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夜他們都作了個美夢,沒有仇恨、沒有疏離,只有喜悅與歡笑。
時間匆匆,他們又太渴求與對方肌膚相親的時刻,導致許多話沒能說出,匆匆相聚又匆匆分離。
怕被同事看出她徹夜未歸,蘇曼曼特地回家換了套衣服。在家里她避開母親詢問的眼神,有些伯母親會看出她的變化,沒有多余的解釋,便出門上班。
盡避她和母親的感情十分親密,可面對如此私密的事,她依然無法敞開心胸和母親分享。
到了公司,她仍舊心神不定,無法將全副注意力放在公事上。
在與他耳鬢廝磨親密過後,她的心一直停留在昨夜令人心蕩神馳的纏綿當中;他不與她連絡,更是令她無心于公事。
不該如此啊!她得靜下心來好好辦公才是,可一打開公文,腦海中浮現的盡是他,根本讓她沒辦法專心。
嘴角噙著優美的微笑,合上了公文,算是投降。
「怎麼?公事都處理好了?」蘇大炮突然走進她的辦公室。
「總裁。」蘇曼曼嚇了一跳,平時父親很少進出她的辦公室,經過昨夜,令她在見到父親時感到有些心虛,仿佛是做錯事的孩子。
「嗯,還在忙嗎?」蘇大炮特意將門掩上,不讓外面的秘書听見他們父女倆的對話。
女兒徹夜未歸,一直到早上他來公司前都沒見到她回家,教他這個做父親的如何不擔心?縱然女兒長大了,有自己的世界、想法,可在他眼底,她還是個需要呵護寶貝的女兒。
蘇大炮精明銳利的雙眸發現女兒的不自在,立即猜出昨夜她肯定不是在女性朋友家過夜。
她何時有了男友?怎麼他全然不知?對方是誰?是真心對待曼曼嗎?會不會傷害曼曼?
假如對方對曼曼不是真心真意,他一定不會輕易放過那個人!
「沒。」蘇曼曼對父親展現出不是很自然的笑容。
「曼曼,我知道以前的事對妳造成很大的傷害,無論我再怎麼彌補都無法使妳心底的傷口痊愈,但我想盡一切方法讓妳快樂。」蘇大炮沉痛道,他的愛傷害了最親密的家人,是他最不樂見的事,所以他無時無刻不想盡辦法要讓她開心。
「事情都過去那麼久了,而我也已經學會釋懷,你該彌補的人是媽咪。」蘇曼曼輕緩道。這是父親頭一回如此真切說出他的歉疚,她的心隱隱顫動,原來她並不如外表所想象的那樣不在乎,她是渴望父親說出愛的。
「我明白,我虧欠妳媽咪太多、太多,終其一生都無法償還,在我有能力時,我想為妳們撐起一片天,教妳們不再受傷害。」是以,他努力想為曼曼挑選一個最適合她的丈夫,結果事情最後卻沒照他的安排去走。
唉!他有能力解決事業所面臨的困境,卻沒辦法輕松為女兒尋到幸福,是他管得太多嗎?
