層巒疊嶂,雲霧繚繞的蜀中乃「唐門」地盤,冷貫霄與易守信快馬加鞭進入蜀中後,便一路戒慎警戒,不願因一時大意而中了「唐門」特有的毒藥,反而受制于「唐門」。
這回他們倆來到蜀中的起因,是為了五天前身中「唐門」奇毒的好友——「幽碧山莊」莊主皇甫朔取得解藥而來。
皇甫朔之所以遭到「唐門」毒手,乃因皇甫朔前不久因緣際會下得到了墨蟾蜍。這墨蟾蜍通體墨黑,並無神奇功效,它唯一的作用即是可到極北苦寒之地引出玉蟾蜍。
那玉蟾蜍乃天下至寶,通體雪白,且具有神奇療效,傳言天地間沒有玉蟾蜍解不了的毒,所以江湖中人不僅想一窺玉蟾蜍的真面目,也想要擁有它傍身,如此便能縱橫天下,無須擔憂與人交手,若是中了毒會無藥可解。
皇甫朔擁有墨蟾蜍一事,不知怎地被「唐門」知曉,為了奪取玉蟾蜍,「唐門」派人毒害皇甫朔,逼他交出墨蟾蜍,偏生皇甫朔吃軟不吃硬,寧可身中劇毒,日夜飽受如冰似火的折磨,也不願向「唐門」低頭。「唐門」在「幽碧山莊」遍尋不著墨蟾蜍的跡影,無計可施之下,唯有暫時隱身于暗處,看身中劇毒的皇甫朔是否會取出墨蟾蜍,托人上極北苦寒之地引出玉蟾蜍來解毒。
但是,皇甫朔並沒那麼做。他先是讓家僕請來神醫代為解毒,無奈連神醫都束手無策,因為「唐門」所下的毒,唯有「唐門」的解藥方可解,神醫只能暫且以湯藥延續皇甫朔三個月的性命,讓他有時間自「唐門」那兒取得解藥。于是,皇甫朔接著再命人找來兩位至交好友——冷貫霄與易守信,讓他們得知他所面臨的困境。
冷貫霄與易守信得知好友身中劇毒,立即義不容辭表示願為皇甫朔兩肋插刀,上「唐門」取解藥。之所以不帶墨蟾蜍到極北苦寒之地,全因他們不曉得玉蟾蜍所在位置,而北方幅員遼闊,怕是等他們找到玉蟾蜍時,皇甫朔早已一命嗚呼,是以他們決定上蜀中,直接自「唐門」那兒取得解藥。
他們與皇甫朔友好一事,江湖上人盡皆知,因此當他們倆出了「幽碧山莊」,立即被「唐門」弟子盯上,雙方交手數次,于擺月兌對方追蹤後,為了減少麻煩,兩人特地易容改裝,改姓氏,藏起各自慣用的刀、劍,扮成文弱書生,模仿書生搖頭晃腦討論經史子集,引經據典,將書生扮得活靈活現,以防他人起疑。
「君子喻于義,小人喻于利。張兄,你說孔聖人所說的這句話是不是很對?」冷貫霄為天山老人所收的閉門弟子,盡得天山老人真傳,他不僅武藝絕倫,且相貌堂堂,劍眉飛翹,黑眸朗若星目,炯炯有神,英氣勃發。他瀟灑俊逸,行遍天下,雖受各派未出嫁姑娘青睞,卻謹守分際,未曾與哪位姑娘過從甚密,惹得一干芳心暗許的姑娘們捶胸頓足,不知他是哪兒有問題,不然她們個個貌美如花,他怎麼會都看不上眼?
