水,「我可以見到他了?」連日來饑餓、疲勞,加上心情激動,她一下子昏了過去。

「許姑娘!」霍以光手快地抱住她,「來人,快請大夫!」

許秀隻再次被送進了東宮。此時她臉色蒼白地昏睡在床上,御醫正在為她診脈。

「怎麼樣?」霍以光催問。

「這……」御醫不敢說這是好消息還是壞消息,「病人有了身孕。」

「啊?」霍以光又驚又喜,許姑娘懷的可是龍種啊!說不定事情就此有了轉機,會有了圓滿的結局。

「但是……」語氣一轉折。

「別但是了,快說。」

「情況不容樂觀。病人連日來饑餓、疲勞,大悲大怒,情緒不穩,母體傷了元氣,怕胎兒不易保住便

「快,快開點安胎藥。補藥,什麼都好,千萬要保住母子二人。我立刻去稟報皇是。」

瞧他做了什麼!皇帝痛心地抱住自己的頭,他不但差點害死了惟一的兒子,也差點害死了孫子。他們現在還沒月兌離危險呢。「霍愛卿,朕…朕•」他說不下去了。

「臣明白,皇上。」霍以光明白皇帝後悔、愧疚的心情,也明白身為天子怎能開口認錯,「臣吩咐御醫盡心救治許姑娘,務必母子都保住。」

「要什麼珍奇藥材,盡避去庫里取。」

「是。

「還有……」皇帝有點遲疑地叫住正要離去的霍以光,「若是不能兩全,我是說,萬一不能同時保住母子,就保住母親要緊。」

「皇上?」霍以光驚訝地望著皇帝。

「去吧。」皇帝擺擺手。孫子沒了,可以再生。要是那個丫頭死了,兒子也活不了,不是什麼都沒有了?

珍貴藥材川流不息地運進了東宮。伺候的御醫、宮女、太監一個個輕手輕腳,無聲地忙碌著。

服下了安胎藥,許秀隻醒了過來。一張開眼,就四處搜尋著熟悉的面容。「大柱子……」

霍以光的臉出現在她上方。「許姑娘,你醒了,感覺怎麼樣?還有哪里不舒服?」

「大柱子,我要見大柱子。」許秀隻掙扎著想要坐起來可是全身虛軟無力。

「別動。」霍以光按住她的肩,「你要多休息,不能下床。」

「可是我要見大柱子,霍大人,求求你,讓我見他一面。」不知道他怎麼樣了,看不到她,他會不會瘋狂?

‘你現在情況特殊,不宜活動。「霍以光一臉為難。她一定是要死了,否則霍大人不會這樣吞吞吐吐。’霍大人,求求你,讓我臨死前見他一面,沒有我,他會發狂。讓我和他見一面,讓我勸勸他,讓他好好活下去……」許秀隻聲音硬咽了,她不擔心自己,她擔心大柱子,如果她死了,她不知道大柱子會怎麼樣。她不怕死,可是她舍不得他為她悲傷哀痛。

「好好的,干嗎說什麼死,多不吉利。」

「別瞞我了,霍大人,」許秀隻哀淒地一笑,「皇上,是不是下令要處死我了?」

「你在說什麼?別亂猜了,沒有這事。」

‘你在安慰我……「

「皇上已經原諒你了,所以才會將你從天牢放出來。你沒事了。」

「真的?」她已經做好了赴死的準備,突來的生機讓她不敢相信。

「當然是真的,我這把年紀的人騙你小泵娘干什麼?」

「那,大柱子呢?他是不是病了?我要見他。」許秀隻又想掙扎著起來。

「別,你別動,你現在的狀況不宜下床,還是先休養要緊。」霍以光又急忙攔阻她。

許秀隻的心不安起來,為什麼他一再阻止自己看大柱子,難道——她一把抓住霍以光的手,「霍大人,大柱子怎麼了?」

「太子殿下他——唉!一想到昏迷不醒的太子,他就只能搖頭嘆氣。

「大柱子!」許秀隻一聲悲號,痛哭失聲。

「喂,你別哭呀!」霍以光手忙腳亂,「‘你現在的狀況,情緒千萬不能激動,就算不為自己著想,也要為月復中的胎兒著想啊。」也沒說什麼呀,怎麼突然惹得準媽媽悲痛欲絕?