「媽咪她也了解你的想法。」母親也不再怨恨父親的冷情,他們一家可算是恢復成正常的一般家庭。
「妳媽咪是個善良的好女人,她肯原諒我,我很感激。」若非在結婚前感情早有了寄托,他是真的會愛上妻子的。
案親能明白母親的好,教蘇曼曼覺得媽咪總算不再委屈,這些年父親很努力對她們好,她都一一看在眼底,媽咪也是很清楚,所以她們接受蘇翎回到蘇家成為一家人,讓父親不再為此事心煩。
案女倆又聊了好一些體己話,蘇大炮這才步入正題。
「曼曼,有空時帶他回家給我們看看。」他想看看那人究竟對曼曼是否真心。
蘇曼曼一愣,臉頰倏地羞紅,馬上明白父親所指為何;她撒的謊很輕易便讓人看穿,爸和媽咪一定都知道昨夜她是在男人那兒過夜。
「妳能找到自己喜歡的對象也好,我和妳媽咪不求妳的對象家世多好,我們要的很簡單,就是他要能好好待妳、照顧妳、愛妳,其它別無所求。」貧窮也好、富貴也罷,那全不是他所在意的重點。
「嗯,我知道。」蘇曼曼輕頷首,經過父親的提醒,她這才想起一直忘了問他現在在做什麼。
她和父母的想法一樣,不求他在事業上有多大成就,她要的不過是一顆相屬的心,如此而已。
他們之間有太多、太多話沒聊,夏侯尊先前說的話還在心間回蕩,她怕在他執意復仇時沒能謹慎拿捏好力道,也會傷到自己。
蘇大炮語重心長的提醒道︰「曼曼,不管怎樣,我都希望妳能保護好自己,別讓旁人傷著妳的心。」
「好。」她向父親承諾。也深信康橋不會惡意傷害她的心。他是在乎且珍惜她的,她可以明顯感覺得出來。
蘇大炮見女兒明白,這才放心的離開她的辦公室。在這個時候,他能做的只是大膽放手讓她飛,若她不小心迷失了方向,再適時出面指導即可。
唉!女兒都長大了,要不了多久都會一一自身邊離開,想來實在感傷也是不舍啊!
下了班,蘇曼曼沒回家,直接到他所住的大廈去,也不知他是否在家,她就這麼無預警的跑去找他。
很幸運的他在家,進了門,蘇曼曼仔細的打量他家的布置︰昨夜她沒能將心思放在小處上,現在她總算有心情好好看過一遍。
康橋由著她在家里走動,徑自坐在電腦前處理事情。
這個房間所選用的家具皆以冷色調為主,她敢大膽猜想,十多歲的他絕不會選擇這樣的色系來布置他的家,那時的他是那樣開朗,渾身綻放熱力,好似世間沒啥事可以奪走他的笑容一般。
他是廣受歡迎、活躍于校園的人物,完全與她不同,兩人可說是天差地別,不料命運卻將兩人連系在一塊兒!當年他若沒發生家變,或許他們一輩子都不會有所交集。
她不知該感謝命運的安排還是痛恨,它奪走了他的笑容,讓他的生命充滿晦澀,如果可以,她是希望他能夠保有當年的心境,揚著爽朗的笑容快意縱橫球場,畢竟那樣的康橋才是真正的康橋。
看過他的房子後,她不發一言的坐在沙發中,看他認真打著電腦的側臉。
他是個很英俊、很吸引女人的男人。隨時散發著男性魅力,這樣的男人很難教女人不去愛。但他怎麼會選擇她?
她並非覺得自己不夠好,只是覺得自己並不像是他會喜歡的類型,他應該是會喜歡個性如同他一般爽朗的女孩不是嗎?
她太封閉、太不快樂,感情不夠豐富,沒辦法放任情感隨意大哭或大笑,如此不坦白的女孩,究竟是哪一點吸引他?她好想知道。
幾次欲言又止,終究是問不出口。
「抱歉,妳再坐一下,再十分鐘我就處理好。」康橋偷了個空對身後的人道,十指則快速在電腦鍵盤上敲打。
「沒關系,你忙。」在他忙碌時蘇曼曼很能自我調適,也不會纏著他,要他丟下手邊的工作陪她。
她的不介意讓室內只剩鍵盤敲擊聲,他的十指快速移動,對電腦的另一端下著決策,十分鐘過後,終于關上電腦,結束今日的工作,轉身面對她,便見她一瞬不瞬的盯著他瞧。
「怎麼了?有什麼不對嗎?」他模了模自己的臉。
