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曼曼定定看著他,明眸眨了眨,四周的時間在此刻仿佛停止流動,人聲消散,天地間宛如只剩他們兩人,她的眼,此刻已容不下其它人的身影。
在她凝望著康橋的同時,康橋也細細打量著她。
不變的容貌,不變的氣質,而且變得更加成熟迷人;他也沒想過會在街頭與她相遇。這是個意外,一如那天的相遇,是個美麗的意外。
「哦……嗨……」蘇曼曼干澀著聲,他的出現不在她的預期之中,教她一時間不知該以何種表情面對他。
膽子再大一點!即使只是和他多說幾句話都好,就是別像根木頭杵在原地!
心底有道聲音正激切吶喊,但她就是不知該和他說什麼。
天!這樣的她一點都不像她!把他當成客戶、當成路人,不管當什麼都好,就是別傻愣愣待在原地,與他大眼瞪小眼。
蘇曼曼冷靜點!不過是康橋出現,又不是世界末日,緊張個什麼勁兒?!
盡避在心底再三告訴自己,這沒什麼大不了的,但她仍找不出聲音來與他寒暄。
失敗啊!
「妳有空嗎?」康橋像是見到老朋友一樣笑得很開心。
她一愣,心,撲通撲通快速跳著。
「來,我帶妳去一個地方。」康橋不由分說的拉起她的手往另一邊去,也不管她是否有空,反正人他是帶定了。
「咦?我……」小手被厚實的大掌罩住,她駭了一跳,低頭看著交握的雙手,心跳得更加厲害。
她下午還要進公司上班,還有一大堆公事等著地處理,不能蹺班的,可是……可是她沒辦法控制雙腳,也控制不了自己的心,她已完全無法思考。
隨康橋要帶她上哪兒,她都不在乎了。
康橋帶著她走進彎彎曲曲的小巷中,復雜的巷弄若非常來的人一定會模不清。遠離大馬路,走在巷弄間。好象進入另一個不同的空間,隨著他的九彎八拐,四周的景象似已遠離塵囂,清靜且幽雅。
康橋將她帶入一間外頭種滿柳樹花卉,古色古香卻沒有任何招牌的茶藝館,人一踏進心情便慢慢沉靜下來,無心再理會肩上沉重的壓力。
「我都不知道這里有這樣的店。」她看著四周擺設仿古的家具,贊嘆其中精美的雕飾。
這里所擺飾的竹簾、屏風、花瓶,甚至是牆上的畫都可窺見主人的巧思,她看了好喜歡,研究著每個小地方。
「Joe,老樣子嗎?」美麗的女老板穿著手染復古衣出來招呼,一雙美眸不住往蘇曼曼身上瞧,意會的笑著。
「對。」康橋笑著沒多說什麼,帶著蘇曼曼往他每回來都會前往的固定包廂走去。
蘇曼曼看著窗外成排的翠竹與一池清蓮,這里幽靜得幾乎會教人以為走進時光隧道,若非老板娘那聲Joe,與她身上格格不入的套裝,她真會以為他們身處于古代,而非繁忙的現代。
進了包廂,他們所在的位置是視野最佳的地方,她倚著美人靠,開心的看著垂柳清蓮。
康橋見她難得放松心情,輕松自在的欣賞美景,也就不出聲喚她,徑自點了一壺西湖龍井與幾樣蜜餞小點心。
「我就知道妳會喜歡這里。」康橋笑著說道。從他第一次踏進這里,他就覺得這里很適合她,今日帶她來,證明他的想法是對的。
「你怎麼發現這里的?外頭沒有招牌呢!」她很好奇。
「沒有招牌是因為老板娘喜歡清靜,不希望有太多客人上門;我會知道這里,是因為她的丈夫曾是我父親的法律顧問。」康橋揚著笑為她解答疑惑。
「原來如此。」听見他提起已經去世的父親,她定定看著他臉上的表情,看似平靜無波,但誰會知他心底激蕩得多厲害?「我一直想問你,這些年你過得好嗎?」心緒平靜過後。她一點一滴拾回勇氣。
「還不錯,最糟的都過去了。」他的笑容不再瀟灑不羈,在他最痛苦想放棄的時候,全教她看見,因此在她面前,他也無須隱瞞。
蘇曼曼揚了揚秀眉,猜想著他簡短的兩句話,隱藏多少她所無法猜測的痛苦與悲傷?當他不想說時,她不會強迫他說。
很快的,女服務生與老板娘送上他們所點的茶水與小點心,老板娘親切的招呼蘇曼曼。
「這還是Joe頭一回帶女孩子來呢!」老板娘巧笑倩兮地暗示著。
她與丈夫一直將Joe當成自己的孩子看待,而今Joe帶人來,目的當然是讓她看看他所中意的人嘍!
