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吃什麼?」蕭漠拿起籮筐中的青蔥問身旁的堂玄月。
「你會做菜?」堂玄月無法想像蕭漠下廚做菜的模樣,他可是堂堂「蕭家堡」堡主,向來有僕佣隨侍在側,怎麼可能會下廚做菜?一點都不需要嘛!
「不就是把菜洗一洗、切一切,然後丟進鍋中炒一炒,沒啥難的。」蕭漠不認為做菜有何難。
「听起來很簡單,不過你壓根兒就沒進過廚房,對吧?」她狐疑地看著他,不懂他哪來的自信。
「凡事都會有第一次。」蕭漠坦承不諱。
「所以你打算做出香噴噴、熱騰騰的飯菜來喂飽我?」
「沒錯,你怕了?」她讀了一下午的「百毒秘傳」,肯定累壞了,蕭漠不忍要她再下廚,才會決定大展身手。
「我怎麼可能會怕?你總不可能毒死我是不?」堂玄月夸張地仰頭大笑,感受到他想付出的愛意,因此不堅持由自己動手。就算待會兒他做出來的菜難以下咽,比服毒要教人感到痛苦,她都會面不改色,一口接一口地吃光光。
「那你就坐在一旁,看我做出滿桌好菜。」蕭漠對她放大話。
「好!」堂玄月喜孜孜地坐下,右手撐著下巴,滿懷愛意地看著蕭漠精壯的身軀在狹小的廚房為她張羅忙碌。
她的心漲滿喜悅,心想如果德叔和德嬸也在,那就再完美、幸福不過了。一想起生死未卜的德叔與德嬸,她的心便沈甸甸的,憂心忡忡。
已把白米洗好、放入炊煮的蕭漠將青蔥清洗過後,覺得以刀將青蔥切細太過麻煩,干脆用手將之折成一截又一截的,再拿了幾顆蛋打破,兩樣一起丟入已點燃柴火的大鍋中乾炒。
蛋液與蔥段混在一塊兒,炒沒幾下,就燒焦,冒出嗆鼻的黑煙。
刺鼻的燒焦味將堂玄月自憂慮中拉回,她驚奇地看著即使被幾十人圍攻都氣定神閑的蕭漠竟會為了小小的炒蔥蛋而手忙腳亂,忍不住拋去心頭陰霾,噗哧一笑。
「怎麼會這樣?」蕭漠皺著眉,莫可奈何地瞪著大鍋中已焦黑成一團,分不清何者為蔥、何者為蛋的物體。
「你有放油嗎?」堂玄月起身來到他身邊,看著鍋中那一坨黑色物體咋舌。
「什麼油?」蕭漠一臉納悶地看著她。
「炒菜要放油啊!」他連要放油都不曉得,使她默默擔心他接下來還會出啥紕漏?
「我要炒的是青蔥蛋,不是菜。」蕭漠堅持他炒蛋的步驟沒出任何錯誤。
「都一樣。」
「這是青蔥蛋!」蕭漠的堅持依舊,男性自尊不容許他承認連盤小小的青蔥蛋都炒不好。
堂玄月被他的堅持弄得又好氣、又好笑,他為了她忙得焦頭爛額,卻炒出一坨焦黑的青蔥蛋,向來行事胸有成竹的他肯定無法接受這樣的結果,現下不過是礙于男性自尊在死鴨子嘴硬罷了。意外發現他不為人知的一面,突然間感覺到他們兩人的心更加靠近,她的心為之柔軟蕩漾著。
「對,這是青蔥蛋。接下來你想煮什麼?要不要我幫忙?」她柔情萬千地附和他。