「沒。」她搖了搖首,如夢初醒道。
「妳還沒吃吧,一起到外面用餐。」康橋對她的態度,仿佛她天天都來他家找他一樣自然。
「我……」
「妳想吃什麼?」康橋拉著她往外走。
「我有事想問你。」現在她實在吃不下,只想讓心中的疑問早日獲得解答。
本來取出車鑰匙的康橋嘆了口氣,將手中的車鑰匙丟在桌上,投降了。
「妳想問什麼?」早知道她會出現,絕不是單純的來找他吃飯喝茶,一定是有什麼事要問他。
「我听夏侯尊說你打算報仇,他沒說你要采取什麼樣的報仇方式,我很擔心。」她低喃訴說著心底的不安。
「擔心什麼?為他們還是為我?」他嘲諷的對她掀掀嘴角,一談起仇人,他的表情便冷肅得可以。
「我當然是在為你擔心,我不知道你的仇人是誰,怎麼可能為他們擔心?!」她明顯感受到他的不快,也可以理解他不高興的原因,所以她心平氣和的響應道。
他冷冷的說︰「妳放心,我不會做出殺人放火的事來,他們尚不值得讓我弄髒雙手。」
「但你打算怎麼做呢?」她還是不明白。
「以牙還牙,以眼還眼,不就是這麼簡單。」他不信上天會還給他一個公道的說法。因為他的父親就是為人太善良,才會遭到無情背叛,甚至丟了寶貴的性命,這筆帳,無論如何他都要親自討回來才行。
她茫然的看著他,想勸他收手,卻又無法開口。她不是他,再怎麼了解也無法深深體會他所遭受過的苦痛,又何來的立場勸阻他?
「妳該不會是想勸我收手吧?」他眼一瞥,不希望這麼蠢的事發生在她身上。
「我知道我無法勸你,我只希望你別傷害到你自己,凡事都留個情面,不要做得太絕。」她怕最後反撲的力道會傷了他。
「嗤!留情面?當年他們可曾對我們留過情面?沒有!我們所得到的除了羞辱還是羞辱,人敬我三分,我回贈五分,但若欺我五分,我肯定回予十分,很多事我早已做好決定,妳最好別干涉。」他的口氣又冷又硬,完全當她是陌生人說著,早失了昨夜的溫柔體貼。
他的變化之大教她幾乎無法承受,她輕咬著下唇瓣說不出話來。
「我不管尊跟妳說了什麼,我要妳知道,就算是妳也無法改變我的決定,妳明白嗎?若妳不能接受這樣的我,妳可以離開。」只要一牽扯上仇恨,他可以馬上翻臉不認人,冷情得很。
他的話教她的臉登時刷白。
夏侯尊錯了,她也錯了!她對他根本沒有半分影響力,眼下對他最重要的是復仇,並非是她。
昨夜的纏綿並沒有改變任何事,他們的體膚是親近了,但心卻沒有,仍舊像是隔了一個大洋般遙遠。
「我明白了。」她想佯裝無事地對他笑,可她笑不出來,只能用木然武裝自己;想問他喜歡她哪點的話更是問不出口,就怕會招來更多的難堪。
說穿了,她和以往那些女孩一樣天真,以為真心付出就會得到自己所想要的結果,但事實不然,她能改變自己,卻永遠都改變不了他。
是想改變他嗎?不!她只是想和他更加親近,不只是上的,還包括靈魂。可他不許她再靠近,他已嚴明畫分好區域,某一部分的他是不容她越過雷池半分。
「走吧!我帶妳去吃飯。」他的話表明剛才的話題到此為止,無須再談。
「抱歉,我不餓,你去吃吧,我回家去了,再見。」她蒼白著臉拒絕了他,拿著皮包便離開他家。
看著她離去的背影,康橋並未出聲喚她,他的眼眸充滿各種復雜的情緒,想將她留下又想放她走,最後只能眼睜睜看著她離去。
她離開後,他憤怒的把握在手中的車鑰匙往牆上扔去。低咒了聲,結實的長腿則踹了茶幾一腳。
他的話傷害到她了,雖然不是故意,可他就是會不由自主豎起自我防衛措施,只要一談論起不愉快的過往,他就會主動攻擊,將對方攻擊到無力招架的地步。
他真的不想這樣,她該是他要珍惜的人啊!
煩悶得再次低咒了聲,將自己投入黑暗中。
或許他根本沒有愛人的能力,愛這個字眼早已自他的生命中遠離……
她走了,他可有辦法再將她挽回?