她的微笑在在告知Joe一她欣賞他的眼光。
康橋沖著蘇曼曼笑,沒多做解釋。
蘇曼曼有點不好意思,卻又覺得有點開心!听老板娘的意思是指康橋沒有其它更要好的女性朋友,她的心總算踏實多了。
康橋的外在條件一直很優越,她很清楚他有多容易引起女孩子的注意,只要他一笑,多得是女孩子拜倒在他褲下。
她也想過,他很可能早有女友,甚至是娶妻生子了,可心底沒得到一個答案總是不甘心,總不想輕易就放棄,所以她苦苦等的是一個答案,如今,她等到了。
康橋仍是單身,沒有要好的女朋友。
她溫柔淡雅的笑容柔化了面部表情,教她不再讓人感覺拒人于千里之外。
老板娘噙著笑退了開來,讓他們兩人得以在小包廂好好談心。
老板娘退開之後,蘇曼曼喝著康橋為她沖泡的香茗,當包廂內再次剩下他們兩人,蘇曼曼陷入沉默。
太久沒見面,加上他們不熟,能聊些什麼?
「妳呢?這些年好嗎?」康橋打破沉默,漾著笑問。
她沉吟了會兒答道︰「老樣子,很平順。」她的人生就是如此平凡無味,周而復始,沒有讓人驚奇的地方。
「听起來很精彩。」他開玩笑的朝她眨眨眼。
「是啊!」低垂著蠔首,連她自己都覺得很可笑。她的人生啊,就這麼被她弄得無趣乏味,許是早已習慣了這樣的生活,倘若有天有人要她轟轟烈烈做出一番事來,她真會卻步。
她整個人早已被她的性子給束縛住,永遠都掙月兌不開來。
「算了,不談我,談談你吧。」
「談我?我有什麼好談的?」
「有很多,例如。這些年你人在哪?」這是她最關心的問題。
一直以來都得不到他半點消息,常想著他過得好不好,再想到他父親死前所遺留下來的大筆債務,不知是否都償還完畢,還有好多、好多都是她所想知道的,多希望他能全部說給她听。
「我高中畢業後到美國去了。」一抹晦澀蒙上他的眼瞳。
到美國之後的生活並不比在台灣好,他是咬牙忍著,白天上課,晚上偷偷去打工賺取生活費。父親的死帶給他太大的打擊,他在心底再三告誡自己,千萬不能軟弱,別人欺他、壓他,他要站得更挺、更直,絕不能讓人瞧不起。
所以別人笑他、辱他、罵他,一開始他會以拳頭說服他人再將話給吞回去,後來發現,拳頭再硬、打的人再多依然無濟于事,他們表面上贊同他,暗地里仍是貶抑他。
于是他開始裝聾作啞,不把他人的嘲笑諷刺放在心上,吊兒郎當的面對各種傷人的言語;可他同時也盡一切努力去表現自己,要教人打從心底服他,而事實也證明他成功的辦到了,沒有人會再刻意從言語行為來傷害他。
由他的表情,蘇曼曼猜測他在美國的生活並不全然都是愉快的,一個人在異鄉生活會面臨許多問題,但她很高興他走過來了。
「當我不如意時,晃進我腦海中的便是我們的承諾。」不輕易向現實妥協,要好好的活下去,他一直是靠著這股無形的力量在撐著。
因他的話,她也想到那日的諾言。
他能一直放在心上並徹底去實踐,她感到慶幸;若他將之遺忘,或許今日他們就不會重逢。
「嚴格說來,我欠妳一句謝謝,今天我要鄭重的跟妳說聲謝謝!」康橋不再嘻皮笑臉,嚴肅的跟她道謝。