冷貫霄戴上儒巾後,斂起一些形于外的灑月兌俠氣,文謅謅的談吐使他像極了努力求取寶名的儒生。
「方兄所言甚是,所言甚是啊!」身為「快刀門」弟子的易守信不住點頭稱是。身材粗壯、膚色黝黑的他,扮起書生來,嚴重缺乏書卷氣,但他已盡了最大努力。
兩人坐在客棧中品茗,狀似悠哉討論孔孟學說,實則眼觀四面、耳听八方,留心听取任何有關「唐門」的蛛絲馬跡。
來到蜀中,他們倆並未毛躁直闖「唐門」,因「唐門」內部滿布機關,靠著重重機關保護,外敵一直無法侵入盜毒和解藥。外人在無法得知內部機關布于何處的情況下,一旦侵入,唯有死路一條,所以除非是傻子,否則不會有人傻到毫無準備就闖入「唐門」。
他們倆也一樣,盡避內心焦急得很,依然能冷靜判斷情勢,等待順利取得解藥的機會出現。
旁人當他們倆是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無用書生,而像他們這種人到處都是,因此誰也沒興趣多看他們幾眼。
他們倆已坐了好一會兒,雖然耳中听到的話題全是言不及義、與「唐門」無關之事,但兩人並未因此感到失望。行走江湖多年,他們早練就一身耐性,深知唯有靜心等待,才能得到他們所想要的。
此時,一名一身緋紅,步履輕巧的女子,拿著酒壺進入「桃花客棧」。
「小二哥,給我三斤白乾、五斤鹵牛肉!」靈動明眸,櫻桃小口,雪白肌膚,玲瓏有致的身段,再加上銀鈴似的嗓音,堂玄辰活月兌月兌就是個會讓人眼前為之一亮的小美人。
她的出現,讓言不及義的冷貫霄暗暗留了心,並非為了她的美貌,而是當她自身邊走過時,他聞到了由她身上傳來的異香,那香味幽然淡雅且帶有極微量不致使人產生異樣的迷藥在其中。
若非對四周抱持著警戒,冷貫霄絕對不會機靈地發現。他相信她身上的香氣絕非一般姑娘家慣用的胭脂水粉,于是朝坐在對面的易守信使了個眼色,要他一道注意她。
易守信接收到他的眼色,聚精會神地留意起她的一舉一動。
「好咧,堂姑娘!」小二哥熟絡地和堂玄辰打著招呼。
唐?!
冷貫霄及易守信一听見她姓唐,更加確定了對她的懷疑。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啊!她果然是「唐門」的弟子,只要他們制住她,逼她描繪出「唐門」的機關布置位置,想要闖入「唐門」取得解藥救皇甫朔就非難事了!
堂玄辰一臉無聊地等待小二哥將她要的東西給準備好。只要她進城,一定會到這家「桃花客棧」來買白乾與鹵牛肉,因為這是門主最喜歡的兩樣食物,是以買到連小二哥都認識她了,見到她總會和她寒暄兩句。小二哥不曉得她精于用毒,誤以為她是一般人家的閨女,才敢與她閑話家常,若曉得她來自何處,恐怕早嚇得連大氣都不敢喘一下了。
她虛應著小二哥,開始無聊地東張西望,見到身後西首一桌坐了兩個呆書生,正搖頭晃腦在吟詩作對,他們那副自我陶醉的模樣,讓她看了更覺無趣,立即撇過頭,不想再多看。
「春林花多媚,春鳥意多哀,春風復多情,吹我羅裳開。」冷貫霄一察覺到堂玄辰的注視,更加賣力扮演著書生。
「好個春風復多情,吹我羅裳開。方兄,吟得好啊!」向來憑著一身武藝闖蕩江湖的易守信,哪會懂得吟詩?反正不管冷貫霄說什麼,他一律拍手叫好便是。
「張兄,過獎了。」冷貫霄以茶代酒敬易守信。
「是方兄太過謙虛了。」易守信努力咬文嚼字,忍下痛苦的表情。
「姑娘,你的三斤白乾、五斤鹵牛肉好了!」小二哥將打好的酒與包好的鹵牛肉交到堂玄辰手中。
堂玄辰付上銀兩,然後接過來。
「姑娘,你听說了嗎?」突地,小二哥壓低聲音,神秘兮兮地對著堂玄辰說道。
「听說什麼?」這小二哥為了拉攏交情,不是說東門哪家的媳婦兒偷漢子,就是說西門哪戶人家養的母豬生了幾十只小豬仔,全是些無關緊要的事,而且這些話題全是她不感興致的,但為了好喝的白乾與好吃的鹵牛肉,她倒是可以佯裝很感興趣。
「你住在山里可能不曉得,听說近來有不少『唐門』的人在外頭走動,你只身出門在外可得小心點,若遇上他們最好別與他們起沖突,不然可是會性命難保啊!不過我瞧以姑娘溫柔的個性,應不至于和他們起沖突才是。呵呵呵!」小二哥怕她著了「唐門」人的道兒,出聲提醒。雖然姓氏同音,但此非彼唐,天差地別,他可不想長年以來的好顧客,莫名其妙死于非命。
言「是嗎?」堂玄辰微微頷首,表示接收到小二哥給她的訊息了。
情這「唐門」的人素來不愛與外人接觸,近來竟出現頻繁到連城內的尋常百姓都留意到了?莫非「唐門」的人在尋找什麼特殊的毒物,想使他們「堂門」永不得翻身?