許秀隻以為自己听錯了,「你說什麼?什麼胎兒?」

「你已經有了一個月的身孕了。要多多保重自己,否則會危及胎兒。」唉,這個消息應該人家小兩口濃情蜜意時……由他這個半老頭子來說還真不合適。

「我有了身孕了?」許秀隻呆呆地重復,她月復中有了孩子了,有了大柱子的孩子了,她心里突然涌上一種莫名的滋味,有悲有喜,有苦有甜。她突然笑了,臉頰上掛著淚珠,眼里閃著動人溫柔,手輕輕放在平坦的肚子上,「大柱子,我們有孩子了。你一直說讓我給你生小女圭女圭,我們就要有孩子了,大柱子……‘淚水順著面頰緩緩滑落。

這……唉,霍以光背轉身,眨眨發熱的眼楮。她的表情那麼悲傷,又那麼歡喜,全身散發著一種聖潔的溫柔,讓他都禁不住靶動起來。

「霍大人,我想見大柱子最後一面,可以嗎?」她要告訴大柱子他們有了孩子,告訴他她會好好活下去,生下他們的孩子……

「你現在身子不宜活動,最好臥床。要見面以後再說。」

「以後?哪里還有以後?」他們已經陰陽相隔,再也沒有機會了。

「怎麼沒有?我不是說了,皇上已經原諒了你,以後你可以和太子殿下在一起,再也沒有阻礙了。」

「你是說……」許秀隻不解地看著霍以光,「大柱子他,沒有死?」

「誰說太子殿下死了?」

許秀隻承受不住這個意外的喜悅,眼楮一翻,暈了過去。‘

「喂!醒醒。御醫!御醫!」霍以光又忙忙亂亂地叫大夫診治,「唉,他們不是愛得死去活來嗎?怎麼听說太子殿下沒死也要暈過去?不明白!現在的年輕人……」他真是老了。弄不懂年輕人的情情愛愛了。

好在許秀隻沒有大礙,霍以光才松了口氣。不過她一醒來又吵著要見太子,叫他好生為難。一個聰明的太監提了個建議︰反正太子殿下和許姑娘都臥床不起,不如把他們搬在一起,睡在一張床上,不就行了嗎?就這樣,一對苦命鴛鴦被放在了一起。

虞國柱沉睡的憔悴面容一人眼,許秀隻的眼淚再也忍耐不住。

「大柱子。」許秀隻趴在他身邊,顫抖的手輕輕撫過他濃黑挺秀的眉、緊閉的雙眼、高挺的鼻梁、清瘦的臉頰,來到毫無血色的雙唇上,流連不去。這唇啊,曾經露出憨憨的笑,曾經說著傻傻的話,曾經熱情地吻遍她的全身……現在卻這麼緊閉著,沒有一點溫度,一點氣息。

「大柱子,我是小隻果,你的小隻果。」許秀隻俯身在他耳邊流著淚低語,「你睜開眼楮看看我,我是小隻果,你說過比花還好看的小隻果,比桂花糖還好吃的小隻果,比什麼都可愛的小隻果。我就在你面前,你睜開眼看看我。」

虞國柱依舊沉睡著,沒有一點反應。

「你不是最愛看我笑嗎?你看,我在笑。」許秀隻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身旁的宮女不忍地轉過臉去,「你喜歡聞我身上的香味,來聞一聞呀;你說你總想吃我,我給你吃,來,你想吃哪里,手指頭,臉蛋,還是嘴巴,我都讓你吃,吃個夠。」許秀隻的嘴唇貼上他冰涼的唇,淚水順著臉頰流進他的嘴里。