「為什麼?」她不解地看著他。
「當年若不是妳。我早就忘了我的責任而選擇逃避,是妳的一席話讓我明白我不能逃避,跟妳說聲謝是應當的,不是嗎?」
「好,我接受你的道謝。」蘇曼曼笑著接受他的道謝,不想讓兩人的情緒陷入悲情,改了個話題。「我想還是別聊那些不愉快的事。伯母近來好嗎?」
「我媽她已過世,在我父親過世不久後,她就因病去世了。」康橋平靜的敘述。
「對不起,我並不知道……」蘇曼曼當場尷尬得恨不得將自己一拳打昏,說是要談輕松的事,她什麼事不好問,偏又問起他的傷心事,真是有夠蠢的。
「沒關系,妳不用放在心上。」康橋笑著要她放輕松,別太在意,事情都過去那麼久,他早已接受。
那年,他母親沒有熬過病魔的追緝,死于小鮑寓中,但也因父母親的相繼死亡,兩人生前所投的保險理賠讓他將所有債務還清。他不知該笑還是該哭,可若能選擇,他寧可選擇龐大的債務也不願雙親辭世。
蘇曼曼見他一臉難受,忍不住探出手輕拍他的手背,要他別難過。
康橋似無意識的反握住她的手,輕緩道︰「那短短的一年是我人生中最痛苦的時候。龐大的債務、父母的相繼去世、世人的冷言冷語,還有纏身的官司,這一切幾乎壓得我喘不過氣來,但我終究還是走了過來。」如今雖已雨過天青,但再回首仍舊覺得千瘡百孔。
「官司?什麼官司?」她怎麼不知道他曾官司纏身?!
「我曾動手毆打我父親的債權人,他曾經是我父親最要好的朋友,在我們以為他會雪中送炭時,結果他卻是特地上門在傷口上撒鹽!我父親的死,他也要負一半的責任。」那天父親是受到太多的打擊與長期累積下來的壓力,才會心髒病發,他這一生都不會忘記當日郝世文那可憎的嘴臉。
「那官司後來怎麼解決?」她簡直不敢想當初他過得有多痛苦,成串的家變降臨在他身上,他當時才十幾歲,要捱下所有苦難並不容易,可他熬過來了,她的眼眶發熱,為當時的他感到心疼。
「幸好我爸的法律顧問一直幫我,他去和對方談,說服對方別告我這個窮小子;當時的我萬念俱灰,對于人生是否會留下污點並不是很在意,可律師他一直為我奔走。我知道我不能辜負對我好的人,我說什麼都不能放棄!我父親生前所開設的百貨公司及我們的住家全成了對方所有,律師竭盡所能滿足對方貪婪的要求,只為換得我沒有污點的人生,而他最後也達成目的,對方不再堅持告訴,願意和解。」
直到現在,他仍感激當年律師為他所做的。他本以為每個人都是現實的,可律師讓他看清,並下是所有人都是那樣,這個世間也是有好人,也是美好的。
「太好了。」她眼泛淚光,衷心道。
「不過那些都過去了。」他聳聳肩,佯裝不是很在意以前所發生過的事。
可蘇曼曼看得出他心底的傷口仍未痊愈,他仍在傷心不平中,但也不知該對他說什麼,畢竟他才是當事人。
「嗯,把不愉快的事給忘了,記住那些愉快的事。」這是她唯一能說的。
康橋僅是笑笑,並沒有贊同她的話。
說忘記,談何容易?