小這可不行!她不能眼睜睜地看著悲劇發生,得馬上趕回去向門主稟報商議對策才行!倘若「唐門」真發現什麼玄奇的毒物,或許他們可以在「唐門」得手前,先行搶到手。
說「可不是,外頭實在很可怕,你千萬得小心。」小二哥機靈地打了個寒顫。
獨「我知道了,謝謝你,小二哥。我得趁著天色未暗前趕回山上去,先行一步了。」堂玄辰急著趕回去稟報外頭所發生的事,因此說完話便轉身離去。
家冷貫霄與易守信發現她听見小二哥說的話後就臉色大變,他們猜想她會有如此大的反應,是因為她認為「唐門」行事向來神秘低調,現下竟引起他人注意,非同小可,是以急著想回去要眾人回復原有的神秘低調。
他們一見她離開,便不動聲色地將銀兩放在桌上,立即起身尾隨于後,打算在她回到「唐門」前先行攔下人來。
堂玄辰步履匆匆,一心一意只想快點趕回去。
冷貫霄與易守信跟著她出城,進入山區杳無人煙之處後,兩人互望對方一眼,發現她所走的路徑並非前往「唐門」的方向,莫非是已被她發現他們在跟蹤她?
但冷貫霄隨即否決了這個可能性。她的輕功平平,而且是一逕兒地埋頭往前行,絲毫未有遲疑停頓,完全不像是已經發現他們的模樣。除非,她是裝作什麼都不知道,想引他們步入她所設下的陷阱!
不論她發現與否,冷貫霄都不會讓她牽著鼻子走的。眼下正是攔下她,又不會波及到無辜路人的好時機,此時不攔,更待何時?他朝易守信使了個眼色,易守信馬上意會,與他一塊兒出擊。
兩人以高超的輕功無聲無息地穿梭于樹林間,悄然抄到堂玄辰之前,等待她自投羅網。
「可惡!他們究竟在打什麼鬼主意?」堂玄辰一路上不住嘀咕,苦思「唐門」弟子傾巢而出,所為何事?心下不住擔心已擁有毒經的「唐門」,會再擁有能夠橫行天下的至毒寶物。
他們「堂門」已經窩囊地待在山中好幾代,為了贏過「唐門」、爭回一口氣,幾代優秀的先祖日以繼夜地努力研究,落得的下場不是抑郁而終,就是死于非命,這無疑是雪上加霜,令留下來的「堂門」弟子更覺前途黯淡。
「我們絕對不會再被你們踩在腳底下的!」身為「堂門」左護法的堂玄辰緊握雙拳,對天起誓。
已到前頭的冷貫霄一派閑適地倚著樹干,仰望天際白雲,慢條斯理地輕搖掌中扇子,身上散發出與生俱來的俠氣,教人望而起了敬畏之心。
易守信則雙手環胸,倚著左側另一棵大樹樹干閉目養神。既然已遇上「唐門」弟子,且即將出手擒人,他便懶得再扮與他格格不入的書生了。
堂玄辰自彎道而上,發現前頭出現兩個人時,愣了下,因為這條羊腸小徑除了偶爾路過的樵夫、獵戶外,甚少有外人出現。在認出對方眼熟的書生打扮時,她及時憶起不久前于「桃花客棧」見過這兩名書生,當時她沒留心,現下她可沒傻到以為他們會出現在此是巧合。
她停下步伐,瞪向兩人,提著白乾與鹵牛肉的雙手已悄然警戒。
春風徐徐吹拂而過,牽起衣角,肅殺之氣充斥在原地不動的三人之間。
「唐姑娘,又見面了。」冷貫霄收起展開的扇面,轉頭凝視堂玄辰,微微一笑,但笑容並未到達冰寒的眼瞳中。
易守信睜開眼,同樣注視著堂玄辰。雖說兩個大男人圍攻一個小泵娘,傳出去有損顏面,可為了皇甫朔身上難解的奇毒,他們不得不這麼做。況且她出自于「唐門」,精于使毒,絕不容小覷,只消一個不留神,甭說是兩個大男人了,就算是十來個、上百個,也得死在她手中。
「你們是誰?怎麼會知道我?」堂玄辰冷著聲問。這兩個人究竟是誰?所為何來?她對江湖事完全不了解,別說依他們的外表、裝扮認不出對方來,就算對方報上名號,她同樣一無所知,之所以詢問,無非是想讓自己多沾點江湖氣息,免得被人看輕了。
「你不需要知道我們是誰,我們知道你是『唐門』的人就已足夠。」冷貫霄懶得和她扯太多。皇甫朔身中劇毒,眼下只剩兩個多月的時間可活,容不得他們曠日廢時。
「哼!既然知道我是『堂門』中人,居然還敢攔下我,我該說你們是逞匹夫之勇嗎?」對方一句「堂門」的人,使堂玄辰下意識將腰桿挺得更直。原來先前全是他們妄自菲薄,其實先祖在江湖上為「堂門」所奠定下的基礎與名氣尚在,江湖人皆明了「堂門」與「唐門」的實力不相上下啊!