先前不見她的決定是對的,在他滿月復仇恨之際,他沒辦法全心全意對她,他只會傷害到她,而今傷害已然造成,再怎麼後悔都已無濟于事。
e
蘇曼曼走後,康橋也沒心情外出用餐,他煩躁的一個人窩在家里,坐在小吧台邊喝著悶酒。
他不該將負面情緒帶到她身上,可他偏就控制不了自己,一旦想起郝世文與叔叔,他就會如同一頭發狂的猛獸攻擊著與他最親近的人。
多想向她說聲抱歉,但她走了,而這一切全都是他造成的,他該死!
忿恨的狂飲著烈酒,好似喝白開水般,企圖麻痹所有感覺。
餅了一會兒,門鈴響起,他渾身一震,猜想著是否曼曼回來了?他快步為來人開了門,沒想到門外的人卻是夏侯尊,而非曼曼,教他失望得垂下眼簾。
「怎麼了?」夏侯尊見他一臉失望,自動走了進來。
康橋一言不發的用力關上門。踱步回到吧台邊,繼續喝他的酒。
「看你一臉不高興……」這和夏侯尊預期的不同,本來他認為經過昨夜的推波助瀾,康橋不可能會垮著一張臉,結果他錯了,康橋的臉臭得像是有人欠他幾千、幾百萬一樣。
怎麼會這樣?是他估計錯誤了嗎?昨夜特地將嬌俏的美人送上門,康橋不會不接受,反而將人趕出去吧?!康橋有這麼笨嗎?
康橋冷冷睨了他一眼,不理會他,繼續喝他的悶酒。
夏侯尊坐到康橋身邊關心問︰「Joe,你到底是怎麼了?」這麼低氣壓的表情倒是不常見,Joe這人就是表里不一,常常以笑容來掩飾一切,而今連假笑都懶得綻放,可見事情的嚴重性。
「別多管閑事。」對于夏侯尊的關懷,他毫不領情,口氣惡劣道。
夏侯尊愣了一下,隨即下放在心上,淺淺地笑了。「你到底是怎麼了?」
「別多事。」康橋再次好心警告,若不想承受他的怒火,請盡速離開。
「我這不是多事,是關心你。」
康橋惡狠狠瞪了他一眼。「你為什麼要帶她來?」就是他的多事,才會造成今日的悔恨。
「我帶她來不好嗎?你是想見她的,我不過是達成你的願望罷了。」夏侯尊不覺有錯,答得理直氣壯,取餅酒杯,倒了一點酒品嘗。
這甘醇的香液是要細細品嘗,而不是讓人不知節制的牛飲,若像康橋這般狂飲的話,不醉才怪。
「多事!」康橋罵了聲。
「好,是我多事,但昨晚她來了之後呢?你該不會無情的將人趕出去吧?」夏侯尊認了,挑挑眉好奇問道。
康橋沉默的不搭腔,繼續喝著他的酒,連看也不看夏侯尊一眼。
夏侯尊明白的哼了哼。食色性也,只要是正常男人,對于親自送上門且心儀已久的美人兒,怎可能甘願當柳下惠?不當場變身為狂獸吃了才怪!
「那你還有什麼不滿?」人都讓他給吃干抹淨,還有什麼好不開心的?
照理說,此刻康橋應是要把握機會和美人態意纏綿才是,不過他四下看了看,不見美人蹤影,可能是鬧翻了,至于鬧翻的原因,就有待康橋說明,不過前提是,要他願意說。
「你不了解。」康橋悶悶煩躁道。
「對,我就是不了解,所以我才會請問你。」夏侯尊受不了這時的康橋,嘴巴緊得像蚌殼,與平時的自己比較起來有過之而無不及。
「你不該告訴曼曼有關我的計劃。」他希望在她心底,他是陽光下晦澀,是個很開朗的人,可他心底的黑暗面全教她看得清清楚楚,他不愛這種感覺。
「我有沒有跟她說,對你而言有差別嗎?你不也不會因為她知情而改變原先的計劃?」他太了解Joe,Joe是不可能因曼曼的一句話而做任何改變,他之所以告訴曼曼,是想藉由曼曼的口提醒Joe不要太過沖動,在毀了敵人的同時也毀了自己,不值得!