蘇曼曼也覺得自己說得太輕松,換作今日她是康橋,她有可能說忘就忘嗎?唉!不管她怎麼說都不對,突然間她覺得自己好沒用。
「嘿!別這樣,我沒事。」康橋不想她不開心,故意對她擠眉弄眼,要她放輕松,別一副好似犯下滔天大罪的模樣,她這樣任誰見了都不忍苛責她,更何況她並沒有錯。
「嗯。」她輕輕哼了聲,表示收到。
「我們來聊些輕松的。」為了讓她開心,不再自責,他努力耍寶,說了幾個冷笑話,賣力演出。
蘇曼曼很捧場的笑著,不想讓氣氛太過僵硬、尷尬。
兩個人輕松的聊著,邊喝茶邊吃著小點心,不再提起那些不愉快的事。
聊著、聊著,蘇曼曼發現她的眼始終無法自他身上移開,她的心也一直都懸系在他身上,盡避她還有許多事要忙,她就是舍不得離開,甚至任性的偷偷將手機關機,讓人找不到她。
她只想在午後這一刻悄悄放縱一下,就這麼一次,應該不算過分吧?
康橋的眼也同樣無法自她身上移轉開來,為了博得佳人一笑,他把自己當小丑來耍,以前他不曾為了哪個女人這樣不計形象、費盡心思,但為了她,一切都值得。
只要她肯笑一笑,開開心心這樣就夠了。
難得的午後,意外的相遇,就讓他什麼都不想,僅想著她、看著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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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天和蘇曼曼見面,對康橋內心造成不小沖擊,他一直沒打算這麼快與她見面,但就是在街頭踫上了。
在見到她的那一剎那,他的心底盈滿各種復雜情緒。和她相處的短暫時間內,他無法不去看她,不管是若有所思、微微淺笑、驚奇訝異、自我苛責,每一種表情都代表著認識她更深一點。
以前總認為會對她念念不忘,全是因為她在他人生最低潮的時刻出現,在眾人不斷將他往懸崖下推時,是她伸出手拉他一把,所以教他刻骨難忘。
直到今天他才明白其實不然,對她的想法並未因見面後而淡化,反而變得更加強烈,而這並不是他所想要的,至少目前他並不想有感情的羈絆。
幽幽的長嘆了口氣。
表情陰郁的望著夜色抽著煙。
煙灰缸里已堆滿抽過捻熄的煙頭,他煩躁的以指扒過一頭黑發。
他不是個遲鈍的人,早看出蘇曼曼對他也有意,兩人情投意合,這對他而言該是件好事,可目前並不是。
時間不對!他沒辦法全心全意對她,而且還有更重要的事等著他去做。
由口袋中掏出下午與她交換的電話號碼,潔白的紙條上整齊的寫下與她連系的十個數字,只要他拿起電話按下這十個數字即可听見她的嗓音,但,現在還不是時候!他只得強忍著與她親近的。
拿下嘴上叼的煙,摒棄所有感覺,以煙頭點燃寫有她手機號碼的白紙。
燒了它,他就不會再想她;燒了它,他就會忘記所有柔情;燒了它,對他只有好沒有壞;燒了它,一切回歸正常。
看著白紙一角迅速的竄起一道小火苗,他冷眼相看,他的眼眸、他的嘴角不再帶著笑容。
假如她明白他心底的苦與恨,她該知道他為何會下這樣的決定。
並非他天生冷血無情,而是環境造成,他早就不是當初那個愛笑瀟灑的康橋了。
紙張迅速燃燒,燒去所有情感與牽絆……
就當今日的相遇是個意外,無須再放在心上。
他擅自做了暫時與她保持距離的決定,待所有事情解決後,他會去找她,恢復原有的個性,對她展開熱烈追求。
待紙張化為灰燼,他長長的吐出一口氣,這口氣將潛藏在心底沉重的壓力與束縛深深吐出。
他無奈、他悲憤!