「是否為逞匹夫之勇,待交過手後,姑娘自有答案。」冷貫霄氣定神閑,要她自己評斷。
「很好,我等不及看你們待會兒跪地求饒的模樣了!」對于使毒,堂玄辰可是信心滿滿,她會讓敢在她面前大言不慚的家伙自食惡果的。
易守信無聊地伸著懶腰,狀似未將她的威脅放在眼里,意在挫她的銳氣。
堂玄辰見狀果真火冒三丈,整個人被惹毛了,扔下手中的白乾與鹵牛肉時,緋紅水袖立即躍出兩條色彩斑斕的小蛇,吐著舌信分別飛竄至冷貫霄與易守信身上。
任他們嘴巴再強硬、態度再自以為是,只消被她所送出的兩條小蛇咬上一口,下一瞬間,他們倆就得痛哭流涕、跪地求饒,哀求她賜予解藥了!
兩條小蛇帶著難聞的氣味迎面而來,冷貫霄早有所防備,他憋住氣,好不被小蛇身上那足以令人昏眩的氣味所影響,在小蛇帶有劇毒的尖銳牙尖尚未觸及到他之前,他的內力已灌入掌中的扇子,拿扇柄當劍使,行雲流水地劃向小蛇。小蛇被他雄厚的內力所殺,立即斷成兩截,溫熱的血液飛濺出,冷貫霄旋即展開扇面阻擋,不讓蛇血噴濺到。
易守信則信手折了根樹枝,同樣將內力灌進樹枝,將小蛇橫劈成兩半,當蛇血飛濺出時,以衣袖阻擋。
「小花!小彩!」堂玄辰沒想到她養育多年的兩條小蛇竟會當場死在眼前,頓時臉色大變,悲憤異常。
她要為枉死的小花與小彩報仇!
堂玄辰自袖中取出一截小竹笛,放至唇間開始吹奏,召喚隱藏于林間的各類毒蛇。
「守信,小心!」冷貫霄見她取出小笛,提醒易守信後,隨即攻上,搶在她的救兵來到之前,率先擒下她。
「好。」易守信隨後竄上,與冷貫霄一左一右夾攻,不讓她再使花招。
他們來的速度之快,教堂玄辰瞠目結舌,她心急如焚,吹奏的笛音愈來愈快,左袖再送出五彩毒粉,撒向兩人。
冷貫霄再展開扇面挌擋,厲色逼向堂玄辰。
易守信俐落往後躍,閃避五彩毒粉。
冷貫霄的步步逼近,加上援蛇未到,教堂玄辰嚇出一身冷汗,她神色倉皇,步履雜亂地往後退。
「唐姑娘,我勸你乖乖束手就擒,再打下去難看的人可是你了。」雙方往來過了幾招,他更加確定她的武功平平,絕非他的對手。至于她層出不窮的毒物,確實是棘手了些,但也不是不能解決。
「難看的人是誰,現下還不曉得!」堂玄辰死鴨子嘴硬,不肯承認她已落敗,兀自認定尚有力挽狂瀾的機會。
「那我們就拭目以待。」冷貫霄絲毫不將她的話放在心上,以扇直擊她的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