康橋再次沉默了,因為夏侯尊說的是事實,他無話可說。
「你已經被仇恨沖昏頭了,有沒有想過當你報完了仇,接下來的生活目標是什麼?我們認識這麼多年,我一直覺得你是依靠著仇恨在過日子,若說你的心底尚有一塊未被仇恨污染的地方,那麼就是曼曼的存在,所以我希望她能喚醒你,可惜我低估了仇恨在你心底凝聚的力量。」夏侯尊喝著酒搖頭輕嘆。
他的字字句句說進康橋心坎里。他說得沒錯,報了仇之後呢?他是否會回歸到正常的生活?
不!不再了,康橋無法再自我欺騙,他太清楚他已經無法回到十五、六歲時的少年時光,死去的父母不可能再復活,他的天真也回不來,可他不願回頭,不願停止目前的計劃。
為了等這一天,他忍了十多年,豈可說放手就放手?!
他冷著臉,故意不做任何反應,不想被夏侯尊看出他心底的掙扎與惶恐。
「曼曼是你該珍惜的人,她全心全意對你。這樣的感情得來不易,你明白嗎?」夏侯尊希望他能永遠都記得曼曼的好,不要無情的丟下一切。
「她的好不用你來說。」康橋悶悶道。
「對,可是你卻不夠珍惜她!你敢否認嗎?」夏侯尊銳利的眼眸盯著他。
他說的是事實,教康橋無法反駁;如果可以,他也想盡其所能的待她好,可他終究是傷害到她了。
或許昨夜他們根本不該見面,或許當年他們根本就不該相遇,那麼今日他就無須如此痛苦、如此悔恨,他可以專心去執行他的計劃,不必顧及她的感受。
「曼曼她值得更好。」夏侯尊為蘇曼曼打抱不平。
執酒杯的手顫抖了下,隨即掩飾住,康橋佯裝無事的喝著酒。
「你也該明白,曼曼並不如表面看起來那樣堅強。她也是有血有淚的女人,我不知道你在為什麼事情感不到開心,但可以猜出與曼曼有關。我不願見到你傷害她,假如你無法待她好,那就放手,不要再與她連絡!我承認昨夜是我太多事,我不該將她帶過來,我犯下了錯。」夏侯尊也是將蘇曼曼當成好朋友,自然不樂見她被傷害。
「我對她的口氣不是很好……」康橋終于緩緩道出他們先前的爭執,他當然知道曼曼並不堅強,她只是將脆弱藏在心底最深處,不教人窺見,他不要她因他傷心流淚,他並不值得她這麼做。
「你愛她就不該傷害她,她是這世間唯一和你最親近的人了,你忍心這麼對她?」夏侯尊要他看清事實,康橋已失去了親人,他不想康橋再失去愛人。
「我明白,你說的我全明白,只是……只是她出現的不是時候。」他煩躁地低咆。
「那你告訴我,什麼時候才是時候?!」夏侯尊同樣口氣不佳,對他大吼。
曼曼受了委屈,他有責任為她討回公道。
「我說過,等我報完了仇自然會去找她,好好的對她、跟她談場戀愛。」康橋拿以前說過的話來堵他的嘴。
「產!你錯了。依我看來,永遠不會有是時候的時候,等報完了仇,你整個人也垮了,你會找曼曼才有鬼!你以為我不知道嗎?你想逼得郝世文和你叔叔走上與你父親相同的道路,你要他們為你父親的死付出代價,而那慘烈的代價同樣是死亡!你不見他們死去你是不會甘心的,我有說錯嗎?」夏侯尊太清楚康橋所謂的復仇為何。
「這是他們應當付出的,我不覺得我有什麼錯!」康橋僵著臉道,任何人都別想阻止他。
「對,你沒錯!錯的是他們,但曼曼呢?你有沒有為她想過?況且就算他們真的照你的希望死去,你的心就會好過嗎?不!你不會!你不會比現在快樂多少。」夏侯尊了解他是個善良的人,就算真報了仇,他的良心也會過意不去,更別提什麼快快樂樂迎接未來的生活。