「你不用幫我,繼續坐著休息就好,我要再炒一道青菜,很快就好。」他既已言明要做飯給她吃,就會說到做到,絕不會被小小的失敗給擊倒。
「好。」堂玄月忐忑不安地坐回原位,告訴自己,既然蕭漠已經知道炒菜要放油,接下來應當不會出太大的錯誤才對。
這一回,蕭漠不忘在青菜下鍋前,先倒油進去,免得又炒出一坨黑炭。他行事素來豪邁大方,炒個菜放個油自然也不能太小家子氣,于是他豪氣地將油放進大鍋中。
一直在後頭留意著他舉動的堂玄月當場看凸了眼,他倒的油多到可以煮出幾十道菜了!接下來,她干脆閉上眼不去看,管他接下來蕭漠會做出什麼樣可怕的菜,她都閉上眼當自己死了,直接吞下就對了。
油倒進大鍋後,蕭漠非常滿意地再把洗滌好的青菜丟入翻炒。
堂玄月出神地看著他忙碌地為她張羅飯菜的背影,如果不是了解他對她的真心真意,真會以為他是故意要折磨她,才會堅持要做飯菜填飽她的肚皮。
「炒好了!」蕭漠得意地將炒好的菜裝盤,擺放在桌案上,一臉期待地等候她的贊嘆。
「看起來好好吃,你真的是太會做菜了!」堂玄月看出他的期待,不吝于稱贊,當他是御廚般極力吹捧。為免傷他的自尊,她沒說出他整盤菜根本是泡在油里的點綴。
「要吃肉嗎?」只炒一盤菜太少了,蕭漠不想她吃不飽,遂提議道。
「不用了,一盤菜已經足夠我們兩人吃,我不想你煮得太辛苦。」為了她的肚月復著想,她連忙出聲阻止,不想他再做出令她驚嘆的菜肴。
「對于烤雞,我很拿手。」蕭漠勸說。
「我今晚只想吃菜。」堂玄月抵死不受他誘惑。
「既然如此,那我們今晚就將就點。」蕭漠不再堅持,去取已炊煮好的白米飯過來。
堂玄月背著他拍拍胸脯,暗自慶幸只要嘗他煮的白米飯與泡油青菜就好,不用再多一項烤雞來荼害她。
蕭漠將煮好的飯鍋端到案上,堂玄月拿起碗筷準備為他添飯,一見到鍋中的白飯乾黃、沒有剛煮好時該有的雪白瑩潤,旋即悲從中來,完全不想問他是如何把白米飯煮成這樣的。
堂玄月含淚默默地為兩人添好飯,望著泡油的青菜,心一橫、牙一咬,抱著壯士斷腕的精神鼓起勇氣,自油中撈出青菜放進嘴里,連品嘗味道的勇氣都沒有,直接吞下肚,再扒了兩口白飯。白飯一入口,她終于體會到吃石子是啥滋味,這鍋飯煮得半生不熟,讓人完全吃不出白米飯該有的香軟順口,但她硬是將會梗住喉嚨的白米飯給吞下肚。
「味道如何?」蕭漠期待她說出個「好」字。
「滋味非常『獨特』。」
堂玄月努力地對他擠出笑容,卻發現他希望听到的不僅只是「獨特」二字,而是更好的贊美。她不忍心見到他失望的表情,反正她早就注定死後必下拔舌地獄了,既然如此,再多說一次謊也沒啥差別了。
「很好吃,我從來沒吃過這麼好吃的白飯與青菜!」拔舌地獄,我來了!