他的心一直困在悲劇當中走不出來,他尋不到出口,也不想找到出口;他可以原諒所有傷害他的人,卻不能原諒傷害他家人的人。
案親的乞求、母親的淚水,一再一再重復出現在他眼前,他想,直到死亡那刻來臨,他都不會遺忘,除非為父母討回公道,否則他的心永遠都無法獲得平靜。
為什麼好人得承受這樣的事?為什麼對不起康家的人仍受到社會的推崇?沒有人在意他們成功的背後是來自康家的死亡、落敗。
他們的成功是不光彩的,人人心底明白,卻礙于對方正風光,所以不敢大剌剌說出來。
是啊!他不是早就明白這個社會有多現實,對這樣的社會,他能抱有多大的期望?
算了吧!如果要討回公道,與其靠社會輿論的壓力,不如他親手討回還比較有快感。
他的仇恨累積得太深、太深,他的全身早已浸滿名為仇恨的毒液。毒入骨血不可救藥。
康橋不願以這樣的自己去面對蘇曼曼,他要她快樂,他要她獲得平靜,他不要她跟著他的情緒感到痛苦,所以他選擇放手。
不管她會怎麼想,他勢必要這麼做。
他沒忘從前的她有多不快樂,她的心底也隱藏了許多心事,好不容易這些年她的心結解開了,沒必要再讓她的心頭蒙上一層陰影。
他相信自己的決定沒有錯!他如是堅定地告訴自己。
電話聲忽地響起,他的臉登時換了一個表情,是輕松是快樂。
「哈!」
「喂,Joe,是我,尊。」夏侯尊的聲音在電話另一頭傳出。
「你今天怎麼會有空打電話給我,沒跟你的小翎約會?」康橋打趣道。
和夏侯尊是在西雅圖認識,進而結交成為好友,他所遭遇的事夏侯尊完全明了,他心底的悲恨夏侯尊也知道,明明在好友面前,他不用再擺出快樂無害的模樣,可他已然習慣,縱然透過電話,對方無法窺得他的表情,他還是戴上面具。
「我才送她回家。」
「打算什麼時候請我喝喜酒?」康橋刻意問道,刺激著夏侯尊。
因為夏侯尊不小心得罪了蘇大炮,是以蘇大炮遲遲不肯贊同他和蘇翎交往的事,更別提結婚。
「你不要再刺激我了,我一想到這個頭就痛。」電話另一頭的夏侯尊似頭痛的正揉著太陽穴。他是辦法想盡,蘇大炮不肯對他笑,他也沒辦法,再怎麼說對方總是小翎的父親,他不能不尊重長輩的想法。
唉!說穿了他是被媒體誤導害慘了,不然怎麼會傻得去得罪未來丈人?!
好後悔啊!不論小翎在蘇大炮面前說了他多少好話,蘇大炮硬是器量狹小不肯輕易原諒他,他能怎麼樣?!
「給你一個良心的建議,不如你干脆帶著蘇翎私奔算了,等你們結了婚再回來,蘇大炮也只能模模鼻子認了,他能說什麼?」康橋笑著出鬼主意,反正要私奔的人不是他。會惹人發火的也不是他,他就不用管私奔後是否會讓事情更加復雜。
「謝啦!你的建議暫時不列入考慮中,我看得出小翎她目前過得很快樂,也很享受在蘇家的生活,我不望讓她因為這件事而不開心。」夏侯尊是很為女友著想的。
「你真體貼。」康橋干澀著聲說道。
「怎麼?心情不好?」因為和康橋是知己,所以可以很快察覺出對方似乎心情不佳。
「沒有,我干麼心情不好?」康橋直覺否認,反問道,他是笑容常開的康橋,怎麼可能會心情不好,純粹是夏侯尊想太多。
「你為什麼不會心情不好?從我認識你到現在十多年了,很少有看到你心情好的時候。」夏侯尊知道康橋沒辦法開心的原因,他很想、很想幫勸康橋,可不知該怎麼幫他,這個心結除了康橋自己本身,沒有人解得開。
「呵!那真是辛苦你了。」康橋冷冷一笑,再度點上了煙抽著。
「Joe,別這樣,我們是好朋友,我們了解彼此,站在朋友的立場,我希望你能快樂開朗些,不!你先別說,我要的是你真正快樂、開朗,不含任何作戲的成分。」夏侯尊語重心長道。
以前他茫茫然不知自己要的是什麼,現在他追尋到了幸福,也希望朋友能得到幸福,不要再困在過去當中。
「……」康橋沉默了一會兒才緩緩道︰「尊,我知道你是為我好,但我已經不知道該怎麼開心、快樂了。」他何嘗願意如此,是環境逼他不得不這樣!