「你當你是心理醫生,什麼都知道?!」康橋不悅的嘲諷他。
「我不是心理醫生,我只是站在好朋友的立場必心你,我不要你往後的日子活在悔恨當中。」若非太在乎康橋這個好朋友,他才懶得管康橋未來的日子會怎麼過。
「那是不可能的。」康橋聞言嗤之以鼻。
「你真這麼認為?」夏侯尊要他別再自我欺騙,康橋的良知尚未泯滅,不應當為了那些失去良知的人陪上自己。
「當然。」康橋答得十分堅定。
「不管我再怎麼說,你都不會改變你的計劃?」夏侯尊失望的看著他,多希望他能清醒清醒。
「對。」他以堅定不移的口吻說道。
「那曼曼呢?你不打算跟她道歉?還是你打算照原先的計劃,不再接近她?」夏侯尊再次提起教康橋無法輕易忘懷的人兒。
康橋冷著臉拒絕回答。
「好,這只能說曼曼她自個兒命不好,小時候父親忽視她,教她得不到父愛;長大後好不容易讓她遇見傾心的男人,結果對方也不當她是一回事!能說什麼呢?怪她自己吧!」夏侯尊刻意如此說著。
「你夠了!」康橋額際青筋浮跳,不許他再提任何有關曼曼際遇不好的事,他不愛听,那些話听在他耳里非常刺耳。
「我有說錯嗎?曼曼的命本來就是如此,沒有朋友,與家人也不夠親近,再被一個無情的男人拋棄,也不會教人感到訝異不是嗎?」夏侯尊說到最後,分明是在惡意挑釁。
「夠了,你為何要開口閉口都是她?你該不會是喜歡上她了吧?!」康橋覺得他受夠了,曼曼的事無須夏侯尊多言,他不願再去想這些年她過得有多寂寞、孤獨。
「對!我是喜歡她,當她是好朋友般喜歡,小翎和她媽咪從前虧欠了曼曼,小翎她想彌補,我和她的心情是一樣的,只要是對曼曼好的事,我都會盡力為她辦妥。」為了女友,也為了與曼曼之間的友誼,夏侯尊是真心為曼曼好。
「你和你女友想怎麼彌補曼曼我全都不想知道,你廢話說完了沒?你可以走了。」他不客氣地下達逐客令。
「我也不想在這多待。」夏侯尊氣憤起身,像是突然想到什麼似地又說︰「既然你無法待曼曼好,那麼我會找個能取代你的人,真心真意對曼曼好。」
他這是在對康橋下最後通牒,要康橋及時回頭,不要做出讓自己後悔一輩子的事。
「尊,不要逼我。」康橋當然明白好友的想法,他沉重道。
「我就是要逼你,也是要告訴你。假如你不努力爭取,不珍視曼曼,她會成為別人的,我向你保證!」夏侯尊決意不姑息養奸。
康橋抿著唇不說話。
夏侯尊特意讓他看見他眼底的決心,才離開他家。
夏侯尊人走了,他的心情更加惡劣。每個人都在逼他做決定,曼曼、夏侯尊都是!
他的心情惡絕到極點,將握在手中的酒杯給不小心捏碎,破裂的玻璃碎片刺進掌心,鮮血直流,他怔怔看著刺在掌心、尖銳的玻璃碎片。
他的疼痛並非來自掌心,而是來自于心里,心持續痛著、痛著,為著那張孤寂卻故作堅強的這緩臉龐。
手掌用力緊握,使得插入掌心的玻璃碎片更加深陷其間——
誰來告訴他,他到底該怎麼做?!
他真的不想傷害她,也不想放手。
好想、好想展開雙臂為她撐起一片天,讓她不再感到孤獨、寂寞,讓她心底不再悲傷,唯有歡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