「你起來呀,你說要種麥子,讓我天天吃饅頭、煎餅,還要養豬,讓我有豬肉餃子吃。御花園的地你已經耕過了,可以撒種了,大胖生的小豬崽也等著你喂,你怎麼一個人睡覺,什麼也不管了廣

虞國柱的睡客依舊沉靜安詳。

「你說過要蓋一座不透風也不漏雨的房子住在里面,你耕地,你挑水,你喂豬,你煮飯,讓我天天陪著你說話,給你生小女圭女圭。咱們把小女圭女圭養大,看著他成親,再生小小女圭女圭……這樣一直一直不分開。你說話算不算數?你說過你絕不騙我,說到一定要做到的呀!怎麼你現在一個人躲到夢里去,不理我,不看我了呢?」許秀隻抓起他的大手貼在臉上,「大柱子,別不理我。你怕我不理你,我也最怕你不理我呀,求求你醒來,求求你。醒來看看我,抱抱我……」許秀隻痛哭失聲,一旁的宮女、太監也落下了眼淚,太子殿下和許姑娘太可憐了。

「大柱子,告訴你一個好消息,你要做爹了,知道嗎?我的肚子里有了小女圭女圭了,以前你總說要我給你生小女圭女圭,現在我真的有了,你就是小女圭女圭的爹,我是他娘,你高興嗎?高興就睜開眼楮,說句話吧。」

除了啼噓的聲音,依然是沉默。

「你要醒過來,才能看著小女圭女圭出生,看著他長得白白胖胖,像小豬崽一樣,听到他叫你爹,看著他一天天長大。你這麼睡著,這一切你都看不到了啊!」

許秀隻沉默了一會兒,默默看著虞國柱,突然又開口,語氣也由溫柔悲傷變為堅決,「大柱子,你再不醒來,我就不理你了!你知道鎮上的江川吧?他一直都喜歡我,你要是再不醒來,我就嫁給他,讓你的孩子喊他爹,一輩子不理你!」

周圍的太監宮女都嚇了一跳,許姑娘怎麼這樣說?害他們感動的淚水一下于收了回去。

「不……不要……」好像听見了一個微弱的聲音。

「大柱子,大柱子,你醒了嗎?」許秀隻驚喜地湊近他的臉。可是他的面容還是那麼沉靜安詳,漸漸地,許秀隻的心又充滿了失望,難道是她眼花了,大柱子的唇並沒有在動?

「不……不要……」不是錯覺!這一次虞國柱的聲音連宮女、太監們都听到了。

「你說什麼?大柱子?」許秀隻屏息,生怕一眨眼、一呼氣,這一切就會消失。

虞國柱的大眼楮緩緩睜開,對上那張帶淚的笑顏。「我說……別,別嫁給……江川……」

「好!好!」許秀隻又哭又笑,拼命點頭,「我不嫁給他。」

「別……別離開……我……」

「不離開,永遠不離開!」

顫顫巍巍地張開雙臂,歷盡磨難的情人緊緊擁抱在一起。

歡呼聲響徹了東宮。

窗外,皇帝悄悄拭去欣慰的淚花,轉過身,卻迎上一張含淚的嬌顏,「皇上不進去嗎?」

「詠蘭?」

「皇上從來沒叫過臣妾的名字。」蘭妃拭去百感交集的淚水。

「是嗎?皇帝不自在地干咬一聲,」詠蘭,今晚,陪朕下盤棋?「

「皇上……」蘭妃的表情有感動、有欣喜。

「只是下棋而已……」皇帝邊說邊匆匆離去。

而蘭妃望著遠去的背影,露出了幸福的微笑。

回過頭看屋里那一對交頸鴛鴦,還膩在一起喁隅細語。

「太子殿下醒了,太子殿下醒了。」太監宮女奔進忙出張羅著伺候。

「太子殿下,許姑娘,想吃點什麼?奴才立刻吩咐御膳房去辦。」

虞國柱和許秀隻對視一眼,異口同聲地說︰「土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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