「我想有個人能讓你開心快樂才是。」夏侯尊想到了一個人,一個教康橋念念不忘的女人。
他和蘇曼曼相親不成倒是成了朋友,他覺得蘇曼曼是個好女孩,很適合康橋,如果可以,他當然希望他們兩個能在一起擁有美滿的結果。
康橋再度陷入沉默中,他知道夏侯尊要說的人是誰。就因他和夏侯尊是好友,所以有一次他喝醉了,不小心漏了口風,說出與她認識的經過,以及心底如何常常不經意的想起她,這才教夏侯尊知曉她的存在。
蘇曼曼能不能帶給他快樂,他不曉得.但他明白,在她身邊他感到很平靜,不會教仇恨佔據整個心靈。
「怎麼不說話?不認同我的建議?」
「不,不是,我暫時不想再見到她。」
「再?你的意思是你們已經見過面了?什麼時候?」夏侯尊可好奇了,追問著。
「尊,我現在不想談她。」康橋拒絕透露更多。
「為什麼?Joe,你究竟在怕什麼?」他的逃避教夏侯尊更想追根究柢。
「我沒在怕什麼。」他直覺地否認,拒絕承認更多,可他和夏侯尊皆心知肚明,他這是在自我欺騙。
夏侯尊不贊同他的做法。「Joe……你到底還要騙自己多久?」
「我沒有。」康橋就是抵死不承認。
「好,你沒有,是我多事,在你不想談蘇曼曼時,還纏著你要談她。」夏侯尊故意要康橋產生罪惡感,這麼說著。
「不,你沒多事,你犯不著再要我增加我心底的罪惡感了。」康橋看穿了他的伎兩,舉雙手投降。
「Joe你我皆知蘇曼曼是個好女孩,我相信喜歡她的人不少,你再松開手,她可是會成為別人的,你真想她變成別人的嗎?」夏侯尊不以為康橋有那個雅量接受她成為別人的女人。
上回他刻意跟康橋提起蘇大炮要撮合他與蘇曼曼,康橋當時嘴巴上說樂見其成,但若當場有一面鏡子,康橋肯定可以看見自己的臉有多臭,嘴角的笑意有多僵硬,根本是恨不得這件事未曾發生過。
康橋要比他自己所能想象的更在意蘇曼曼。
換言之,康橋想要蘇曼曼想要得發狂,只是遲遲未行動罷了。
「……如果事情真變成那樣,我會誠心誠意的祝福她。」他言不由衷道。
表才信!夏侯尊在心底如是嘀咕。
倘若蘇曼曼真成了別人的,康橋不抓狂才怪!屆時肯定會上演一出精彩的搶親記。
「不管我說什麼,你是打死都不肯再接近她就是了?」對于康橋的牛脾氣,他是認了。
「還不是時候。」康橋被他「盧」煩了。
「那什麼時候才是時候?」夏侯尊繞舌問道。
「尊,你不要明知故問。」康橋警告著,要他別玩得太過火,近來他沒啥耐性,尤其是今日。
「好!好!好!你想怎麼樣就怎麼樣,我不再干涉。」這回換夏侯尊舉雙手投降,不再干預康橋的私事。
「尊,抱歉。」康橋知道他的態度不是很好,鄭重的向好友道歉。
「沒關系,我知道你心情不好,你好好休息吧!」夏侯尊笑著原諒他。
「謝了。」
兩人掛上電話,康橋並沒有去休息,他坐在黑暗中不斷抽著煙、看著夜,想著那很可能沒有結果的愛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