「太好了!我還擔心頭一次下廚會做出難以下咽的飯菜,听你這麼一說,我就放心了。」蕭漠听她如此贊揚他的廚藝,不禁揚唇一笑。能做出好吃的飯菜讓心上人填飽肚皮,是種幸福。
蕭漠伸筷,想嘗嘗看他做的飯菜究竟有多好吃時,堂玄月猛然伸筷阻止他挾菜。
「怎麼了?」蕭漠不解地挑眉問。
「這菜實在是太好吃了,我舍不得分你吃,可不可以全都讓我吃?」一旦他吃了,就會馬上發現她在說謊——除非他對美味的定義與眾不同。
「好,那我吃白飯。」見她那麼喜愛他炒的青菜,他寵溺一笑,將整盤青菜都讓給她,改吃白飯。
「等等!我也太愛吃你煮的白飯了,不如這一鍋白飯全都讓給我吧!」堂玄月再次出手搶下他的白飯,緊抱不放,努力不去想著吃下這一整鍋石頭白飯,恐怕會死于非命的事。總而言之,她寧可蕭漠餓肚子,也不要他發現他做的菜很有當毒藥的資格。
堂玄月的行為實在是太過不尋常了,蕭漠炯炯有神的雙眸定定地看著她,看得她心虛地別開眼,不敢對上他的眼,當下他便知道這其中必定有問題。
蕭漠撥開她的手,搶下白飯,挖了一大口放進嘴里咀嚼。
「別吃!」比武力,堂玄月絕對不如他,僅能徒勞無功地出聲制止。
蕭漠面不改色地將白飯嚼碎吞下,再挾了一筷子的青菜放進口中。他的表情始終沒有變化,彷佛吃的東西再正常不過。
堂玄月緊張地看著他,不知道他吃了自己煮的東西後有何想法?會發現她說謊嗎?抑或是認為她說得再正確不過,他所煮的飯菜是人間美味?
「這樣的東西,你也能說好吃,且還說全都要了,我真佩服你與眾不同的喜好。」蕭漠輕輕地放下碗筷,以打趣的口吻對她說。在嘗過難吃至極的白飯與青菜後,他深刻地了解了她的心意,明白她不想傷他的心,心頭有說不出的感動。
「每個人的喜好不同嘛!」堂玄月嘴硬地聳肩,硬是不肯正面承認他做的菜比她的毒藥還厲害。
「你不怕會鬧肚疼?」這樣一心向他的好姑娘,要他如何不去愛?
「鬧肚疼就鬧肚疼,沒啥大不了的。你這麼努力地做飯給我吃,我當然要好好捧場,不是嗎?」反正她是豁出去了,就當自己一不小心吃了過多的毒藥,毒性一同發作唄!
「你這個傻丫頭。」蕭漠心疼地撫著她的女敕頰。
「我可不覺得自己哪里傻。」她撒嬌地將臉頰更往他的掌心貼,愛嬌地摩挲著。
「好,你一點兒都不傻。」蕭漠輕笑,拉起她的手往外走。
「要上哪兒去?」堂玄月納悶地跟著他往外走。
「我去抓只雞做烤雞給你吃。」眼下他煮的飯菜皆難以入口,總不能要她餓著肚子,空月復入睡吧?既然他已說了今晚的飯菜由他負責,自然得負責到底。
「啊?」還來啊?這下子她不鬧肚疼也難了。她先是面有難色,可是一想到這是他的心意,就不忍拒絕,唯有勉強自己漾出帶著顫抖的微笑。
「哈哈哈,你別害怕!我說了,烤雞真的是我的拿手菜,也是唯一會做的,以前若是遇到前不著村、後不著店,只能露宿荒郊野外的時候,我總會打只雞來祭祭五髒廟。」她認命中帶著可憐微笑的表情,惹來他愉悅的朗笑。
「其實我沒有害怕呀!呵呵!」听蕭漠這麼有自信,且他還以身證實他吃過自己烤的烤雞多次後依然安然無恙,所以她盡可放心,無須提心吊膽。
「再嘴硬吧!小傻瓜。」蕭漠朗聲大笑。
「以前是叫我肉包子,現在又多了個小傻瓜,下回能不能想個好听點的?」她語帶抱怨,對他撒嬌。
「我覺得肉包子和小傻瓜都很適合你,很好听啊!」蕭漠可不覺得叫她肉包子和小傻瓜有哪里不好?事實上,若要他改成其他夫妻間的稱呼,如娘子之類的,反而會讓他渾身不自在。
堂玄月皺擰了挺俏的鼻子,愛嬌地抱怨,不住地央求他再另想其他呼喚她的字句。
她的撒嬌逗得蕭漠不斷地朗聲大笑,雙眼充滿愛意地凝視她甜美的小臉。
趁著外頭月光明亮,小倆口一塊兒抓雞去了。